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他武功已废的缘故,送饭人也不像以前那般只敢打开小门送入,而是直接打开了牢门进来。
“放在桌上吧。”越星河躺在床上,闷闷地说道。现在就算送山珍海味进来,他也没有胃口。
只是让他奇怪的是,牢门很快关了起来,而之前进来那人似乎也没有离去。
武功被废之后便连五感也逐渐减弱了吗?越星河自嘲地叹了口气,缓缓坐起身来,突然,他的碧眼猛然圆睁。
一个熟悉的身形就那么斜斜地被夜明珠投影在地面。
“床有些小,不知道睡我们两个会不会太挤。”
嘶哑的声音里仍是满满的温柔,越星河激动得不敢转身,却只感到身后那人慢慢逼近,然后从后面紧紧抱住了自己。
“你……莫非不做谷主,来做杂役了?”
陆逸云亲了亲越星河因为激动而有些僵硬的面颊,在对方耳边低声说道,“我爱上你这样的罪人,自己也难免沾染一身罪孽。所以,我来陪你终身囚禁。”
“混账!”
越星河急促地喘了口气,身体微微一颤,原来陆逸云的手已悄然滑入了他的裤子里。
他身子一软,一下就被对方压在了床上。
看着陆逸云那张温柔的笑脸,越星河反倒是心生酸涩,他实在不舍得让陆逸云也陪自己受这样的苦。
“你这个傻瓜。”
陆逸云凝注着越星河褪去狠戾的面容,像是看到了十多年前那个与自己真情相交的年轻男人,他微微眯了眯眼,低头便深吻了下去。
越星河顺势搂住陆逸云的腰,两人的身体随即翻滚在了一起。
有生以来,这是越星河第一次发自内心地不愿离开这间石牢。
和所爱的人在一起,哪怕被终身囚禁到死,他也再无畏惧。
作者有话要说:_(:з」∠)_!这才是正文完,对不起……就大家自行脑补无所事事的谷主和教主会在石牢里干些什么强身健体的活动吧!
112、霍青番外之上
皇宫之中;已过三更;当朝天子的寝殿之中仍是灯火通明。
霍朗的面前摆放着从北地前线由龙跃派人快马加鞭送回的一封密信,据说这是霍风死前特地令人送出;说是只能交给自己看的信。
信的内容霍朗已经看过了,霍风在信里面详尽地叙述了霍青是并未真正背叛的来来去去,而他又是怎样为了激怒霍朗亲手处死霍青散布出了怎样的流言蜚语。霍风自知将败,自然不会放过有意背叛故意消耗北地军实力的霍青,所幸,他拿卑劣的阴谋在与霍青本就有间隙的霍朗手中终被成全。
钟阿奴小心翼翼地看着霍朗布满血丝的双眼;自从对方听他读了信之后;便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地坐了足足四个时辰。
他真是怕对方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会突然崩溃也说不定。
虽然这些年来;他奉霍朗之命对霍青多有折磨凌辱,可他也看得出,霍朗的眼底对那位淮南王并非只有仇恨。
只是两人之间既已势成水火,而霍青的母妃又确实欠了霍朗一条人命,这又怎么叫霍朗放弃生母之恨,与仇人之子再如以往那般平静相处呢。
看着桌上的大红袍又冷了一杯,钟阿奴壮起胆子,欠身说道,“陛下,明日还要早朝呢,您要不要先去歇会儿?”
霍朗紧绷的神色微微一怔,满脸露出茫然,他低头又看向了那封布满了霍风恶毒字眼的信笺,轻轻地闭上了眼。
如今,自己身为一国之主,担负着天下大业,岂能因为区区一封叛匪的逆信而自乱阵脚。
他不除掉霍青,难保有一日霍青会伤害自己,皇室之中兄友弟恭终究是一场戏,这个世上只有母妃值得自己信任,可惜她却被霍青的母妃夺去了性命。
所以,不管霍青是否真地背叛,自己总能找到处死他的理由。母债子偿,也算天经地义!
而这封或可洗清霍青罪行的信就算是真的,他也绝不会替被自己下令处死的叛贼洗刷冤屈,一旦为霍青洗冤,只会徒然让淮南王这三个字在百姓心中更为崇高,自己的声威必然严重受损。说不定霍青旧部甚至会因此再掀叛旗,刚刚从战乱中稳定下来的国家,需要的是休养生息,一切不稳定的因素都必须被遏止!
霍朗睁开眼,之前目光里的脆弱与茫然已尽数消失。
他拿着霍风的密信,起身走到了香炉边,将密信的一角点燃,然后扔进香炉里任它燃烧殆尽。
钟阿奴吃惊地看着这一切,一时也不知霍朗的举动为何。
“淮南王霍青谋反一事坐实,死有余辜。霍风故意散布谣言,蛊惑人心,
不足取信。你且替朕传出话去,从今以后,朕不想听到任何替淮南王喊冤的只字片语!”霍朗烧掉了密信,转过身去面向了放在自己坐榻边的修罗跪像,紧皱的眉宇之间似是在强忍着某种异样的情愫。
“奴婢遵命!”
钟阿奴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他已明白了霍朗的决断有着怎样的深意,而他也明白了当初本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霍青为何会败在这个弟弟手上。
人死了,听说都会去黄泉,可霍青却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那日便鞭刑处死之后,幽魂在自己被霍青下令曝尸的尸体旁待了三日,他看见路过的行人,有的会朝自己的尸体投来恐惧的神色,也有的会投来幸灾乐祸的冷蔑的神色,亦有人会隐忍地对自己露出一丝同情。
霍青麻木地看着那些来去匆匆的身影,直到他的尸体被解下来之后,他的幽魂才终于慢慢移开了脚步。
是时候离开了,他短暂的一生已经历了太多的挫折与磨难,受过了太多的屈辱与痛楚,这个人世已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人和事。
一条黑暗的路,霍青觉得自己走了好久好久,甚至他心里开始纳闷为什么没有牛头马面来接引自己,莫非自己这样的罪人,便连地狱也不愿接纳吗?突然,前头出现了一个隐约的光点,霍青微微地笑了笑,想必前方就是地府黄泉了吧,去了那里,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可以永远忘却今生的痛苦,来世远远地那个离开心狠手辣的弟弟。对方虽然把自己的尸体制成了镇墓陶俑,但是却无法拘束自己的灵魂。
光点越来越大,被那光芒照到身上,霍青甚至觉得有一丝舒服。
他闭上了眼,缓步朝光晕的深处走去,心中一片宁静与祥和。
“啊,这小子怎么了?不会真死了吧?”
“不,不会吧!他好歹也是皇族子弟,虽然圈禁在此,但是要是真这么不明不白死了只怕上面也会有人追究啊!”
霍青睁开的眼时候,耳边听到了两个尖锐的声音,他原本毫无感觉的魂魄不知为何变得异常沉重,甚至一阵发冷。
“快看,他睁眼了!没事了,没事了!快去弄点药给他灌下去,省得真死了!”
一名内监打扮的男子喜悦地指着霍青,赶紧催促起了身边的另一名内监。
霍青张了张嘴,嗓子一阵干哑,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身体却酸痛异常。
那内监见状,急忙将霍青扶了起来,又把一只破碗递到了对方的嘴边。
“来,喝点水。你这小子刚才可吓死我们了!”
霍青喝了点水,茫然地看着眼前陌生的内监,从对方的瞳仁里竟看到了一张少年的面容。
那是他自己吗?霍青不得而知。
他焦虑地左右张望,终于看到了一块蒙尘的铜镜碎片丢在地上,当即便要挣扎着爬过去。
“哎,你做什么!别乱动啊!”
霍青不顾对方劝阻,执意要爬过去拿起那块铜镜,他的心里充满了疑惑与不解,甚至是紧张与不安。
为什么,为什么死了自己又回到了人世间?是不是老天爷觉得他上辈子受的惩罚还不够,所以还要自己接着受罪?
皇族子弟四个字已是让霍青极度的不安。
当那个内监拗他不过,将破碎的铜镜块拿来之时,霍青这才看清楚了自己现在的容颜。
一张苍白且青涩的脸映照在铜镜之上,眉眼之间隐隐传承着霍氏皇族的英俊疏朗。
霍青完全不记得这张脸,他有些疑惑地看向了身旁的内监,疑问之色溢于言表。
那内监看霍青一脸呆傻模样,不由轻声斥道,“霍霄,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哑巴了?干嘛今天非要照一下镜子啊?是觉得自己长得好看怎么这?”
虽然霍青已经不再记得那张脸,但是他还是记得这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是他因夺位谋逆被赐死的前任太子皇兄的长子——霍霄之名。
内监看见霍青一脸震惊,只恐加剧对方的病情,赶紧就抢了那块破碎的铜镜片,把人扶着躺下。
霍青仍是满心不解,只可惜他的肉体实在太过疲惫,躺下后不久,他便不可自抑地昏昏睡去。
距离北地王霍风反叛覆灭已过去了十年,当今天子改元始兴,王朝过往的伤疤和怆痛正在慢慢揭过,百姓的生活也如年号所预兆那样开始兴旺起来。
那间放置了一座修罗跪像的偏殿如今已成为了整个王朝的中心,据说霍朗平日的起居已挪到了此处,而政务也大多是在此处理。
宫中已经有人开始谣传:那所偏殿之内禁锢着已逝淮南王的灵魂,当今天子唯恐对方冤魂不散出来捣乱,所以以真龙之气亲自镇压。
每年的九月初六,霍朗都会赶走寝殿的奴婢侍从,只叫人准备一桌酒席,自己待在寝殿之中独饮。
就连钟阿奴也不许进去。
桌上的菜肴由御厨按照霍朗给出的菜单精心准备,散发着阵阵诱人的香气。
一袭黑色常服的霍朗坐在桌边,对面的位置也摆了一副碗筷酒杯。
他给两个杯子里斟满了酒,这才举杯对向了跪在榻边的修罗像。
“青
哥,今年又到了你的冥寿。我在这里敬你一杯。”
霍朗喝光了自己杯里的酒,拿起另一只杯子里的酒在修罗像面前洒了一圈,然后又把杯子满上。
神色忧郁的修罗像紧紧地抱着双臂,头微微地低着,作出副忏悔的模样,而霍青的遗体则被封在这座修罗像中。
霍朗坐下之后,不时往对座的空碗里夹菜,一边夹还一边念叨。
“这些菜都是我记得你喜欢吃的,多吃点。”
把空碗里堆满了菜肴之后,霍朗这才自己夹了点东西在碗里,他不时抬头看一眼沉默的修罗像,一声轻叹随之泄出。
“如今我已为霍家王朝打稳了根基,也算没有辜负你当初扶我坐上帝位的初衷。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当时也是一时昏了头,铸下大错。你若恨我,就现身骂骂我吧。”霍朗顿了一顿,又说道:“我准备回头选一名皇室子弟过继到你的名下,继承你的封爵,不为别的,至少让你能永享香火。只不过抱歉的是,为你平反一事只有等我死后了。我坐在这个位置,有些事情实在难办,当初将你以叛逆之罪处死也实是逼不得已。霍风是故意挑拨我们的,我上了他的当。”
抬头看了眼沉默得有些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修罗像,已有些醉意的霍朗放下酒杯缓缓走了过去。
他伸手抱住了这尊与真人比例差不多的陶塑,喃喃地念道,“青哥,你一定要等我,待我百年之后,给我一个向你道歉的机会。”
说着话,霍朗的一只手已是拉掉了自己本就系得松散的腰带,隔着中裤将自己的下身往跪像上蹭了过去。
他一边猥亵着陶塑的跪像,一边在跪像的耳边低声呢喃,“青哥,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只要一想起你就能觉得兴奋。可你为什么却一次不肯入我梦来?你应该恨我的,你为我付出一切,可我却那样折辱你伤害你甚至亲自将你逼上绝路。”
霍朗的嗓音渐渐变得有些哽咽,他那双平素冷厉的眼也变得前所未有的脆弱与无助,泪水更是溢满了眼眶。
“可我真地知错了,青哥,你出来看看我,看看我啊……”
寝殿之内,隐隐约约传出了压抑的哭泣声,寝殿之外远远伺立的钟阿奴伛偻着背,老迈的面容上浮现了一抹酸涩。
他当初不曾劝过霍朗一句,原以为任由对方狠心到底,便能彻底抛却与霍青之间那段孽缘,可现在看来,他们的残忍都得到了上天的惩罚。
对于霍朗来说,要从皇室子弟中选一个年龄适当的皇子来继承霍青的封爵并非易事。
他这一代,
本就血脉稀少,如今在世的皇兄与皇弟们对自己的孩子都珍视不易,强迫他们父子分离,似有不妥。
而且众人也知道,霍青的封爵此时更多的只是虚名,远不比得其他皇子按照律例所封赐的爵位来得丰厚,谁又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去受这苦,且要与有过谋逆大罪的霍青扯上关系呢。
看见因为无法选定霍青后嗣而面露不满的霍朗,钟阿奴小心地说道,“陛下,前太子之前不是有个儿子圈禁在旧太子府吗?如今前太子已病故身亡,这孩子也是孤苦无依之人,下人曾向奴婢回报那孩子颇为老实,长得也俊秀可爱,不负皇族血统。反正淮南王一爵不过是个虚号,再无实权封地可言,要不就让他来继承这个爵位,承继淮南王香火吧。也免得您与其他王爷为难。”
霍朗冷冷地转头看了眼钟阿奴,前太子的儿子被圈禁之时只有三四岁,如今已过去了十多年,怕是已有十七八岁了。
当初他与霍青联手在父皇面前反将了想要陷害他们兄弟的太子一军,使得太子被废,便连皇子也被下令圈禁府中,而他登基之后忙于对付霍青,一时倒是忘记了将前任太子的血脉铲除干净一事,后来钟阿奴虽然禀告过一两次,但那时他大位已稳,又将霍青这个隐患拔除,为了博取仁善之名,他干脆也就大发慈悲放了那小子一命,令人好生圈禁在太子府内,拨给衣食用度,派了几名有经验的内监亲自照看。
不知不觉,他竟把这个小子给忘在一旁了。
“既是如此,你回头将他带过来,让朕好生瞧瞧。若是适合,便让他承继淮南王之位,若是不适合……便关回去,终身不得放出。”
霍朗沉默地思虑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钟阿奴得了命令,立即带了几名心腹下去,他知道霍青始终在霍朗心中是一个结,可对方人已经死了,他们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不知不觉,霍青重生在霍霄身上后,已是在旧太子府上住了五六年之久。
他最初知道自己重生到侄子身上时,可谓心灰意冷,甚至绝食等死,可他到底是个心软之人,看到那些跪求自己的年老内监和侍婢们,他终于还是放弃了再死一次的打算,试着开始接受自己的新身份。
虽然不能离开太子府,但是这里面的吃食用度皆比自己当初被霍朗囚禁冷宫时好了百倍,而且这些看守自己的内监也并不为难自己,甚至还偷偷找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