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恬儿是个乖巧的孩子,惠宁也很好……这次出门太久了,有好长一段日子没来陪您说话了。”
胤禩絮絮的对着这株红梅低语,纷纷的大雪之中,他一身洁白立于红梅之侧,就这样慢慢的低低的呢喃着。若是让人瞧了去只怕要说这廉郡王疯魔了,竟对这一棵树说起话来。
“额娘,您走的太早了……好多事儿,好多事儿儿子都还没来得及同您说……这手若是好不了了,儿子也只当是老天在罚我。儿子知道自己罪大恶极,做下这等乱伦悖德之事,罚我是应当的……可是额娘,你是不是怪儿子?为何这么多年了,你从不肯在梦里回来看我一眼?你是不是怪我……”
胤禩晚上喝了些酒,白日里本就不痛快,如今说到这些更是觉得心里抽痛。他闭上眼睛轻轻靠在这株梅树上,心里头翻江倒海似的难受。
“你还有四哥……”
“往后有那么长一段岁月,四哥都陪着你走。”
四哥……
胤禩突然站了起来,快步向外头走去,叫来吕联荣吩咐道:“我去四哥那儿一趟,若是一会儿福晋问起来别让她担心。”
吕联荣看着外头的大雪,又想着胤禩今晚上喝了些酒,不由劝道:“爷,这外头雪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再说也晚了。要不明儿个再去吧?”
“不必多说了,我一会儿便回来,甭跟着了。”胤禩不由分说的紧了紧衣襟,提了个灯笼便出门而去。
他们两人的府邸本就是邻居,挨得很近,虽是雪夜,可胤禩脚下却仍旧没有放慢。等进了府里之后,胤禩同苏培盛问道:“四哥呢?”
苏培盛没想到这大晚上的胤禩竟来了,连忙道:“四爷这会子怕是已经歇下了,八爷若是有事,奴才这就去通传。”
“歇下了?”胤禩眉头微皱,“歇在哪儿了?”
苏培盛没想到胤禩问了这么一句,陪笑着说道:“今儿个好像是歇在了侧福晋那儿,八爷要不先在书房等等,奴才这就去。”
胤禩轻笑着点头了点头,同苏培盛说道:“公公去吧,书房的路我熟,自个儿过去便成了。”
苏培盛忙不迭的应了下来,快步朝内院走去。
六十六 只愿君心似我心
胤禛晚上确实歇在了李氏那儿,甫一回府便听李氏说弘昀又有些不好,他想着那个早早去了的弘昐,实在不愿这个儿子再出什么事端,故而在那儿陪了好一会儿。李氏又同他说今日进宫唯有弘昀得的赏赐不同,刚一回来就说不好受了。李氏抹着眼泪絮絮的说了半天,胤禛平时本不耐同她说这些,只是眼下弘昀病着,毕竟也是他的儿子,便少不得也安抚了几句。入了夜外头的雪又渐大,他也就索性没换地方。结果刚歇下一会儿,便听见苏培盛在外头通报,说胤禩来了。
胤禛听了之后连想都没想,即刻披了件衣服便要往书房去,李氏见状赶忙自后头取了大氅来给他套在外头,又想去拿个手炉过来,胤禛已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不必了,又不是出门。你先歇着吧,不用等我了。”
胤禛丢下一句话之后便快步而出,只剩下李氏一人守在屋里头,恨恨的绞着手里头的绢子。
因是晚上,雪也没有停下的趋势,院子里头的落雪还没来得收拾清扫,道面有些湿滑。苏培盛见胤禛走得极快,止不住的在一旁连连劝着:“爷走的慢些吧,这夜深天寒的,若是滑着了可怎么好。”只是胤禛怎么肯听,几乎都可称得上是健步如飞了,这一路可是将苏培盛吓得不轻。
书房的院子和内院相隔,中间要过两个长廊和垂花门,等胤禛进了那边儿院子的时候,却发现胤禩自个儿在院子里头站着。
胤禛看到胤禩是背对着他的,身上的白狐裘被被风吹的肆意飞扬,连伞都没撑一把,一身白色同着白茫茫的天地几乎要融为一处。
苏培盛见状刚要上去通传,便被胤禛抬手拦下,低声吩咐道:“你下去吧。”
今儿个胤禛回府的时候脸色就不甚好看,比平素更要冷上几分,苏培盛跟他这么多年,自然揣摩到几分主子的心思,想来也是同胤禩有关。如今这自个儿去通传的功夫,胤禩竟没进屋子,而是站在外头吹冷风。苏培盛本以为胤禛得狠狠的呵斥自己一顿,没想到竟这样容易就让他退下了,心里虽是有些疑惑,却也还是低着头静静的退了出去。
胤禛一步步向前走着,厚实的靴子底踏在雪上发出细微的‘吱嘎’声,周遭是一片安静,胤禛在这样的安静之下,每一步走的竟有些小心翼翼了。
走到那人身后的时候,胤禛这才瞧见他肩上已经落上了薄薄的一片雪霜,也不知站了多久。这样冷冽的夜晚,若是再受了风,可怎么好……
“怎么大晚上跑过来了,这样冷的天不在书房等我,在院子里杵着做什么?”胤禛颇有些心疼的执起胤禩的手,冰凉的触感让他不由一惊,“来,先进屋去。”
胤禩抬头轻轻笑了笑,若有所思的望着这偌大的院子,低声道:“你看看,这给雪一盖的院子,多干净,这样的大雪难道还不值得我在外头看上一会儿么?”
胤禛低低的叹了口气,握着他的手温声道:“先进屋吧,有什么话进屋再说。”
书房里头是常日备着炭火的,一进来便是扑面而来的暖意。胤禛见他披风上头给热气一熏冒出了许多的水珠,便一边动手替他脱下,一边沉声说着,“你可真是,大晚上的天色又不好,何苦折腾自个儿?若是有事打发人过来同我说一声,我过去就是了。”
“也没什么事儿,只不过今儿个鄂尔泰和岳父过我府里去了,说的事儿多了些。”胤禩只是一直低着头歪在罗汉床上,胤禛瞧不真切他的神色,连声音也低低沉沉的。
“说什么了?”胤禛上前握住他的手,仍旧是冰冰凉凉的,“手这样凉,冻病了怎么办?”
“他们跑过来问我,何时才应开始筹备行动。”胤禩的手被牢牢的握着,也不知是被胤禛握暖的还是被这炭火熏暖的。他倒也不避,就这么任他攥着,口中平平淡淡的说着话儿。
胤禛闻言心里一紧,沉声道:“你是如何说的?”
“我还能如何说?”胤禩微微一哂,“我说自个儿才德平平,终日只是碌碌无为毫无建树,哪儿敢去觊觎皇位呢?眼下太子这一废,各人的心思都活络起来了。”
“现下确实不可贸然向皇阿玛进言,还是按兵不动的好。”
胤禩轻笑着点了点头,语气中带了几分怅然,“今儿个我只同他们说,多于佟国维和马齐这几位大臣来往些。鄂尔泰却说,‘论才干德行,八爷都不输于四爷,难道八爷你就真的甘心?’”
胤禛听了不由去瞧此时胤禩的神情,只见他仍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唇角挂着一抹浅笑。胤禛顿了片刻,低声道:“他说的不错,论起才干德行,你确实不逊于我。”
“他也不过是这样一说罢了,现如今我一个残废……怎么可能还去动那些心思呢?”
“胤禩!”
胤禩低低的笑了笑,沉声道:“有个事儿我仿佛一直没同你说过,三十五年那会儿咱们随军出行,在土喇停了好一段日子。皇阿玛有一次议事之后将我独留了下来,你可还记着?”
胤禛略想了想,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儿的。”
“那次皇阿玛问我是真的淡薄名利呢,还是心头另有计谋呢。那一日我在皇阿玛面前立了重誓,无论日后新君何人,我都必定竭尽全力,尽心辅佐,若生二志,天诛地灭。”
胤禛听了立时大惊,“这事儿你怎么从未同我说过?”
胤禩微微一笑,声音沉静,“便是告诉你了又能如何,不过是多个人心里有疙瘩罢了。重誓不可违,况且,你确实比我更适合坐那个位子。”
他无意于皇位胤禛虽然早就知道,可今日却才明白的更加真切,想想胤禩那会儿才十五,康熙竟逼他立下这种誓言……胤禛顿时一阵心疼,再也按捺不住,伸手将胤禩拉入怀里,手臂上微微用力的圈住他。
“四哥……”
“恩?你说。”
胤禩仿佛低低的叹了口气,“那个柳梦蝶确实是九弟当时找来的戏子,只不过没想到他是二哥的人。那晚上九弟有事求我,本想让他伺候我……后来我同九弟发了脾气,闹得不欢而散,出门到廊下的时候遇上他说了几句。”胤禩微微一顿,缓缓的说着,“那会儿我曾问他,情是什么?他说应是如同‘死和生割不断情肠绊,空堆积恨如山。他那里思牵旧缘愁不了,俺这里泪滴残魂血未干,空嗟叹’这般的,他还说这情之一字,理当是刻骨铭心,死生无阻的。”
胤禛心里一动,又听胤禩的声音低低的响起。
“后来知道你在宜城病中的事儿,我才真正明白了这几句话的意味。”胤禩从他怀里挣了一下,一双眸子定定的看着他,温声低语,“这么些年了,有些话我一直说不出来,可是今儿个我却突然觉得这样有些太傻了。额娘不在了,我身旁余下最亲近的人便是你了,我今天是急了才拿话来噎你,伤了你,我心里头也不好受。”
胤禛闻言不禁动容,伸手覆上他的脸颊,轻轻吻了一下,温声道:“我也有不是,你是知道我的,气头上难免就是那样。我本是想着明儿个一早便过去你那儿的,结果谁想到你今晚上竟冒着雪跑过来了。”说着轻叹了一声,似是有几分无可奈何,“同你一比,还是我气量太小了些,日后我定要改改才是。”
“胤禛……”
“什么?”胤禩鲜少叫他的名字,一贯都是以四哥相称,他这一声让胤禛怔了一下才抬起头来。
嘴唇上是一阵柔软而温热的触感,胤禩就这么忽然站起来吻住了他,手上轻轻环住了对方的腰。
胤禛也不知此刻心里是惊喜多些还是讶异多些,不知怎的竟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子一样心里头怦怦跳个不停。感觉到胤禩的舌头轻轻的在自己唇上划了一下,胤禛瞬时失了控,再也顾不上什么,狠狠的搂住他吻了回去。
这样绵长的吻,直到两个人都气息不稳了才松了开来,胤禩闭着眼睛靠在他肩上,低声喘着气。
“你喝酒了?”还是那股气息,不浓不淡的皂角味道,一霎间扑面而来,暖意融融。
胤禩闭着眼睛低低的“恩”了一声,轻笑道:“同惠宁喝了一点儿。”
还不等胤禛开口,胤禩便笑着低语道:“你方才歇在侧福晋那儿,身上怎么没点子脂粉味?还是被那大雪一压,便什么味道都压没了?”
“今儿个一回府就说弘昀病了,我便过去陪了陪,到晚上下了雪外头难走我也就索性没换地方。”胤禛急急的解释,“我绝不是为了怄你才故意这般的,你可别把想的那般小性儿。”
胤禩闻言不由好笑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温声道:“知道了,你这些后院内宅的事情,同我说做什么?我又何时管过这些?”
胤禛见他神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笑着搂住他用力亲了一口,“你不在意,我却在意的很。我送你那块玉佩,做什么要用惠宁打得同心结来穿上?如此一来是你我同心?还是你与她同心?”
胤禩先是一愣,而后才明白了过来,忍不住闷声笑着说:“你竟还值当为这个生气?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爱钻牛角尖儿呢。要不改明儿你去另给我寻一个,我换了不就得了?”
胤禛手上的力道加的更大了些,低头舔了舔胤禩的耳垂,轻声道:“笑话我?一会儿看你还有没有力气笑话我。”
胤禩感到脖子上被轻轻咬了一下,笑着支吾道:“不成不成,明儿个还得去工部呢,你这样咬下去可让我怎么见人〃
“怕什么,人家也只当你家里头如花美眷热辣如火罢了。”胤禛低笑着在他额上烙下一吻,“这会儿还想这么些旁的事情,可真是不专心。”
“我哪儿有什么如花美眷了,只怕四哥的如花美眷现如今正独守空闺等着你回去呢。”胤禩笑着躲开他,就要伸手去那狐裘,“我过来也不过是找你说说话儿,现如今说完了我本就该回去的,你快回去歇息吧。”
话是这么说,可胤禛哪儿又肯让他走,立时就从背后牢牢的环住他,沉声道:“外头雪那么大,别走了。再说……我也不想让你走。”
胤禩向外看去,隔着窗子都可瞧见雪花扑簌簌的落下,确实是不小的。而身后这个人的怀抱温暖和有力,胤禩心里不免动摇了几分。
“别走了好不好?”胤禛凑近他耳畔轻声低语,“大不了明儿个一早早些起来便是,你现在回去外头这样寒凉,万一再冻着了呢?”
胤禛说完之后见胤禩半晌沉默不语,便知道他心里头已是默许了的,便笑着将一旁的烛台吹了,将他的脸庞扳过来吻了下去。
这情景有些像在胤禛那处别院的时候了,屋子里头黑漆漆的,更让人觉得平添了几分旖旎之情。
所谓风花雪月,大抵如是了。
出了年之后,康熙对太子一事仍只字不提,众人心里头虽然各有各的小算盘,却也明白如今也只能先缓着了。然而相较起其他几人,胤禩得的荣宠并不算最盛,反倒是胤祥和胤祯二人,越发在康熙跟前得脸,时常跟着伴驾。而胤祯毕竟还小些,胤祥自然就成了那风头最盛之人。
胤禩对这些倒是不可置否,只是让他颇为欣喜的是刘启终于又得以升至太常寺卿,刘启当初是因着自己才受了牵连,现如今康熙肯予他官升一级,于胤禩心中也是觉得舒心了不少。
不过有康熙先前的言语作了警戒,胤禩对刘启也只是派人送了表利前去聊表心意,并未亲自上门。刘启是何等通透明白的人,自然会意,也命人将回礼奉上。落在外人眼中不过是几分曾经共事的情分罢了,并无任何的话柄可拿。
眼下何人得宠,何人失恩,于胤禩来说都不重要,总归还没到那个地步。康熙既然没有圣意下来,那眼下谁的手脚多上一分,都是极多余的。
只是这样平淡闲适的日子还未过上多久,胤禛的府里头却又闹出了事端。
四爷登基之后某一日,忽然想起来原先得的两只海东青,于是兴冲冲的把八爷召进宫来
八爷:不知皇上突然召见臣弟有何要紧事?
四爷扑过来将八爷脱干净之后,绑在了床头
八爷:……你招我进来就为这个?
四爷微笑:平时那样都腻味了,今天换个花样
八爷警惕:你要干嘛?!
四爷微笑,从身后取出几根羽毛,笑的很YD:廉亲王知道这是什么?
八爷:……
四爷微笑:不会忘了你送我的海东青吧?我刚才看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