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成了一个利用对方来掩盖自己行踪的计划。
Chapter XIX
“拉杜。”
“布蒙贝亚。”
两人先是极其默契的一起报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在听到对方名字的瞬间再一次惊呼:
“女人?!”
“男人?!”
瓦拉几亚人的名字很有特点,男性女性一听名字便知,女性的名字最后一个字母总是a。
“无意冒犯,不过……”拉杜打量了一下对方隐藏在长袍下面的胸部,那里和瓦拉几亚平原一样平坦,然后他才继续说:“作为一位女士,您有些地方过于的平坦了吧。”
对方挑起眉,也是一脸的挑剔:“我也无意冒犯,但阁下的脸,作为一个男性来说也委婉了些。”
阁下一般都是对有爵位的人的称呼,不过拉杜觉得,大部分时候那个词都被他用在了讽刺的那方面。现在看来,面前的这位女士,和他除了脸之外,再一次找到了共同点。
两个高傲的孩子就像是两只刺猬互相扎了对方两句,然后才想起自己和对方的尴尬处境,想起对方刚刚的狼狈场景,于是一起笑了。拉杜记得,中国有句很侠气的话是一笑泯恩仇,他和布蒙贝亚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两人在笑过之后,对对方都表现的友善了很多。
再继续打量了一下对方虽然有些凌乱狼狈,但依旧奢侈华丽的装束,以及言谈举止间的从容,心里马上就将对方的身份、情况猜了个七七八八。
无外乎是翘家外逃的贵族,正在被自家仆从追踪,反正绝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推己及人有的时候真的是个很不错的事情,就好比当他们这样揣测了对方之后,就更加坚定了要和对方换身份的想法,但谁也不会预料到,眼前在自己看来不过是个很任性的贵族小姐公子,会是个多大的麻烦。
站在时间线上,从当下看未来的人,那是先知。很可惜,拉杜和布蒙贝亚虽然也都站在当下的时间线上,但他们不是先知,也就无法看见麻烦的未来。
每一次选择都是一个人生道路的岔口,拉杜在此时做下选择,于是他的人生轨迹驶向了一条新的道路。
拉杜和布蒙贝亚的计划其实很简单,借助对方和自己相似的外形以及容貌,换上对方的衣物然后两人朝相反的方向逃跑,去吸引追寻对方的人,然后尽量的拖延时间,最好能把人引到和对方背道而驰的城外。被抓住是肯定的,但他们一定能够因为性别的不同而为自己开脱,然后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不过,想法是好的,但老天永远不会遂人愿。
在正午的太阳爬到了瓦拉几亚王城的城墙尖上的时候,两个年龄相仿的贵族子女换上了对方的外套,拉杜戴上了兜帽,布蒙贝亚扣紧了帽檐,在瓦拉几亚青灰色的天空下从小巷口挥手分别,预祝对方好运,然后再也没有回头去看那漆黑幽深的巷子一眼的离开了。
……
拉杜费力的睁开了自己那双墨绿色的眼睛,然后挣扎着从触感软绵绵的床垫上坐起,环视四周,奢华的拜占庭风格,浓郁的宗教色彩,很大贵族的一间寝室,却给了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他想起了他和布蒙贝亚分别之后不久就顺利的遇到了追踪布蒙贝亚的人,然后按照计划里的那样开始夺命狂背,直至北城的城门口才被拦下来。
前面的一切都很顺利,唯一有差错的地方是当他在摘下了兜帽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人从后面打晕了过去。
然后他就在这间房间里醒了过来。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的问题还不大。只要布蒙贝亚的家人来看自己翘家的女儿,他就会马上解释清楚自己的身份,告诉他们,他们抓错人了,他也不认识什么布蒙贝亚。那么,估计他就会很快被放走。
拉杜想好之后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甚至开始有闲情逸致去观察这个房间里的设施。看来布蒙贝亚家真的是很有名望的大贵族。
他喜欢大贵族,因为那些人通常都很要面子,他了解他们的想法,自然就知道如何全身而退。他为自己的幸运在心里欢呼了一下。
转头,拉杜看见了床头柜上精致的小铃铛,他知道那个铃铛的用途,他小时候在布朗城堡里也有这么一只小金铃,用于传唤进来服饰的仆从。想到布朗城堡,他猛地一震,迅速的拿起了那个金铃铛查看,之后,如他所料的他找到了烙印在铃铛上面的家徽,那是他的家族的家徽。
也就是说这里是布朗城堡?!
拉杜还没有来得及传唤仆从验证自己的猜想,精致的双开大门就被从外打了开来,走进来的青年男子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拉杜,他猜对了。
青年有着一双深邃的灰蓝色眼眸,比拉杜记忆里的要深沉很多;青年有着高挺的鼻梁,一如拉杜记得的那样;青年有着一双锋利如刀的薄唇,使他整个人都因此看起来变得严肃又冷酷,但拉杜只记得从那双唇里吐出过的关切语句。
肩宽臂窄,身材颀长,那些被记忆模糊了的脸部轮廓在这一刻重新清晰起来,坚毅的神情,微微昂起的下巴显示出青年永远高傲的性格。
弗拉德,他的哥哥,他思念了整整八年的亲人,也是他此时唯一的亲人,他可以肯定,那就是弗拉德。
时隔八年他们再一次相见了,拉杜一眼就认出了弗拉德,但弗拉德却只是在拉杜异样的眼神中微微停顿了一下脚步,之后步伐就再没有因此而改变。他上前,走到坐在床上的拉杜身边,用一种曾经只专属于拉杜的无奈却又宠溺的口吻说:“布蒙贝亚。”
拉杜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百味陈杂,然后从一开始见到弗拉德的激动中迅速冷却了下来,他突然很不想和弗拉德相认,不知道原因。
他别过头去,表示了自己的憋闷,微微咬着下唇的边,别扭的不肯再去看弗拉德一眼。
然后更令他火大的事情发生了,他感觉到弗拉德的手掌摸到了他的头上,一如小时候一样,之后弗拉德用很伤脑筋却无可奈何的亲昵口吻说:“怎么了,没想到进来的人不是你的父亲,对我有些失望了?”
那一刻拉杜真的是差点就感动了,在他想要转头扑到弗拉德怀里的那一刻,他听到了弗拉德熟络的调笑语句,他猛然清醒。那些话不是对“拉杜”说的,而是对“布蒙贝亚”说的。
“我父亲已经死了。”拉杜只能这样闷闷的开口,他现在很不爽,极其的不爽!
“布蒙贝亚!你怎么能这么说,那有些过分了。”听到弗拉德这样明显带着严厉的指责声,拉杜却怎么都觉得他其实听出了那里面隐藏的回护以及偏袒的情绪。
而这一切,本来应该是属于他的!这个想法在拉杜的脑子里一晃而过,却把拉杜反而吓了一跳,他从来都知道他这个人很霸道又很小心眼,占有欲很强,但他从来没觉得他会把弗拉德看的这么重要,重要到仅仅因为弗拉德多照拂了一个女孩他就如此的悲愤,这真的有些反常了。
然后混乱的第一世记忆也在这个时候乍现,他看见弗拉德迎娶了布蒙贝亚,然后将他赶下了王座,利剑直指他的咽喉,灰蓝色的眼眸变成了黑蓝色,神情冷漠,杀意浓厚。
那些记忆压的拉杜再难喘过气来,然后他就在弗拉德惊慌失措的眼神中晕了过去。
Chapter XX
再一次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弗拉德关切的脸,那让拉杜突然有些恨得牙痒痒的脸。他记起了弗拉德未来的第二任妻子,也就是特兰瓦尼西亚亲王的小女儿,匈牙利国王的亲妹妹——布蒙贝亚。
而就在拉杜怨念这个的时候,他还听到弗拉德在他的耳边不断的说:“你没事吧,布蒙贝亚,哪里难受,就说出来。”
我哪里都不舒服!拉杜真的很想跳起来去掐死那个没有眼色的青年,他明明记得小时候他是极其懂得自己情绪的,怎么此时却蠢笨如此?他真的很讨厌从弗拉德的嘴里听到他关心别人的语气,特别是当他成为那个“别人”的时候。
于是拉杜黑着一张脸,挥了挥手打断了弗拉德的话,然后说:“阁下,能请您看清楚一些吗?躺在你面前的这是一个男人,怎么也不可能会叫‘布蒙贝亚’这种女性名字!”
“什么?”弗拉德在经过的短暂错愕之后,神情迅速肃穆了起来,他问:“那你是谁?”
“爱兰德,从法国来。”拉杜这样回答道,之后生怕是弗拉德不相信似的继续补充:“我来给我的父亲和兄长奔丧,他们刚刚去世不久,当我在王城闲逛的时候,却被人无礼的打晕然后带到了这里,之后又被您不断的叫着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名字,您难道不准备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弗拉德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古怪,他凑近拉杜说:“爱兰德?法国?法国哪里?”
“马什库勒。”拉杜不假思索的回答,他从小就很擅长编排谎言,并且可以用一种本就如此的坦然表情说出来,让人深信不疑,好比弗拉德就被他骗了很多次。
虽然这一次,拉杜的心里在一小块地方希翼着,弗拉德能够拆穿他的谎言。
不过很可惜,弗拉德点了点头,好像是相信了拉杜的这一套说辞。然后拉杜感觉到了来自弗拉德的冷漠,那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情绪。充满杀意的黑蓝色眼眸在这一刻和弗拉德无情的灰蓝色眼眸重合,那都是拉杜不曾熟悉的东西,让他惊慌失措,甚至是心如刀割。
弗拉德不应该是这样的,但是弗拉德又应该是什么样子呢?杀伐决断、气势逼人,这是一个亲王所应该拥有的气质,但却让拉杜很不习惯这样的亲王弗拉德。
然后拉杜在闭眼调整情绪的时候,他才想明白,他想要的是那个关心他的弗拉德。
如果他现在告诉他自己是拉杜,这个经历了人情冷暖的青年断然是不会相信的,拉杜在此时此刻真的有些想要改变自己的别扭性格了。如果刚刚他没有因为弗拉德对于布蒙贝亚的态度,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和弗拉德相认了,这可真讽刺。
再一次想到布蒙贝亚,拉杜的心中敲响了警钟,他绝对不能让弗拉德迎娶布蒙贝亚!因为一想到布蒙贝亚身着婚纱的背影,他就只能联想到悬在自己咽喉上的那把利刃。
虽然历史已经改变,好比弗拉德遇到布蒙贝亚的时间被提前了很多年,他也绝不会走到和弗拉德兵戎相见的那一步,但他依然不怎么喜欢他哥哥的这位第二任妻子。其实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他不喜欢弗拉德的任何一任妻子,他记得第一世时,他是亲眼看着弗拉德的第一任妻子跳塔自杀而没有施以任何援手的。
对,哥哥只能是他一个人的。拉杜想起了他曾经的这种病态的偏执,有可能很好笑,但那是他第一世时全部的精神世界。
他闭上眼,显得很疲倦。
弗拉德也沉默了下去,看看窗外,天色渐晚,他安静的退出了房间,关门上锁。他觉得,他需要时间来好好想想关于这个和布蒙贝亚相似的法国少年。有那么一刻,面对少年咄咄逼人的墨绿色眼眸,他感觉到了心悸,就好像—拉杜—那个名字已经变成了禁语的男孩又重新回来了一样。
拉杜听到了关门落锁的声音,抓着白色床单的手慢慢收紧,残缺的记忆又回来了一部分。
听到父母和兄长的死讯的时候,他表现的异常冷静,那一点点的胸闷甚至都是他觉得他应该如此表现而表现出来的。他以为那是因为他经历过一次,所以才会如此表现。
但现在他明白了问题的关键,原来对于父母和米尔,他是怨恨过的,恨了整整六年,就是曾经当质子的那六年。他现在清楚的记得,第一世时他在被管家西斯抱上马车时年幼的脸,那上面布满泪水,他哭的撕心裂肺,不断的向前探够着双臂,叫着父母还有米尔。
但他还是被送上了驶往君士坦丁堡的马车,弗拉德先他一步去了那个到处都是土耳其魔鬼的地方,现在他也要去了,他被这样的想象狠狠的吓到了。
于是他哭的更加厉害,而他的父亲兄长近在咫尺,却都眼睁睁的目送他离开,不作任何表示;他的母亲甚至都没有来送行。从马车后面的车窗里,他看着他最喜欢的城堡与他所在的马车渐行渐远……那种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悲伤淹没了他,他的世界一片荒芜。
拉杜那个时候明白了一个道理,被所有人爱着比被所有人不爱还要悲哀。
不爱,就不会有希望,也就不会绝望;而他从小是被宠爱纵容长大的,不能在夜宵里吃到想要的曲奇饼,那已经是很不得了的事情了。所以,其实第一世时他的精神世界比一般人要脆弱。于是,在他被送往君士坦丁堡的路上他崩溃了,哭到晕厥,但却依然要面对残酷的现实,而且举足无措。
然后那个时候,弗拉德出现了,他早早的就等在他们的住所门口眺望着马路的尽头,等待着拉杜的到来。他亲自去给拉杜打开车门,冲着拉杜笑的比矢车菊还要明艳。
之后,那双递到拉杜眼前的手,成为了他印刻在灵魂中最深的执念。
……
天亮了,梦想了,拉杜才发现他昨晚竟然是没有吃晚饭的,连衣服都没有脱的就这么合衣睡了一夜。他皱眉发愁着自己褶皱的一塌糊涂的衣物,懊恼着自己的情绪化,再怎么闹别扭,也应该先把衣服脱了再睡啊,否则他第二天穿什么?
再一次摇响金铃铛,就有女仆贴心的打开门送上了新做好的衣物,在双开门的大门打开又合上的空隙,拉杜看到了守在门边的两个侍卫,姿势笔挺的站立着。
拉杜觉得他确实应该好好和弗拉德谈谈了,因为不管怎样,他需要的是一身男性衣物!
结果令拉杜遗憾的是当他询问起弗拉德的下落的时候,得到的却是弗拉德已经动身前往特兰瓦尼西亚的消息,估计现在马车已经上了特兰瓦尼西亚高原。
拉杜沮丧的垂着头,他才回到瓦拉几亚两天,却感觉诸事不顺。也许他已经被爱兰德那个千年老妖同化了,对于这个他曾经心心念念的世界,他现在却感觉自己与其格格不入。特别是那套粉红色的蓬蓬裙!
最后拉杜换上了米黄色的连衣拖地丝绸睡衣,虽然那看起来也很女性化,但起码也可以当做男装来穿。
在闷坐在房间里一上午之后,拉杜被告之他的活动范围其实是整个城堡。
于是拉杜郁卒了,他果然越来越不理解这个如魔似幻的世界了,也对陌生的弗拉德不再不了解。为什么那人可以这么心安理得的放心让一个陌生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