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拿下长安,大楚的商队就可以顺利地去往西域而不必受北燕关口的盘剥,这样一来,曦瑜烧制出的雅致瓷器就可以远销西域诸国,那定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柏钧和浅笑着摇了摇头,他的楼儿财迷起来的样子真是可爱,总勾得人想再多纵着他一些,楼儿那种小孔雀似的骄傲只会让自己更想亲近他,可这话又不能明说。
柏钧和其实很想告诉付东楼,很多时候自己喜欢搂着他亲吻他并不是拿他当女人来哄,而是情感到了那里便自然而然地这么做了。
付东楼是瑞王卿,是柏钧和的正室,并非侍妾娈宠之流,是以大婚之前柏钧和最多也就是在两人独处时吻一吻他,并不曾有更一进步的动作,这是对王卿的尊重。又因着付东楼有胡人的血统,这份尊重在人前便又加了几分,为的就是不让人看轻了瑞王爷心尖儿上的人。但这并不代表柏钧和对自己的未婚妻没有任何旖旎的念头。
此时此刻付东楼远在汉中,柏钧和多日见不到他只在心中想着,身上竟泛起一丝燥热来。脑海中浮现出意乱情迷的画面,耳边也仿佛听到了付东楼带着笑意的呼唤。
“卓成……”
那声音不是平日里听惯了的付东楼清亮的少年嗓音,声音里掺进去了一丝妩媚的味道,好像一片羽毛划过心头,搔得人心上痒痒的。
“上将军,属下有军务禀奏。”
亲兵的声音骤然响起,将柏钧和缱绻的心绪惊散了。察觉到自己的窘态柏钧和不禁苦笑:在中军大帐里想着未婚的王卿起了那档子心思,这算什么事儿。也亏了自己领军来前线了,否则一直和楼儿待在一起,没准真就会做出什么来,那可真真委屈死楼儿了。
深吸了几口气,柏钧和闭目调整着内息,自己现在都佩服自己那一日能迈得出腿,没有留在中军大帐中与付东楼同榻而眠,要是现在曦瑜就睡在他的榻上,那可是致命的诱惑。就算是为了能在冬至与曦瑜完婚,也要尽快解决长安的麻烦,这婚事真不能再拖了。
帐外的亲兵等了一阵子没听到柏钧和的声音,便提高了声调又禀奏了一遍:“上将军,属下有急件待呈。”
“进来。”
收敛好心思,柏钧和将神臂弩放到一边正襟危坐。那名亲兵进得帐内莫名地觉得大帐中气氛诡异,他们上将军身上透出无形的威压向他袭来好像是要发火,可偷瞄一眼上将军的表情却并无异样。呈上一封来自汉中的急信,亲兵不自觉地多往后退了几步。
信是从成都传来的,是瑞王府特有的密信。自从付东楼正式册封的圣旨下来,顾贤就派了专人来教付东楼王府密信的密码。之后所有柏熠顾贤寄给柏钧和的信,都会由飞隼传到汉中,由付东楼再传过来。
虽然付东楼知道这些信除了柏钧和之外没人看得懂更没人敢看,可他并没有在信中多加几句儿女情长,却也少不了亲昵的问候。柏钧和了解付东楼的想法,付东楼是不想让那些小儿女心思影响自己阵前决策。对此,柏钧和心下熨帖不说,更是对汉中的来信多了几分期待。
让亲兵退下,柏钧和颇有兴致地拆了信,却是没看几行神情大变,脸色愈发阴沉。
信中所说之事正是付泽凯那日特意找到南山苑告诉柏熠顾贤的。如果说北燕现在混乱的朝局是狂风巨浪都摆在明面上,那大楚的危机则是暗潮涌动都在水下面。自谢才人流产之后,大楚各大世族之间的走动愈发频繁起来,并非是正常的礼节性走动,他们的串联让人感到不安。
而这些不寻常的串联背后隐隐有李家的影子,才是让付泽凯焦虑忧心到毫不避忌地找上门去与顾贤柏熠商讨的真正原因。
、第九十二章
付泽凯作为开国功臣一国中书令,政治智慧与权谋手腕都是有的,但他寒门的出身在某些时候会成为一个短板让他处处被掣肘。
不要说兰陵萧氏太原王氏这样世家里的世家,便是顾贤出身的无锡顾氏这样的小世家都不买付泽凯的帐。在这些传成几百年的世家大族眼中,付泽凯就算权势滔天,也和暴发户没区别,骨子里的泥土味永远去不掉。是以,平衡各大家族关系的事儿付泽凯做不来,他实在没那个威信,说了话也没人听。
但眼下这情形顾贤或者萧彤锦也不好直接插手干预。虽然付泽凯的政治直觉向来准确,他说各大世家有异动绝非信口雌黄,可各大世家毕竟还没做出什么越矩的事儿来,冒然采取行动反而会打草惊蛇。
几日来顾贤和柏熠都收了谈情说爱的心思思忖起对策来。顾贤回王府办了个茶会,把各大世家的人执牛耳之人聚到了一起谈天说地。顾贤这茶会找的由头也好,说是让大家开开眼见见付东楼指导下王府私窑烧出来的秘色瓷。如此一来各大家族为了长见识都争着来看稀罕物,既达到了顾贤探底的目的又给付东楼博了好名声,可谓一举两得。
世家大族能屹立百多年不倒,其宗族之长又岂能是蠢钝之人。顾贤皮里阳秋大家都懂,那些心里有鬼的人见王府这么快就作出反应心下岂能不多几分寒意。一个茶会下来,那些打着算盘的人不得不收敛几分愈发谨慎。
这厢茶会上顾贤和一群权力场里的老油条斗心眼儿套话,那一厢柏钧昊在宫中坐卧不安。在柏钧昊看来,顾贤请了这些人去喝茶,是要兑现之前“讨说法”“要交代”的威胁了。
让皇上放□段去和臣属道歉,柏钧昊做不到。即便顾贤是长辈柏钧昊也不能这么做,否则日后在朝中瑞王府的权势岂不是更加煊赫,他这个皇帝当得愈发没滋味了。
本来是为了给谢才人的胎祈福,柏钧昊把木炎留在宫里没让木炎回青城山,可这几日柏钧昊都没见到过木炎,眼下正好想找木炎问个主意,柏钧昊便去了木炎在宫中的居所。
因着是想讨个主意对付顾贤,柏钧昊怕走漏了风声并没有大张旗鼓带着仪仗过去,到了木炎的寝宫门口都没叫通传。一眼看去客厅里没人,柏钧昊走了进去,左右看了下扬声道:“国师在忙什么,朕此来可是打搅到国师了?”
半晌没人回应,柏钧昊觉得很奇怪。若是木炎没在,刚才进来的时候守在外面的宫人就该告诉自己了才对;若是木炎在,为何不出来?
寝殿中弥漫着一股低沉的气氛,柏钧昊皱了眉,抬脚往内间走。
木炎此刻正躺在内寝的一架摇椅上,他并没有在睡觉或是闭目养神,而是直愣愣地看着窗外发呆。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是柏钧昊从未在木炎身上见到过的,仿佛眼前这人所有的智慧所有的灵气全都被抽走了,只留下一副形容憔悴的空皮囊。
“国师?国师你怎么了?要不要传太医?”
惊觉身边有人,木炎眼皮一动,目光移转到柏钧昊身上,极为失礼地盯着柏钧昊看了片刻才匆忙站起来躬身行礼:“参见陛下,臣御前失仪,陛下恕罪。”
虚扶了木炎一眼,柏钧昊此时怎会和木炎计较这些小节:“国师不必如此,发生了什么事儿让国师这般……这种失魂落魄的样子可不像是您身上该有的。”
“不瞒陛下,臣的大徒弟风易前几日殉国了,他的身份本就是大楚机密,纵然他死了臣也不能对人直说此事更是无法为他求一份哀荣……这些也都罢了……可风易他陪伴臣多年,臣与他之间的情分放在那,他走的这么突然,臣实在是……”
木炎哽咽,已然是说不下去了。
柏钧昊在听到风易死了的一瞬间就懵了。柏钧昊手中关于北燕的情报全都来自于风易那里,这是一条皇帝嫡系的情报线路,与瑞王府那边毫无牵连。尽管风易在北燕究竟是什么角色木炎一直没透露过,但这对柏钧昊的影响不大。
可如今风易死了,兵部上下又都是王府的人,那就意味着柏钧昊要变成聋子瞎子,以后关于北燕的事情,瑞王府说什么他就只能信什么,哪怕北燕没有要攻打大楚,瑞王府也可以谎报敌情借机调兵兵变了。
“好端端的,我们又刚刚拿下长安城,风易将军怎么就……”
“正是因为瑞王打下了长安风易才死了。”木炎顾不上君臣之礼,自顾自地坐回到摇椅里长叹一声,声音轻浅地说了一句:“风易就是北燕的将军南酆。”
“什么?!”
“本来镇守长安驱逐令狐纯是风易多年苦心经营寻求到的好机会,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他就可以在长安城里制造事端让史朝义彻底剥夺了令狐纯的兵权。陛下想想看,若是令狐纯的兵权到了风易手中,我大楚岂不是白得了长安城?更别说以后里应外合灭亡北燕了。”
“在王爷攻城之前,风易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去找过翟夕,想让翟夕告诉瑞王爷不要轻举妄动。翟夕和风易的情分一向不错,臣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起了争执,总之翟夕回去之后瑞王就出征了。如今羽林军大胜占了长安,可风易却被令狐纯的部下烧死在了长安城里,死后也只能以北燕将军的身份埋在胡人的地界……”
柏钧和一早就说过劫走付东楼的人就是令狐纯,那柏钧和救出付东楼的过程中是不是和令狐纯有过接触,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密约协议不成?
柏钧昊思忖着,沉了脸半天没出声。
“现在陛下知道为什么臣一直不愿意告诉您风易的真实身份了吧。”木炎心痛已极,强忍着悲伤继续说道,“皇宫之中耳目众多,臣不是信不过陛下,而是怕有人算计了陛下从您这里知道了风易的伪装身份。”
“风易在北燕能有那般地位,将来就是我大楚的奇兵,可若是他身份泄露,立时就有殒命的危险。如今他身死长安,可不就是……哎……难保不是令狐纯知道了南酆就是风易才会下此毒手。”
所有人都以为柏钧昊知道风易的伪装身份,有歪心思的人想打柏钧昊这边的主意是可以理解的,柏钧昊真的一无所知才是最安全的。对此,柏钧昊并无异议。
“你说风易冒险找过翟夕,那和弟应当知道风易的身份了?”难道是柏钧和见国师帮朕故意害死了风易?
思及此处柏钧昊立时胆寒——若是对国师的人都能轻易下手,那大楚还有谁是瑞王府的对手?
木炎长叹一声:“陛下莫怪瑞王,两军交战刀枪无眼,瑞王就算想救风易也是力不从心。说到底,风易的死应该记在令狐纯身上才是。”
揭过这一节,柏钧昊安慰木炎道:“国师心痛自己的大弟子,朕何尝不心痛风易将军这般忠臣良将。不如朕下旨为风易将军正名,追授他正一品衔赐公爵如何?”
柏钧昊说话的时候凝视着木炎的眼睛,他总觉得木炎今日的说辞透着蹊跷却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只能说,柏钧昊的这种感觉是本能。
“陛下万万不可。”木炎竟然给柏钧昊跪下了。
“国师万不可如此,快快请起。”先帝在的时候就免了木炎的礼数,柏钧昊又怎么受得起木炎一跪。
“陛下,臣是替风易谢陛下的厚恩,可是陛下为了仍然潜伏在北燕的细作着想,也不能在此时暴露风易的身份啊。”木炎顺着柏钧昊扶他的动作站了起来,“再说了,若是陛下公开了风易的身份,只怕北燕会将他挫骨扬灰。臣听说风易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若是再不能入土为安,臣这后半辈子只怕不能安心了。”
“是朕思虑不周全,险些好心办了坏事。”柏钧昊打量着木炎的脸色,试探着问说道,“和弟是年轻人,贪功冒进也是极有可能的,但他此次为了瑞王府的荣耀牺牲了国之大将,实在是太过分了些。不过这事儿无法声张,朕原还考虑封赏和弟,如今看来是大可不必了。”
“有功之臣如何能不赏,陛下就是不看瑞王府的脸面,也要顾及前线那些为国征战的将士,这可是陛下施恩的大好机会。”
“此时此刻国师还能为朕考虑,朕心甚慰。国师放心,日后朕一定好生奉养国师,替风易将军尽弟子之责。”
想到木炎一共收了三个徒弟,一死两叛,柏钧昊疑窦丛生:有神算鬼谋之称的木炎怎么会连自己的徒弟都看不住?翟夕与公输哲之事柏钧昊并非一无所知,翟夕因着公输哲对木炎起了外心不难理解,可付东楼就算失忆了又怎会与木炎离心离德到这般境地?木炎当是熟知弟子的性情弱点能对付东楼再次加以笼络才对。而付东楼仿佛换了个人一般,实在是难以解释。
“国师好生保重,朕今日就不打扰你了。”柏钧昊说着就往外走,也不给木炎留他的机会。
自从和弟订婚以来的这半年,似乎所有的事情矛头都指向瑞王府,这到底是巧合,还是瑞王府真的要动手了?柏钧昊回宫的脚步比来的时候更沉重了。
世家的问题没解决新的疑问又冒了出来,柏钧昊突然间发现,他似乎已经落入了一张大网中,可织网的人是谁他一无所知……
汉中羽林军营里,王斌想了半个多月了都没想出下联来,只能乖乖服软来找付东楼请教。
付东楼只是想降服这些拔尖闹事儿的,既然人家已经认输了,也没必要得理不饶人,当即就给王斌对了好几个下联,惊得王斌瞠目结舌,差点没拜付东楼为师。
说起来这些下联里,付东楼自己最喜欢的便是“桃燃锦江堤”。且不说这个下联的意境与“烟锁池塘柳”十分登对,更有“燃”字用的极妙,与上联的“锁”字交映生辉,让整个对联都活了起来。与“桃燃锦江堤”比起来,“炮镇海城楼”简直是入不了眼。
没对上对联,王斌自然没脸找付东楼要他的官职,正待王斌愿赌服输想乖乖回去做大头兵时,付东楼以调度后勤拱卫汉中有功的名义将他官复原职,当然了,留守汉中的所有军士都有封赏。
上前线打仗拿了长安杀敌立功有赏赐,在后方作保障的难道就没功劳了?付东楼此举不仅让王斌感激涕零,更让全军上下都念付东楼的好。
不过这一手高招可不是付东楼自己想出来的,而是在官场浸淫多年的翟夕提的醒,付东楼只是额外给了王斌恩典罢了,也刚好借着这个机会让自己有个台阶下,毕竟不能真的让太原王家的人去当兵,眼下这时局,还是稳着这些世家大族好一些。
还没等王斌好好跟付东楼表忠心,江涵突然急急冲了进来,顾不上礼数便着急忙慌地带了付东楼往外走。
“殿下请快向城外撤离,令狐纯带着大军直扑汉中,现在已经到了子午谷了!羽林军主力尽在长安,汉中防守薄弱,我等不能让殿下有任何闪失。”
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