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真的动了情之后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自己想要控制就能控制住的,就像现在阜盍回来迟一分,心中的不安便增加一分,但是还是要说服自己,要相信他,相信他一定会回来带着自己走,相信他对自己许下的白首之约,一定会兑现。
、暗袭
清晨,微凉,来迟站在书房窗前,长长叹了口气。
直到天大亮了,才听到推门而入的声音,来迟也不回头,便只听到走进的脚步声,接着便被拥入怀中。
“你,先回淮城等我。”阜盍的声音是嘶哑的,因为违背了彼此的诺言,所以说得尤为艰难:“一年,不,也许半年,我便回去找你,你,你回去等我可好?”
“一定要我等么?”
“一定!”
来迟觉得眼睛有点酸,大概是睁着眼站了一夜,所以累到了吧。张了张嘴,却轻轻笑了起来,道:“好,我等你。”
来迟不想问原因,因为不管什么原因,他没能带自己走已成事实。
而虽然得到了来迟的肯定答案,但阜盍心中却分外忐忑,若是来迟与自己吵闹,那么自己服了软闹过之后便好了。可是一想按照来迟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和自己吵闹呢,只怕是一声不吭得心里打定主意,让自己无从下手吧。
“对不起,来迟,我答应过要带你走的,可是有些事情,我真的不能装作不知道。”阜盍想起昨晚阜奕对自己说的话,心中更是如刀割一般,咬牙红了眼狠狠道:“等我解决了当年的恩怨,让那些贼子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就回去找你,我们寻一处世外桃源,再不理这尘世纷扰,做一对神仙眷侣,你说好不好?”
“好啊。”来迟嘴上乖乖答应,可是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更多的不过是无奈,只可惜阜盍从背后抱着他,看不见而已。
但是阜盍此时心中全是昨晚知道当年真相的震撼,因此无暇顾及,见来迟这般温顺得答应自己,更是无比开心。
其实他也想把来迟留在身边,毕竟以来迟的性子,放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实在是不放心。更何况两人才表明心迹,正是难舍难分的时候,更是想要日日见到才好。
只是之后要进行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乱也太危险,若是留着这样一个弱点在身边,只怕到时候自己一个不注意,来迟便成了被人拿住的把柄了。
而来迟心里却是很失望的,但是突然之间倒是很累,昨晚站着想了一夜,已经料到事情有变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事到临头,阜盍的态度还是让自己心里不爽,即便猜到这人是真的有事要处理才能安心,却还是对他把自己排除在外的行为感到生气。
两人就这样各想各的,嘴上却都没有说破,最终来迟还是按照预定的计划启程回淮城,而阜盍依旧留在了平都。
自此一别,两人却都不会想到,再次见面之时,已经物是人非了。
随行的是白如墨,两人坐在一辆马车上,马车是特制的走得极稳,本是阜盍专用的,因着心疼来迟路途遥远便给了来迟。车座宽如大床,更是特意垫了厚厚的白毛褥子,来迟便是躺在上面也够了。
白如墨盘腿坐在一边,怀里揣着一包椒盐豌豆,一路咯吱咯吱咬个不停。若是换了之前,早就招了来迟的白眼,而这次来迟却是安安静静裹着大氅,手里摊着一本书,看得一动不动。
最终还是白如墨热不住了,拈起一颗豌豆砸到来迟头上,道:“你若是心里不痛快,便直接与他说不想走,是打是骂他都不会还手的,何苦这般顺了他的意思,自己却落得个哀怨自怜的。”
“我说得了一次,可说的了一辈子?”来迟抬头看着白如墨,脸上的表情倒是通透,却也藏着深深的疲倦:“与他来说,无论多喜欢我,只怕也是当我如女子一般疼爱着,却从不会想与我并肩而立,苦痛同担。这种事情我说了,他也只会当我是自尊心作祟,拿些好话哄着我罢了,若是如此,不如不说。”
“有时候你也要多体谅他一些,毕竟以他的身份,许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更何况这一次,他的确是因为当年的事情才……。”白如墨顿了一下,想起阜盍的嘱咐,还是没有说下去。
其实就算白如墨不说,来迟也知道能够让阜盍如此的,应该不是那个皇位,那么这个世界上能够让他如此乎的,只怕就是他的母亲了。当年的事情太多的真相被隐藏起来,如果阜奕真的想要留下阜盍,那么这边是最好的理由了。
突然之间来迟觉得很累,放下书,慢慢道:“他能够为了之前的事情放弃我一次,便会有第二次,我们之间缺了那一份坦诚,爱的越深之后只会伤的越深,我不想让他为难,也不想让自己为难。”
“你也不要这般悲观和绝对,你说他对你不信任,你对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白如墨微微觉得有点恼火,不知道是为了阜盍还是为了来迟,看着明明相爱的人却不得善终,实在是让人难受的事情。
一直以来白如墨说话都是笑嘻嘻的,难得有语气严厉的时候,来迟也知道自己对阜盍其实并不算公平,可是自己的性子便是如此,要让他一下子对着阜盍掏心掏肺变成那种一往情深的痴情之人,倒是真的太过勉强。
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默,白如墨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来迟是找不到话来反驳,可是就在这时,突然拉车的马一阵嘶鸣,马车一阵颠簸,接着便是冷冷而急势的风声。
白如墨猛地将来迟扑倒一边,边有一支羽箭从来迟原来坐的位置擦过,深深钉在那里,入木三分。
“不要怕,我出去看一下!”白如墨猛地伸手解开坐垫下的暗格,将来迟塞进去,然后转身便要出去。
不料来迟一把拽住他衣角:“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呆在马车里岂不是让人瓮中捉鳖,带我一起出去!”
白如墨不知道为什么来迟如此笃定目标是他,不过此刻也容不得他多想,便拦腰将来迟一楼,足下轻点,从马车上一跃而出。与此同时,马车也被跑来的一个轰天雷打中,猛地炸开,一片红光冲天而起。
而那些护送来迟他们的卫士,已经全都成了尸体躺在地上了,地上散落的羽箭,很明显是遭到了埋伏和暗袭。
见到此景白如墨方才后怕,看来来迟这小子对危险的感知真是和动物一样呢,若是刚才不是带上来迟,只怕现在来迟已经成了火人了,而那轰天雷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看来这暗杀来迟的人是下了血本,只怕今日不能轻易逃掉了。
虽然心中忐忑,可是白如墨却也没有慌乱,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药丸往自己和来迟嘴里一人塞了一粒,然后将另一个竹筒猛地往地上一扔,竹筒炸开,里面便猛地弥散出一阵白色的药雾。
与此同时也已经有七八个黑衣人从四周的树上跳了下来,将两人团团围住,显然这些人是了解白如墨的,每个人都带着面具,而口鼻更是用布巾掩住,那些药雾对他们并未造成多大的影响。
、逃亡
“如果今日我死了,你定要逃出去,记得告诉他,我来迟,就是他亲儿子!”来迟突然拉过白如墨,在他耳边咬牙冷笑着交代了一句,只是语气听着格外凄凉。
这世上讨厌自己的人很多,但是讨厌到恨不得自己死的,只怕也就只有那个皇上了,定是以为自己是阜盍的男宠,所以满心嫉恨。想想也挺讽刺的,之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要杀自己,现在轮到自己的亲生父亲要杀自己。
眼下的形势,便是自己逃不出去,但是以白如墨的功夫,一个人逃出去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便是死了,也要让人去告诉他,让他知道自己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让他知道自己和弟弟和自己的儿子相爱了,活着日日忍受心理的折磨,岂不是比死了更痛苦!
白如墨知道来迟心思重,一边护着来迟,一边和那几个黑衣人过招,也没有心思顾忌来迟此刻的心情,抬脚就踹了来迟屁股一下,正巧将他从黑衣人剑下推开,扭头大吼道:“有话自己去说,老子没时间管你的破事!”
来迟被踹得摔地上,黑衣人的刀砍过来,条件反射一个咕噜就滚了几圈,结果猛的一阵天旋地转,便被吊在了空中。原来这地上早已被布上了陷进,自己滚落过来正好触动了机关,便被埋在地上的网兜给抓住吊了起来。
白如墨一瞥,赶紧飞身来救,可如今来迟吊在空中便赫然是蛛网上的小虫子,动弹不得,几个黑衣人伸手是便暗器如雨,避无可避。
眼见来不及救,白如墨赶紧一脚踢飞地上一柄残刀,飞快割断了吊绳,来迟便猛地又吊在地上,摔得头昏眼花,身上中了几处暗器,但好在没有命中要害,不过也是受伤不轻,血流如注。
“别管我了,你快走!”来迟将白如墨推开,咬牙皱着眉,额上全是冷汗,动了动腿,脚踝一阵刺痛,只怕是摔下来伤到了筋腱,想要走是不可能了。
“你觉得我能丢下你一个人走?大不了一死,有你做伴,黄泉路上走得也不冷清!”白如墨飞快伸手点了来迟几处穴道,也点了自己身上几处穴道,一把将他背到背上,回头又丢出去一个药筒,趁着几个黑衣人掩面的时候,背着来迟飞快往树林里逃窜。
黑衣人没有料到白如墨身上的药筒每一个其实都是不一样的,只是闭气却没有闭眼,顿时被熏得眼睛刺痛泪流不止。可是任务若是不完成,只怕小命难保,便都忍着疼痛继续追击。
此时已是傍晚,官道上还比较亮,可是进了树林之中,树荫遮蔽,越是往里越是昏暗。更何况白如墨丢出的药筒本就是影响视力的,虽然这些人来之前服用过克制毒药的药物,依旧是大大影响了追寻两人的进度。
来迟在白如墨背上,感觉到两人相贴的地方一阵濡湿,也不知道是血还是汗水。但是白如墨的呼吸却是越来越沉重,想必定是受了伤,更何况白如墨擅长的本就是医术,武功虽然好却也是偏向于巧中取胜,这种背着人用轻功狂奔的体力活的确是难为他了。
“往左!”突然,来迟出声,拍了拍白如墨的肩膀,指着左边。他天生嗅觉灵敏,空气之中带着浓郁的水汽,正是从左边吹来,想必不远处一定有河流或者湖泊,但不管是哪一种,对于在被追击途中隐藏痕迹都是极为有利的。
白如墨虽然不知道来迟往左的理由,看着眼前一样的树木,也不停顿便往走疾驰,他感觉到自己背上和腰腹部几处伤口淌血厉害,已经渐渐有点头昏,现在憋着一口气才撑下来的,若是一开口说话泄了气,便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了。
不过来迟的话倒是对的,两人急速又行了半柱香时间,眼前便赫然一道山涧,两岸遥遥对望,中间是一条河,河面宽阔水流急速,两旁山石嶙峋,沿岸有腐朽的木排走道,想必之前是拉纤的走道,但是应该是被废弃了,所以一些木道残破腐朽,已经不能行人。
“去找一节和我身材相仿的朽木过来!快!”来迟已经从白如墨背上下来,七手八脚将外衣脱掉,白如墨也顾不得那么多,转身去寻了一截,来迟将外袍穿在朽木上,然后亵衣递给白如墨,转身抱着朽木跳下水。
此时白如墨也看明白了来迟的意图,跳下水一手搂着来迟,一手抱着朽木向着对岸游去,水流越往中间越是湍急,两人在水中浮浮沉沉极为吃力。
追寻的黑衣人已经赶到,只见两个人影在水中漂浮不定,也不犹豫,便都跳下了水来追。来迟见时机已经,便抬手挣扎起来,做出溺水的样子。白如墨会意,两人深吸口气,水面一个大浪打来,两人猛地下潜,然后放开抱着的朽木。
朽木不比新木,便是在水中也是沉沉浮浮的,并不会全部浮出水面,看起来倒是很像人在水中,很快便被水浪卷着就向着下游漂去。而白如墨与来迟也是极为辛苦,水流冲着两人向下游而去,鼓足了气逆流而行,也不过是坚持了百米,终于在一处吐出的岩石背后悄悄浮了上来。
虽然憋得脸都白了,但是两人非常克制地小声呼吸,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那些岸上的黑衣人都追着那漂浮的浮木向着下游而去。
这声东击西也不过是拖延之计,为了避免被发现,虽然精疲力竭,白如墨还是和来迟咬着牙上了岸,钻进了静谧的山林之中。
而阜盍接到来迟与白如墨失踪的消息,已经是一日之后,因为事前安排的驿站久等不到来迟一行人,便派人来寻,可路上却是空无一人。唯有途中一出山林,昨晚夜间出了一场大火,半个山头都烧没了,当即寻找的人便知道出了事,赶紧报给了阜盍。
山林大火不比一般火炎,大火之后整个山头焦土一片,各种未来得及逃出来的动物尸体遍地都是,焦黑得有的都烧成了炭,散发着难闻的焦臭味。
阜盍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在等候,一抬头见王爷黑着一张脸走过来,吓得双腿发软,更何况王爷背后跟着的人,赫然就是当朝的皇上,顿时为自己脖子上的脑袋开始担忧起来。
“王爷,属下已经沿途探查过了,这火来的蹊跷,只怕是人为。因为大火烧了一夜,所有的痕迹都烧没了,只找到几句烧焦的尸体,属下已经检查过,初步断定是护送的侍卫,但是有两具实在是烧得过于厉害,属下也鉴别不出来……”跪在地上,密探甲赶紧闭嘴,不敢抬头看自己王爷的脸。
要知道失踪的两位,一位是王爷的心尖上的人,一位是王爷生死之交的兄弟,若真有个万一,按照自家王爷的脾气,为了追查凶手,只怕这整个国家都要闹翻了天。
阜盍的拳头握紧了,咬牙得咯咯响,若非是不断告诫自己要冷静,抱着那两人定能逃出去等着自己去救的信念,此刻只怕已经气得大开杀戒了。
一旁的阜奕见阜盍红着眼满是血丝,知道定是气得不行了,赶紧出声安慰道:“你切莫乱了分寸,白神医艺术超群武艺更是精进,也许已经带着你的男宠逃出去了,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他们,迟一份则危险一分!”
“来迟。”阜盍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着阜奕道:“哥,我最后说一次,他不是我的男宠,他是我决定这辈子白首相伴的爱人,他的名字叫来迟!他与我,地位平等,荣辱与共,我不允许任何人轻贱他,即便你是一国之尊,也不可以!”
“……哥哥知道了。”阜奕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可是低下头眼中却是一片阴霾。
阜盍仔细在一片焦土之中寻找,只可惜大火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