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风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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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风之歌-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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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这个…」立秋想了老半天,才傻呼呼地道:「我也不大清楚啊…总之,总之…他孤伶伶地,谁也不理他,一个瞎眼残废还要被人欺负,好可怜…像我从前养的猫一样…」

「猫?!」南宫绝几乎是叫出来的道。

立秋全没发觉问题在哪里,还高兴地道:「我以前养的那头白猫儿小雪,也是因为瞎了眼,没人要,在街上饿得又瘦又脏,跟瞎小子一样可怜,更巧的是他们原来的样子都非常好看,还一样的馋嘴!」

「那你就把风儿当成流浪猫般捡回家里养起来了!」南宫绝本已变得温和话声变得接近咆哮。

「呃!」立秋张大了嘴哑了半天,急得连连摇手,口吃似的道:「不…不,不是啦…瞎小子当然…当然…不是猫啦……我…我没想过他是甚麽人,只知他…他…心里不痛快,独个儿躲著谁也不理,把自己折磨得半死不活…这小子看来是块茅坑石头,又臭又硬,其实可没用得很…到现在也不会照顾自己…那时我要是丢下他不管,他一定活不下去的……我只想让他好好的过活,想看到他笑起来样子…」

南宫绝长叹一声,总算明白以左临风高傲挑剔的脾性,为何会被这麽个平凡粗野的傻小子降伏,除了四年照顾的恩情,更因这小子的单纯到傻气的善良,令他重新建起对人的信任,南宫绝想了好一会,最後得出这样结论:「你就是医风儿的药!」

「你不是要用我的肉来熬药罢!」立秋大惊後退,随又愁眉苦脸的坐下,呆了一阵,捋起袖子,伸出手臂,道:「如果真的要用,庄主只管动手好了。」

「要你那些臭肉来干什麽!」南宫绝骂了一句,这浑小子夹缠不清,笨得到家,但对左临风确是一心一意,叫人骂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好无奈道:「风儿前世不知作了甚麽孽,今世要跟你这笨牛缠在一块…哼!他心里最爱的人也许还不是你,但你肯定是他最信任依赖的人,之前那几年半疯半傻的消沉日子里,你的牛劲闯开了他封锁起来的心,他已习惯了你的存在,刚才他失去理智,对谁的话也没有反应,只听到你的说话,也只会对你笑,这代表他心里有你这个人,只要你陪在他身边,他的郁症心病会慢慢好起来,至少不会恶化…」

「那我可以替瞎小子做些甚?」

「就算他返回啸天宫做他的帝君,你也不要把他当成青帝,不要怕他,让他在你面前做回一个平凡的瞎子…」

「吓!不是罢!就这麽容易?」

南宫绝高傲雅气的脸容泛起奇特的无奈伤感,沉沉地道:「你容易,风儿可不容易,啸天宫的帝君除了死,一生也没可能平静过活…我本想留你在庄中,以免风儿带著你,增加不必要的麻烦危险,现在可就没法子…我只好希望你可以代替那些蛊虫,迫使风儿的玉种成长起来罢!」

「我是蛊虫?!」立秋完全不明南宫绝在说些甚麽。

南宫绝用望著蛊虫毒物的眼光瞟了他一眼:「不错…实在没什麽分别…」

尽管左临风睡得很沉,但眉稍仍锁得紧紧地,没有一丝放松。

「我真有医治你的本事麽?」呆站在床边的立秋不禁心里疑惑。

立秋轻手轻脚的溜到床上,靠在左临风身边,伸臂揽著他微凉的肩膀。立秋本来想著只要治好蛊毒,便可以一起回家,一切回复原状,可是左临风已在侯君玉面前现身,立秋再不懂江湖事,也知道左临风重返啸天宫只是迟早的事,青帝已不能再变回一个凡人…

不久之前,二人还在小屋曈驛天天同吃同睡,日子是如此地平淡,如此地普通,却不知道那无忧无虑的平淡日子,原来竟是如此珍贵…

剑客们江湖争覇的英雄事迹,对立秋而言,本来只是裕哥口中的「故事」,立秋跟村子里的其他少年一样,感到好奇向往,但总觉那是遥远而不真实的事情,如今他置身其中,才知道感觉远不如想像中有趣,左临风紧锁的双眉,苍白的脸容,已失去当日共处时的轻松愉悦。

「瞎小子…」立秋不自觉地喃喃。

「秋…」出乎立秋意料之外地,左临风突然转过身来,投入立秋怀内,还主动抱紧了他。

立秋受宠若惊,吓得慌了手脚,傻楞楞的说了一句:「我弄醒你了?」

「好好的抱我,亲我,秋…」左临风凑在立秋耳边轻吻低语。

左临风肯自动献身,立秋本应求之不得,可是他这骤来的激情实在来得全无道理,立秋第一样想到的便是:「他的脑袋一定还在发昏!」慌忙拉开他道:「瞎小子,别这样,快醒醒,我倒杯茶给你。」

「你还未爬到床上,我已醒来啦,只是在装睡试试你乖不乖罢!你不是很想要人的吗?傻小子!」左临风挨到他身上吃吃低笑,笑得立秋面红耳赤,他的手亳不客气地扯开立秋的衣衫,滑到他的胸膛上摸索起来,佻皮地道:「看在你还算老实份上,现在就赏你一下,嘻嘻…秋老大,你好像比以前壮实了些呢…」




十二。 破玉 (4)

立秋被他又吻又摸的逗得全身火辣辣地,要说不动心,那就是骗人的鬼话,可是不知何故,尽管左临风热情如火,立秋总觉得说不出的别扭。

左临风再亲了他一下,将身子移开了些,徐徐拔下发簪,褪去上衣,俊容泛红的垂头向立秋笑问:「秋,我好看麽?」

漆黑的发丝散落在他玉一样细滑圆润的双肩,半遮著他绯红的脸面,却遮不住眉间唇上的情意,这麽一个俊秀仙郎刻意送抱献媚,别说立秋,只怕连圣人也招架不住,立秋再按不住心猿意马,神魂颠倒地吞了口口水才懂哑声道:「好…好…」

左临风一笑,再次伏到立秋怀内,双手勾著他的脖子,用细微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低笑:「我要你好好看著我,记著我…」

就这一句细不可闻的耳语,情致缠绵的笑颜下一闪而逝的不舍凄侧,立秋的心莫名其妙地一震,模糊的不安恐惧使他从如潮欲念中惊醒,左临风不是个纵情放荡的人,他反常的热情只有一个原因:他要离开自己,而且很可能不会活著跟自己相见,所以才急著要完完全全地将他最美好的一切送给自己…

「现在又不是天塌下来!你干甚麽要失去信心,干什麽要糟蹋自己?」立秋也不大清楚自己在说甚麽,只知胸中无名急怒涌起,尽管被左临风逗得欲火如焚,还是一把捉著他双肩大声怒叫。

「你说甚麽傻话了,你不喜欢我跟你好麽?」左临风虽然在笑,但笑容已显得有些不大自然。

立秋光火道:「你的坏脾气你老大我比谁都清楚,你这小子一遇上解决不了的事,便会伤害自己来出气,从前跑去讨饭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

「不是的…」左临风难堪得别过头去。

「还说不是?你敢说你不是打算跟我好了之後便撇掉我,自己跑回啸天宫去闹个翻江倒海,拼了这条命去救十一郎,是也不是?」立秋越说越气。

左临风沉默下来,立秋更肯定自己猜想不差:「十一郎是你亲弟,我不能阻止你去救他,可是你怎可以心里打著送死的主意,怎可以撇了我就这麽一走了之!」

「你根本不知跟著我有多危险!蠢材!」左临风被他说穿心事,不禁有些恼羞成怒,火大了起来。

「凤大哥跟我说过一些你的事,他说青帝从没怕过任何人,也没有办不到的事,这样的话,我跟著你怎会有问题?」

「你别这样横蛮无理,不知轻重好不好?我只是不想你在碍手碍脚!」左临风扬眉怒道。

「你别顾虑多多,让我看看青帝有多威风好不好?别人或著不行,但你一定可以的!我们一起接十一郎回来,一起找个好地方住下,好好照顾他,开开心心的一起过活…」立秋信心十足地道。

左临风没好气的呸了一声,扬起的双眉怒意略消,立秋见他态度软化,便嘻嘻笑笑挨近前去,道:「我也想到外面去见识一下的嘛!没了你这个硬靠山,我怎麽可以闯荡江湖?」

「没靠山便不敢到外面闯,你这算那门子的英雄好…」左临风还未说完,立秋已拿起衣衫,一边给他穿上,一边抱怨:「刚刚才发完冷便脱得光光的,一会冷著了感冒可怎麽办?就算你的庄主义父是再世华佗,你也不该胡乱给他添麻烦!」

「我又不是孱弱书生!感甚麽冒!」

「你才不是书生,顶多只是个小叫化,一个专爱拿自己来使性撒气的小叫化…」立秋弹了弹左临风的鼻子笑道。

「你要我说多少次,我真的不是在赌气使性子…」

「不是也不行,我要你欢欢喜喜,全心全意的跟我好,你跟人上床活像给死囚吃杀头饭一样,这种苦差不干也罢!」立秋撇著嘴道。

「谁个要跟你上…呸!」左临风说了半句,猛地惊觉不妥,一张脸登时著了火似的羞个通红。立秋只瞧得魂飞天外,只觉他此刻的羞态,比刚才那种刻意放浪加倍诱人得多,忍不住心中一荡,往他红透了的脸上便亲。

「啊…」左临风立即转头避开,脸上却并无怒意,立秋见他没有动怒,更是心痒难搔,粘粘缠纒的正要有所行动,但一想到刚刚才充英雄拒绝了他,转头又来向他求欢,未免太也狗熊脓包,只好强自克制,心中暗暗叹气後侮,恋恋不舍的放开了他。

左临风见立秋没有乘机乱来,原是十分感动欢喜,但到他真的放手,心底反而有些失落不快,暗怪立秋呆笨不懂解意,一时想他抱著自己好好亲热疼惜,一时又怕宠惯了这得寸进尺的小子,往後再不把自己放在眼内,心内撩乱矛盾,连自己也不知想怎样,更别说要说出口来了。偏生立秋又怕自己把持不定,不敢胡乱说话,两人各有各的心事,同时静了下来,默然相对片刻,都觉得气氛古里古怪的,「嗤」的一声,二人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就在二人笑脸初展,立秋悄悄伸手去搔左临的手指时,一阵厉啸从远方传来,啸声才一入耳,左临风立时将满腔情思尽抛脑後,俊眉一皱,霍地站起,匆匆向完全不知发生何事的立秋道:「不好!君玉出了事,他在向我示警!」




十三。 遗札 (1)

特异的啸声聚而不散,并且只有个中高手方能听见,乃是宫中高手危急召援的独特方法,但此法极伤元气,若非生死关头绝不轻用,因此左临风一听便知侯君玉出了事,方涛为防侯君玉有另有阴谋,便以引路为名与左临风同行。

二人抄近路赶到啸声发出的地方,只见侯君玉倚在一株古树旁边,黄衫与落叶同时随风轻扬,双目微闭,意态仍旧轩昂俊雅,但方涛已留意到他眉眼人中同时透出灰败死气,面容光釆尽失,显然内伤极重。饶是如此,无改侯君玉一贯的傲冷姿态,看到左临风如飞掠至,紧抿著的嘴唇才逸出一丝温暖的笑意。

「三哥!」落在侯君玉身前的左临风,虽然眼看不见,却再感应不到侯君玉身上玉种的气息,甚至感受不到丝毫生命的气息。

「闯祸精,你来了。」侯君玉平静地道。

「三哥怎会受这样的重伤?我先和你去治伤再说!」左临风近前想要将侯君玉背起。

「不用啦!我自行震碎玉种,让那家伙挨了一下狠的,又强运三炁血遁赶来这里,我早已五脏俱碎,别说三绝才子,大罗神仙也救我不了。」侯君玉淡然道。

「是谁下毒手害三哥你的!」左临风语声肃杀,脸上杀机涌现。

「十儿,别这样…」侯君玉颀长好看,但冷如死人的手,轻轻握著左临风的手道:「三哥本来有很多话要对你说…只怕来不及了…我们都不过是啸天宫的祭品,十儿,只有你,从小就敢於反抗,你是我们之中的异种…守著你的心…用你的力量去结束、改变我们世世代代的悲惨命运…还有,你…小心大长老和破玉使…」侯君玉拚著最後一口气才挨到此时此刻,说到最後几句,已是气若游丝。

「破玉使?」左临风听到侯君玉出气多入气少,连忙握紧他的手源源将内力传送过去,

「…那…是宫中专门用来对付我们天童的…怪…怪…物…」

左临风没空多想他话里的意思,悲声道:「三哥,我也曾经失去玉种,我可以活著,你也一定能撑过去的!你别费神说话,歇一歇再说…」

「我确是要歇歇了…」侯君玉轻轻挣脱左临风的手,盘膝坐在落叶上,微笑道:「今日我们兄弟重聚,你哭甚麽?快笑一个,让三哥再看看你那不知死活的笑容…」

左临风压下心中悲痛,装作生气道:「我又不是儍子,好端端的傻笑些甚麽?你还要说人不知死活!我不来!」他口里说不,脸上却绽出任性淘气的笑容。

侯君玉眼望著他的笑脸,思绪飘回遥远的往昔,涣散的目光重又亮起欣悦的光采,一面探手入怀,一面笑道:「十儿,过来,三哥给你糖…」蓦地笑声中断,探入怀中的手还未伸出,头颈一垂,人已气绝身亡。

「三哥!」左临风死命摧动真气送入侯君玉体内,但已再起不了半点作用。

「风儿,侯公子去了。」方涛不无难过地道。

左临风跪在侯君玉身前,没有哭,也没有说话。

「侯公子似乎还有东西想给你,你代他取出来罢。」方涛道。

左临风把侯君玉的手从怀中抽出,方涛见他握著的是一本泛黄的薄薄书册,还有一个小小纸包,包中隐约透出甜香,左临风打开纸包,甜香更浓,正是一颗左临风从前在宫中最爱吃的玫瑰香露山楂糖,小时每次挨打後,侯君玉总会找机会塞一把给他,直到今时今日,不爱甜食的他居然还随身带著这种糖果。

娇红闪亮有如宝石的糖果甜香扑鼻,左临风默默将糖放入口中,本来酸甜芬芳的玫瑰糖吃到嘴里,竟变得又酸又涩,苦得他的心也在发痛,左临风咬著牙将糖和眼泪一并咽下,小心把册子收入怀中,俯身将侯君玉抱起,微笑道:「三哥,让十儿带你到一个好地方休息去…」

立秋提著灯笼走到侯君玉的新坟时,左临风仍然站在坟前,「瞎小子,你呆在这里整整吹了半天风还吹不够麽?你饭也不用吃了吗?」立秋边走边叫。

「我不饿。」左临风说了一句,又沉默起来。

从他抱著侯君玉的尸身回来开始,立秋看著他亲手给侯君玉入殓安葬,挖地筑坟,既不肯假手於人,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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