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路好奇地把桌上其他的书也拿起来看了看:“《现代武器指南》?什么和什么啊,烦心!不看了不看了,出去玩吧,今天去唱K?”
书被江明路“啪”地丢回了桌上,苏霖北皱了下眉,重新把书理好了摆正,那姿态神情俨然和严正上将一模一样。
“唱K?路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嗯?”苏霖北一个“嗯”字音拖得老长,尾音上翘,让江明路有种不好的预感。
“旅行是吧,天屹山环形负重跑;野餐是吧,跑前记得带便当;温泉是吧,据说天屹山里倒是有个小湖,大热天的正好能让你凉快一下。”
=皿=!
“不是吧?”江明路惨叫。
“你说呢?”
江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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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热湿润的雨林之中,两个脸上涂着迷彩的人正潜伏在草丛里,一男一女,手上都拿着枪。枪杆铮亮,枪口黑洞洞的,令人不寒而栗。
“蛇尾,你那情况怎么样?”带着异国腔调的口音懒洋洋却流利而快捷地说了一串英文。
被称为蛇尾的是个身材火爆的女人,但此刻她脸上却带着一丝凝重,“对方不大好对付,中国的特种军人,确实不是盖的,不过……”
“我蛇尾,也不是盖的!哼!”火辣的异国女人重重地哼了一声,语气里有种奇异而强大的自信。正是这种自信才能带给她一次又一次的成功,救了她一次又一次的命。干这一行的,只有相信自己,相信的自己的枪,才能活得更长。
“那就好,9点钟方向的3个人就交给你了。”懒洋洋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搭档面临一对三的问题,事实上他也很少担心那个女人,如果那个女人死了,或许他会伤心个几秒钟,然后把对方统统干掉抽根烟拍拍屁股走人——事实上,他无时不刻不在幻想着搭档被人一枪爆头的事。
他们这样的人,搭档和战友,那就是个P,顶多以后换的新搭档实力不合人意才会让他抱怨几声,怀念一下这一刻和他并肩作战的女人吧。
“OK!让你看看我蛇尾的名号,嘿嘿……”蛇尾神色一正,举起手里的枪,感受着风的律动,忽然眼睛一眯,扳机一扣!
“噗!”
这一声不是狙击枪发射的声音,是鲜血飞迸出来的声音。
“阿俊!”其余两个穿着中国特种军服的男人眼睛一缩,纷纷叫了起来,可没等他们观察那个叫阿俊的人的伤势,甚至没等他们把枪举起来,比刚才更快更迅猛的两发子弹带着两束血液又溅了起来。
蛇尾这里刚刚结束,懒洋洋的声音就又出现了:“我这也完工了,妈的,真累啊!等了3天等得我脖子都酸了,回去以后和头说,这次的分红老子一定要拿大头!”
“得了吧扳机,你每次都这么说,一到老大面前就温顺得和头绵羊似的!”蛇尾直接嘲笑道,通讯器里传来那女性特有的尖锐的“咯咯咯”的笑声。
扳机懒洋洋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点气急败坏,骂道,“死女人,每次一见到老大都率先贴上去的不知道是谁!”
“总好过只会在女人面前装爷们的傻B。”蛇尾不客气地反驳。
“撤吧,应该没人了。”
几声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林子重回平静,两人走得不留一丝痕迹,骂骂咧咧之中,又流露出了无可保留的信任,甚至还细心地一点点抹去自己的足迹,同时又警惕地望着周围,这完全成为他们的习惯了。
他们是雇佣军。
他们是国际顶尖的雇佣军“血狼”旗下的精英狙击二人组。
他们是——“暗枪”。
是前世杀死了苏霖北的两人,是前世杀死了苏霖北整个队伍的两人,是国际上数一数二的狙击手。
林子里躺着几具中国军人的尸体,没人替他们收尸,血液潺流了一地,染红了绿色的草,染红了褐色的泥,染红了这热带雨林的整片蓝天。
这个时候,天在下雨。
雨水哗啦啦地下了一夜。
……
这一次全军覆没却根本连对方的脸都没看清的事情让军部又大大地丢了一次脸。
严正眯着眼睛看着呈上来的报告,脸色阴晴不定。
“上将,这次出动的是岭南特种大队的一个精英小分队……”
“精英?精英在对方的狙击枪下就挺了2秒钟?精英他妈就是去送死的?精英会被敌人在700米开外的地方个个一枪爆头?”
常年来身处军队最高位置的严将军素以铁血手段著称,同样出名的是他的脾气捉摸不透,前一秒还一脸沈默宠辱不惊下一秒却是摔了桌子上那只他最喜欢的紫砂壶茶杯。
“砰”地一声,碎片撒了一地。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出动多少人,总之你必须给我把那把什么什么‘暗枪’给折了,弄烂了!我们的特种军人多少年才能培养出一个?喂了多少颗子弹才有这样的成绩?每年他妈的投下去的钱都够再修一座长城了!”
严将军舒了一口气:“两边都要抓,这里人给我投进去,然后你去各个部队再马上给我补充一批新鲜血液出来,军校那里的技术人才也给我弄两个出来,别给我说什么要留下搞科研,他妈的,进部队!连哄带骗地也要给我弄几个过来!”
“弄不过来你他妈也不用来找我了,自己找条河跳进去算了,我们不养没用的废物!”
对面站着的人是这次计划的总指挥张上校,一身军服笔挺笔挺,站在严正面前却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不停地说着“是是是”。
大大发泄了一通的严正上将重重地跌回椅子,想要端起茶杯喝一口茶水,却愕然发现原来自己心爱的茶杯已经被自己摔碎,那只想要拿茶杯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去,给我倒杯茶。”
严上将看向对面的上校,这个自己平时最喜欢的下属此时正满脸担心地看着自己,欲言又止。抹了把脸,深深地闭上了眼睛。雇佣军……我就不信我们央央大国,没人制得住你们……
“上将,您的血压……”
“不用你操心,做好你自己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注:norden德译——北)筒子们,用留言证明你们没有霸王偶吧~~~~啊啊,这几天总是要捉虫……好多虫,下次一定捉完了再放上来…………
、总要走
军部这边的事和苏霖北完全扯不上一丝关系,他现在还只是个“准”军校生,虽然录取通知书已经发下来了,但他要走的路还很远很长,即使他知道了消息,也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复仇。
以他前世那样已经算是强悍的小队都被对方两个人轻易全灭,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体经过3年的锻炼也不过是正常军人的体质罢了。
3天时间眨眼就过去,苏霖北背了个小包就准备走了。
太阳火辣辣地,几个人却浑然不觉,只觉着胸口有种情绪蔓延开来,犹如漫天星辰针刺般扎在心口。
“小北……”苏霖北母亲站在大院门口,看着自己已经长得高高大大的儿子和他的几个死党拿着并不多的行李,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苏霖北母亲很年轻就跟了他父亲,军人家庭里作为女性一方,本来就是独自一人的时候居多,这下连自己的大儿子也要离开了,脸上不由得带上了一点怅然,怕苏霖北担心,又强自掩饰过去。
“妈……”苏霖北也很纠结,他也知道自己一走,难保自己母亲会寂寞,想了想还是把头扭向弟弟,蹲□子郑重道:“哥哥要走了,小七要好好照顾妈妈,知道吗?”
“哥哥……那你还回来吗?”弟弟带着天真的小脸上写满了不舍,哥哥和明路哥哥,三儿哥都要走了,自己和其他人又玩不开,小脸上不免带了一丝委屈。
“当然回来。”苏霖北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一板,警告自己弟弟:“不许和那些不良少年混,不然我回来打断你的腿!”
“不会不会!”苏七言急急地摇了摇头,“那哥哥要早点回来。”
苏霖北有点不放心,前世弟弟被人一刀送进医院,父亲气到吐血的事还历历在目,可看着弟弟现在乖巧懂事的样子,又实在不像是会发生前世那样的事的样子。
“路子,让钱钱他们罩着点我弟弟,重要的是,别和社会上那群人扯上什么关系。”
“小事一桩,你还信不过自己弟弟嘛!”江明路完全不当回事。
“小北,你放心吧,七七挺乖的,你安心去吧。”苏霖北母亲到头来只憋出了这么一句,千言万语还是说不出口。
“嗯。”苏霖北应了一声,目光往母亲身后看了看,见着依然是空荡荡的,不由眼神一暗。
他母亲当然察觉到了儿子的意思,赶紧给自己丈夫解释:“你爸他本来是想来送你的,刚刚军部里有紧急会议要开这才匆匆走了。”
“我知道,没事的妈,我又不怪他。”
“霖北,飞机快起飞了。”江明路催促道。
“那我走了。”苏霖北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和弟弟,不带一丝留恋地转身离去。
父亲不来是意料之中的事,虽然稍微有点儿失望,只不过那也仅仅只持续了几秒钟,他就又振作回来,感谢上苍让他回到16岁,让他又享受了3年的家庭的感觉。
此次之后,他要完完全全地开始他新的人生了。
提着行李,看着湛蓝的天空,苏霖北把头歪在一边,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他的表情,江明路则是兴奋地到处看着,直到被空姐用温柔但想杀人的目光狠狠盯了一会才安安分分地系上安全带。
看了看苏霖北,江明路还以为他睡着了,只好委委屈屈地扭头去找三儿:“你说这次没事提早那么多开学到底啥意思啊,我都不敢问我爸……”
“谁知道学校怎么想的!路子你想这么多干嘛!吃饱了撑着没事做啊!闲着蛋疼别妨碍我看空姐的咪咪啊!”典型的三儿式说话方式。
“靠!”江明路抬手就给了三儿一下,“正经点行不行,好歹也是国防的准校生了,能不能别那么低俗啊!” “切!有种你眼睛别往那儿瞥!和霖北一样目不斜视啊!”三儿鄙夷。
“霖北那是睡着了,我这是视觉艺术!”
江明路振振有词,却被三儿一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给堵了回去,讪讪地回过头装睡了。
苏霖北透过帽檐看着两人的互动,轻轻笑了,还好,大家都没变,也都在他身边,前世江明路进了一所普通的军校,后来出来也就是有了个小小的少尉军衔,此后便和他完全失去了联系。
今世有着自己最为信任的两个兄弟在身边,训练也不至于会太枯燥无趣了吧。苏霖北不可抑制地想到了林悦,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最后,苏霖北把记忆停格在教官那张欠扁的脸上。
他犹记得教官最后和他说的一句话。
“是人终究会死,如果我死了,千万别哭,我闹心。” 说完这话教官就死了,死在苏霖北面前,死在全队所有兄弟们前面,死在那个黑漆漆的晚上,死在“暗枪”的两人枪下,教官胸前中了两枪,这也是“暗枪”唯一一次没能一枪爆头。
苏霖北没哭,林悦没哭,大家都没哭。因为教官说了,千万别哭,他闹心,大家只能忍着。
他们冲上去想要去给教官报仇,然后一个接一个死在枪下,最后一个是苏霖北,然后世界一变,他就回到了16岁。
苏霖北不知不觉睡着了,他仿佛看到了那天的场景,看到了漫天的子弹,看到了一地的鲜血。
他的眼睛不知不觉地红了。不是悲伤,是愤怒,他恨自己的没用,若不是这样,教官也不会……
“霖北,到了,醒醒!”
苏霖北被江明路拍醒,这才恍然,原来一切都不是前世的记忆,可记忆太真实,真实得苏霖北明确地知道,那是发生过的事,那是这一世依然会发生的事!
“你没事吧?”江明路关心道。
苏两霖北脸色很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他扯了扯嘴角,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没说什么:“我没事……走吧。”
重生是他最大秘密,就算是江明路也……不能说。
苏霖北握紧了双拳,心中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是的,他想立刻就去找他的教官,他想提上他的枪和他的兄弟们一起去干翻“暗枪”,可最终他只能无力地松开双拳。
现在的他,实在太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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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林悦张口叫了一声,却发现自己的老师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由微微提高了一些音量,“老师。”
“嗯?哦,什么?”忙绿中的人终于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爱徒,“什么事”
“我考上国防了,以后大概不会来了。”林悦看着这个自己在小时候碰到的人,他在这个人那里学到很多,可却连这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他一直称他“老师”。
如今,他要走了,从来都是别人抛弃他,亲生父母死了,养父养母死了,从军区大院搬了出来,然后遇到了这个“老师”。他从没想过,居然是自己抛弃了自己的“老师”。
人生中总有很多事是出人意料的,有很多选择是无可奈何的,有很多感情是无法言传的。
林悦嘴唇动了动,就在他以为位置上的人跟本不会理他的时候——
“嗯。”座位上的人忽然出声,然后站起来冲他摆摆手,重新投入到自己的研究中去,竟是看也不看他一眼了。
“……”林悦呆立了很久,最后咬了咬牙,冲对方深深地鞠了一个躬,狠下心转身就走,随着门传出“嘭”的一声,屋子里再次静了下来。
老者扶了扶眼镜,摇头叹了句“鹰总是要飞的”,便继续手中的工作了,或许,对他而言,林悦也不过是他一时兴起收下的学生吧,只是当那只鸟儿忽然长成了雏鹰,放它走的时候,才终是诞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林悦站在门口没动,听到了老者那一句叹息的时候眼神才终于有了焦距,从怀里抽出那张录取通知书看了许久,他又掏出一张银行卡,他两年来的生活费全是房间里的人给他的,他提了机票钱后,卡里约莫还剩下几万块。
林悦静静把银行卡从门缝中塞了进去,然后把录取通知书叠了起来重新塞回怀里。
和录取通知书一道安放的,还有一张机票。
林悦揣着怀里的500块钱,拿着一张机票和一张录取通知书,和苏霖北搭乘着不同的班机,飞向了他们人生新的起点之中。
那三样东西现在是他唯一仅剩下的,19岁以后的世界的开端,以这三样东西为起点,林悦踏上了他的征程。
那个时候,林悦绝对想不到,他以后的人生会和苏霖北那样的高官子弟产生什么宿命般的羁绊,他完全想不到,他平淡无奇的人生,又会因为那个男生变成了怎样的热烈激涌。
这是一场并不盛大的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