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进屋中的那个黑衣男子;正是严漠。难怪沈雁有恃毋恐;还在那里跟自己套话,原来不过是仗着这个后手罢了;然而有助力又如何?看到严漠并未追向自己;而是冲到沈雁身旁;薛红绡就忍不住心中一喜,幸好她早就做了准备,这屋中也备有蚀骨追魂散,以防有人来救。现在毒散已经彻底弥漫开来,任凭来人武功再高,也只能束手就擒,只要自己再拖上一拖……
然而还未等她敛起笑容,面前那男人已经一剑斩断了束在沈雁手上的锁链,把人接在怀中,一双冷若寒冰的眸子直直向这边看来。
好俊俏的男子!薛红绡不由双眼一亮,都说这人长得酷似姚浪,现在看来分明比那淫贼还要清冷俊秀,论姿色,怕是凌云公子都略有不如。等会若能把他迷倒,定要好好采补一番,也不知他堪不堪用……然而这银邪的念头尚未散去,那冰雕一般的男人,已经举起手中长剑,直直向她刺来。
虽然怀中还揽着一人,这一招依旧迅若闪电、形如鬼魅,薛红绡直骇得面上色变,这怎么可能?!沈雁如今都已经昏迷过去,严漠势必也吸入了足量的毒散,应该早就迷翻在地才是。就算内力高深,也该运功疗毒,哪里可能使出这样狠毒的一招!
又惊又惧,薛红绡也不敢怠慢,运起手中的铁鞭向对方倒卷而去,她的手法甚是刁钻,非但把严漠笼罩在内,更是锁住了仍旧神志不清的沈雁,若是对方不避不躲,他怀中那人怕是性命堪忧。与此同时,一声银铃也似的轻笑从薛红绡口中溢出,罗裙半解、眸光流转,妖女也使出了*手段,只要她面对的是个男人,总该有些分神,只要能挡住这一击……
她未能挡住。
只听嗤的一声,薛红绡手中的铁鞭飞了出去,与之一起飞起的,还有她的右腕。妩媚笑声变作了惨叫,又被一柄冰冷长剑戛然而止。剑锋抵在了咽喉,那妖女疼的浑身冷汗直冒,一双圆睁的妙目中充满了迷惑和恨意,身体却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解药。”一手持剑,一手抱紧了怀中之人,严漠从口中吐出了两字,锋锐剑尖往前一送,在妖女喉间点出一道血痕。
薛红绡娇躯一颤,低声说道:“蚀骨追魂散并无解药,时辰到了自然就……”
抵在她颈上的剑又深了几分,她只觉整个颈间都一边冰冷,忍不住喊出了声:“我没骗你!想让他醒直接泼水就好,药性却需一炷香才能……”
门外传来了一声轻笑,打断了薛红绡的叫嚷:“他说的是翠烟阁的解药。”
随着这番清亮话语,另一条红色身影飘然而至。看到那人,妖女脸上满是惊诧,又气又怒,还有几分惊惧,这时她怎还能想不明白,这叶菲菲根本就是做了场戏,联合两人把自己逼到了绝路。然而他们之前分明连面都未曾见过,自己的监视也未曾出现纰漏,怎么可能传递消息……
她并没有时间思索。抵在咽喉的剑锋已经轻轻抽出,狠厉无比的插入左肩,薛红绡惨嚎一声,跌倒在地。那剑锋却如影随形,又贴在了颈上。看着不远处倒毙的尸首,她哪里还有半点犹豫,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朝叶菲菲扔了过去。
把瓷瓶接在手中,叶菲菲冷哼一声,刚想说些什么,严漠手中长剑就是一抖,直直穿透妖女的肩胛,把她钉在了地上。这一剑端是狠辣,薛红绡连话都说不出,嘴唇一抖就昏了过去。严漠却连看都不看一眼,抱起沈雁,径自朝门外走去。
叶菲菲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开口叫道:“严公子,不如先到奴家那里……”
她话还没说完,对方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门外。叶菲菲有些哑然的愣了半晌,才轻笑着叹了口气。也难怪对方不愿跟自己多话,把沈雁当做诱饵,实在是不得已方才为之的事情,就算沈雁自己愿意,也不是谁都能看过眼去的。这次,她确实是把这位好友,放在了极其危险的境遇之中。
适才在自己闺阁内,他们两人的交谈其实用了些暗语。甘三当年确实嗜酒,但是因为阮云娘,如今已经滴酒不沾,叶菲菲说出那句话,沈雁就已经知晓有人在旁监视,更晓得她从柜下摸出的酒,未必没有问题。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伸出了手,搭在酒坛之上,为的却不是倒酒,而是在坛中放下一枚蜡丸。
叶菲菲并没有错过这个动作,也找到了那枚蜡丸。蜡丸之中只有一句话:严漠就在楼外,可帮你除去敌寇。
沈雁早就猜到了有人控制了翠烟阁,让叶菲菲不得不设下陷阱来抓自己,不过是将计就计用了个调虎离山之法。若是敌人分出大把精力来拷问他,又哪会继续守着菲菲这个乖巧的囊中之物,加于为了拷问自己,翠烟阁上的守备必然会为之一松,不正是助她脱困的好时机。如今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那个严漠也远比自己想的要厉害许多,干干脆脆就解了看守那些姐妹的贼人。于情于理,她都又欠了沈雁一回。
只是这严漠,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有趣。唇边溢出一抹笑意,叶菲菲整整了云鬓,轻移莲步向尚且昏迷着的妖女走去,淌在地上的鲜血沾湿了她的绣鞋,也让她唇边的笑意愈发浓厚。既然敢动她的翠烟阁,就该还些利息出来……
走出了庭院,严漠随意找了间无人的厢房,把怀中之人轻轻的放在了榻上。蚀骨追魂散虽然霸道,但是对身体并无太大损害,连中两次反而生出些抗性,让沈雁的呼吸脉象不至于太过紊乱。把人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严漠才松了口气,伸出手指在对方面上一抹。
被那妖女抓破了面颊,此时沈雁面上还沾着一丝殷红,衬得他惨白的容颜多出几分憔悴。醒着时还不觉得,每当睡着,他就会显露出些精力耗尽的病弱之姿,这半月来命悬一线的追杀逃亡,足以让任何不够顽强的人一病不起,甚至命丧黄泉,偏生沈雁伤成这样还不安分,想要为别人出一出头来。
严漠眼中闪过一抹黯色。当初沈雁想到这个主意时,他就很不赞同。无他,实在是漏洞太多。如果敌人不要他的供词,只要他的性命会如何?如果自己帮叶菲菲除去敌寇,晚去了一步又如何?更甚者,若是叶菲菲真的投靠了摘星楼……以身作饵,需要的不仅是勇气,更多则是运气使然,偏生沈雁这家伙,看起来运气实在坏到了极处。
然而心中不悦,他依旧放手让沈雁去了,只因有些东西已经脱离了掌控,向另一个自己并不怎么喜欢的方向滑落。不知何时,他对沈雁已不再是单纯的友情,而像是参入了某种*,恨不得能把对方全部身心牢牢抓在手中。这是掌管乌衣门带出的习惯,还是救了他太多次,已把这条性命看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严漠分不太清楚,也不乐意去分,只能略略克制,让出一些距离,好给对方喘息的余地。然而现在看来,他放的还是太松了。
冷冷的在那道浅薄伤痕上抚了片刻,严漠的指尖往下滑去,解开了沈雁身上的衣物。被人在地上拖了许久,他身上的衣衫早就污了,左肩更是被鲜血浸湿,显然是蚺婆留下的伤口再次崩裂,严漠从怀中掏出伤药,重新包扎好了那处伤口,又一一探过对方身上的其他伤痕,确认无事后,并未就此停下,而是转身取来了一盆温水,用方巾把那具躯体轻拭了一遍,才给他换上一身新衫。
身上沾染的脂粉、熏香味道散尽,那人身上再次清爽了起来,只剩一抹淡淡药香,一抹浅薄血腥。严漠满意的伸出手指,抚了抚对方略显苍白的嘴唇,翻身上了床榻,在他身边坐定,闭起双目,开始运功调息。
虽然中了两次毒,但是迷药再怎么凶猛,也不过是镜花水月。半个时辰后,沈雁轻轻呼出了口气,睁开了双眼。入目已经不是那间摆满刑具的小楼,而是张满是锦缎的雕花大床,轻柔的帷幔搭在床边,半遮半掩,让人看不清屋内的事物。
之前昏迷之时,他依稀还有些印象,只觉自己向下一倒,栽在了那人的怀抱之中。为了让那人安心,他还低低说了句“放心”,也不知对方有没有听闻。沈雁眼帘低垂,伸展了一下手指,内力还未恢复,似乎那妖女使出的毒散并未全数褪去。
然而手指还未伸直,他身形突然一僵,这才发现了自己躺着的床上,还坐着一人,双腿盘膝,气意凝滞,似乎正在运功。沈雁的喉头不由一紧,慢慢向上看去,屋内并未点起灯火,帷幔又垂得太低,把两人笼罩在了一片幽暗之中。内力尚未恢复,沈雁眨了眨双眼,也未看清那人脸上的表情。只是他们挨得太近了,近到似乎伸手就能触到那人的膝头。
心跳突然快了些,沈雁貌似漫不经心的挪动了一□体,让自己离那人稍稍远了些,似乎唯有这样,才能避开从他身上溢出的暖暖气意。然而还未退开,对方已经睁开了双眼,那双明亮眼眸如同黑暗中闪烁的星子,牢牢锁在自己身上。沈雁只觉得腕上一紧,就被人扣住了脉门。
“还没恢复内力?”只是摸了下脉搏,严漠就皱起了眉头。
连自家心跳尚且控制不住,沈雁哪敢让他这样捏住脉门,不由微微一挣:“可能是药效并未完全褪去,等到……”
“若是恢复不了,我也有法子祛除你体内余毒。”严漠并未理会他的辩解,一字一句说道。
听到这话,沈雁只是愣了一下,脸上腾地一下就冒出了尴尬神色,那法子他当然清楚,不就是双修吗!可是有了上次的经历,他哪里还敢再邀人双修。半是狼狈的露出笑容,沈雁再次挣了挣手腕:“严兄过虑了,只是点迷药,哪里需要你……咳……下次我定然不会再冒然以身试毒了。”
听到这话,严漠才像满意了似得松开了沈雁的手腕。这浪子也不敢耽搁,直接就从床上滚了下来,快步走到房间正中,然而刚站定脚步,他突然一皱眉,偏头向左肩看去。只见肩上那片殷红早就消失不见,伤口早已包扎妥当,衣衫也不再是自己穿过的那件,似乎昏迷之时被人打理了干净,难不成……
把满脑子绮思抛诸脑后,沈雁强自定了定心神,方才张口说道“这次多亏严兄相助,也不知翠烟阁现在情况如何,菲菲她有没有说什么……”
只是一松手,那人就又逃了开去。严漠唇边溢出一抹微笑,也慢条斯理的下了床榻,在床下站定,才回了他两个字:“没问。”
这话顿时让沈雁噎了个半死,无奈的看了严漠一眼,他笑着摇了摇头:“怕是还要问问菲菲,看看此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不就是薛红绡那妖女想要你的性命。”宛若莺啼的清亮声音从窗外传来,语气却不那么温柔,叶菲菲一把推开了房门,冲两人微微一笑,“可睡够了?够的话,跟我来吧。”
第五十章
看到突然闯进门来的好友;沈雁不由一怔;面上浮出几分尴尬。他功力尚未恢复;当然是听不到门外响动的;刚刚问起菲菲之事更多只是为了缓解心中窘迫;谁能想到这女人就在门外。然而叶菲菲是翠烟阁花魁;这阁中她想去何处不能去的?如今被这么一闯;倒像是被她撞破了什么,就连沈雁也不由显出一丝赫然。
一旁的严漠却并未接话;而是目视走进房间的美人;冷冷一笑:“摘星楼只是为了沈雁?我看未必吧。敢问叶大家是何时被他们监视的,又是何时被俘了亲友?”
这句话让叶菲菲面上笑容一敛;像是从严漠眸中察觉出了一些东西;她过了片刻才答道:“看来严公子还是想要个交代了?放心;我虽是个女子,却也不会畏首畏尾,藏而不露的。还请两位移步,换个地方再谈。”
叶菲菲的语气中自有一份郑重,也不在乎对方流露出的敌意,冲沈雁微微颔首,转身就朝门外走去。待她离得远了些,沈雁才冲严漠一笑:“严兄,菲菲只是跟我玩笑惯了,并无恶意。”
“玩笑?”严漠唇边挑起一抹冷笑,“摘星楼总不会是这几日才研制出*毒散,如若你上次来时她就已被监视,为何当时并不下手?若是当时他们并无杀你的意思,又何必要控制翠烟阁?这安排怕不是冲你来的,而是叶菲菲此人本就有利用价值,甚至本就跟他们牵扯不清。你这个‘红颜知己’,并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沈雁这次倒是没有反驳,只是摇了摇头:“她毕竟是个女子,还是个风尘女子……”
身在风尘,自然会随波逐流,这残酷江湖对女子更不会有半分温柔,若是菲菲有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他并不怪她。
严漠能听懂这话的言下之意,甚至也并非无法理解,他也是经过乱世的人,当然知道乱世之中那些女人为了活命会做出什么。然而从沈雁嘴里听到这话,却让他很不快活。这浪子永远都是如此,会把朋友、别人,看的比自家性命还重。冷哼了一声,严漠也不再废话,甩袖向门外走去。看着对方的背影,沈雁唇边的苦笑更浓,无奈的叹了口气,也跟了出去。
这次,他们并未走出多远,去得也并非哪处闺房,而是翠烟阁中鼎鼎大名的观月台。此台建于翠烟阁伊始,距今也有百余载了,不但雕梁画栋,气势辉煌,还有分前朝意趣。楼台高耸,四面镂空,每当月色大好之时,登台望月,便如仙台宴饮,说不出的潇洒风流。乃是翠烟阁一等一的迎宾去处。谁料叶菲菲并没有带他们走上台阁,反而在台下一角拍了两拍,拉出一道暗门来。
任谁也想不到,这宏伟壮丽的月台,居然会有一条通往地下的暗门。看着菲菲不紧不慢的身影,沈雁皱了皱眉,跟着严漠一同走了下去。此时室外旭日初升,晨光乍现,这间密室却阴冷的够呛,一排手腕粗细的烛火已经点燃,火光摇曳,衬得人影也有些斑驳不定。常年散落在馆内的脂粉气味消失不见,反而透出了一股腐朽的土腥味道。
不多时,三人就到了一间暗室之中。此处看起来只有寻常卧房大小,四壁却修得异常厚实。叶菲菲缓步走到了桌边,在椅上坐定,见两人入内并未多话,只是拿起手边的一块令牌轻轻一抛,扔在了沈雁面前。仅仅看了一眼,沈雁就皱起眉头。
“血衣令?”
落在他面前的,是一块通体赤红的牌子,长约三寸,宽不过两指,上面用乌金铭了“血衣”二字,可不正是魔门血衣的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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