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提起此事付东楼一愣。自己是穿越来的只有柏钧和知道,可那天令狐纯突然出现劫走自己,想必是在屋中潜伏了一段时间。付东楼一直担心自己的秘密被令狐纯知道了,可今天听他这么问,应该是没听到自己与柏钧和的谈话。
“当然是真的,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我们走吧。”
“难道你想问什么事儿,那事儿应该是我失忆前知道的。”难道他们劫持我不单单是为了织机兵器?
“差不多吧,可现在说了也白说。”
付东楼这几日渐渐适应了马上行路,大腿内侧伤也因为令狐纯的药好了七七八八,可他实在不想继续在马上待着了,坐久了腰疼。
“我还是走几步吧,你们这么多人看着我哪跑得了。”逃跑计划在出山林之前付东楼是不打算考虑了。山中有野兽,他熟悉的山路也就是令狐纯最近走过的,怎么出山他并不知道。如果从令狐纯这里跑掉了再因为迷路送了命,那真是冤死了。
令狐纯抓自己还能有什么目的?这个目的和逗留山中有关吗?付东楼被六个鲜卑武士围着跟在令狐纯身后,一边走一边思考起来。
被人派了监军都不着急,大本营长安可能有变故也不着急,这令狐纯打算干什么啊。
“你是不是在找东西啊。”付东楼试探着问了一句。
令狐纯脚步一顿,回过身来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最近都在围着这块地方打转,你的人一边行路还一边探查周边的草木山石,东敲敲西看看的,也并不只限于道路两旁。起初我以为你们是怕草丛里有蛇,可现在越来越觉得你是在找东西。”
令狐纯的态度让付东楼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除了这些,他还有别的发现。
“那你说说我们是在找什么。”令狐纯叉腰一笑,目光灼灼地盯着付东楼。
“是不是在找一处古迹。”
极为笃定的语气让令狐纯感到吃惊,付东楼的自信让他没法编造谎言来糊弄过去。
“我们确实在找一处古迹,你怎么发现的。”
周围的鲜卑武士听得首领不善的语气,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刀。
付东楼轻蔑一笑,颇有些睥睨众生的高傲,“你早说你是要找古迹啊,早点说出来我早就告诉你你要找的东西在哪了。我大概估算过,你要找的古迹如果和我发现的是一处的话,那这古迹就在我们脚下。”
、第六十七章
如果不是当初报志愿的时候闹了个乌龙,付东楼本就该是史学院的学生。不过从小熏陶出来的良好的文学修养让他读文学学位没什么难度,文史相通,进修文学对他研究史学也多有助益,这般考量之后付东楼才没申请转院。
可让文学院的教授们恨得牙痒痒的是,付东楼这个文学院的高材生三天两头翘课往史学院跑,还经常被借调去野外考古,真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但也正是因为跟着史学院出去考古积攒的经验,付东楼才能有今时今日一眼看出脚下有古迹的本事。
如果令狐纯是来这里寻宝的,倒是可以借此机会拖住他……付东楼忖度着。考古挖掘挖个几个月是寻常事,更何况令狐纯等人又没带专业器械,在这山上找个一年半载也是有可能的。若是真能拖住令狐纯在此处多滞留些时日,兴许能等到柏钧和派来的救兵。
“一座山是荒山还是被人类开发过并不是很难看出来。人类生产生活的种种活动会留下痕迹会对地层产生扰动,地表的植被水纹山石等等受人类活动影响也会发生变化。”
付东楼被令狐纯探究的目光一盯心下一阵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赶忙换了一种比较直白的说法:“简单来说,原始森林和有人开发过的森林是有些区别的,你们就没发现这地方的树木植被和别处都不一样吗?”
令狐纯又仔细看了看周围的树木,摇摇头道:“都是一样的品种,未见有什么不同。”
“真笨,还是柱国上将军呢,观察力这么差。”天天被令狐纯嘲笑体力不好,付东楼早就憋了一肚子闷气了,这下总算找到机会以己之长比人之短了。
“你看咱们里侧的树木的枝干是不是比外侧树木的看上去细一些,长势也不如外面的好?”
这几日付东楼为了记路,对周围的环境植被很是上心,发现其间的差别并非难事,而令狐纯等人大概是一门心思找建筑物,哪里注意花花草草了。哪怕现在付东楼指了出来,令狐纯也很是费了番功夫才发现差异。
“这些树应当是被人移动过的。比如说我要在这个山头上盖一间屋子,肯定要先砍树腾出盖屋子的地方不是。这个古迹的建造者想是为了让建造的东西能隐蔽起来,这才没有砍树,而是先把树移走等完工再原样移回来。如此大费周章,也不知是藏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付东楼说着睨了令狐纯一眼,一声轻笑。
“可这些大树根系太深太大,移动的时候定然不能取出全部的根系,如此一来就伤了根。树伤了根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调养回来,因而这里侧的树木就要比外面的显得纤弱。”
“再者这些树下面有建筑遗迹,土壤结构肯定不像没有人工开发的地方。比如在下面建一座宫殿,树根延伸到同样的深度,位于宫殿上的树的根系就会碰到青石板之类的建筑材料,而位于其他地方的树,其根系则是继续在自然土层中生长。这么一来年月一久,树木之间长势的差异就显现出来了。”
付东楼一边说着一边指点着两侧的树木,“我原也只是猜测这下面有东西,并不十分肯定,可一看你的态度,我就知道我猜的没错。”
令狐纯笑着鼓起掌来,“看来抓你一起来还真是个明智的决定,没想到国公之子、未来的瑞王卿竟然对偷坟掘墓这类事儿在行。”
偷坟掘墓?付东楼完全不信令狐纯的话,却没立刻表现出来,而是试探着问道:“你们来这到底是要找什么?你们要找的东西究竟和我有什么关系?”事到如今付东楼才不会相信令狐纯是抓了自己之后顺道来这里的,定是早就谋划好的。
令狐纯盯着付东楼的眼睛凝视良久,锐利的目光看得付东楼浑身不自在。
“我奉旨来此处寻找古蜀国留下的宝藏,传说望帝杜宇丛帝开明之墓就在这里,他们墓中有许多稀世珍宝。如今大燕南对楚北对回纥连年征战府库吃紧,所以才我才要跑这一趟……”
令狐纯起初说得轻松,可付东楼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越往后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到最后甚至带上了鄙夷的味道。令狐纯被他看得说不下去了。
“令狐纯,楚人都说你是柏钧和唯一的对手北燕的军神,可在我看来,你比之柏钧和犹如燕雀比鸿鹄,你根本不配与他相提并论。”
从未见识过有如此威势的付东楼,更从未被人如此贬低过,令狐纯上前两步朝付东楼逼近,沉着嗓子声音低沉地好似闷雷:“为何如此说。”
轻蔑一笑,付东楼竟没被令狐纯吓到,反而是抱着双臂冷冷盯着令狐纯:“北燕的柱国上将军也不过如此。”
“行军打仗你或许可以和柏钧和一比,这个我不懂。可论见识心胸,你不及他分毫。只会排兵布阵至多算个将才,唯有见识卓绝胸怀宽广者方能称为帅。”付东楼哂笑,“你令狐纯没有为帅的气象!”
绕开令狐纯,付东楼踱了两步环视四周道:“古蜀国宝藏?金银财宝?你是不是还想说史朝义派你来找长生不老药啊?这种拙劣的借口茶楼里的说书人都不稀罕说,你竟然好意思拿来糊弄我?你当我是白痴吗?”
“庆丰粮店那次,柏钧和就告诉你,你要尊重你的对手,如今看来他那番话真是对牛弹琴。你若当我是个白痴的还费心思来哄骗我,那你也比白痴强不到哪去。也许你并不把我当做对手,你觉得我只是你的阶下囚,但就凭你这几天表现出的寻找古迹的能力,眼下你想得到你想要的东西,非要我帮忙不可。”
“试问,你若真是来找宝藏的,就凭你们几个人,即便找到了能搬走多少?统共七个人,你们能带走的财宝就算都换成金子才能有多少斤?对于一个国家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所以你们来此根本就不是找什么古蜀国宝藏。”
令狐纯哂笑:“你还真是心思细,看来以后要想骗你,假话须编造得缜密些了。”
你拿别的骗我未必不能把我蒙了,可是拿考古这些东西骗我,少爷我只能说你踢到铁板了。要是你这种外行人都能忽悠我,少爷我文史两学院男神的招牌早就给砸了。
下颌微挑,付东楼颇有些得意,继续道:“你一个北燕柱国上将军,甘冒奇险跑到大楚来又是绑架又是寻宝,你要找的东西定然不是等闲之物,也定然不会是无头苍蝇似的乱找。你之所以能找到这个荒无人烟的山头,必定是有人或者文书典籍的指引吧。”
“我猜不出你要找什么,但如果你的消息来源靠谱的话,那你找错地方了。或者说你还是在骗我,你要找的的根本就不是一个古墓,因为这地方完全不可能有古墓。”
“你之前说我不是来找金银财宝的,剖析得很有几分道理,可你为什么就敢肯定此处没有古墓?”
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失忆了,莫非他一直知道我是来找传国玉玺的?令狐纯心里没底。
眼前的付东楼自信满满意气风发,面对令狐纯这样的强敌竟能侃侃而谈不见惧色,这与令狐纯印象中以及楚国传闻中的付东楼相去甚远,可以说是判若两人,令狐纯忍不住怀疑自己绑错人了。
“谁找坟地不讲究个风水啊,除了乱葬岗,一般老百姓家死了人还要找个风水先生看看再下葬呢。我虽然不是研究风水的行家,可古墓见得多了,几种大吉、大凶的简单风水还是能看出来的。”
付东楼说着一指不远处的小河道:“不要以为依山傍水就是好地方,此处正是河道转弯处,急水滩头做坟地是不吉利的。这座山荒无人烟,树茂谷深,若不是常来常往怕是都找不到路来,可谓深谷绝境,在风水上做阴宅也是大凶的。”
见令狐纯的手一指搭在腰间的弯刀上,付东楼一挑眉,“你昨天在山那一侧的时候有没有发现拔刀略显吃力?我看你们打猎时觉得你们用这些金属器的动作不似以往顺畅,这是因为山那边那些寸草不生的黑漆漆的山石乃是磁石。一般来说多乱石顽石的地方也不适合做阴宅。”
令狐纯全然不懂风水,可见付东楼信手拈来说得有理有据不似作伪,心中便信了七八分。
“你还真是博闻强记,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竟然也能说到几分。”既然瞒不住,再继续编瞎话也没意思,何况付东楼说得对,想要找到东西还真要借助他帮忙,令狐纯索性坦白道:“不错,我们来这里找的确实不是古墓,但却也是个类似古墓的东西——地宫。”
“这地方我们来过几次了,并非是找不到地宫大概的位置,而是找不到入口在哪。这几天我们围着这里转圈,就是在找大门在哪。”
这倒奇怪了,一个将军怎么做起考古这行当了,既是要来找东西何不带上行家。付东楼正纳闷,就听令狐纯道:“至于我们找什么,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诡异地目光看得付东楼发毛,思及自己“失忆”的事儿和令狐纯言语间流露出的蛛丝马迹,付东楼愈发肯定令狐纯要找的东西是“原主付东楼”该知道的,不然令狐纯寻找这么秘密地东西怎么会带上个肉票?不仅累赘还有泄密的风险。
一个中书令的私生子,亲妈不过一个舞姬,能知道什么惊天秘密?难道这个秘密是木炎告诉“付东楼”的?可师父知道我失忆了啊,要是有什么要紧事儿该交代的早该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跟我说了啊。
现在看令狐纯的态度,这东西一定是十分紧要的国家机密,越少人知道越好的那种,否则令狐纯就该偷渡一队盗墓贼之类的挖宝行家来帮他找,哪能自己一个人在这乱转。
“你要找这处古迹的入口在哪,至少要先知道它的建筑面积吧,说白了就是这东西有多大。若是这个建筑物周长只有三十丈,你却总在周长五十丈的范围外找,你能找到才怪。”
令狐纯说他来过几次了,能找的地方八成都找遍了,若是这样还没找到入口,只能说明他们一上来对建筑物规模的估计就是错的。
“那你说这处古迹有多大?”令狐纯眉毛一挑不答反问。
“你当我神仙啊,什么都能知道,这要经过实地勘测才能弄清楚。”真是无知,付东楼突然觉得令狐纯智商有点太低了,和他说话真是费劲。你看卓成,就算不懂,也会好好听着边听边学,断然不会问出这么蠢的话来。哎,智商是硬伤啊,令狐柱国。
“我看你前面说的挺在理的,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
“哼,你不就是想试探我看我是不是真的对此一无所知吗?”令狐纯的态度让付东楼愈发火大,真是一点合作的诚意都没有。
“没错,我就是在试探你,你现在落在我的手里,想活命的话,我劝你还是乖乖配合的好。”令狐纯抽出弯刀在付东楼脸上轻拍两下,又凑到他耳边用毒蛇吐信一般阴冷的声音恐吓道:“你说我要是划花了你的脸,柏钧和还会要你吗?”
还未等付东楼答话,令狐纯倏然转身挥刀,一支羽箭被锋利的刀刃截做两段。
“堂堂瑞王竟然也会暗箭伤人,阁下此举真是让本将长见识啊。瑞王来了有一会了吧,终于肯现身了。”
、第六十八章
“本王的王卿不需用一副好皮囊博取本王的宠爱,可若是他伤到了,本王会心疼的。”柏钧和似是意犹未尽还想再来一箭,隔着令狐纯望了付东楼一眼,才缓缓收了弓走上前道:“能挡住本王一箭,狼王果然名不虚传。”
“虽然很不希望是你,但听到下面传来响动,我便猜到是你了,也只能是你。”令狐纯丝毫没有被发现或是被揭露身份的恐慌,反而是把弯刀收入刀鞘嘲讽了柏钧和一句;“瑞王真是沉不住气啊,我不过是在你媳妇脸上比划了一下还没下刀呢,你就迫不及待跳出来英雄救美了。”
“卓成!你怎么会在这!” 一阵暖意从心中升起,付东楼莫名的兴奋起来却也多了几分急躁。付东楼想过柏钧和会派人来救他,但他没想到柏钧和会亲自来。一国亲王、三军统帅怎能亲自犯险!
“你在这我怎能不来。”
满心的不安被柏钧和一句话驱散了,这般温柔的腔调似是从未在柏钧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