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风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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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风之歌-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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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逍遥一笑张眼,对面的左临风也正在露出相同的自在笑容。

「下次练功,小青你可要预我一份啊!」凤逍遥望著面前满脸乾涸血迹,衣袍全数爆裂成一条条的碎布,样子狼狈不堪的左临风忍不住发笑,料想自己此刻的尊容肯定也是这麽的一副德行。

「这种玩命的事儿,一次还受不够吗?」左临风大摇其头,他可没有凤逍遥那打不死的劲头。

「哈哈!」二人在大笑中,张臂将对方紧抱,经过这次的生死与共,一切已尽在不言中。

「好!好!」说话的是守候在梅林里的南宫绝。

「绝前辈!」「爹!」二人同时站起来转身叫道。

「绝前辈不是你外公吗?怎麽还叫爹?」凤逍遥奇道。

「我喜欢!不行吗?爹,你等了很久麽?」左临风上前跪倒,抱著南宫绝的双膝道。

「这三四天,主人替你们担心很狠了,生怕你们有意外,每天一早便进宫,和一鸣少爷、云公子、穆老爷子一起,轮流在这里守著二位少爷,等閒也不肯离开!」清漪抢著道。

「你这丫头越来越多嘴了。」南宫绝笑叱。

「爹,风儿叫你担心了。」左临风歉然道。

「那天一鸣说你们遇袭,修炼似乎出了岔子,於是赶过来一看,但你们的情况实在太过异常,除了你们自己,谁也帮不了忙,爹深信你们一定能够克服难关,只是心里放不下,怕你们受到骚扰而已…风儿,你几时变得这麽孩子气的?这大的人还粘著爹撒娇…不过,爹喜欢。」南宫绝抚著膝前的左临风,用心打量著神完气足,有若脱胎换骨的二人,眉花眼笑的道:「两个孩子都做得很好,尤其是逍遥你,不枉阿涛一番苦心…」

「绝前辈…」想起撤手仙逝方涛,凤逍遥面容一黯,垂下头来。

「你是阿涛的义子,又是风儿的好兄弟,说起来也是一家人,你不介意的可以跟风儿一样叫我。」南宫绝道。

凤逍遥少年时曾不满南宫绝的冷待,後来才分别从左临风和铁衣口中,得知南宫和方涛之间的关系,以及南宫绝冷待背後的用意,从前的误会心病早已成为过去,当下欣然向南宫绝一揖道:「义父!」

「好孩子…」南宫绝才说了半句,忽被一阵怪响打断。

左临风尴尬地笑:「我饿了。」

「你们练了整整四天,你这小馋嘴不饿坏才怪!别尽在雪地里呆著,快些洗澡吃饭去!」南宫绝呵呵的笑了。




五十二。 捉鬼火(1)

凤左二人在墨香小筑中饱餐一顿後,天色才刚破晓,离紫霞峰之约尚馀大半天,凤逍遥依照诺言,出宫往寻雪孤帆,而左临风乘著这半天的空閒,送走南宫绝後,在云雩的带领下,前往囚禁褚灵飞的地方。

一路上二人沉默地前行,除了轻轻的踏雪声外,静得使人难堪,没想到数年後,二人第一次单独相处,竟然双方都不知该向对方说些甚麽。

云雩没想到还有跟左临风并肩同行的一天,四年了,自左临风失踪後,云雩才发现他对他,原来从未真的放下…竹棒轻拨积雪的细碎声响中,身畔的瞎公子仍是有如冰枝雪珂一样清净无染,只少了从前那份迫人的盛气锋芒,眉宇间多了一份内敛和恬静,这除了显示出左临风的功力更上层楼之外,更是多历风霜变故之後,才能酝酿沉淀出来的安閒沉著,云雩很想细问左临风这四年来发生何事,更想抱著他细细抚慰,全心恳求他的原谅…

可是当云雩看到左临风的双眼,他犹豫了,彷佛那就是云雩的罪行烙印,正在提醒云雩,不管是直接或是间接,也是他令他失去双目,辜负了他一片深情的罪证…

那曾经为云雩露出春水一样温柔多情的双眸,也曾经有过令云雩心颤的绝望眼神,曾经蕴藏著说不出来的千言万语,无尽的变幻情态,有如精灵幻变出来的奇妙碧瞳,到如今只剩下一片灰黯空洞…云雩的心就像紧压著似的,无法呼吸,也无法说话,只能望著左临风的双眼欲语无言。

这边的云雩心乱神伤,旁边的左临风看似淡然,其实暗里比云雩更乱更痛,当日的他可以为云雩舍弃一切,今日却连恨他怪他的力气也已经失去…不是心死,是失去了从前建下的信任,左临风清楚,他跟云雩已经没法再回到从前…即使心底那道伤痕仍是一碰便痛,但他宁愿永远藏起这滴著血的伤口,既然两人已各有伴侣,他何必让云雩知道,他心里仍未将这份情完全放下,他仍未能忘记他…

左临风忍著心痛,以最平和理性的语气问:「小碧她现在怎样?」

「她走了,她怪我暗中对付她爹,不管我如何解释,她还是执意离去。」云雩强打精神,无奈地沉沉苦笑。

左临风摇头:「追她回来,你是真心爱她的,就回去她身边,告诉她,她比一切都重要,当日你不是这样对我说的吗?」

「风少…」云雩几乎冲口而出:「你才是比一切都重要啊!」可是他还是按著心中激荡,道:「…我会等她气下了,再慢慢求她…风少…几年不见,你变了很多。」

「我向来善变任性,你最清楚不过…」左临风强笑了一下,又道:「不过这次很好,这几年我学懂了很多,至少学懂了「知足」和「珍惜」,可以遇上本来没可能再见的亲人,我再没甚麽贪求了…雩…你也该珍惜小碧,珍惜你得来不易的一切…」

「他真的放下了吗?」云雩目注他恬静的面容,心湖却翻起滔天浪潮,左临风一句怨怪,一点记恨的意思也没有,本来应该是件好事,可是他的不在意,却更叫云雩心内酸涩难耐,他正咀嚼左临风的话意时,二人已到了监禁所外。

「我真的很想珍惜啊…只希望不会太迟…风少…已经到了,你进去罢,我会在这里等你。」云雩的回答很正常,语气亦是非常认真诚恳,但左临风听起来,总觉得有些语带双关的味儿,心里不觉又有些撩乱起来,只好装作没有在意,匆匆走进监禁所内。

宫内的监禁所设备简陋,绝不是甚麽好地方,但比起猪窝似的大牢,总还算是人住的地方。

「你满意了罢?帝君!」软瘫在木板床上的褚灵飞盯著牢室外的左临风道,尽管他的声音有气无力,但眼神语气却尽是浓烈的杀气和怨很,他失去玉种,不止功力尽失,还被狂乱的真气流冲击得筋脉尽废,再也没法凭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我满意些甚麽?」左临风语调平淡。

「别装傻了,你不过是要来看看我输得多难看罢…不过,抱歉得很,你看不见了,再看不见了,哈哈!」褚灵飞望著他紧闭的双眼恶毒地笑。

「你还是像从前一样好胜,输赢真的那麽重要吗?」左临风并没有因褚灵飞的话而生气,对左临风来说,瞎眼不是残缺,而是重生。

褚灵飞反而被他的淡然激得怒火中烧:「对从小不败的你当然不重要!我们拼死拚活地追赶,也赶不上整天在胡闹的你!没为啸天宫立过功绩,没干过一件正经事,甚至公然伤人出走,长老们选择的还是你!就算多麽不满恼恨,在意的还是你!你是甚麽东西!凭甚麽要所有人都跟著你走!你配吗?」他失去功力,这麽高声喊了一轮後,力气不继,怒视著左临风急促地喘个不停。

「我不配,也不想,我只想走自己的路,没兴趣支配别人的人生,你懂吗?小飞。」左临风说话间跨进囚室,走到褚灵飞身畔。

「谁要听你这些故作清高的废话!」褚灵飞喘著气怒道。

「省点力气罢…」左临风摸索著坐到木床边沿,又道:「你现在很想死去,但又很不甘心,对吗?因为四年前我也一样,武功被废,眼也瞎了,心里想著一个废人活下去有甚意思?」

「你…」禇灵飞有些意外。

回首往昔,左临风不觉低眉喟叹:「当时我比你更想死,比你恨我更恨自己,我折磨了自己整整三年,三年曌銀浪行乞,任由别人打骂欺辱,到处被人驱逐唾弃,睡在猪圈和垃圾堆里,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哼!以你的性子,你早就自行了断了,要编故事也编个像样点的罢!」褚灵飞冷笑,并不信左临风的话。

左临风淡然笑问:「要骗你也要有原因罢?告诉我,骗现在的你,对我有何好处?」

左临风这一问,只问得褚灵飞哑口无言,暗里寻思:「他想杀我折磨我也是轻而易举,干麽要跟我说这些鬼话?」

「一个人心死了,甚麽疯狂的事也做得出来…我很幸运,在我舍弃自己的时候,一个好心人抓住了我,不让我再沉下去,他教会我甚麽是活著,放下所有得失情仇,即使没了武功和地位,原来也可以活得那麽开怀,那麽自在…当日的我可以,今日的你也可以。」左临风说话间,将褚灵飞的手握在手心里。




五十二。 捉鬼火(2)

褚灵飞只觉一股似玉种又非玉种的奇妙真气流入体内,弹指间走遍全身,最後静静地留在他的丹田中。

真气过处,便似火种般在褚灵飞体内重新燃起动力和生机,已废的筋脉奇迹般开始自行修复,力气也回复了一点,褚灵飞心中惊讶,开始相信左临风没有害他的意思,但他的语气依然强硬:「谁要你的施舍可怜!」

「这句话,到你有本领逼它出来时再说罢!」左临风佻皮地一笑,站起身来道:「这道真气并不够让你变回武林高手,但至少你不会是个动不了的废人,更不会有淬玉功的後患祸害,不怕受玉种反噬而送命。我不是对你施恩示好,只是想你有机会重新选择自己的路,因为侯三哥曾嘱咐我:改变玉天童的命运。」

「侯三哥?君玉…」褚灵飞迷惘地道。

左临风凄然道:「这是三哥的遗愿,十儿岂能不从?」

「三哥的遗愿…重新选择自己的路?…可以吗?」褚灵飞呆望左临风,思绪混乱起来。

左临风蓦地从木床上站起,朗声道:「皇上屈驾前来,未知有何谕令?」

过了片刻,皇帝在四名影卫保护下走到入口处道:「朕跟青帝一样,前来审问这名刺客。」

左临风眉头一皱,皇帝以「青帝」这个名号相称,可不是甚麽好兆头,当即走出囚室,撩衣半跪在皇帝面前,道:「左某一介草民,皇上岂可以此相称?」

「不是青帝,那麽你是谁?啸天宫主?南宫风?还是…瞎小子?」皇帝语带调侃的道。

「草民生父乃是姑苏名士左兰轩,皇上应有所闻。」左临风不知皇帝的意图,谨慎地回答。

皇帝深沉一笑:「倪卿从前曾求朕彻查左家灭门惨案,更四出查访左家三位公子的生死下落,若非如此,朕岂能容忍盗符作乱的啸天宫首领,在朕宫内閒晃?」

「谢皇上恩典。」左临风口里谢恩,心想:「本少爷要走的话,你拦得住麽?」

皇帝淡淡道:「你且起来答话。」

左临风谢恩站起,皇帝却踏前一步,几乎贴在左临风耳边,压低声音道:「你几时变得这麽客气了?你以前不是动不动便拿剑架在朕脖子里的吗?」皇帝说的是当日意欲「临幸」左临风时,结果被他在床上用棒中剑架住脖子,对皇帝进行「游说」,之後二人在小筑里的「夜夜春宵」,也是一把剑横在床中间,皇帝连手指也碰不得他半下。

每天对著这麽诱人的一块肥肉,偏是吃不到嘴里去,皇帝这口气可别得久了,好不容易抓到「啸天宫青帝」这五个字的把柄,还不趁机好好整治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子?

本来单只「啸天宫青帝」,还不足以令左临风有所顾忌,可是现在的他已不是孤身一人,一旦出了岔子,南宫绝和南宫世家,甚至倪谦和眼前的褚灵飞也会因他受累。

这一点,皇帝和左临风都是心知肚明,即使皇帝真要「临幸」他,只怕他也是难以抗拒。左临风心中有些发毛,不知皇帝是否对他仍未死心。

皇帝瞟著他笑了:「害怕了吗?…不,你一点也不怕,怕的是另有其人…对著你,朕总是忍不住心软…那怕明知你对朕只是虚情假意…」

「虚情假意的又何只草民一个?」左临风轻轻的挑了挑眉。

皇帝不自觉地微现苦笑:「这句话也只有你才说得出来,你对朕虚情假意,总算是为国为民,总比那些为了飞黄腾达而谄媚奉承的人强多了,朕决定放过你,不是因为你曾经多次救朕,亦不是舍你不下,而是你虽然不会臣服於朕,兼且有些不择手段,但却是一个可以信任,有气节的人。」

「皇上…」

左临风刚开口,皇帝已不住摇头:「朕还是喜欢听你叫「大老板」多一些…说真的,在你初入宫的那段日子里,朕从未如此开心过…」

「皇上此来,不是为了跟草民聚旧谈心罢?」

「你真没耐性,难道除了正事,你我之间就无话可说了吗?」

「皇上不嫌草民说话无状,草民乐意奉陪。」

皇帝嘴角掠过一丝笑意,道:「你要记著才好…说回正事,这刺客是甚麽人?」

左临风不敢隐瞒,道:「他名叫褚灵飞,跟草民一样,都是啸天宫的玉天童,他此次前来,目标只是想杀草民好取代我宫主之位。」

皇帝望了褚灵飞一眼,道「原来也是个夺位的叛徒啊!这就好办,问出他将凤主和天符藏在那里,再行处决。」

褚灵飞冷笑一声,左临风却跪了下来,皇帝一见便猜到几分:「你不是想朕放过他罢?」

「正是。」

「这个是要杀你的叛徒,青帝怎会不明白,对敌人心软,吃亏的只会是自己的道理?」皇帝皱眉间,褚灵飞厉声叫道:「姓左的,我不要你假仁假义的替我求情,玉天童会是怕死的吗!」

皇帝冷笑:「好嚣张的小子,这种无情无义的亡命之徒,你还替他求情?」

「对…」左临风缓缓道:「不管他反不反我,这个宫主我也不会当下去,既然如此,我为何不给他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顺道完成故友要草民尽力相助这些小伙伴们的遗愿。」

「谁是你的伙伴!」褚灵飞又叫了起来。

「你不惜为一个叛徒而开罪朕?」皇帝真的觉得很奇怪。

「不是开罪,是交易。」左临风忽然一笑。

「如果你跟他干这种无耻交易,褚灵飞宁愿自尽算了!」褚灵飞怒喝,他早已风闻左临风跟皇帝有私情,一听到「交易」两字,马上想到某方面去。

皇帝更是面也不红一下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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