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萧海天在刑架上努力地昂着头,额上的鲜血早已缓缓流入了双目之中,染得他眼前一片血色。
即便死,他也绝不可失却身为风华谷中人的骄傲,他要让这帮人知道,风华谷中人绝不会屈服于任何邪魔外道。
“还敢瞪!再瞪挖了你这双狗眼!”负责拷打萧海天的一名狱卒被他那双血染的双眸盯得一阵心惊,只好大声叱骂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
萧海天瞧他那仗势欺人的模样,口中发出一阵含混的笑声,圆睁的双目微微一觑,随即便作出副不以为意的神态。
身为武人,他的武功已被废去大半,一手一足也被那帮畜生生生割断经脉,本是再无可能逃出这魔窟,更何况他曾无比尊敬的前任谷主也已投靠了这魔窟的主人,实是令他悲愤之余更添难过伤心,活下去对他而言,不过只是比现在更为残酷的折磨罢了。
看见那被自己瞪视的狱卒拿起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萧海天轻蔑地一声冷笑,干脆闭上了眼,他自咐受了这连日的拷打已令他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若是再受此烙刑只怕很快便要送命,但是这样也好……也好……
“不是叫你们留他一条狗命吗!为何有人敢忤逆本座的意思?!”
邵庭芝的出现让浑浑噩噩的萧海天为之一震,听到那妖人的声音,他急忙睁开了眼,却仍是怒目以视。
那妖人生得委实俏丽多姿,虽比陆逸云少了几分端庄气概,却又多了几分媚色,光论皮相,也算是惊为天人了。
只可惜这副皮相之下却是颗狠毒辛辣的虎狼之心!
萧海天目不转睛地盯着邵庭芝,内心里却忍不住为对方表里不一的狠辣感叹。
牢狱中的狱卒们见邵庭芝大驾而至,赶紧纷纷丢了手中的刑具,跪下迎接。
邵庭芝淡淡瞥了眼被绑在刑架上宛如血人的萧海天,见到对方的锁骨竟被洞穿后,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
萧海天观察到他这一动作,不由觉得好笑,莫非这妖人在心痛自己不成?
“来啊,将他解下来。”
邵庭芝一边发话,一边仔细打量着萧海天的伤势,看上去对方的伤势颇重,倘若自己来晚一步还不真给这帮不开窍的手下搞死了?这可不成,误了大事,自己也不好给越星河交待。
“此人乃是风华谷重要人物,不可轻易弄死了。我看这里也不适合继续关押他,嗯……这样吧,为防你们看管不利,将此人速速带去我的听竹轩,顺便去把邪医传召来,务必要他保住此人姓名。”
相较越星河所居住的墨衣教问天宫的豪华宽敞,邵庭芝的听竹轩则要优雅小巧了不少,不过多住一两个人还是无妨的。
不知是真地怕萧海天就此重伤而死,还是心中到底有些敬佩这汉子的血性,一向不喜外人打扰的邵庭芝竟破例让人将一个囚犯抬去了自己的居所,下跪的手下们不敢妄自揣测这位副教主的心思,只得面面相觑,默然领命。
邪医虽然之前试图串通十八救走陆逸云,但是他毕竟为墨衣教效力多年,而且医术委实了得,竟连紫渊蛇藤之毒也能想到解救之法,这等人才不管是越星河也好,邵庭芝也罢,都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不过为防万一,越星河还是令敖鹰选调了一批隶属于藏影堂的精英去“守卫”药庐,以免邪医再生事端。
而之前他应允陆逸云放过的十八,尔后更被对方逼着定要从牢房中释放出来,不得苛待,越星河心中虽对十八那小子恨入骨髓,但是这边为了讨好陆逸云,稳住对方,他也只好点头答应,将那小子从牢中提出直接送到了药庐,与邪医一起放在藏影堂的精英监视看管之下,也算是对陆逸云有个交待。而且此处到底是墨衣教的大本营,越星河料想十八也翻不出天去。
十八跟在邪医身边,一时也确是无计可施,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安下心来跟随邪医研学医术毒术。
当他看到有人来此将邪医带走,告知让他医治一人时,十八生怕是陆逸云有错差池,急忙追问,“出什么事了?莫非是陆谷主他……”
“小子,你别多事,教主留你一命已是天大的开恩,怎么,你还想随意探查我墨衣教的事情吗?”
负责接人的墨衣教教众冷起一张脸,对十八的惊慌很是不屑。
邪医回头看了眼十八,只冷冷说了两个字“放心”,这便随人离开了在藏影堂严密监视下的药庐。
起初邪医也是以为此行乃是陆逸云出了什么岔子,结果到了地方却是邵庭芝居住的听竹轩,见过一袭粉色衣衫面目从容的邵庭芝之后,他便被引入了小院的一间偏房之中,床上躺着一个满身血污的汉子,锁骨之中更是被铁链穿过,足可见所受刑罚之酷厉。
“此人乃是风华谷要人,务必保住他性命。武人以武为傲,还是将他锁骨处的伤口治好吧,免得他想不过寻死,给我添些麻烦。”
在邪医来之前,本就颇通医术和毒术的邵庭芝已简单给萧海天治疗了一下,不过他身为副教主哪可能一心都放在救人事,自是术业有专攻,所以才特地唤了邪医过来。
邪医因为之前背叛之事,已不敢再像之前那般跋扈飞扬,听见邵庭芝这趾高气扬的命令口气,他也只得默然点头,然后携了随身药具上前查看萧海天的伤势。
萧海天硬撑着一口气保持着最后的清醒,他艰难地喘着气,一双虎目却仍只是盯住了邵庭芝不肯放松。
他知晓这妖人诡计多端,如今对方作出这样一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只不知有什么陷阱在等着自己咧。
也不知是不是陆逸云已然认命,越星河明显发现对方对自己的抵触情绪似乎又少了不少,甚至……还变得主动亲密了起来。
为了日后能一举侵袭中原,越星河这些日子将教务交给了邵庭芝,而自己则开始继续闭关修炼问天诀第十式。
不过因为怕自己全心闭关会导致陆逸云无人照应,他只是每天白天闭关苦练,到了晚上便出关,一来可以随时了解教中动向,二来也能照顾到陆逸云与阿傻,不怕他们会寂寞。
只是修习绝世武功对越星河来说消耗颇大,何况他之前在风华谷既中毒且又受酷刑折磨,身子一时尚未完全复原,这般下来,向来自诩体健如牛的他也难免多了几分憔悴与虚弱,好在他现在处于半闭关状态,平素能见到他的人也少,倒也不怕有人将他现状传言出去,以免对墨衣教的不利。
平日越星河便在之前关过陆逸云的密室里闭关,住在外室的陆逸云自然知晓对方所为,只不过他仍不被允许单独离开屋子,每天能做的事除了吃睡,也只有看看越星河替他准备的一些话本经典。
相较陆逸云而言,越星河也可谓当世的习武奇才。
求胜心切,期望能一统江湖的他满足自己为所欲为愿望的越星河在掌控了陆逸云之后,更是专心习武,势要大成。
陆逸云把这一切都默默看在眼里,记在心底。
自感今日又突破了不少,神功大成旨在眼前,越星河今晚从密室出来的时候自是欣喜非常,喜悦之情跃然面上。
他推开石门,只见桌上已摆好酒水饭菜,而陆逸云也静静坐在桌边,似是等着自己,更让他的心中一阵温暖。
“逸云,你饿了先吃便是,不必等我。”越星河笑着走了过来,在陆逸云身边坐下。
陆逸云转头看了眼对方,轻轻摇了摇头,然后亲自为越星河斟上了酒水,若有所思地望住了对方。
越星河见陆逸云如此体贴,当即便一口满饮,他擦了擦嘴,似是觉得陆逸云今日有所反常,忍不住问道,“你可是有什么事?”
陆逸云无奈地轻叹了一声,点了点头,他从自己杯中蘸了些酒水写在桌上——不知十八可好?那孩子终究无辜,望你能放了他。
见陆逸云念念不忘那几乎三番两次害死自己的小混蛋,越星河的面色这才有些不悦显露。
他闭关整日,此时已是颇觉疲惫,自感不愿再去为一些烦心事劳心,当即便答道,“放心,那小子在邪医哪里,我没叫人动他。不过你我之间何必谈他?倒是我说……你这嗓子得让邪医好好治治,这样总是写写画画,始终不是个法子。这事是我不对,可你也不能让我不做出一点弥补啊,逸云……”
想到自己这被生生割断的声带,陆逸云的面色也是微微一变,他低估了越星河对自己的恨,也低估了对方的心狠手辣,所以才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心中对此耿耿于怀,陆逸云虽然平素温和豁达,但经逢了这么多大变,却让他的心境在不知不觉间已起了变化,若在以往,说不定他早就慨然应允越星河所说的一切了,只是现在……陆逸云轻笑了一声,淡墨色的眼珠微微一转,却又用手蘸了酒写道——不必了,即便恢复了嗓子,也没个可说话的人,还不如说不出话来。
这话看得越星河很是尴尬,他也算是知道了陆逸云心中对自己的芥蒂仍未消除,不过这也是,换了他只怕也是难以轻易消弭这段爱恨的。
他歉疚地抓住了陆逸云的手,想到之后还要利用对方震动整个白道就感到有些不安,不知到时对方若知晓了自己使他再也无法回归正道的诡计,是否会更加痛恨自己,乃至……不惜一死?
想到不可知的未来,越星河亦是诸多无奈,他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这段时间,是我少陪你了。要不……我让十八那小子来照顾你吧。反正以前在风华谷也是他伺候你的。不过这样的话,你要答应我让邪医治好你的嗓子,莫再让我不能心安。”
似是被越星河所允诺的条件说中,陆逸云的眼中很快便绽出一片惊喜,犹豫片刻后,他对越星河点了点头,显然是同意了对方的提议。
“哈哈,这就好。我明日便安排一切。来,今晚难得这么高兴,我们好久都没痛快共饮过了,来,今夜不醉不罢休!”
说着话,越星河已是又举起了酒杯,招呼起陆逸云一同畅饮。
陆逸云看着满面喜悦的越星河,自己的神色也渐渐变回了冷静,他点点头,顺从地与越星河一同饮酒,但是那双淡墨色的眸子里显然有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变化。
第91章
或许是因为越星河答应放过十八;更让他照顾自己的缘故,陆逸云今晚显得格外殷勤;他不断地替越星河斟酒夹菜;哄得对方愈发开心。
酒过三巡;越星河也难免有了些许醉意,他醉眼朦胧地看着陆逸云;笑着说道,“逸云,呵……你可是想把我灌醉了好为所欲为?”
陆逸云虽然也喝了些酒;不过远远比不了越星河那么多;他淡淡一笑;似乎只是把对方的醉话当作调笑,可是突然……陆逸云脑中却灵光一闪,自那次与越星河在床上一番云雨之后,自己与他也在半推半就间有过两三次肌肤之亲。
只不过陆逸云每次都发现越星河似是极为重视事后清洁,即便对方已被自己带着丝恨意在床上折腾得鬼哭狼嚎,可事后他也必然会挣扎着起床清洗身体,其中缘由陆逸云之前倒未曾细想,如今仔细一思虑,却觉得这必与越星河那异于常人的体质有关。
当年与墨衣教交锋之后,生擒越星河之时,对方便是满满的不服气,对自己直言若非他才为自己生了阿傻断不会元气大伤无法继续修习问天诀至高一式。而现在越星河毫无避讳地每日进入密室修习武功,想来也是在练那问天诀了。
陆逸云与越星河交过手,也知晓对方的厉害,倘若真让他练成问天诀第十式,那么在当今正道后继无人各门派互相猜疑牵制的情况下,或许真要由他墨衣教中人为所欲为了。
想到那日自己在昏睡中隐隐听到的越星河与邵庭芝的对话,陆逸云的心更是冷若死灰。
只不过苦于十八还在对方手中,他怕自己一死,只会招来越星河迁怒他人,更甚至对中原武林展开更为血腥地报复。
而若他活着待在越星河身边,好歹或许也能让对方有所顾忌,而至于他自己日后的处境以及所要背负的骂名,却是他无力计较之事了。
陆逸云闭上双眼冥想了片刻,这才睁眼看了看仍在高兴地饮酒作乐的越星河,对方那双总有几分戒备的碧眼里渐渐变得有些混沌了。或许对方不仅高兴于自己的屈从,而高兴于问天诀第十式将要大成。
越星河仰头尽饮,忽而也转了头来望住陆逸云,他见对方如此消瘦憔悴,便连那副如玉的指头上也留下了累累伤痕,一切的一切,皆是自己的过错。若非他只记旧恨不念新恩,不仅冷眼旁观陆逸云为了自己出逃一事受尽正道伪君子的折磨,更将他带回来之后丢于邪医凌虐,对方又怎会变成如今这样。
“逸云……是我负了你。我对不起你。以后你我相濡以沫,相敬如宾,再不要互相敌对了,可好?”
越星河喃喃地说着话,手一伸便抚到了陆逸云的鬓间,他满目痴迷地看着这个与自己爱恨纠缠多年的男人,眼底心里都不由自主地涌出一阵情动。
陆逸云愣了愣,他似是没想到越星河会在酒醉时说出这番话来。
酒醉之后最是容易吐露出一个人的心声,而陆逸云也不否认这些话都是越星河的心里话,可是他也不能否认自己对这样的一番话,或多或少有所抵触,他太了解越星河了,对方或许真地爱过自己,爱着自己,可是对方的勃勃野心终究是会摧毁这一切的。
他沉默了下来,只是自顾地替越星河又倒了一杯酒,然后亲自送到对方唇边。
越星河没有得到陆逸云的回应,竟露出副小孩子般委屈和失落的表情,他轻轻地皱了皱眉,碧眼里也泛起了点点泪光,最后更是不理会陆逸云送过来的酒,就那么一把紧抱住了对方。
“逸云,你不要恨我,好不好?我好想我们能和当年一样,称兄道弟,纵马关外,对酒高歌……”
往昔的美好情景也浮现在了陆逸云的脑海中,他轻轻拍着越星河的背,目光中也涌出了些许怀念,但是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因为他知道,那些美好的日子,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越星河没多久就喝得大醉酩酊,陆逸云扶了满口醉话的越星河上床,然后慢慢地伺候着他脱掉了衣裤。
看着四仰八叉喃喃自语个不停的越星河,陆逸云并不认为对方真地已经全然卸下了防备,如果自己想要趁机动手杀他的话,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不过他也没打算动手取越星河性命,毕竟现在风华谷俘虏以及十八的性命都还攥在越星河手中。
虽然越星河已解了自己身上的禁锢,可陆逸云受过屡次重创的身体仍是难以恢复当初的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