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才下班儿？”
“是啊，最近忙。”虽然不待见这种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我很有钱，你们丫快来堵我”的富人气息，叶凡看在盛霆钧给自己解过围的面子上，说话还是挺客气的。
“吃法了吗？”
叶凡挑了挑眉，没应声儿。盛霆钧见叶凡这个反应，笑了笑，他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你要是没吃，就凑上一桌，我也饿着呢。”
“哟，我跟您可不能比。我这人命贱，饿着饿着就饿过了身，不觉着了。”叶凡说。
“饿肚子的滋味儿还分饿没饿过的？”盛霆钧熟稔地拍了拍叶凡的肩膀，在叶凡反感之前就收了回去，“一块儿去吃顿吧，上次你帮了郁儒，我还没好好谢谢你。”
叶凡用余光扫了扫之前盛霆钧拍的地方，扯了扯嘴角，“我说，我真是自己想打架了才动的手，跟你弟弟是一毛钱关系没有，那天随便
换了哪个人我都会出手的，您就甭跟我这种市井小民客气了。”
“市井小民不都挺爱占便宜的吗？”盛霆钧笑了笑。
操！说丫孙子还真就装上了，今天我不狠狠地胳应你一顿，我改明儿跟你姓！
叶凡板着的脸突然笑开了，他走到盛霆钧身边，半倚着他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叶凡说：“既然你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要是再推脱，不就显得特作了吗？行！既然你说要请我吃饭，地点得我挑。”
“没问题。”
“走着？”叶凡侧着大拇指指了指前面，带着挑衅的意味说。
“等我去把车开出来。”
“开车去啊？”不知道想着了什么，叶凡笑了起来，“开车好啊，方便。”
跟着盛霆钧去停车场取了车，俩人坐了上去。叶凡对车没有研究，看不出盛霆钧这车是什么牌子，但是这座椅挺合他胃口的。
“系上安全带。”盛霆钧给自己系上之后提醒叶凡。
“别，我受不了这捆绑的劲儿。”叶凡连声拒绝，“就这么着吧，要是真遇着车祸，你打一把方向盘，帮我送出去就成，不用手软。”
“呵……”盛霆钧笑了起来，“我是这么冷血的人吗？”
“有钱人都冷血。”叶凡说，“诶我说，把窗户给摇下来呗，我受不了空调的那股气味儿，自然风吹着多舒服。”
盛霆钧没有应话，叶凡盯着窗外不知道他按了什么按钮，车窗缓缓地降了下去。叶凡的眼睛刚刚好就在车窗摇下去的上边儿，这个城市的夜景看的是一清二楚。
“想去哪儿吃饭？”盛霆钧问。
叶凡本来脸是朝着窗外的，听到盛霆钧问话，他侧回脸看着盛霆钧说：“先开着吧，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盛霆钧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发动了引擎。
晚上的风还是带着白天里的热气，马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夜间出来乘凉的人，还有穿着时髦露脐装站在街边等出租车的漂亮姑娘，叶凡在经过她面前的时候，吹了一个嘹亮而绵长的口哨。
“喜欢这型？”盛霆钧开着车，突然问道。
口哨的余音似乎还在车里荡着，叶凡软着身体靠在椅背上，眯着眼说：“漂亮姑娘谁不喜欢。”
本来想着还能说上几句话的，可叶凡没想到盛霆钧开了音乐之后专心地开起车来，没有打算把刚刚的那个话题继续下去，跟有口无心就这么一问似的。
、007
大概有钱人都有这毛病，搁车里放的，一定得是鸟语，再高雅点儿的还放歌剧，甭管是男的还是女的，一个二个的都捏着嗓子，唱些让人听了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歌儿，好像这样才能彰显他们与那些蹬着自行车的普通市民有多不同似的。
叶凡原先混得比较熟的一同事——说白了就是一打手，最多也就一初中毕业，文化程度还没他高。就是那种英语水平差得只能顺着从Ａ说到Ｚ，要是让他倒着来，得想上老半天才支支吾吾给你挤出来。
可是人家买的那小奥拓里，每天放的都是些糟了吧唧的鸟语，从爵士到摇滚，从蓝调到流行，涵盖面之光，涉略范围之大，直让叶凡咋舌，这些碟啊盘儿都地摊货，有时候放着放着就卡了，要不就直接从这首歌副歌跳到那首歌开头，跟一听串烧一样。叶凡一听那些绕来绕去的单词就脑袋疼，可说让放中国人人家还老不乐意，跌份儿！
他侧过头看着盛霆钧说：“咱中国人，能不能放点儿咱中国人能听得懂的歌？”
“《ｍｏｏｎ ｒｉｖｅｒ》，这是《蒂凡尼的早餐》里的主题曲。”盛霆钧牛头不对马嘴地应着，“我最喜欢的一首歌。”
叶凡抽了抽鼻子，咧嘴笑着说：“我最喜欢的歌是《世上只有妈妈好》。”
盛霆钧听他这么说笑了起来，正巧车开到十字路口，他停了下来。他侧过头，正对着叶凡，问他：“这么多歌为什么你偏偏喜欢这首？”
“因为里头说‘有妈的孩子像块宝’。”叶凡想也没想就应他。
正说着，绿灯亮了，盛霆钧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问他：“想去哪儿吃饭？”
“往京华路开吧，那儿我熟。”
盛霆钧踩油门儿的时候迟疑了会儿，但是他还是按叶凡说的，把车往京华路上开了。这一片儿是旧城区，还没改建，没有什么大型的酒店或者是高档餐厅，盛霆钧以为今晚上叶凡会瞅准了时机狠宰他一顿的。
果然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盛霆钧想。
“诶诶诶，别开过了，前边儿路口左转。”叶凡见盛霆钧油门一踩就准备搁这儿人少的路上飙车，忙提醒他。
盛霆钧打了把方向盘，按着叶凡说的路线往条僻静的小路开了进去。这越往里走越静，行人越少，盛霆钧挑了挑眉，没说话，叶凡也不说话，靠在椅背上盯着挡风窗外的夜景一个劲儿地瞧。
“前边儿没路了吧？”盛霆钧问。
“有着呢，麻溜点儿开，看路。”
又开了几分钟，叶凡让盛霆钧朝着左边那条小路插过去，都到这会儿了，就算
是叶凡准备把他拖到一僻静的角落暴揍一顿，他都给认了。
“行了，一会儿就把车停到那个便利店前头吧，再往里开不了了，人多。”叶凡坐直了，一副要下车的模样。
按照叶凡的指示，盛霆钧二话不说地在马路边儿停了车。盛霆钧瞅了瞅指示牌——全线禁停，敢情人叶凡是在这儿等着他呢？怎么跟一小孩儿似的，哦，让他违反个交通法规就得瑟上了？
叶凡扭了扭肩膀，回头对紧盯着他的盛霆钧说：“还有段路呢，这么傻杵着干嘛？吸收日月之精华啊，二氧化碳喝得饱吗？”
这段路盛霆钧来得少，可以说是几乎没来过。他跟在叶凡后头，看着他熟门熟路地穿街走巷，操着近路往某个地儿走。走了大概有四五分钟，渐渐能听到人声了，再走近些，声音越来越大，叶凡一拐弯儿没了人影，盛霆钧快步跟上，然后被自己眼前的景象给逗乐了。
七弯八拐了半天，就是为吃个大排档？太会享受生活了吧这？
“跟着走啊。”叶凡回头，见盛霆钧杵着不动了，忙催促到。
叶凡还真对这里很熟，这么多家店，他能目不斜视直往着里走，这店都快见底了，叶凡穿过一个光着膀子烤肉串的汉子，在他家的塑料椅上坐了下来。盛霆钧跟了进来，在桌子边儿站着，也不坐。
“怎么着啊，不是说了我做主吗？嫌弃啊？”叶凡仰着脖子看盛霆钧。
盛霆钧见叶凡话里带刺，也不反驳，好脾气地朝他笑了笑，拉开椅子坐了下去。搁这儿吃饭的，都是些工薪阶级的，说话嗓门儿大，粗口满天飞，环境也不好，到处油腻腻的，人行道都蒙着一层黑色的油污，踩上去黏糊糊的。
盛霆钧四下打量着，他是真没来过这种地方，倒也不是说身份金贵接受不了，可看着这地儿这吃的总觉着不干净，向来讲究的盛霆钧不自觉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老板，牛肉、羊肉各来二十串儿，再给十串儿牛板筋。”叶凡吊着嗓子朝外头喊，“有蘑菇吗？”
“有！”老板烤着肉，听到他问，回过头来应他。
“行！再给我来五串儿蘑菇，小板臭豆腐，诶，对了，给我上份饺子。”
“好嘞。”
点完东西，叶凡这才问盛霆钧：“你吃什么啊？”
盛霆钧笑了笑说：“我没在这吃过，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你给推荐推荐？”
叶凡凑近了，朝盛霆钧笑得有鼻子没眼的，他说：“要不……咱们点份手抓虾，嘿，我跟你说，这儿的手抓虾可是一绝，打哪儿都吃不来这么正宗的味儿。”
“行，今天你做主。”
“说准了啊？”叶凡见盛霆钧点了点头，忙又朝着外头喊，“老板，让谢老二给弄个大份手抓虾，选个头大点儿的，洗干净点儿。”
“好嘞。”那汉子又应。
老板娘给上了两份餐具，给个人都倒了杯茶水。盛霆钧盯着自己面前的一次性水杯，半晌没说话。
盛霆钧不说话，叶凡自然也不会没话找话，坐了半天儿也不见烧烤上桌，叶凡等得急了，溜溜地跑人老板面前杵着，盯着他。老板吧嗒吧嗒地扇着火，一会儿翻面儿一会儿撒调料的，叶凡指着他点的那些，一条条一项项地说着。
“多给点儿孜然，香！等会儿等会儿，少放点儿辣，盐也别给这么多，又不是不要钱，省着点儿，蘑菇多烤会儿，不熟的吃了中毒呢。”
等了好一会儿，叶凡没让人老板娘动手，自个儿端着盘子进来了，搁好之后，叶凡麻溜地坐下，从筷筒里抽了双筷子出来，掰开之后两筷子对着磨了磨，又给自己的碟子里倒了些醋加了点儿姜丝儿。
他拿起一串牛肉，抵着碟子筷子一刺溜，把肉块儿都卸到到碟子里，蘸着料就吃了起来。吃了好几串，见盛霆钧还不动手，叶凡依葫芦画瓢给他也备了份作料，弄了些肉进去，叶凡努努嘴说：“趁着热乎劲儿吃，凉了就不好吃了，尝尝？”
盛霆钧盯着自己碟子里油腻腻，黑焦焦的肉块儿，伸筷子过去夹了块起来慢慢往嘴里送，尝了尝味儿，慢慢就放开吃了。
“怎么样？我说还不错吧？”叶凡见盛霆钧还真吃了起来，笑着问他。
“是挺不错的。”盛霆钧应，“要是下次你想吃烤肉，我能带你去……”
“可别下次了。”叶凡打断他的话，“吃了这次你就没理由找我了，人情还清了。”
“你怎么就不愿意……”
“大份儿手抓虾，谁桌的？”盛霆钧的话被从外边儿进来的高瘦端着盆儿的男人打断，叶凡举了举手，说：“这儿这儿。”
手抓虾上了桌，叶凡对着要走的那男人说：“给上份扎啤。”
“好嘞，您先吃着，一会儿就来。”
有了手抓虾，叶凡是更不愿意说话了，先开始几个还知道用筷子，吃到后来放得开了，直接上手，吮着那股又香又麻又辣的汁水儿，然后剥了壳直接往嘴里送，他吃得是满头大汗。
见盛霆钧不动，叶凡指了指盆儿，他说：“吃啊，真的很正宗，老字号了。”
盛霆钧那样子，是想吃又不想吃的，叶凡笑着摇了摇头，从盆儿里挑了个个头大的，剥了壳往
人盛霆钧的嘴边儿上就送了过去。
“不用你动手，直接上嘴儿。”叶凡说。
盛霆钧迟疑地张开嘴，咬住叶凡递过来的龙虾屁股，轻轻一提，虾肉整个进了嘴，叶凡见他吃进去了，收了手，又给自己拿了个。
“怎么样？”叶凡边吃边问。
盛霆钧抽着气儿，说：“辣。”
“敢情你不能吃辣啊？”叶凡手上油，翘着大拇指和食指，端着扎啤给盛霆钧倒上一满杯，“冰的，一口喝下去，舒服。”
盛霆钧喝了一小口就放下了，叶凡瞅着他，问：“怎么样？”
“还成。”
“你真不懂这好东西该怎么吃。”叶凡说着就一仰头，把整杯啤酒都喝了进去，“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才叫汉子，斯斯文文的，跟个姑娘似的。”
这里的气氛和穿着正装的盛霆钧格格不入，带着平民百姓才有的烟火气和人味儿，同事间的划拳声儿、情侣间的笑闹声儿、炒菜的油花声儿跟那理不清的毛线一样缠在一块儿，让人心里燥得紧。
盛霆钧设想过叶凡带他去最高级的餐厅，点上一些又贵又不填肚子的料理，或者去酒吧，尽挑贵的酒点，他想了百种千种叶凡敲他竹杠的方式，却没想着叶凡会带着他来大排档这么一个他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来的地方。
其实盛霆钧心里清楚着呢，这是叶凡暗地里给他提醒，好让他知道自己和他是不同世界的人，可趁早死了结交的心。但是看着大口吃着龙虾，大口喝着啤酒，一脸满足的叶凡，盛霆钧心里那撮小火苗，是越烧越猛。
“你想当明星吗？”盛霆钧突然问。
、008
“你想当明星吗？”盛霆钧突然问。
叶凡刚下去一块儿臭豆腐，正有滋有味儿地喝着啤酒，听到盛霆钧给他来这么一句，差点儿没呛死在当场，他侧过脸去猛咳了一阵，眼泪都下来了。
“我说，咱能靠谱点儿吗？”叶凡抽了抽鼻子说，“你瞧瞧我这张脸，就光瞧瞧，要是我妈让我早几年出来，这整个就是一三年自然灾害人民群众的代表了。得了吧啊，安安稳稳过过小日子就成，钱不求多够用就成，我这人没什么志气，也不想着能有多大的名利地位的，不给警察添乱，不给国家丢脸就行。公众人物多了去了，不差我这一个，我还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当我那市井小民吧。”
盛霆钧带着笑瞅着低垂着眼睛又开始往自己嘴里送小龙虾的叶凡，放下了一直拿在手里却没怎么往外伸的筷子，他说：“我觉着，你的眉眼长得挺好。”
“行了行了，说你胖你还真就喘上了？”叶凡乐了，“可别说我这张脸也就这样，穿上龙袍也像不了太子。现在演员儿都科班出生，我算什么呀，高中也就将将毕业，大学还没个边儿呢。再说了，能有几个是走街上突然被一戴墨镜的男人搭讪，然后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我没那气质，就不干那档子事儿。”
“不管起点多低，只要通过包装都能成，我要是下大手笔，就算你一无所长，我也能把你被捧到天上去。”盛霆钧还是不死心，一个劲儿的撺掇。
叶凡又仰头闷完一杯酒，他喝酒上脸，这会儿，眼睛周围一圈儿都泛着红，跟那猴儿一样，他听了盛霆钧的话笑了又笑的，好不容易止住了，看着对方那一脸认真的模样，一个没忍住，捂着肚子又开始了。
“诶我说，你这人真逗，这么多在校园里等待着被大公司挖掘的潜力股你不去找，搁我这儿发个什么邀请卡？怎么着啊，还看对眼儿啦？我就这么让你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