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衣道:「我追随公子爷较晚,他年轻时的事大都是白虹和寒锋(三绝庄的前任总管)两位大哥告诉我的,听他们说公子爷从前的任性劲儿也够呛人的,他醉心机关巧艺之术,南宫家偏要他背起振兴家族的重任,逼他争夺武林第一高手的宝座,当中还夹杂著儿女私情的问题,家族暯迁卒闔道的纠纷,公子爷一怒之下,盗墓嫖妓,跟正道中人作对,做尽败坏门风之事,迫南宫家将他逐出,甘愿背负逆子之名,改名为绝,意思是自绝於南宫世家…」
立秋咋舌:「庄主的脾气倒真是不得了!」
「现时南宫世家人材凋零,日渐式微,爹心中其实早有悔意…」左临风轻叹一声,道:「爹除了传我霜华心诀,连改良过的南宫家剑法也一并要我记牢,他明知我已不需再学别家剑法,他偏要我硬记下来,背後的用意,是想我将剑法和霜华功转传於南宫家的後人…」
「他是你肚子里的虫麽?他又没说清楚,怎知你一定会明白?」立秋道。
「谁像你光长脑袋不肯用!我明白他的想法,他亦清楚我不肯平白受他的恩惠,他不说我也一定会完成他的心愿。」
「你爷儿俩都是大和尚,专打禅机,真受不了。」立秋连连摇手。
铁衣却喜道:「少爷明白公子爷的心意那便最好不过…」他说著取出一枚温润的古玉印,递给左临风道:「这个是公子爷的私印,凭这个可以在全国七大银号支取银票,多少不限,以备少爷不时之需…」
「好濶气!可以像戏文里皇帝的玉玺一样,弄它个万両黄金来花用麽?」立秋随口说笑。
「万両黄金算甚麽?用它调动三五十万也不成问题!」铁衣道。
立秋张大了口合不拢来,几乎当场栽到地上,心想:「数十万両黄金给他随便花用!他的庄主爹爹当这是放焰口打醮时烧的金山银山麽?」
左临风却无甚反应,只问铁衣:「义父将印给了我,庄中交易出入不会有问题麽?」
「不会,庄中支出用度另用一印,一般卖买和商店的交收用的都是那个,这是公子爷从前在外用的,现交给少爷暂用,迟些少爷亲自归还好了。少爷,你的配剑已从山崖下找了回来,现在一并还给你。」铁衣说著将内藏剑刃的竹杖交还。
左临风接过竹杖,已觉重量有些差异,一抽出半截剑刃,森寒的剑气立时扑面而至,「咦?」他低呼著轻轻一抖手,窄窄的剑刃登时发出嗡嗡琴鸣似的响声,道道灵蛇般的剑光在剑身上涌现,剑仍是那柄剑,但剑质却变得精纯坚靱得多。
「公子爷用了九天将此剑重炼,所以质地比之前更好。」
「我想即使是我的生父,待我也不过如此…」左临风手抚窄薄锋快的宝剑,感激中隐隐感到有些不妥,但又说不上甚麽来。
十五。 嫁妆 (4)
一连数日,立秋天未亮便被铁衣捉去练功,以轻身快跑为主,又教了他一路浅易的拳法,立秋资质平庸,十数招简单拳法也是学了後面忘了前面,好不容易练习纯熟,却又完全不懂变通运用,跟铁衣按套逐招对拆时虎虎生风,似模似样,左临风出手一试,立时手忙脚乱起来,甚麽招数全都丢到九天云外,没了影踪。
左临风气道:「现在叫你在街上卖解演把式麽?中看不中用!」
立秋道:「你出手快得像风一样,我那来得及想该用那一招啊?」
「遇上敌人时,他会给时间你慢慢想该用「雪花盖顶」,还是「乌龙摆尾」吗?」
立秋无言以对,只好道:「你说的倒也不错,那我该怎样做才对?」
「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对敌时情况千变万化,必须懂得随机应变,活学活用,不可被死招式所限制,也不用按套路不变的照本宣科。」左临风耐心解释。
立秋呆呆的道:「不能被招式所限?那我还学拳招来干什麽?一拳捣过去看谁的拳头硬不就行了麽?」
左临风登时气结,这小子说傻不傻,可就一肚子歪理夹缠不清,说也说不明白,百般无奈下,强按怒火道:「武功就是学如何打倒人而自己不会被打啊!你看清楚了!铁叔,攻过来罢!」
铁衣依言一拳击出,左临风随即以立秋所学的拳法还击,为了让立秋看得清楚,二人出招甚慢,不过这套拳法极短,片刻已自拆完。
立秋马上大声鼓掌叫好:「瞎小子真了不起,铁叔教招时你又看不到,怎麽可以光用听的也能够学得又快又好,还多出许多花招来,耍起来真的好看极了!帅啊!」看他一副赶庙会看表演的神气,只差没掏出铜钱来打赏,谁都知道刚才二人的演练完全是白费心机。
左临风一听,几乎当场吐血,心想就算这小子日後被人斩成十七廿八块,也不要再教他练武。
立秋的拳法虽然学得一塌糊涂,但每天上马下马,跳跃奔跑,总也学会些初步的轻身功夫,看来倒也矫捷灵活,不似初时像随时要从马背掉下来似的,他自己大是洋洋得意,左临风却暗骂没出息不已。铁衣见他实在不是学武的料,便改教他一套以动作练气的法门,配合所学的轻功,日後就算打不过,逃也逃得快些。
由於沿途教招的缘故,三人走得甚慢,这天傍晚,三人到了一个小村落中投宿,铁衣将过分热情好客的农家少妇打发後,掩上房门对左临风道:「这几天仍未有小凤的消息,真怕他出了甚麽乱子。」
「如果单是血辟邪,我相信凤兄一定应付得来,怕只怕雪孤帆亲自出手,不过现在谁也不知情况如何,乾著急也是无用,铁叔不妨从烟波剑阁的动向入手,看看有没有线索。」
「这方面有一个特别的消息,但应该跟小凤无关,大半个月剑阁的一批高手,连同云中君夫妇,江心月等人到了肃州,助朝廷保护于阗国的送嫁团入关,现在大概已到了川西。」
「雪孤帆呢?」
「不知道,有传闻是他亲自暗中护送,不过没有确实证据。」
「按理说别国公主入朝,自有朝廷军队护送,不该由他们插手的。」左临风觉得事情有些蹻蹊。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只知关内关外的邪魔外道,除啸天宫外…对不起,少爷…」铁衣猛地想起左临风仍是啸天宫主,这句「邪魔外道」,可连他也一并骂进去。
左临风笑道:「铁叔怎麽有这些无谓忌讳了?那些邪派想打甚麽主意,跟我们关系不大,我只想知雪孤帆是不是真的在送嫁团中,如果是的话,我们由这里改道川西也不算远…对了,铁叔,我有一个主意,叫你们的人,将他当年杀害冯家满门的丑事散播开去,但切忌指名道姓,说得含糊一些,人们越有兴趣去揣测猜度,这样做可令雪孤帆头痛之馀,更知道还有其他知情人在世,教他顾此失彼,不知应该先对付谁。下一步,我便会利用浴日神功将这条大鱼钓出来。」
「少爷,你的功力还未尽复,这样做只怕太过冒险了些。」
左临风迎著晚风写意地笑:「这个险我不能不冒,雪孤帆是我的试剑石,如果胜他不了,我更赢不了破玉使和大长老…雪孤帆虽然厉害,但我已清楚他那所谓玄阳七变的底细,而他对我这融合玉种和霜华功的全新功法却是一无所知,单凭这点,形势对我便有利多了,况且我的风吟鸣动也不会输於他的羲皇逐日剑。」
他那淡定傲气的笑容,活脱跟南宫绝从前一般无异,铁衣一看便知谁也改不了他的主意,只好点头道:「老铁侍会叫儿郎们照少爷的话去散播流言,再打探雪孤帆的确实动向…晚饭该准备好了,小秋那小子不知溜到那儿玩去,我去抓他回来。」
十六。 失踪 (1)
「戈将军!凤主…凤主不见了!」伺候凤主的菱、荇二婢惶急的叫声,将偏厅中正谈得起劲的众人都惊呆了。
戈勒昂吓得酒也醒了,头一个站起来急道:「怎会这样!你们不是一直跟在凤主身边的吗?」
名叫菱仙的侍婢快哭出来似的道:「凤主用完晚膳後,在房内静养,我和釆荇一直在房外巡察,每半个时辰进房看视一次,半个时辰前凤主还好端端的,谁知…」
众人不行菱仙说完,已匆匆赶往凤主的寝室,只见床下地上开了一个地洞,显然凤主是被人从洞中掳走。
凤逍遥道:「你们之前没将房间搜查清楚的麽?」
戈勒昂摇头道:「床下早检验过了,这洞是新打出来的,凤主虽不会武,但感应力远胜常人,地上被人掘了个大洞,她怎会察觉不到动静的?」
采荇道:「凤主每次替人治病後,感应力要半天至一日後才能恢复…」
云雩目光闪动著道:「这肯定是五魔宗的连环计,黑水谷硬抢不成,但我方必有伤亡,他们算准凤主绝不会袖手不顾,故此趁凤主复元前动手劫人。」
凤逍遥望著地洞道:「可以瞒过两位姑娘,在短短两三个时辰内,开出这麽一条地道倒是了不起得很。」
「天下有这种本领的,定是地灵宗的穿山行者无疑。」云雩道。
「但别苑中肯定有他们的线眼,他们才会知凤主的所在,我和戈老兄下去看看,老云你和嫂子将线眼揪出来。」凤逍遥说罢便往地道里钻。
「野凤你还是这副急性子,一想到便要做!有发现先通知我!」云雩无奈一笑,与雪凝碧一起分头行事。
仅容一人的地道不过数十丈长,片刻已到出口,出口巧妙地隐藏在别苑靠山坡那边的矮树丛中,在这深宵时份,更是难以被人觉察,凤逍遥打亮了火摺子一边查看,一边吹竹笛召唤血辟邪到来,谁料吹了几下,笛子一点声音也没有,凤逍遥再用力吹了几下,还是没半点声息,正在暗骂这小子耍弄他时,血辟邪的骂声已远远传来:「我叫你用笛子叫我,可没叫你催命似的吵死人!」
戈勒昂闻声拔出佩刀,凤逍遥忙道:「是我的人。」话才说完,血辟邪矮小的人影已电一样跃到凤逍遥跟前。
「这笛子屁也不响一个,那里吵得你死!」凤逍遥奇道。
「总之我能听得见,你少管我的,三更半夜里你鬼叫些甚麽!」血辟邪抚著耳朵骂道。
凤逍遥取出一块绣著凤凰纹样的锦帕,道:「我要找这锦帕的主人,有办法麽?」
「连相好也弄丢了,真没用。」血辟邪凉凉地道。
「你怎会有凤主的锦帕?」戈勒昂奇道。
凤逍遥道:「刚在床上捎的。」
戈勒昂还罢了,血辟邪一听到「床上」两个字便邪笑著挑起拇指,凤逍遥自然知他满脑子的龌龊念头,但这当口哪有空跟他瞎掰,只得跟他说道:「这种小事难不到小邪你罢?」
血辟邪漫不经意的拈起锦帕一看,挑起一根锦丝後塞回凤逍遥手中,道:「怕只怕往後这种小事不知还有多少,主子你到底还有多少男女相好啊?」他早咬定凤逍遥是个男女通吃的淫棍。
「相…好…甚麽的跟找凤主有甚麽关系?」戈勒昂的汉语虽然不错,还是不太明白血辟邪的说话。
凤逍遥忙道:「这小子最爱玩闹,但他有法子找出凤主的下落。」
戈勒昂见血辟邪年纪轻轻,人又长得柔弱,没想到他不但轻功不凡,还有这样的本事,暗想中原果是人材济济,喜得向血辟邪抚膺鞠躬道:「只要小兄弟找到凤主下落,你要我戈勒昂。本布水里水去,火里火去!」
「我要你的命!」血辟邪没好气地骂。
「没问题!」戈勒昂只当他说笑,答应得好不爽快。
凤逍遥暗叫不妙,忙道:「别磨蹭了,快干正事去!」
血辟邪撇著嘴道:「我早看到地灵宗的老鼠往西边溜…」
「你怎不早说!我跟小邪先行一步,老戈,你回去告知老云,我会沿路留下记号的。」说著也不等二人说话,硬架了血辟邪领路向西追去。戈勒昂自知轻功远及不上二人,只得折返别苑,通知云雩。
「你急著找相好也不用催人的命!」血辟邪边走边道。
「如果我真是你想的那种淫棍,你早被我吃掉了!」凤逍遥道。
血辟邪回头瞪了他一眼,明显是说:「淫棍你敢!」
凤逍遥龇牙咧嘴的朝他一笑,那副下流贼相笑得血辟邪直想一拳打在他鼻子上,再往他下阴踢上两脚,可他甚麽也没说,实在拿他没法,只好咬牙骂道:「人坏连样子也惹厌!连人家的床也爬上了,还有脸假撇清!」
凤逍遥「恍然大悟」地拍手大笑:「啊!原来你在吃醋!不然你管我爬到谁的床上去?反正不是爬到你的床上!」
在血辟邪连串诅咒声中,二人掠到一条河流之前,不知何时,血辟邪手上多了只头上长有尖锐棘角的血红飞虫,他将丝线绕在虫身上,血虫便带著丝线飞起,飞到对岸便失去踪影,二人也踏著树枝木块跃至对岸,过了片刻,血虫飞回,在血辟邪头上打了个转,转往偏北方飞去,凤逍遥匆匆留下向北的记号,再次展开身法追著血虫而去。
十六。 失踪 (2)
直等到饭菜也凉了,铁衣才急步赶回,一进门便道:「少爷,小秋可能出了事!有人看到他和一个孩子走到栗树林里,说要采甚麽栗子胡桃的,我还未走到村人所指的地方,那孩子的父母已很慌张地跑出来找儿子,还告诉我,那个林子很有些古怪。」
左临风还未说话,一直设法磨在他身边的农家少妇先插口道:「当然古怪!近两年,附近几个村子都不大太平,接连有人丢了小娃,栗树林子後头有鬼打墙,人进去不是不见了,就是在原地里打转,好些人都说怕是出了山魈妖怪…」
「小二的娘!别胡说吓坏客人!」她丈夫忙阻止道。
左临风长身而起,道:「就算是妖怪我们也管收了它,铁叔,快带我去!」
铁衣应声先行,那对农家夫妇只见眼前青影一晃,左临风的人已到了门外,晃眼已走得人影不见。
「小二的爹,这漂亮公子怎麽跑得比马还快的?」那少妇将眼眨了又眨,几乎以为自己眼花。
「……」
「糟了,瞎小子等著我回去吃饭的,他现在一定等急了!」立秋焦急地在林子中乱走。
他身旁一个衣衫蔽旧的孩子害怕地颤声道:「不好了,我们遇上鬼打墙了!」
「甚麽鬼打墙!这种左绕右拐的奇怪路儿,我在三绝庄里也不知走过多少…」立秋说著,那村童又道:「哥说走过不少,怎麽还是走不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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