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猫,把鬼火给我。」顶著两个黑眼圈的立秋没精打采地道。
猫猫嗷的一声,将短刀「月寒沙」递给立秋,短刀才一入手,立秋已觉刀上冷煞之气侵肌入骨,他心中有点发毛,但瞧了半天,也不觉再有何异样,於是手起刀落,一只雪兔的头像切豆腐般无声无息的被切了下来,立秋不禁喊了一声:「好家伙!用来切菜硬是要得!」
取得「月寒沙」後,二人重新将阿呆的遗骨埋好,闹了半晚,天也快亮了,立秋在水潭边找了个避风处生了个火,叫猫猫捉些甚麽回来当早饭,自己趁机弄乾净尿湿了的裤子。
谁知裤子还未烤乾,猫猫已嘴衔著一只野兔,两手各抓一只雪雉,猎犬般敏捷地飞跑回来,立秋慌忙将裤子塞到一旁,问猫猫要过刀来,他也不管此刀珍贵,只是贪图宝刀锋利,几下已将野味去毛剖腹,再用雪水擦洗乾净,从怀里掏了把从厨房里摸来的盐,塞到野兔和鷄肚子里,放到火堆旁煨烤,自己也缩在火旁取暖。
见猫猫仍在全神贯注地把玩著短刀,立秋连忙背著他火速穿上裤子,一面叮嘱:「这儿真是冷得死人…猫猫,你记著回去时小心点,别让人发现鬼火啊!」月寒沙刀柄上本来有金丝缕刻著「月寒沙」三个篆二字镏文,可惜立秋二人瞎字不识,猫猫管把短刀唤作「鬼火」,立秋也就由他叫去,可怜当年名震江湖的神兵「月寒沙」,就此变成「鬼火」--猫猫的玩具,立秋的切菜刀…
「为甚麽?」猫猫睁著圆圆的眼睛道。
「要是你的爷爷们知道了,也喜欢「鬼火」,将它抢去了去岂不糟糕?」立秋在三绝庄总算见过不少宝刀利刃,「鬼火」的来历虽然有些那个,但肯定是柄宝刀无疑,日後要逃跑也多一件防身利器。
「不要!不要抢我的鬼火!」猫猫紧张地把鬼火死命攥紧不放。
「那麽猫猫就要好好藏著,没人的时候才能拿出来玩…是了,我们不如到远一点的地方玩儿去,那便不怕被人发现。」立秋那会甘心就这麽被关著,充当牢房里的下仆?这些日子里,他一直设法想要开溜,但每次走远一点便被猫猫硬拖了回来,他真的不懂猫猫为何乖成那样,不用关著他也不会跑掉。
猫猫的头又摇了起来:「不行,除了这附近,外面的路很古怪,怎麽走也会在原地转圈儿,一定会迷路的!爷爷知道我乱跑,会打断猫猫的爪子,好痛!」猫猫说时十分害怕的样子。
立秋心想啸天宫一定像三绝庄那样布下迷阵陷阱,於是试著问:「你试过了?」
猫猫登时眼圈红了,委委屈屈地点头:「有一次猫猫追兔子玩,去远了走不出来,饿了几天,爷爷们找到猫猫,很生气,打断了猫猫的腿,好痛好痛,好多天都动不了,没人理猫猫,好饿好怕…」
立秋见猫猫怕得声音也有些呜咽,泪水在眼眶里直转,可见他那次被折磨得有多凄惨…立秋不禁难过得抱著他连声安慰:「别怕,猫猫乖乖的,爷爷们再不会打你。」心中恼火得将元老会那些长老们全都操了个遍。
「猫猫不乱跑,草蜢哥哥也不要!会打断腿的!猫猫怕怕…」猫猫躲在立秋身前,害怕得直打哆嗦。
「知道了,哥哥不跑。」立秋这才知道,猫猫一见他走远便抓他回来,原来是怕立秋受到惩罸,可是立秋却叫暗暗叫苦不已,不知怎样才能说服猫猫逃出啸天宫找左临风去。
「瞎小子啊,你以前怎不画张啸天宫的地图给老子?等老子带著你弟弟卷包跑路啊!」在立秋不切实际的埋怨声中,心里又再次叼念著他的瞎小子来。
「如果瞎小子知道我被他们捉了来,他还会不会赶来救我?」
「唉!怎会有这个可能?他已经选择了皇帝…对啊,我这个只会耕田种菜的穷小子,又怎能跟皇帝相比?呸!皇帝又怎样了?老子别的没有,对他的心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
「可是帝都里出了乱子,瞎小子会不会有事?平白无端的被关在这见鬼的地方,外面的消息一点也没有,他现在不知怎样了?照道理说他那麽厉害,打不过也逃得了,可是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啊…呸!呸!没事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瞎小子那麽疼猫猫,他一定会设法来这里救他的,到时我们便可以逃出这鬼地方,可是见了他时,我该怎办?唉!紫眼妖怪的邪术…」
「在这里陪著猫猫也挺不错,猫猫又乖又听话,一点也不像他那坏旦老哥,脾气差劲人又任性,小心眼子一大堆,骗起人来眼也不眨半下…操!他眨那瞎眼干啥!抛媚眼也跟死鱼一样…唉…老是让人担心的家伙啊,你在梦里给老子报个讯好麽?」
尽管他手里抱著猫猫,心思却尽在左临风身上打转,直到一阵烧焦了的肉味传进鼻子里…
「啊哟!我的早饭啊!」
作家的话:
小秋啊~ 左临风还未死啊! 不可能给你报梦啦!!!
五十四。 叫阵(1)
左临风不即不离的跟在寂月身後十馀丈外,寂月增速,他也不会跟上前去,任由寂月抛离,但只要寂月减慢,左临风很快又跟了上来,总之不管寂月速度如何,他就只维持著同一速率,以一种非常悠閒的节奏,就似随风滑行似的徐徐飞掠。
寂月知他学了自己的乖,用灵气锁定自己,不愁会跟丢了人,才这麽故意慢走,好等身後众人可以追得上,只是有另一点寂月并未看出,左临风故意慢走,是好等自己有时间静下来,消化立秋的事。
就像双面的利刃,立秋生死未卜,固然可以令他焦灼难安,但同样地可以成为他决战的动力,分别在於他如何克服内心的负面情绪,左临风很清楚自己的毛病,情绪不稳是他的致命伤,尤其很易受到负面情绪影响,时常会把事情朝坏的方面去想…
如何能以最佳的状态迎战贺兰独笑?不但招数功力,连精神状态也不能有丝毫破绽…他不能心乱,但心绪却无由地撩乱…
山风呼啸著掠过他的耳际,宛如当日悲歌…曾经如斯失落…
但当日在悲歌中落泪并不是他,
他的心已死,泪已尽。
然而某个人却代他洒下流不出的热泪…
就是从这一滴泪开始,左临风心里有了这个人的存在…
一个傻里傻气,平平无奇的乡下小子…
从无视、逃避、挣扎,到接受,相依…没有惊涛骸浪的激情,没有不顾一切的狂热情火,只有点点滴滴的寻常琐事,小小的甜美,种种的傻话,暖暖的牵系心头…左临风蓦地发现,对云雩的苦恋虽未完全褪色,但他已明确地认清,在未来的年月里,他只想跟立秋一同风中挽手同歌…
就像卸下某种无形的锁扣,左临风感到无比的轻松,忘记了前面的大敌,也忘记了种种忧虑…
清入云霄的歌声在风中响起,没有曲词的清歌从左临风唇间轻轻吐出,随著夜风悠然摇曳,烈缺等人听到歌声都是一呆,暗想这当口他怎麽还有唱歌的閒情?但随即又想,他大概怕天晚了众人跟不上,所以用歌声引导众人前行。
左临风当然不知众人的误会,他只是为立秋而歌,纵使他人不在这里,他也想为他唱出心曲,没有其他原因,就只是这样,只是这样而已…
在旁人耳中,只觉歌声悠缓曼长,清悦如风过林梢,天韵自成,然而歌声中蕴藏著至纯至美的灵气,令听的人无不精神振奋,连心窝也暖烘烘地说不出的舒服,不约而同也起勾起心中最美好回忆。但最出奇的,是寂月的感受,竟然比其他人强烈百倍!皆因寂月的灵神跟左临风连系未断,而他所修的「水月镜花」刀诀,心灵必须保持如水如镜的状态,令对手的动向无所遁形,达到制敌机先的效果,正因如此,左临风的歌纵然没有词和字,曲中的情意思念,却一丝不漏地全数反映到寂月心坎深处。
寂月银月般的的眼睛在歌声中变得迷蒙,身法骤然转慢,面纱下的一张脸也微微泛起红晕,尚未懂人世情爱的他,蓦地被歌声触动心湖中某悸动,一种莫名的憧憬和渴望,蓦地占据了他整个思绪,尽管他连在憧憬些甚麽也不知道,那种憧憬恰似仍未揭开的宝箱那样吸引…
一股雄浑嘹亮的啸声长风一样铺天而至,声音彷佛远在天际,但却似千军万马迎面冲杀而来,冲得人人心旌摇摇,使似天地变色,叫人不自觉的生起无量惊悚震撼。
铁衣暗叫不好,没想到这二人的对战竟来得知此突然,如果南宫绝在此,定可以绝世琴音克制贺兰独笑夺人心魄的啸声,但此刻只能靠左临风孤身应付。
不料左临风的流风般的清歌竟未被啸声压下!轻快悠扬的调子丝毫不受影响似的,跳脱地在响彻天际有若群魔呼号的啸声中跳宕回翔,便似重演当日在较技场中,左临风和立秋挽手对敌的一幕!
左临风心中所想的也正正如此,那天魔似的啸声越是惨烈,他的歌声越是清灵愉悦。他二人隔空相斗,却苦了旁边的数人,在歌啸交攻之下,「咕咚」「咕咚」两声,功力最浅的连山和南宫一鸣先後不支倒地!
「好厉害的歌声,好高明的心计!这一阵算本君输了!」一条墨影没半点朕兆地平地出现,一把抄住神情迷乱,摇摇欲坠的寂月,此人自然是贺兰独笑了。
「数十年来从来没人敢向本君叫阵,青帝的胆子当真不少!」贺兰独笑的语气竟是欣赏多於不快,似乎左临风做了一件令他惊喜的有趣事儿。
左临风暗呼「侥幸」,他刚才只是信口而歌,想不到竟然误打误撞下,被贺兰独笑当成他在故意叫阵立威。
「你别得意,不是小月牙这孽障,本座也不会吃这个亏。」贺兰独笑喂了颗丹药到寂月口中,推拿了几下,将他安置在一旁,命他自行静修。
「月圣子他出了事麽?」左临风看不到寂月的状况,心里有些奇怪,以寂月的功力,不该有甚麽问题才对。
「他没事,有事的是你而已!你挑动了小月牙的情心,恐怕他日邪月缠你个没完没了。」贺兰独笑的语气十足閒谈一样没紧没要。
「甚麽!」左临风连话也没跟寂月说过几句,怎说得上「情挑」这回事来!
贺兰独笑看著他们连左临风在内,全都活像吞了个滚烫鷄蛋似的样子,妖气的紫眼内尽是幸灾乐祸:「青帝在短短数日内将玉种凤火合而为一,进步神速,确是可喜可贺,可是如此一来,你对小月牙的吸引力也加倍地强了…」
左临风脑内灵光一闪,脱口道:「想要凤血的不是魔圣而是月圣子!」
贺兰独笑魔气的紫瞳深深的望著他道:「青帝发觉你和小月牙特别投缘了罢?你的凤血灵气跟他的月魄寒精互相吸引,要是你得了他的童子之身,对你对他都有极大的好处…」
左临风眉间怒气闪现,寒声道:「左某虽是行止不端,但仍不屑做此采补邪道的勾当,月圣子天真爽直,左某对他绝无半分歪念,魔圣乃是一代宗师,望你自重身份,别再提此等侮辱本宫和令徒之事!」
烈缺赞同道:「公子说得好!」
五十四。 叫阵(2)
贺兰独笑并未因烈缺和左临的冲撞动气,眉梢也不掀一下的道:「不是因为你可以克制邪月,本君才舍不得将小月牙白白送你,青帝既是无心,本座亦不会强人所难…」
「邪月是甚麽?」左临风听到贺兰独笑两度提及「邪月」,感到有些蹻蹊。
贺兰独笑背负双手,仰望天上明月道:「邪月也就是小月牙,就像月有圆缺一样,修炼寂月刀法的人都有「另一个他」,只是小月牙率性天真,心思未受人世情仇汚染,邪月一面迟迟尚未显露,青帝不该在你与他心灵联系尚未解除时,以至情之音激起他的情思欲念,只怕你已将邪月唤醒…」
「那又如何,不见得他能够杀得了左某。」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横竖也是满身麻烦,左临风也不在乎再添多一个寂月。
贺兰独笑一副等看好戏的样子,向烈缺等人一指:「不是杀你,是杀掉你身边的所有人,邪月会在每月月圆前後三天出现,那时的小月牙会变成一个凶残嗜血,六亲不认的人,到时他只会按著本能,追逐身怀凤血又是挑起他情心的你,要是一天得不到你,谁也不知他会干些甚麽出来。」
左临风和铁衣等暗暗发愁,要是事情演变到贺兰独笑所说的那样,今天就算得胜,也是後患无穷。
贺兰独笑若无其事地道:「你们也不用发愁,小月牙天赋异秉,大约再过十年左右,就可以练到双月合一的境界,那时大抵不会再出乱子。」
「十年?!你不可以每月关他三天的麽?」烈缺叫道。
贺兰独笑还未说话,左临风已淡淡道:「魔圣既说在下的凤血有克制之力,既使邪月要对在下不利,也没甚麽可怕罢!」
「青帝知道克制的窍门吗?」贺兰独笑邪肆的笑声响彻远近,满地积雪也被他震得翻滚起来,在他的长笑声中,道:「因为小月牙的缘故,本君今日更不能放过你!看在刚才青帝叫阵露的那一手,本君让你一步,你在线香烧完前不败的话,本君就放过你,否则你准备当金丹的药引,送给小月牙当补品去!」
「倘若在下幸保不败,就请魔圣将克制邪月的窍门说出!」左临风应声道。
「你倒是会做生意得很,好…就此一言为定!」贺兰独笑拍了一下手,那个面有刀疤的黑衣男子破魅从林中跃出,身法迅快诡异,他先在贺兰独笑身前一拜,随即退开,取出一根长才四寸的极细线香拿在手中,贺兰独笑随手一点,「嗤」的一声轻响,三丈外的线香竟然就这麽被燃点起来!
众人还来不及惊讶震撼,香一点起,左临风竹棒斜斜上指,便似拱手为礼,正是一招南宫剑起手式「朝斗势」,向贺兰独笑挑去!
此招乃是晚辈跟前辈切磋用的礼敬招式,亦有左临风不屑占这先手之利的意思,贺兰独笑一看便自明白,点头道:「青帝不必多礼。」随即抱拳还礼,一堵气墙随著他的动作,「蓬」的一下直轰左临风!
以气墙直击竹棒,不但不是甚麽高明招数,更很有几分轻视的味道,以左临风的修为,当然不会被这区区的激将法激怒,正奇怪贺兰独笑为何要卖弄这种小手段时,棒尖当先跟气墙短兵相接,怪事发生了,那样威势惊人的气劲壁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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