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简言眨眨眼,“你把谁手下的人伤了?”
简言垂下眼帘,似乎情绪受到了极大冲击,半晌,才说:“跟你没关系。”
“好吧,跟我没关系。”唐忆舟站起来,“不过我还是劝你一句,小小年纪,要抽身趁早,道上日子不好混,时时刻刻都把头别在腰上。今儿个是我保你,明天呢?”
简言冷冷地看着他,心里却有些不自在的感觉,直觉要他离这种善意远些。大概这一辈子,这人是唯一一个,劝他别过这种喊打喊杀的日子,不过,晚了。
他点点头,说:“谢谢。”然后伸手拉开门,迅速地消失在走廊里。
唐忆舟没想到这孩子走这么快,一点征兆也没有,把要请他喝酒的念头全憋死在心里。他不由得为对方惋惜,要是多留一会儿,自己说不定就会告诉他更多的信息。比如,秦绍然手底下的人最近在各个夜店都秘密派了人,这事知会了贝叔,贝叔嘱咐手底下人保密,所以黑衣人未必是冲着他来的。又比如,其实唐忆舟自己也养着些好手,瞒着全天下,打算关键时候来个出其不意。
年轻人太有活力有时候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啊,他两指夹起酒杯,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八点半还有一章
6
6、家庭教师 。。。
“现在有请秦氏集团代表讲话。”
掌声雷动,许暖暖有些艳羡地看着起立对台下同学示意的秦氏代表,转头对简言说:“听说这个人才三十出头就已经是秦氏集团的二号人物,比许多本家的人爬得都高呢。”
简言低着头不接话,许暖暖觉得不对劲,弯下身子一看,正看到简言睁开眼。她抬起头瞪了安明明一眼,说:“怎么回事啊,大早上打瞌睡,昨晚几点睡的?”
安明明一脸无辜,心想我跟他住隔壁,中间隔着防盗门呢,又不是一个床上,我哪知道他几点睡啊。可许暖暖大眼睛瞪着,他躲不过,只好训斥简言:“早睡早起身体好!”
简言点点头,揉揉眼。所以说这具身体的素质不行啊,还没怎么折腾呢,先累成这样。他仰起头,看看台上,刘劲周一本正经的讲话这场面实在看得太多了,他反而想知道,这人什么时候说话不板着脸。
那边许暖暖还在犯花痴:“你说这人结婚了没有啊?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
安明明一口气憋在嗓子眼,想敲碎许暖暖的美好梦境又怕被讨厌,手指头使劲捅简言。简言被他捅烦了,说道:“刘劲周有喜欢的人了。”
“啊?”许暖暖惊了一下,却也没见多少失落,八卦之魂燃起,“什么样的女孩子?”
简言郁闷,那根本不是女孩子。可许暖暖不依不饶,他只能说:“挺好的一个人,没什么脾气,很喜欢笑。”
的确,自己头一回跟秦绍然去他家,就那个孩子对自己笑,别的人连个礼貌的嘴角都欠奉,睫毛上都挂着鄙视。后来简言说什么也不去秦绍然家了,反正都是解决需要,哪里不行?
许暖暖了解了一个问题,又问了一个:“那你说,他为什么给咱们学校捐款啊?咱们学校好像没给他们家培养什么人才吧。”
安明明嗤笑:“那种有钱人的钱多得是,花在哪里都是花,不如捐给学校换个名声,你没看,电视台都来了。”
许暖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问简言:“你怎么知道那么清楚?难道你认识他女朋友?”
简言摇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看他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许暖暖知趣地闭上嘴。台上的刘劲周讲话完毕,一脸严肃地看着台下,成熟男人的魅力再一次蛊惑着台下的大学女生。
但其实刘劲周现在恨不得立刻跳下台去,把这校园翻个底朝天。
因为底下人刚刚来报告,秦澜丢了。
秦澜跟着自己来参加这次捐款仪式,到了门口却说要在校园里逛逛。这孩子身体不好,十六岁的时候就不再上学,到现在快十年了,常常说在学校的时候是自己最开心的时候。刘劲周宠他,叫保镖跟着,嘱咐随他开心,别出事就行。可刚离开不到半小时,保镖报告,人丢了。
学校方面听说了非常重视,发动学生会一起找人,甚至开启了学校停用已久摆设一样的摄像头,可秦澜仿佛隐形一样,就是没有踪影。
此时简言百无聊赖,上午没课,仪式结束之后的两个小时自己不知道做些什么,溜溜达达就走到图书馆门前。许暖暖仪式后接到电话,帮忙找人,安明明自告奋勇一起去了,他对于集体活动一向不热衷,更何况,秦澜最大的兴趣之一就是捉弄刘劲周,所以他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去。低下头摸摸口袋,借书证跟学生证一直放在一起,自己随身带着。既然如此,就去看会儿书吧。
对于英文专业的课程,简言并不怎么担心,自己的师父是个怪人,认为徒弟要面向国际,所以逼迫简言和他师兄把英语当母语一样读,后来见两人都能熟练运用双语,又要求加上法语。师兄还好说,简言这种语言天赋缺乏的,读个英语都要了命,读法语……他在一排排书架前漫无目的地走着,往事不堪回首啊。
H大的图书馆号称全市最大,简言随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英文版的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目光游移,愣住。
睁大双眼的秦澜探出身子,对他打了个招呼:“你好。”
“你为什么在这里?”简言脱口道。
“你认识我?”秦澜从书架跟窗户的夹缝里挪出来,跳到地上,拍打着身上的灰尘,笑眯眯地问。
“不……不认识。”
“那你不是应该先问我‘你是谁’么?”秦澜左右看看,成功在头顶找到一个摄像头,好在角度限制,只要自己不走出这个书架,刘劲周就没法发现自己。自由太难得了,所以当发现书架跟窗户间这个缝隙能避开室内摄像头,从外面看又会由于反光看不清晰之后,自己就义无反顾地钻了进来。
简言一直拿秦澜没办法,这孩子似乎把秦家的聪明全部吸收并且发扬光大,如果不是身体原因不适宜劳累,只怕秦绍然已经着手培养他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或者接班人。他少见地笑了笑,说:“刘先生正在满校园找你,你说,他会不会让人去找一个根本不知道长什么样的人?”
“也就是说,我的照片现在人手一份?”秦澜笑得打跌,“那家伙怎么舍得?他不是恨不得全天下都不认识我么?”
简言看着他这样,也微微扬起嘴角。刘劲周对于秦澜的心思,秦澜老早就知道了,对他装傻,他就真的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全天下都知道秦澜是只狡猾的小狐狸,就只有刘劲周觉得这是只该被呵护的小白兔。秦澜笑着笑着咳嗽起来,弯下腰,竟然皱起眉毛,有些痛苦。秦澜哮喘的毛病是从小就有,简言见他这样,怕他是犯病了,刚想过去扶他,他却自己直起腰,抚着胸口喘粗气。
“呛着了。”过了一会儿,他这么解释。
简言点点头,也不再问。秦澜一低眉,指着简言手里那本书问:“你看得懂么?”
简言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看那本纯英文的书籍,应道:“能。”
“你是英文系的?”
“嗯。”
秦澜拿过那本书,随便翻了几下,问他:“你看这书都不用字典的?”
简言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老老实实摇摇头。
“这里面有很多古老的英文语法和用词,就算有过国外生活经历的人都未必能独立读懂,你才大一吧。”秦澜指指简言的胸卡,“英文好厉害。”
简言不得不解释:“我以前看过很多次,不会的词都查过了,而且,我英文成绩一向不错。”
秦澜对于这个答案很满意,把书还给简言,笑着说:“真羡慕你啊。”
简言把书插回书架,对于这个孩子的每句话都不能掉以轻心:“何必羡慕我,你有的东西,我一辈子也未必有。”
秦澜目光一闪,暗暗观察着简言的表情:“你这个回答,我以前好像听谁说过。”
简言不理会他,随便拿了另一本书,往阅读区走。秦澜跟在后面,边回忆边说:“谁呢?真的很像,连说这话的表情都很像……啊!我想起来了!是夜哥哥!”
简言心里一紧,把书放在桌上,拉开椅子,对秦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秦澜乖乖坐在他身边,压低声音,说:“你知道夜哥哥么?他是个很酷的人,不过只对我笑,我大哥还常常吃我的醋……对啦对啦,他就常常对我露出这种表情,像你一样!每次我缠着他,他就这样,扁着嘴,不耐烦也不赶我走。”
他嗅了嗅简言身上的味道,笑得意味不明:“连身上的味道都这么像,普罗旺斯的薰衣草,放在衣柜里,只要一点点,时间长了,衣服上就会有这种味道。可是这薰衣草这么珍贵,你一个学生怎么买得起?你该不会……像小说里一样有双重身份吧。”
一瞬间,简言几乎觉得自己要被秦澜拆穿了。可是怎么可能,一点根据都没有,凭借蛛丝马迹,连猜测都算不上。他转过头,直视秦澜清澈却不可见底的双眼:“那我倒真的很想认识一下他。”
秦澜一下扁起嘴,趴在桌子上:“找不到他了。”
简言把头转回书上,装作敷衍:“怎么了?”
“就是找不到了,大哥也找不到,好像消失了一样。”秦澜嘟囔,“没人陪我玩了。大哥每天都很忙,劲周他比大哥还忙,别的人把我当少爷,哄着我生怕我不高兴。只有夜哥哥不会宠我,还教给我很多东西。”
“消失了?”简言想套他的话,“怎么消失了?”
秦澜眨着大眼睛:“反正就是找不到了。”
简言咬咬牙,继续低头看书。
秦澜自己坐了一会儿,感觉刘劲周再迟钝都该发现自己了,说不定正在赶往图书馆的路上。他往简言旁边挪了挪,套近乎说:“你叫简言?不如,你当我的家庭教师,陪我玩吧。”
简言离他远些,不理会他这小孩子的一时兴起。
秦澜见简言不动心,接着说道:“你看,我也不是面目可憎,脑子也不笨,更何况,我只是想找个人陪我说说话,而且我会给你很高的时薪!”秦澜板着手指报出一个数字,的确算得上报酬丰厚,简言陪他聊几次天,一个学期的学费就都够了。
简言转过头,挑起一边眉毛看着他。他的确有点动心,但并不是因为这个。
钱什么的,不用担心。虽然夜的账户是不能再用,免得被发现,可是师兄家底丰厚,自己帮他花个一二十年不成问题。关键在于,做秦澜的家庭教师,是一个接近秦绍然的好机会。他对于秦绍然的怀疑从来没有减少过,接触的多了,说不定会有什么蛛丝马迹让他发现。
不过,也许先被发现的是自己,也说不定。
这件事有利有弊,简言仍在犹豫,秦澜却等不及了。门口出现刘劲周的身影,那目光像一张网,把秦澜牢牢罩在其中,要不是公开场合顾及形象,秦澜相信他会好好把自己夹在腋下带回家去。他转过头,带点乞求地问简言:“答应我吧,好不好?”
一瞬间,简言觉得,无论是现在的自己还是以前的自己,对于有一个人的请求几乎都毫无抵抗力。他挫败地点点头,虽然利弊的衡量仍未算计好,但,走一步算一步吧。
作者有话要说:晚了些不好意思,以后设定好存稿箱让他自己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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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一枚子弹 。。。
H市的夏天走得晚,哪怕已经十月中旬,也丝毫没有降温的迹象。简言把手里的咖啡杯放下,对走到身边的女孩点点头,站起来。那天晚上只是短暂几眼,黑暗里完全看不清晰也顾不上看,今天仔细看看,中间人的眼光不差。女孩的身材很好,穿修身连衣裙恰到好处勾勒出曲线,胸口处别着朵精致的银质胸花,大约是为中间人戴孝。
还有她眉目间的哀伤疲惫遮也遮不住,也不过一个多星期的时间,仿佛飞快地由一个纯真女孩,变成沧桑女人。
简言把装着钱的信封递给她,女人把里面的钱抽出一点,粗粗数了一遍,然后妥善收好。简言知道这笔钱足够女人下半生生活,但用这换来一个真相,他觉得值得。
女人示意他跟自己来,走出店门,一直往前走。速度不快,虽然步子有些跛,明显腿伤仍没痊愈,但更像有意等他走到自己身边。简言就知道她是有话跟自己说,疾走几步,与她并肩。
“你是谁?”第一个问题就非常凌厉。
“他的生意伙伴。”简言言简意赅。
“看你的样子,是个高中生?大学生?我不记得他喜欢陪小孩子玩游戏。”女人说话的语调淡淡的,却无时无刻不在强调自己对中间人的熟悉。
简言不想接话,中间人的确不会喜欢刚成年的大学生,问题是,自己认识他的时候已经二十三了,合作三年,已经不算小孩子了吧。
女人见简言不答话,瞥他一眼问:“你那天晚上怎么会在那里?”
“我是专门去找他要些东西的。”简言说。
“是他约你去的?不,我们约会的时候,他最讨厌别人打扰,又怎么会自己约人过去。那你怎么知道他在那里?你对他……很了解么?”女人狐疑地打量着简言,“不,他的朋友我都认识……你去找他要什么东西?”
简言双手插进牛仔裤的口袋:“我劝你别知道太多,等一下把东西给了我,就把这件事都忘了。”
女人眼眶泛红,忽然停在路上,几乎当街就要大哭:“忘了?怎么能忘?这个男人……我这么多年,就只想跟这么一个人生生世世,现在他死了,我下半生都不知道怎么活,你说,我怎么忘?”
这女人说着,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滑进口中。简言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何为深爱,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的死亡,会让另一个人说“我不知道怎么活”。如果世界上每一个人的死亡,都一定会对另一个人造成如此大的影响,那么他已经不知不觉中摧毁了多少人的生活?
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时候就懂了师父对自己说过的,对杀手而言最好的生活方式就是独善其身,安静而安全。自己的价值观受到挑战的时候,想想师父的教诲,心里就会宁静些。的确,那些都是别人的事情,与他无关。
简言不耐烦地打断女人的哭泣,对旁边投来探寻目光的人扫了一眼,说:“不要哭了,我们快些走吧。”
女人从随身的包里取出纸巾擦擦眼泪,好在防水的睫毛膏晕染不严重。她看也不看简言一眼,这次的速度快了许多,仿佛简言是不祥的臭虫,快些了结一切,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