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下手为强,免得将来被动,这是不二的生存法则,多尔衮不会对阻碍他道路的人存有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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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未雨绸缪前世仇 。。。
本来只是想稍微躺一下闭目养神;没想到竟然睡着了;或许是因为最近忙于政务;用脑过度。
多尔衮躺在榻上;又做了一个梦。
“拿走!”多尔衮随手拿起神龛内牌位,丢给身边侍卫;“还有这个,这个;这里面的牌位统统都拿走,以后这里要供奉的是我大清的列祖列宗!”太庙里多尔衮大手一挥,趾高气昂地宣布。
崇祯帝已吊死在了歪脖子树上;李自成的农民军已退出了北京城,是多尔衮占领了这座城,这座皇宫。
他是最终的胜利者。
太和殿上,多尔衮伫立在台阶之下,凝望着面前的几步远处的皇帝宝座,他是胜利者,但并没有胜利者的狂喜,那个宝座不属于他。
“哥,你就在这里称帝吧!还管那个顺治干什么!”多铎站在他身后。
“你想得简单!我在这里称帝,郑亲王必定在盛京反我,到时候前有流寇,后有分裂的八旗军,还有南明的军队,你嫌我死得不够快吗!”
这一番话吼完,周围的事物模糊了,他环顾四周,原来是站在了一条大道上。
不远处浩浩荡荡的队伍蜿蜒而来,他们衣着华丽,吹奏着礼乐,隆重而浩大。
“哥,顺治来了。”多铎又不知从哪冒出来。
“我知道。”
一回头,年幼的顺治已站在了他面前,他一身黄袍,眼神倨傲。
多尔衮犹豫了一下,俯下了身,行三跪九叩大礼。
再一抬头,梦醒了。
多尔衮重新坐在书桌前,支着额头。
那是他入北京之后的事了,没想到又在梦中回忆起。
有再大的权力,再风光的排场,人臣终究是人臣。
这辈子可不能再一次跪在他面前,向他行大礼。
多尔衮正想着,这时,敦达里端着一碗点心,送进了书房。
“王爷您得注意身体啊,皇上临走前吩咐我了,要我好好伺候王爷,不要让您太劳累了。”敦达里在他面前垂手而立。
“他人在外面还想那么多事呢。”
敦达里愣愣地看着多尔衮,眼神发直。
见他神情古怪,多尔衮便问道:“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以前伺候皇上的时候,不管是在贝勒府,还是在汗宫,每天到了夜深,皇上都还在忙。我在一旁看着担心,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让厨房煮了点心,希望他不要饿着。没想到这些年在王爷府上,还是如此。”
多尔衮一边吃着点心一边道:“你的忠心,皇上一直都是知道的。”
“这是我的本分,其实王爷和皇上还真像呢。”
“哪儿像了?”
“感觉像,刚才我一走神,还以为我正在伺候皇上呢。”
听着他略带歧义的话,多尔衮放下了碗勺。
“其实王爷的性子跟皇上也像。”有多尔衮的搭腔,敦达里的话又多了起来。
“性子?”
“都爱把事闷在心里。皇上有什么喜怒哀乐,总一个人闷在房里,不爱与别人说,以前最多也和郑亲王说说。王爷你也是,总有一肚子事,埋在心里。”
多尔衮掩饰道:“我能有什么事啊。”
“幸好您能跟皇上聊得来,可以给皇上排解排解。以前跟着皇上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天天盼着您能来见皇上,每次您来了之后,皇上的心情就好得很。这次八阿哥夭折一事也是,要不是有你在,皇上不知道要伤心到什么时候呢。”
“我也帮不上他什么。”
“那时候二阿哥和三阿哥没的时候,皇上别提有多难过了,整天不吃不喝,我伺候着都心酸。这次八阿哥又出事,我还紧张来着,真怕他受不了这个打击。不过,幸好皇上又有了九阿哥。”
多尔衮挤出一个笑容:“行了,反正都过去了,我吃完了,你拿下去吧,这边不用你伺候了。”
敦达里收拾起碗,倒退着离开了书房。
他啰啰嗦嗦的一席话,把多尔衮说得心里乱糟糟的。
皇太极会受不了吗?八阿哥的死已弄得他心力交瘁,如果再加上他赋予重望的九阿哥呢?他会被击垮吗?
多尔衮心不在焉地随意地翻着桌上的文书,忽然发现少了一份。
难道是没有带回来吗?多尔衮望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这么晚了,明日再说吧,反正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
多尔衮来来回回把手上的奏折翻过去又翻回来,怎么都无法静下心。
究竟在烦心什么,他自己都搞不清楚。
要不还是再进一次宫,多尔衮改变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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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们对他的深夜来访已是习以为常,一一向他行礼,他行色匆匆地走过,径直来到书房。
走进空无一人的书房,多尔衮有些不太习惯,总感觉推开房门,应该有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笑眯眯地对他说:“你来了,快坐吧。”
屋子里黑地伸手不见五指,也许是因为少了一个人的关系,显得冷冷清清的,站在屋里心里都是凉凉的。
他命人点燃了灯火,没有急于寻找奏折,而是坐在了他习惯的位置上。
偌大的书桌整齐地摆着文房四宝,不论有没有人伺候打理,他这儿总是干干净净的,就好像他做事情永远都是那么地井井有条。
望着空荡荡的椅子,那是上好的木料制成,上面铺着柔软舒适的皮毛,坐在上面一定很舒服吧?
虽然不是龙椅,但多尔衮仍然看得出了神,他鬼使神差地走向椅子,手按在了椅背上,轻轻抚摸着,仿佛在他面前不是一把的椅子,而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毫不犹豫地,他坐了上去。
果然舒服!
多尔衮靠在椅背上,环视着周围的一切。眼前的笔架上悬挂着几支常用的笔,小山似的笔搁放在一边,再旁边时玉石的镇纸,两沓奏折堆在书桌的一角,一沓是批阅过的,一沓是未来得及看的。屋子的左手边是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右手边是暖炕,角落里还附庸风雅地摆了一盆耐寒的盆栽。
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可似乎从来没有那么仔细看过这间屋子。
平日里,皇太极就是坐在这张椅子上,治理大清。
多尔衮此刻坐在这里。
眼角瞥到了压在镇纸下的一张纸,多尔衮知道是那份写给八阿哥的哀辞,他前些日子就发现皇太极临走时就放在桌子上,并没有收起。
他拿起来细细阅览,那天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并没有仔细看过,似乎比那天还多了几行字,看来是自己走后,他继续熬着夜,把这份哀辞写完了。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瑰丽的句式,普普通通,一字一句,满是哀伤。
“感逝者之不追,怅情忽而失度。天盖高而无阶,怀此恨其谁诉。”
借前人的话语,道出了他心中的愁苦。
——那时候二阿哥和三阿哥没的时候,皇上别提有多难过了,整天不吃不喝。
敦达里的话在脑海中回响,多尔衮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再一次烦躁混乱。
——这次八阿哥夭折一事也是,要不是有你在,皇上不知道要伤心到什么时候呢。
是这孩子命薄,没有机会在这世上走得更远。
——不过,幸好皇上又有了九阿哥。
福临……
如果福临也死了的话,他一定会受不了吧?他的身体本来就不能承受大悲,虽然每天盯着他吃药,可一旦垮下来,就再难恢复了。
多尔衮猛地把哀辞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要是真杀了福临,那就跟杀了皇太极没有什么两样。
该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做才好?
忽然发现,从什么时候开始,竟会那么在乎他的感受,站在他的立场,考虑他的喜怒哀乐?
一边是坐拥江山的野心,一边是难割难舍的情爱。
一边是拦住去路的福临,一边是用情已深的皇太极。
对皇位的渴望,和对皇太极的不忍伤害,像两股相反方向的力量在交战,好似要把他撕成两半。
多尔衮坐立不安,这张刚刚还舒服的椅子一下子长满了刺,怎么坐着都不舒坦。
重新奋斗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做皇帝吗?
和他相处一辈子,那种快乐又有什么可以替代?
第一次发现有的时候做一个抉择竟是那么的困难,当自己开始犹豫时,开始斟酌要不要这么做时,很多东西就变了。
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越涨越大,几乎快要撑破了,堵着胸口无法呼吸。
多尔衮豁然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嘭地一声将门踢开。
站在门口的侍卫吓了一跳,惊恐地望着阴沉着脸的多尔衮。
候在外头的敦达里也是一惊,连忙凑上前去:“王爷,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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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难割难舍今生情 。。。
多尔衮狠狠闭了一下眼;在心头剜上了一刀;如疾风般走出书房;边走边对敦达里道:“我回府上;你去请豫亲王来。”
敦达里惊道:“都这个时辰了……”
“去叫他来,我不想再重复了。”多尔衮喝道。
敦达里低下头;快步跟在他身边,没有再多说什么。
回到家中;多尔衮静静地坐在了书房里等多铎,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很多时候做一个选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在两难需要割舍的时候,不管选哪一边都会让自己肝肠寸断。
可就算是再困难,也必须要做。
多铎来了,带着一脸的暴躁,哪怕是再忌惮敦达里几分,一路上骂骂咧咧的。没有一个人在睡得正熟的时候,被人从床上拖起来还会有好心情的。
“哥,你干什么啊!这大半夜的,真是!还让不让人活了,又不是在外打仗!”多铎一进门就大吼大叫,脸都还是肿着的。
多尔衮冷冷瞥了他一眼:“坐。”
“坐什么坐!你看这天黑的!”多铎嘴里这么说,但还是坐在了多尔衮对面。
多尔衮没有着急说话,他在等多铎平静下来。
人来了,可多尔衮还是不吭气,多铎不耐烦了:“哥,你倒是说话啊,这时候找我来什么事?你明天……哦不,等今天天亮了不能说吗?”
“九阿哥那边,进行地怎么样了?”
多铎瞪大了眼睛:“你半夜三更地叫我来就是为了问这个?哥,你别闹了!”
“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进行地怎么样了?”
“很顺利啊,那个女人每天都会在送给奶娘的汤里下药,就是九阿哥中毒的时间掌握不准,他要是身子骨弱一些,等不及皇上回来就没命了,你可别怪我。”
“让她别做了。”
多铎愣了愣,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不要再下药了,我改变主意了。”
多铎又问了一句:“什么?”
“你是傻了还是耳朵出毛病了?听不懂我说的话是怎么回事?”
“不是……”多铎混乱了,“哥,你怎么就……这……哥你在想什么啊?你不那个什么九阿哥了?”
“不杀了,你还要我再说几遍?你立刻去处理了那个女人,这件事情到此结束,以后再也不要提!”多尔衮突然暴起,拍着桌子吼道。
多尔衮气势一起来,多铎立马弱了:“发生什么事了?”
“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多问。”
“这一切都安排好了,为什么要变呢?多好的机会啊!等皇上回来,说不定真立了他当太子,到时候他就名正言顺了,那你怎么办?你就算再有本事,也得背上个篡夺的罪名啊!哥,你究竟在想什么?”
“你管我在想什么!”多尔衮随手抓起炕桌上的杯子狠狠地砸在地上。
多铎惊地向后一跳。
“我说了不做了就是不做了!不做了!不做了!”多尔衮每吼一句,就拍一下桌子,声声震天响。
多铎被他的样子吓到了,嘟囔着:“莫名其妙,不做就不做,发什么脾气……”
多尔衮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每一句话他都是用尽全身力气来说的,说完顿觉疲倦万分。
“那我走了。”多铎小心翼翼地转身。
“站住!”
多铎止住脚步,紧张地转身:“哥,还有什么吩咐?”
“你安排人,送一份信给豪格。”
“什么?你要把这事告诉豪格?”
“你想什么呢!”多尔衮骂道,“我有一些这次征喀尔喀部的想法,你替我传达给豪格。”
“什么意思啊?”
“助他立功,克制住九阿哥。”
豪格也是一大障碍,为了打压一个对手,去帮助另一个对手,多尔衮心中别扭,可又不得不这么做。帮助豪格会让豪格的前途有什么变化,多尔衮无法预料,如同前路被迷糊笼罩,变得未知而凶险。
就算不杀了福临,也不能轻易让他当上太子,多尔衮心里有了另一套计划。
踏平了喀尔喀,皇太极率军凯旋而归。
多尔衮领留守众臣,出城迎接。
“我不在期间,过得可好?”皇太极与多尔衮并肩而行,笑容满面地问道。
“瞧你这话说的,你不在我就不活了?”
“有没有什么应付不过来的?”
“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吗?”
皇太极笑得更加灿烂了:“你的能力我还不知道吗?我当然是对你放心的,我这不就是……”
他说到一半忽然止住了,多尔衮追问道:“是什么?”
皇太极凝视着多尔衮,眼中满是温情:“就是还蛮想你的。”
多尔衮哼了一声,牵着缰绳缓缓行走。
“你哼什么?哎,你这一脸不屑的样子是干什么?”
“没什么。”
“你说好等我回来陪我去狩猎的,你也别耍赖。”
“你记得还真牢啊,一回来就唠叨这事。”
“我天天惦记着呢。就明天吧,怎么样?”
“你也太着急了吧?刚刚出征回来,也不先休息休息?”
“跟你一起狩猎就是休息啊。”
“不先陪陪你的宝贝儿子?你的宝贝太子?”
听到“太子”二字,皇太极却收起了笑容,陷入了沉思。
多尔衮发现他的异样:“在想什么?”
皇太极回头望着绵延几里的大军,心有所感:“这段日子我在外面也思前想后考虑了许多。”
多尔衮也跟着瞥了一眼:“考虑什么。”
“就是立太子的事。”皇太极低声道,“我想你说的有道理,那么重要的事,关系到我大清的未来,我的确不应该那么草率地决定。尤其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