那边法尔非扬扬手,好像完全没有输给比自己低上两个等级、年龄也比自己小上一倍的对手的羞愧感,反而无比灿烂地笑着:“是啊卡尔加,我累啦!”跟着有气无力地说道,“卡尔加,你不过来扶我一把吗?”
卡尔加一个眼刀子剐过去,然后看向已经从震惊中醒过来的几个大队长,做了个眼神,示意他们过去。
然而那些大队长们都齐齐退后一步,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还有人干脆把目光落在远方的树上,只当作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卡尔加一阵怒意沸腾。
法尔非哼哼唧唧:“卡尔加,我真的很累了……你看,我腿都软了。”他指着自己健硕的大腿,它们正伸长了随意搁在地面上。
沉下脸,卡尔加带着股阴风走过去,一把拎住了法尔非的衣领:“你装什么死?给我滚起来!”
法尔非顺势抱着卡尔加的胳膊,顺便把半身的力气压在了卡尔加身上。
卡尔加没有理他,只是转过头,看向原本与他站在一起的阿洛——他早已趁着他们几个说话磨蹭的时候来到了那个完全脱力倒在地上的少年身边,半蹲下身子,似乎在为他做检查。
且说阿洛抓住流牙的手腕,就把一道柔和的木行灵力打了进去。
也许是因为之前也常常接受阿洛身体里力量的滋养和维护,流牙的体内并没有排斥阿洛,而是任他进出查探。
为了不让那几个还在各自震惊或者调笑的佣兵们发现异常,阿洛只极快速地让木行灵力在流牙的经脉里绕了一圈,就立即退了出来。
还好……经脉并没有破损,但所有的斗气却都消失无踪了。大概是察觉到虚弱的身体无法承受这样庞大斗气的冲击,所以为了保护本体的安全,自发在本体失去意识的时候暂时散入空气之中?
不管怎么说,流牙现在全身都处于一种毫无力量的状态,就好像原本属于他的力量否发泄了出去,又仿佛只是沉寂在他身体的最深处,短时间调动不出来。但是,没有丝毫的颓败之象,反而……似乎……有一种淡淡的生机。
而这淡淡的生机中,又好像蕴藏着一丝几不可见的未可知的危险——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这时候,卡尔加拖着涎着脸半压在他身上的法尔非走了过来:“埃罗尔,流牙怎么样了?需要我去请一个药剂师过来瞧瞧吗?”
“只是昏迷了,没有大碍的。”阿洛的手里泛起了水蓝色的光芒,薄薄的一层盖在流牙身上,“我已经用水愈术把他缺失的水分补回来,外伤也进行了一定的治疗,接下来,就是等他醒来了。”
卡尔加沉默一下:“你的流牙真是倔强。”
阿洛笑了:“嗯,大概吧。”
对阿洛的态度不知如何应对更好,卡尔加撇过脸:“我可以让两个人带着他一起跟你回去房间,他需要一张软床,好好地睡一觉。”
“卡尔加,谢谢你,不过……还是不用了。”阿洛摇摇头,略带歉意地,“流牙他,不太喜欢和人接触的。”
的确如此,刚刚谢尔和赛亚都是想过去帮忙扶上一把的,却没想到还没到接近流牙一个欧罗长的位置,就听到他喉咙里发出的咕噜声,好像在昭示着某种危险的意味——唯独在阿洛靠近的时候,他的神色不变,十分安静。
这样一来,想要帮忙的打算也就只好搁置了。
卡尔加很怀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阿洛,似乎对他的身形不太有信心。
阿洛微微一笑,看着阿洛,缓缓伸出右手,托起了一团湛蓝色的光芒,而口里也低声地念诵了几句什么。
蓝色的光形成一层光膜,直直地钻入流牙身下,而后阿洛手掌轻轻向上一托,就看到那层光膜把流牙托起,渐渐地浮在离地面半人高的位置。
不疾不徐地看着流牙稳稳地停在半空,阿洛冲卡尔加微笑着点头:“这就行了,卡尔加,流牙现在不太舒服,我们就先回去房间里了。”他这样打着招呼。
“嗯,你回去吧。”卡尔加答应着,他看到阿洛在离开之前扔下了一团蓝光在演练场的最边上,默认了他这个窥视的举动,跟着冲差不多休息够了的大队长们一招手,“去!领着你们的佣兵,给我把古罗兽都牵出来!”
“是!副团长!”大队长们齐声喝道,在看见法尔加藏在卡尔加肩头的灿烂笑容时,又声音更大一些,“是!团长!!”
而阿洛,则带着流牙很快回到了那一幢奇怪的建筑里了。
流牙躺在房间里柔软的大床上,面色是除了初见以外就从来没有再有过的苍白——他是真的被打成这个样子了的,阿洛心里很明白。
实力的差距摆在眼前,经验、招式、肌肉强度,都有着很大的差别,法尔非毕竟是一团之长,而这“团”还是个极有名的团,更是个即将跨入九级高级战士等级的厉害人物,怎么会这样轻易就被流牙打败?
再重新把灵力送入流牙的体内,阿洛能够察觉到,在那空空旷旷的经脉之中,已经渐渐有了些散乱的斗气出现了。完全没有大碍。
就如同卡尔加所说,流牙现在只需要安安稳稳地睡觉休息,以便让疲劳的肌肉恢复状态,也为了让耗尽的力气能够得到彻底的恢复。
再仔细检查一番,发现事情仿佛仍在朝着好的一面发展,阿洛才稍微放下心,让灵力从流牙的体内退了出来。
而与此同时,在那木行的灵力刚刚离开的刹那,流牙的血液开始产生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阿洛到底还是想错了。
那些原本属于流牙的斗气,为了不要妨碍本身的调养,的确散入了其他的地方,却并不是如阿洛所想的一样散入了周围的空气中,而是深深地沉进了鲜红的血液里,融入了血脉的深处……
且不说流牙体内发生了什么阿洛无法预知的状况,但在阿洛本人看来,流牙的确只是在通过睡眠——或者说昏迷而进行自我调节。所以阿洛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细长的手指在空中徐徐画了个圆。
刹那间,就着那个“圆”的形状,冰蓝色的光芒充满了它,逐渐凝成了一面平滑的镜子。
水镜术,四级魔法,只要在原地留下一团魔力,就能够在很远的地方对其魔力所在地进行观察。是一个很好用的魔法,但因为等级低,所以稍微敏感一点的在四级以上的魔法师或者战士都可以察觉到。
就像阿洛知道卡尔加看见了他留下灵力的过程,卡尔加也默许了这团灵力的存在。
水镜里,逐渐浮现出一幕清晰的画面,带着一点点细微的波纹。
佣兵们骑着高壮的古罗兽,手里握着燃烧着红色斗气的铁剑,奋不顾身地朝对手冲去——他们分作两个队伍,彼此牵制,彼此作战!
这是属于佣兵们的、群体作战的演练方式。
黑暗深处——
逐渐透露出一点浅白的光,有人在一片漆黑的平地上飞快地奔跑着,手和脚默契地配合,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好像是个长长的走廊,铺着光洁的石砖,显得庄重而肃穆,两边有明亮的魔法灯,却在逐渐深入的时候,变得逐渐暗淡下来,
尽头处,似乎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石室,里面有叮咚水声,一滴一滴,滴滴砸在人的心上。
安静,无尽的安静,仿佛死亡一样的……安静。
第 44 章 梦醒之间
流牙感觉到自己在一片朦胧中急速地前行,就好像曾经在森林里的奔跑一样,身畔都是呼啸的风声。他记得,他应该是喜欢这样的运动的。
然而,在这不知何处的地方,他却无比……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受,只觉得好像是在与高等魔兽搏斗了许多天才会产生的感觉,让他从里到外的疲惫。而且,心口的位置是凉的……
没有一个温柔的身影会在那一片绿色中等待,也没有迎面而来的好看的笑容,没有温和的叮嘱,更没有带着无奈语气的叹息。
这一切原本都是他的!流牙确信自己拥有这些!
可是……那现在的感受又是什么呢?
流牙看着前方,有一扇漆黑的大门,深锁着。他知道自己不能去触碰,知道那个大锁的附近,有某种自己无法接触的东西。
然后就是心里油然而生的愤怒,很快地充斥了他的大脑。
他死死盯着那个大锁,有一种阴暗的情绪自心底升起。然而他猛然发现,那个大锁的高度,明明……明明就应该伸手可及……但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却全然无法碰到呢?
浑噩地低下头,他才发觉自己原来手和脚都触在地面上,而且刚刚那一路,他分明是手脚并用地奔跑着的!而他……居然完全没有察觉。
是习惯了吗?流牙的脑子里混沌一片,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感觉到自己手脚的异常,但他又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他忽然一跃而起——身体完全不受控制,怒气把他的理智冲得半点不剩,他感觉自己冲进了那锁上的大门,而在进入的那一刹,大门猛然再度关上——
他突然颓然了,慢慢地,伏在了地上。
他抬起一只手,在地面按了按——冰冷的、森寒的,几乎要刺到他的骨头里……这种从脚底一直传到胸口的凉意仿佛被无边无际的黑暗所笼罩着,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他明明不应该知道,却在意识里直直看过去的那个角落——那个角落里的清晰的水滴声。
一滴、两滴、三滴……
他不断地在心底细数着它们,懒懒的,提不起一丝兴致。
就这样,流牙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有某种侵入了骨髓的长久的感觉一直陪伴着他……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他觉得,他好像将要死去。
阿洛站在那一面由他亲手制造出来的蓝色水镜前面,仔细观看着红狼佣兵团的团体作战演练。
卡尔加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他的能力,除了一只手把法尔非扶住以外,他更用一种运筹帷幄的姿态对他的佣兵们发出指令,让他们排成战阵,甚至形成交叉攻击,有条不紊,丝毫不乱。
毫无疑问的,他是个天才的领导者,有智慧,有武力,也有绝佳的气势——只除了他无时无刻不阴沉着的脸色,让他看起来实在不适合抛头露面。不过,还有另一个人在——那个仍旧倚在他肩头的红发男人,他的阳光爽朗的特质正好弥补了卡尔加这一点,使他成为了佣兵团的灵魂人物。
因此,有绝强战斗力和有对佣兵而言绝佳亲和力的“红狼之爪”,以及同样有绝强战斗力但低调和丝毫没有亲和力但管理能力上佳的“红狼之牙”,两者相结合就组成了现在这个看起来似乎无坚不摧的红狼佣兵团。
非常厉害。阿洛在心里评价着。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流牙忽然发出模糊的呓语声。
阿洛微微张眼,快速地转身,来到流牙的床边。
躺在床上的流牙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却不想原本的那样安详,他的呼吸还是那样平稳,可频率却变得非常缓慢……几乎趋近于无。
还有那不该属于流牙的某种感觉。
在阿洛心里,流牙从他捡回来的那一天起就是纯粹的、没有常识的、甚至是带一点野蛮的,而后在相处久了,又多了一点霸道和隐晦的强势,然而,从来没有现在这样的感觉。
流牙还是那个流牙,只是浑身萦绕的气息变了,原本的单纯与容易满足变成了一种浓浓的……浓浓的寂寞。
……这种情绪怎么可能出现在流牙身上?
阿洛的面色带上一些复杂,看着流牙平静的面容,忽然感觉到包围住他的深深地死气。
深吸了一口气,阿洛决定放弃追寻原因,而是直接坐在了床沿,双手抚上了流牙的胸口。
他温柔的指尖轻轻拨起流牙的皮甲,露出他大片光洁的胸膛,再把双掌摊开,轻柔地放上。
青色的灵力化作一股一片蒙蒙的光,极快地进入了流牙的身体。阿洛的眼神坚定,让柔和的灵力迅速流遍流牙的全身。
流牙是他养大的孩子,除了流牙本人以外,他绝不容许有任何意外让他失去他——不管之前流牙身上流溢的感觉来自何处。
流牙意识到自己仍然趴在那个阴暗的石室里,除了水声,连心跳声也渐渐缓慢起来,他听不到自己的呼吸,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还活在世上……他的浑身冰冷,就好像连血液都被冻结起来。
时间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因为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样,没有变化,也不存在任何欣喜。
他的心情,也从叫嚣着想要发泄,一直到现在的毫无生趣。
然而在意料之外的某一刻,忽然有一股温暖的气息将他包围,那么温存而柔和,紧密地将他包裹着、包容着,让他止不住留恋——就仿佛被浸泡在温热的水里,暖洋洋的无比舒适……让他一下子活了过来。
可好景不长,那么温暖的感觉并没有停留太久,而是极快地在他的身边游动一刻,然后很快地想要离去。
不……不能放他走!
流牙感到自己那么渴望地想要抓住这股温暖,他也真的去抓了——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全身都伸出了许多长长的触角,把那个想要逃离的充满了温柔的气息紧紧地抓住!
然后,不断地、贪婪地索取。
阿洛的灵力仍旧相当仔细地检查了流牙的全身,为了避免有什么自己注意不到的伤害,他刻意让灵力在多停留了一会,尽力滋养着根本没有什么破损的经脉。
过了一会,他终于还是没有发现任何不正常的现象,他叹了口气,决定先退出来,再看一看情况。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掌无法脱离流牙的身体了!
感觉到自己的灵力被另一股强大的吸引力不断引入流牙的身体,阿洛瞪大了双眼,止不住地惊骇!
那道吸引力让阿洛的灵力在流牙的丹田处与融化在他本身的斗气之中,还牵引着那些溶解了灵力的斗气形成了个小小的漩涡,再自行地运转着……飞速、不容阻拦地极快地运转。
越来越多的斗气加入到那个漩涡之中,不断地盘旋,不断地压缩,阿洛甚至可以感觉到有许多斗气渐渐被压缩成液体一样的东西,并且逐渐地在丹田的中间积累和凝固——这明明就是凝结金丹的过程!
怎么会这样……
斗气的暴戾让阿洛在最初的时候就放弃了引导流牙踏上修真之路的想法,却没料到在今时今日这个不恰当的时候,流牙的身体里会出现这种诡异的状态!不过无论如何,那个漩涡并没有出现什么不稳定的情况——即便吸入的全部是最难控制的斗气,即便作为祭品的是阿洛的灵力。
……到底是为什么?
阿洛并没有思考太久就做出了决定。
他的目光坚定起来,一抬腿爬上了床,就跨坐在流牙的腿上,他的手掌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