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儿子娶了媳妇甜甜蜜蜜,柏熠这个当爹的却在前线头疼。
拿下了关中的羽林军气势如虹,本以为能趁着李倓无力调兵顺势取了河西,却没想到令狐纯来的这么快。
得知河西守军统领换了人,柏熠并没有冒然进军。思及羽林军连日作战多少有些疲累,柏熠索性命令大军就地扎营休整。潼关函谷关在手,柏熠防守关中富富有余,休养得倒也安逸。可总这么拖着终究不是办法。
“本王听说公输哲已经将我儿媳妇改良的军械图纸重新整理了一遍,已经快马加鞭送去兵部了?”
江涵、范书意和杨峰各自巡营去了,翟夕不是羽林军编内的人,此刻倒是得了清闲,来陪柏熠喝茶。
“回王上,这些日子的作战中,新式军械的威力尽显。阿哲将原本的图纸结合战场实用的成果做了些小修改,一式两份,一份给了兵部,另一份则是发往皇后手上了。”
柏熠喝茶的习惯是被顾贤培养出来的,茶道手艺自然也是和顾贤学的,颇有几分火候。他私下里并不是爱端着架子的人,因而与翟夕交谈起来很是平易近人二人喝茶也是悠闲。
“楼儿设计的那个神臂弩真是神兵利器,令狐纯还没见识过神臂弩的威力吧,待本王专门再练一营弓弩手专门招待柱国上将军。”
“王上难道不打算速战速决吗?臣听闻陛下已经下旨御驾亲征,江宁驻军整装待发,难道王上不打算与陛下会师洛阳城下?”
柏熠倒茶的动作一顿:“有时候,欲速则不达。”
“臣下愚钝。”
“李倓能把李家人分散起来藏在各处,固然是保全了李家的血脉,但却让这些人少了历练的机会,如今的李家并无将才可用。北燕胡人虽然骁勇善战,但大多缺少谋略,冲锋陷阵在行但统兵就差着了。是以,现在李倓手下可用的将领只有令狐纯与风易,这也是李倓急着让令狐纯收敛北燕军队的原因。”
“不是还有蓟州军的哥舒城?”翟夕不解。
“刚愎自用之辈,不足挂齿。”柏熠一哂,“他统兵的本事一般般,却总以将门之后自诩眼高于顶,迟早要吃大亏。”
“若是陛下遇上风易,怕也是不好对付。”
“有本王在此牵制住令狐纯,卓成的东线压力就会小很多。以如今洛阳的局势,风易轻易不会离开李倓身边,别看我们先动手,但最后先到洛阳城下的没准不是我们。”柏熠将杯中茶一饮而尽,“不过你说得对,我们也不能拖太久,若是不能及时接应卓成,他孤军深入北方腹地就危险了。”
“破令狐纯,王上可有计策了?”
“尚未。毕竟是狼王,又被楼儿与卓成坑过好几次了,怎会再上当。只怕计谋难以奏效,只能靠硬拼了。”柏熠挥了挥手,“你也去休息吧,待本王再好好想想。”
“臣下告退。”
出了营帐,翟夕伸手探入袖口,袖袋里藏着一封密信。他摸了摸信纸,犹豫了片刻,朝驿站走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有顾贤压阵,自然没人敢在朝堂上造付东楼的反。付东楼也是个聪明的,知道自己的弯弯肠子和这群官场老油条没法比,索性在朝堂上装起了活佛菩萨,宝相庄严往凤位上一坐,拿不准的事儿绝不开口。
这个主意还是身边儿的雨露给他出的。柏钧和临走之前留给付东楼一男一女两个人,皆是跟在柏钧和身边文武双全的心腹,为了应付东楼“风花雪月、雷雨星霜”的景,女的那个改叫做雨露,男的那个名曰星芒。
付东楼身边的几个自从陪嫁进宫俱是水涨船高。作为皇后的贴身女官,花院做了尚食女官月桥则是尚仪。雨露会功夫不说更是通晓文墨,以往跟在柏钧和身边的时候帮柏钧和管着机要书信,对朝局亦有见识,所以正一品的尚宫非她莫属。对于风泱雪襟霜衣几个,付东楼早就有言在先绝不能被太监了,这样反倒不好安排了,最后萧彤锦发了话,三个鬼精灵俱是领了和星芒一样的衔——内廷正一品御待诏,占着帝后私人秘书的名接着做贴身照顾付东楼的事,可是给这三个小不点乐疯了。
封了御前侍卫总领的雷霆与一样稳重不苟言笑的星芒瞧着三个机灵鬼整日美得屁颠屁颠的,面上无奈心下好笑。好在风雪霜三个都是有分寸有规矩的,在外面从来没给付东楼惹过麻烦丢过人,便也没那么让人担心了。
雨露的原意是主子不说话,下面的人就猜不透主子的心思不知道主子的深浅,自然只能敬着,可付东楼要是真把自己当个哑巴了,时间久了也会让人看出底细来。是以付东楼每日下了朝便跟着顾贤学着批奏折,有时间了还去萧彤锦宫里听太后念叨念叨这些大臣家里千丝万缕盘根错节的亲戚关系,再加上他爹付泽凯时不时给他通报些宫外的要紧事,付东楼在处理政务上的进步也是显而易见的。
有了这些背后的功课,付东楼又是熟读史书的,柏钧和走了不过半个月,付东楼就开始在朝堂上捡着自己有把握的事儿发表意见了。早就见识过付东楼本事的朝臣们见皇后不时点出的事儿每每切中要害又观点独特,对付东楼的敬意又加三分,心里也忍不住嘀咕:大楚嫁了男人的男人,还真是个顶个的厉害。
柏钧和此次出征带的不是羽林军而是江宁及长江沿线的驻军,虽说都是大楚的军队,但江宁驻军无论从装备配备上还是兵卒的战斗力上都不如羽林军,所以付东楼身在后方一门心思都扑在了怎么在短时间内用军械硬件提升战斗力上。恰巧此时长安前线送回了公输哲修改过的军械图纸,付东楼便着手改造起大楚的军工厂来。若是能把流水生产线以及模具生产零件拼装的生产模式在军工厂应用起来,短时间内大大提高神臂弩和陌刀横刀的产量便有了可能。
为着军工厂的事,付东楼已经和工部户部的人忙了好几天了,风泱急急火火地闯进集贤殿的时候,付东楼就在和工部尚书等人商议工匠的问题呢。
“主子不能喝!”
集贤殿作为帝后的御书房,未经通报闯进来个奴才已经是坏了大规矩了,这个奴才还一进来就大呼小叫着打落了皇后陛下手中的碗,简直是大逆不道,就该拖出去乱棍打死。
“风泱,出了什么事了?瞧你跟失了魂似的。”付东楼皱着眉看着打碎在地的瓷碗,那里面装着花院给他做的党参乌鸡汤。接过雨露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手,付东楼想上前两步看看风泱,却被星芒拦住了。
“主子。”星芒只唤了一声却不多说话,伸臂在付东楼身前三步不失体统地将付东楼与风泱隔开。
工部尚书等人见状纷纷告辞,不管此事是宫闱内的秘辛还是朝廷上的大事,没出结论前都不是他们这些外臣该掺和的。
月桥扶了付东楼轻声道:“主子先坐下,站久了腿疼。”说着又对霜衣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护着付东楼往殿中的主位上去。
雪襟有条不紊地收拾着书桌上的文书,花院拿了小簸箕收拾着地上的党参乌鸡,雷霆则是在大臣们都离开后就叫侍卫戒严了集贤殿,本人更是守在门口寸步不离。
风泱脑中的热度慢慢退去,确认了付东楼没事,又见周围的人井然有序,心下明白了几分,苦笑一下走到付东楼身前跪下叩首道:“主子早有防范就好,若您真有个什么,奴才万死难赎。”
付东楼垂下眼眸没说话,对风泱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风泱膝行几步来到付东楼腿边,不期被付东楼温和地拉住手,竟是迎上了一个温润的笑脸。
“看你吓的,是主子不好,早该跟你交个底的,但那样许就抓不住背后的黑手了。这几日你吃不下睡不着的,小脸都尖了,主子以后捏着都不顺手了呢。”
被付东楼几句话说的再也忍不住,风泱伏在付东楼腿上大哭起来。付东楼极有耐心地拍着风泱的背哄他,心里替风泱觉得凄凉——这就是乱世,为了权力连血脉相连的人都能往死路上逼。
和公输哲的图纸一起寄来的东西里有一封翟夕的密信,信上的内容让付东楼大惊失色——风泱是李家的人,血脉纯正的凤子龙孙,李倓的兄长李豫的幼子。若是唐朝没亡国,李豫便是唐代宗,风泱少说是个王爷。
风泱流落难民堆自然是李倓做戏,但李倓即便是做戏也是来全套的,风泱当时病饿交加差点没死可不是装的。费尽心思塞个人过来当然是有意图的,只是孩子太小将来能不能听自己的还是两说着,所以才又叫翟夕来盯着,即便如此,李倓也没真心想用风泱,只当是为兄长留下血脉。
翟夕一直都知道风泱的身份,知道风泱只是个孩子和阴谋算计的毫无牵扯,对他很是同情。当初付东楼被赐婚住进国公府之后,翟夕不想风泱被李倓重新掌控去做工具,便“巧遇”风泱让风泱回到了付东楼身边。
本来翟夕是不想揭穿风泱的身份的。付东楼与风泱主仆关系甚好,跟着付东楼风泱也能有个好前程,翟夕不愿意去做挑拨离间的人,但与柏熠喝过茶之后翟夕不得不多存了一分小心。
如今大楚是打算两方夹击李倓,顺利的话很可能将刚刚复国的李唐掐死在萌芽里。此时若是付东楼在后方有个三长两短,柏钧和必然心乱,李倓便能化危机于未然。给王姝儿送毒药挑拨她弑君的人到现在都没抓出来,翟夕思及此处心里发凉。风泱是一定不会害付东楼的,但他毕竟是付东楼的近身内侍,谁若是借了他的手……后果不堪设想。
思虑再三,翟夕才写了信,至于分寸如何拿捏风泱如何处置,他这个外人就不掺和了。
“好了风泱,不哭了,那碗鸡汤里没下毒,要下毒的人已经被主子抓住了,这可还要多亏了你呢,风泱是有功的,别吓唬自己了。”
连日来的惊吓担忧全都发泄了出来,风泱的情绪也稳定了些,抽抽搭搭地道:“主子是不是早就知道奴才姓李了。”
“也不算早,师兄前些日子才告诉我。”付东楼拉了风泱起来,“你若是不妥当,师兄断不会拖到现在才说,师兄信你,主子更是知道风泱乖巧,我们都没觉得你会做错事,你也确实没辜负我们的期望。”
风泱脸上一红,喃喃道:“说是姓李,可奴才都没个正经的名字。初跟着您的时候叫贵喜,后来改做风泱,姓氏不姓氏的,奴才全然不在乎的。奴才只知道救了奴才命的是主子和楚国夫人。”
“可是……”风泱说着又跪下了,“他们毕竟是我的生身父母,我不会听他们的害主子,但让奴才直截了当地找主子把他们揭发出来……奴才不是没想过,却不知如何开这个口。”
别说是孝道大如天的古人,就是现代人,检举亲爹亲妈都不是件容易事,何况风泱才多大,要是眼都不眨就把亲生父母卖了,这样的人才可怕。
星芒站在一旁得了付东楼的眼色,出面解释道:“主子知道你的身世后便叫我们平日多注意着你,倒不是防着你生了外心,实是怕你被人算计了。你收了封密信信里有毒药的事主子一开始就得了信儿,见你将毒药扔进了恭桶便说没看错人。”
月桥递了帕子给风泱,打趣他道:“你也是个傻的,就算不说背后是李家,难道就不能告诉主子投毒之事?其余的主子自会去查,也省得你成天战战兢兢魂不守舍的,还偏以为我们什么都看不出。”
“奴才只知道李倓是厉害人物,他要害主子,在奴才这儿不成总还会想别的办法。所以奴才就一直给传信的人留字条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想拖着他们等能抓到人了再告诉主子。若是提前说了,主子动作明显了,他们便会收手,到时候他们躲在暗处主子岂不是更危险。再者说奴才拿不准传信人的身份,虽想过将情况透露给雷霆和星芒,却怕自己的言行被人监视着,让他们察觉到更对主子不利。”
付东楼伸手捏捏风泱的小脸蛋:“主子的风泱还有这份见识,有前途。”
“主子……”极哀怨地望着付东楼,风泱没敢躲他主子的“魔爪”,只好继续说正题想着他主子能放他一马。
“凡是您吃用的东西,花院姐姐都会仔细检查过,奴才虽没见过传信的人但知道他就在宫里,奴才实话实说也比胡乱编个理由让他起疑的好。他见奴才数日未得手便说叫奴才不用行动了,只等着今日奉给您一碗党参乌鸡汤就是。“
“奴才现在是御待诏,在您面前又得脸,于宫里使唤几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便和御膳房还有小厨房的总管说了让他们对党参乌鸡之类的东西上心,连带送材料来的人也注意着。”
付东楼食用的滋补炖品向来是花院亲手做的,是以风泱并不担心有人会在制作过程中下毒,因为花院谨慎,做东西的时候向来是亲自盯着的。如此一来,能被下毒的就只有材料了。
“奴才上午接了信儿,赶忙安排了人,正要和您禀奏这事儿,就听说汤已经给您送来了,这才急火火地冲进来……”
风泱想到此处心里有些委屈,他主子变精明了是好事,但要不要这么坑他啊,早说一切皆在掌握之中他哪能吓得肝胆俱裂。
“那个司库女官已经抓了,你也不用整日睡不着觉了。说起来如果这次不是你拖住了她,母后和我想抓住这个埋在宫里的钉子也难。”拍了拍风泱的手,付东楼笑道,“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这么大的事不是你一个人能抗的,以后再有类似的情况先和我说,你主子我也不是以前那个楞乎乎头脑一热就去分了家的人了,风泱要信主子才是。”
付东楼说着还看了看身边的几个:“你们大多是太上皇教导出来的人,还有的是王爷身边的,但入了奴籍没了姓氏总归不利于以后的前程。我早就说过会给你们脱了奴籍的,这话是算数的。近日我还和母后商议呢,在官宦人家里挑了好的给你们上了户籍。一来你们是我的心腹,那些人家为了讨好我也会善待你们,二来你们有个好身份将来总是便宜的。尤其是风泱,可不用再听北边那些人的吓唬了。”
雷霆在外面不知此事,其余七个人听了付东楼的话都愣住了,而后跪了一地不住地对付东楼磕头。
虽是有心笼络,但身边这几个人无论跟他时间长短对他都是极好的,付东楼没有那么重的尊卑观念,自然是人对我好我对人好,为八人着想也是出自真心。
风泱的事儿付东楼直觉认为不是李倓做的。李倓早知风泱不可用不会出此昏招,就不知道是李家的哪个猪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