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如梦 上.下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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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如梦 上.下部-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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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安笙站在门口茫然的样子,任青站起身来,伸手把他拉近,顺便关上了房门。
安笙任由任青拉住自己,脑中一片混乱。
是任青,是他啊!手上传来熟悉的温暖感觉,仿佛两年的时光并未流逝,依旧还是在碎叶城的模样……
可是……
他又是李任青,李林甫的义子,冷酷残忍的御史中丞李任青……更在自己眼前抓走了陈进……如今陈进生死未卜,石头和紫卿也不知怎么样了……
他……到底是谁?
是那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缠绵厮磨的邻家儿郎?
还是京城里人人闻之色变的活阎罗?
看着那张熟悉的俊美脸庞,安笙心里千言万语,想说却说不出来,干脆闭上眼侧过头去,一声也不出。
任青却低低的笑了,「不想看见我?」
他如以前一般伸指抚上对方细嫩如玉的脸颊,然后道:「你瘦了……」
若有似无的一声轻叹在安笙耳边回旋,他终是无法不看任青。听出了对方话里隐含着的关切,于是缓缓睁开了眼睛,犹豫了片刻,才低声道:「做我们这门手艺的,心血都耗尽了,能不瘦吗……」
可下半句他却说不出口。
任青,你为何要走?为何要离开碎叶城?
这两年的时间,到底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想到陈进,安笙心里一气,伸手想把任青推开,却被他顺势一拉,就倒在了床上,紧紧的压住。
「放手!」安笙恼道。
任青一手抓住安笙双腕固定在头顶,一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秀美的脸庞,沿着雪白修长的脖子缓缓往下。
「胡言师父已经到了扬州,大概与扬州的波斯人会合,就要回碎叶城了。」任青慢条斯理的道。
安笙闻言顿时愣住,「你……你怎么知道师父去了扬州?」
见身下人满脸惊疑之色,任青笑了,「自王忠嗣上了折子说有波斯宝物进献,你和胡言师父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他顿了一顿,没有说完,眼中忽然精光一闪,低头狠狠吻住安笙的双唇,肆意的辗转吮吻,更用牙齿细细的轻轻吮咬,直到觉得口中有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儿,才略微放开,继续道:「包括平时见过什么人,和谁来往,我全都知道。」
安笙任由他的手指抚上自己已经被吮吻的红肿的唇,良久,忽然冷冷的一笑,缓缓开口:「我倒是差点忘了,你现在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御史中丞,李宰相跟前的红人。我一个小小的玉工,要知道行踪,自然不在话下。」
他从未在任青面前露出过这样冷淡又带讥讽的表情,任青也不禁愕然,旋即明白过来,安笙是见不得自己行事狠毒,犯了别扭性子了。
任青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安笙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床榻之上,衬得肤色越加晶莹雪白,嘴唇刚刚被自己吻得嫣红如血,带着一丝情色的味道,可一双湛蓝的眼眸正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那样纯净的,仿佛无垠碧空一般不带半点阴翳。
任青忽然觉得自己心里仿佛有什么地方被扎了一下似的,涌上一点酸楚的味道。
他皱眉,刻意忽略掉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可手已经松开了,转而撑在安笙两侧,眼神复杂,定定的看着身下的人。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用和以前一般无二的温柔口吻,低声道:「安笙,回去吧,回去碎叶城。」
没料到任青会忽然说出这话来,安笙抬起眼,惊讶的看着他。
「你不适合待在这里,长安不是你能留下来的地方,我派人送你去扬州与胡言师父会合,再取道回去碎叶城。」任青的手指轻柔的抚过安笙秀美的眉、湛蓝的眼眸,以及嫣红的唇。
安笙并没有回答,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只是看着对方,一声不吭。
任青也不恼,又低头在安笙唇上轻轻一吻,继续道:「不管你是不是生我的气,都听这句,离开长安,好不好?」
安笙依旧没有回答,沉默着,任由对方在自己唇上、颈间吮吻不休。
见安笙对自己的亲昵没有丝毫反应,任青不禁苦笑了一下,便没再强求,撑起身子放开了他,转身整整衣冠,道:「我还要回御史院,安笙,记住我刚才的话,好好考虑考虑。」
安笙闻言心里一动。
回御史院?
石头和紫卿至今没有音讯传回来,也不知到底救出陈进没有?而任青这个时候回御史院……要是恰好撞个正着怎么办?
后果不堪设想!
担心哥舒碧等人的安危,安笙抬头看去,见任青正要离开,连忙翻身起来,咬咬牙,开口问道:「你……为何成了李相的义子?」
世人皆知,李林甫乃奸佞小人,口蜜腹剑,更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啊!
听见安笙终于肯开口说话,任青停下脚步,慢慢回过头来,俊美的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安笙从未见过的阴冷神情,把原本端正的面孔也变得有几分扭曲与阴鸷。
「义父在朝中一言九鼎,呼风唤雨,只有依附他,才能达到我的目的,更能在这个官场中一帆风顺,谁敢忤逆?」任青缓缓的,异常平静的说来。
安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的人,真的还是那个任青吗?
为什么他会觉得就像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即使那面容是如此的熟悉,即使那声音是如此的熟悉,可为什么会如此陌生又遥远?
他的任青,怎么会是这种为了达到目的不惜认贼作父、趋炎附势的卑鄙小人?
手指紧紧抓住床单,轻轻的颤抖着,然后又慢慢松开,安笙抬头看着他,看着眼前这个看似熟悉,却又完全陌生的人。
任青何尝没有看见安笙眼中那一抹错愕的神色,漂亮的碧蓝双眸,曾经带着全然的信任与温存的情意,可如今已经难觅踪影,只有惊诧、悲愤、失望,甚至……还有鄙夷。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对视着,谁也没有再说话。
直到窗外传来了敲三更的鼓声,直到四周都已完完全全的安静下来,万籁静寂。
◇◆◇
御史院关押犯人的牢狱,看守并不是十分严密,刚敲二更,狱卒就睡下了,牢笼的门却还开着。
御史院,人间阎罗殿,旁人都唯恐走近一步,哪里料到会有哥舒碧这样的人,泼大胆子来翻牢劫狱?
哥舒碧轻松的就摸进了牢里,一股恶臭迎面扑来。
那是一种混杂了血腥味和死尸腐臭味的恶臭,再夹杂着两旁传来的虚弱低微呻吟,还有彷佛疯子一般尖利凄惨的哭喊声,阴森森又毛骨悚然,饶是哥舒碧再怎么艺高胆大,也不禁觉得后背发麻,只想早点寻见陈进,救了便走。
拐过弯,正对着走廊的一间牢房没锁,里面的人仰面躺着,正是陈进。
「陈兄?陈兄?」哥舒碧抢上前去,扶起他小声唤道。
听见熟悉的声音,陈进艰难的微微睁开浮肿的双眼,「哥……哥舒兄……」
「我来救你。」哥舒碧一边低声道,一边就要背着他走,却被陈进拒绝了。
「给打成这样……好了也是残废……」他满是血污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那李任青……把我陈进看成什么人?又怎么会顺他的意诬指太子?在下……在下……咳咳咳……好歹还分得清善恶……不是那等……那等指鹿为马的无耻小人……留下千古骂名……染污青史……」
「陈兄,别说了,我背你出去,定会治好你。」哥舒碧听他气若游丝,却还强笑着,依旧不改素日正直的脾气,心里不禁戚戚,打算不再听他说下去,硬要带走。
哥舒碧身形微动,陈进仿佛就知道了他打算做什么,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鲜血淋漓的手指忽然紧紧揪住对方的衣襟,一双眼瞪大了,直直的看向哥舒碧。
「帮……帮我带给朱颜姑娘一句话……」陈进强撑着,开口道:「我……我是真……真的很喜欢看她笑的样子……很喜欢……」
他说完,仿佛心里也落下了一块大石一般,脸上泛起了欣慰的笑容,微睁着双眼,气息微弱。
哥舒碧大惊,要去背他,陈进却使劲抓住了铁链子不放。
外面又传来人声、脚步声,也许是巡夜的狱卒过来了,哥舒碧赶紧闪到黑暗角落里躲好。如是几次,陈进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宁为直中死,不向曲中求,甘愿死在这狱里,也不肯随哥舒碧逃出去。
见无法说动他,哥舒碧心里恻恻,也实在没有法子,只得退了出来,循着原路回去。
◇◆◇
过了几日,传出消息。
杜有邻、曹柳积判杖决,贬往岭南。
然大理寺行刑之际,不堪刑罚,均于杖下毙命。
又,陈进在御史院狱中绝食而死。
◇◆◇
罗紫卿来翠涛居比以前更勤了。
每次来了,就待在以前他和陈进常去的那间雅阁,也不做别的,只是喝酒而已。
这天也是如此。
待坐在椅子上,愣愣的看向窗外。
好友受尽酷刑冤屈而死,他却帮不了救不了,眼睁睁的,无能为力。
他是太常少卿,是人们眼中的官。
官又如何?
在强权面前,一样的无可奈何。
罗紫卿长长的叹了口气。
眼前忽然放下一壶玉壶春,他讶异的看去,安笙已经在一旁坐了下来。
「我请你的。」安笙平静的道。
罗紫卿笑了一笑,也没再多说什么,伸手给对方斟满,又给自己满上一杯。
静静的喝了几杯,安笙酒量不是很好,脸颊已经泛起潮红,蓝色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盈盈水气,侧头看着罗紫卿。
被对方这样定定的看着,罗紫卿心里一阵乱跳,可能也是酒意上来了,他只觉得脸上发烫,火烧也似的。
「安……安笙?」他结结巴巴的开口。
「……对不起……」安笙看着他,脸上浮现出一抹愧疚之色,低声道。
不明白安笙为何要对自己道歉,罗紫卿不解的皱起双眉。
说完那三个字,安笙回过头去,乌黑的长发简单的束在脑后,露出雪白的脖子。
「任青……李任青……我和他认识的……」
「我知道。」关于这点,罗紫卿上次就已经问过了,听见安笙忽然提到,不禁一愣,随后明白过来。
单纯的安笙啊……
他是在替李任青向自己道歉,向那冤死狱中的陈进道歉。
可是看着对方那双碧蓝的眼睛,罗紫卿觉得自己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沉默了半晌,才犹豫着开口:「那不关你的事情……真的……你和李任青……其实……那个……真的不关你的事情……」
说到后来简直是语无伦次,罗紫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了,不免尴尬起来,呐呐难言。
好在安笙似乎已经知晓了他话中含意,轻轻的笑了。
「谢谢……」安笙安心的俯在桌上,眼睛还看着一侧的罗紫卿,脸上丹霞弥漫,双眸里含着一分朦胧的醉意,似睁不睁的半眯着,给原本就俊秀的脸庞更添了三分的风致。
瞧在罗紫卿眼里自是说不出的诱人,只觉得脸上又滚烫了几分,连带呼吸都渐渐粗重了起来。
紧张得连心都快跳出来了,罗紫卿鬼使神差似的,居然轻轻伸手抚上对方的脸,手指刚触到那温润的肌肤,就又是一阵难以抑止的心动。
安笙却忽然嘀咕一声,吓得他连忙收回手。可是安笙并没有睁开眼来,罗紫卿靠近细细一看,不禁有点哭笑不得。
原来安笙已经俯在桌上沉沉睡去。
细细的看着安笙的睡颜,良久,罗紫卿缓缓起身,来到他身后,也俯下身,手指轻轻的抚过他乌黑的发,一缕又一缕,光滑柔亮,给指尖带来一丝淡淡的凉意。
罗紫卿低下头,嘴唇轻轻的吻过他鬓边,再吻过他白玉一样的浑圆耳珠,然后缓缓的,如同蜻蜓点水般的吻上他的唇。
那么小心翼翼,唯恐惊扰了似的,吻住那自己梦中不知梦见过多少次的诱人双唇。
◇◆◇
安笙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耳畔似乎有什么东西轻柔的抚过,温暖的感觉。他睡眼惺忪的睁开双眼,罗紫卿正坐在一旁。
「你醒了?」见安笙醒来,罗紫卿脸上微微一红。
想到刚才的情不自禁,他便不由得低下头去,掩饰自己满脸的不自在神色。
酒意乱性,刚才他……他居然会对安笙作出那样的事情来!趁着对方睡着而轻薄……从小读的那些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可……可是……唇上似乎还残留着的温润感觉,竟让他觉得是如此美妙难言,心中隐隐觉得欢喜……
安笙哪里知道罗紫卿此刻心中是如何的千回百转跌宕起伏,侧头看见肩上披着对方的外衣,不禁稍微愣了一愣,「这是?」
「咳……呃……天气有点转冷了,我怕你受凉……」罗紫卿呐呐的解释,心里忐忑,唯恐安笙知道了自己刚才对他的轻薄行为,以安笙那性子,怕还不翻脸?
好在安笙并未多想,反而笑着对他道谢,「紫卿,谢谢你。」
「不……不用……」见安笙一如既往的笑容,罗紫卿更加结结巴巴了。
安笙低头见桌上壶中酒已经空了,遂笑道:「这么快?紫卿,你酒量也不差啊!」
「呃……」
「说起来,其实我最不能喝酒,倒是石头很能灌的,几坛子下去依旧脸不红气不喘。」安笙一边笑着说话,一边起身,「我再去换一壶。」
他刚走到门口,房门却忽然打开了,朱颜惊惶失措的跑了进来。
「安笙!」她一见安笙,也顾不得还有人在,抓住安笙双臂就着急的问:「安笙,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我?」安笙被问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又被朱颜摇得眼前发晕,越发的不知所以,「我最近连翠涛居的门都没出,想得罪人也得罪不了啊!」
「那怎么会有人指名道姓的要找你?」朱颜焦急得不得了,「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你确定你没给人甩脸色不理不睬?一次也没有?」
「呃……」
甩脸色……肯定有……不过不记得是对谁了……
不理不睬……更是家常便饭……陌生人自己又不认识……理会来干嘛……
安笙略带心虚的想。
见两人还杵在那里努力回想最近有没有得罪人,罗紫卿提议道:「既然对方找上门来了,不妨出去看看,再随机应变好了。」
◇◆◇
前堂确实有人。
都穿着一色的青衣,不知是哪家权贵府里的家仆,个个眼高于顶的模样,唯恐别人不知道他们的主人有权有势,谁都不能也不敢开罪。
罗紫卿见状,眉头就皱了起来。
为首那人他是认得的,杨氏家奴,平时横行无阻,狐假虎威。
只是杨家的人找安笙作什么?
罗紫卿不安的看了看身边的人。
安笙也正茫然的看着他,又看了看堂中的那群人。
对方显然看见安笙了,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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