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逸只觉得一只手臂揽在了腰上轻轻地往前一带,半个身子都靠在了俊阳的怀里。不知怎的,卓逸不会动了。只知道没话找话:“这样更难走。”
搂着人的这个不吭声,单臂用力几乎抱着卓逸开始上楼梯。
过于亲密的依靠可以清晰地听到彼此的浅浅的呼吸声。俊阳的呼吸似乎比他的要绵长一些,平稳而有规律,搂在腰上的手臂非常结实,好像会打弯儿的铁棍牢牢的保护着。
本来身体健康半点问题没有的卓逸就这么放弃了自己的力气,好像是无脊椎动物一样依赖在俊阳的身上。他清楚的很,敏锐如俊阳怎么会察觉到不到这样的变化,只是身边的人没有开口,腰上的力道又紧了几分,他索性把头也靠在他的肩上。
也许有种感觉很微妙,微妙的会莫名的喜欢它想要越发的纵容它。就像怀里的人懒洋洋的依赖着自己,毫无防备,没有警惕,全心全意的相信并且没有保留的接受。俊阳喜欢这种感觉,心里踏实。
走过一段楼梯,上面还有个个七八阶。卓逸半点力气不用的脚拖沓了一下,绊着了楼梯台阶发出微弱的嗒嗒声。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身子忽然就腾空了,被俊阳拦腰抱起的时候他甚至有种漂浮起来的错觉。
“怎么了?“声音轻轻 ,生怕吓跑了什么。
“没事。”俊阳也跟着淡淡地说了一句。
虽然被抱着走也许会快些,但俊阳的速度明显没有一点进展。卓逸也不再言语,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靠着他,听着他缓慢的脚步声走过一个又一个台阶。
再长的路也会有尽头。俊阳在卧室的门前停下,觉着怀里的懒狐狸没什么自己开门的意思便用脚踢开了房门,抱着他走进屋。屋子里昏暗的很,他把人抱在床边上,本想放下的,可这人没头没脑地搂着了他的脖子。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狐狸是不想下来?还是不想上床?
俊阳拿捏不准该不该问或者是怎么问的尺度,就这样抱着他默默地站在床边。许久了,才说:“你要不要睡觉?”
“嗯。”卓逸轻轻地哼着,“这样很好。”
他说话时候;喷洒出来的口气轻轻地落在了耳根,俊阳只觉得半个身子都酥麻起来。若不是强悍的自控力八成会把狐狸甩出去。他紧了紧抱着他的手,又猜不透这一句“这样很好”究竟是要保持原装还是其他什么意思?
正在犹豫的时候,怀里的人在耳边发出轻浅的笑声,问道:“现在是几月了?”
“十月末。”
“嗯,开始冷了。”
“每年都这样。”
“家里都是用空调取暖的。”
“嗯。”
“你不冷?”
“不冷。”
……
他怎么又不说话了?倒是下来还是不下来?俊阳吃不准狐狸的意思,双手自然不敢轻易放开。这时候,就听狐狸很不悦地声音说:“我要下来。”
不管怎么说,好歹算是有进一步的指示了。俊阳把人放在床上,问他:“家里有蜡烛吗?”
“不用。我睡觉。”
俊阳是没有习惯说晚安的,他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卓逸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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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大床的卓逸郁闷起来。其实,那点儿话里话外的意思说出口了也稍微有些后悔,虽然他很喜欢跟俊阳靠近,甚至有那么一点上瘾,可毕竟还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那刚才那番举动着实有些过火。这事,如果俊阳明白了,说不定他会打了退堂鼓,可偏偏那家伙木讷的要命,呆的要死!不但没有察觉反而走的干脆,这让卓逸不禁自问:我就这么没吸引力吗?
与楼上纠结的逸公子不同,回到房间的俊阳借着窗外的月光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他拉好了窗帘,掀开了被子准备睡觉。等着他躺进了被窝里才感觉到真的冷了好多。平时家里都开着调温度的空凋,总是很温暖的,只穿一件外衫就很舒服。现在停了电才知道原来是这样的又阴又冷,就像那时候的地下室,没有光线,没有声音,只有漫无边际的黑暗和潮湿的寒冷。
他把被子往下踹了踹,让这寒冷击醒了一点理智。看了看房间所有的东西,处处充满了那只狐狸的存在感。于是,心就这么踏实了,困意也随之而来。
不知道睡到了什么时候,一向浅眠的俊阳听见了门锁咔嗒一声。他警觉地张开眼睛,只见狐狸缩手缩脚的溜进来,一路小跑到了床边,掀开被子躺在他的身边。
“你,干嘛?”俊阳纳闷地问。
“冷。”说着话的时候,卓逸使劲地蹭进了俊阳的怀里,抱着他的腰。
亲密的接触让俊阳大吃一惊,急忙扯着被子把卓逸盖的严严实实:“这么凉?你屋里没有多的被子吗?”
“没电,找不到。”
“怎么不叫我?”
“怕吵到你。哎呀,别说了,赶紧睡吧。”
看着卓逸把脸埋在了自己的肩上,俊阳也不好多说什么。感觉到他还有些发抖,只得动了动身子,把被他压住的手臂扬起绕了过去,搂住了他的肩头。
其实,狐狸正躲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偷笑。为了让证据逼真一些,他已经一个小时没盖过被子了,不凉才怪!
折腾了一番该睡了吧?可惜,谁都没了睡意。俩人相拥着躺了能有十来分钟,俊阳从他的呼吸频率上发现了端倪,轻声问:“怎么不睡?”
“在想凶手是怎么离开案发现场的。”卓逸扬起脸来看着俊阳,“你也勘察过现场了,那里就是一间密室。”
“不可能凭空消失。”俊阳说。
“如果是你呢?你会怎么离开,在保证制造一个密室的前提下。”
这个问题有些难以回答。俊阳想了想,说:“首先我要了解那个建筑的所有结构,必须要看过设计图才能计划出过程。不过,像现代建筑很容易找到不少的出路,通风口、垃圾管道,天台等等都可以脱身。如果这些退路都被堵死了,那就制造混乱,混杂在敌方的阵营里。”
“如果这些都行不通呢?”卓逸对这个话题格外有兴趣,追问他。
俊阳轻轻地笑了一声:“好办。就现代建筑来讲基本上都有自己的配电室、蓄水池。我可以在水下隐蔽至少五十个小时以上,在配电室利用绝缘衣隐藏三天以上。我等着敌方的搜索人员进行地毯式搜查的时候袭击他们,利用他们的通话器或者是频道改变他们的行动方向,总之,至今为止我还没有被发现过。”
听着俊阳没什么情感起伏的声音讲述了这么了不起的事情,卓逸禁不住很想追根问底。但有些事是要掌握尺度的,他自知不可过深追究。转念把心思放在了卓熙的案子上,呐呐地问道:“但是,案发现场不是那样的。”
“也不一定没有办法。”
闻言,卓逸更加精神,凑过去看俊阳的脸。只是他没戴眼镜的八百多度近视只能看到轮廓而已。有些气馁地复又低下头,懒洋洋地靠在俊阳的身上:“说说看,你想到什么了?“
“两种办法。一利用视觉死角;二是换掉门锁。“
这两种假设都让卓逸感到吃惊,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衣袖:“说的详细点。”
“第一种可能性需要凶手有很强的体能和经验。杀完人之后在里面反锁,等到听见有人靠近准备开门的时候,挤在壁炉的上面。”边说,俊阳边回忆着案发现场壁炉附近的结构,“你想想看,壁炉不是嵌入式的,在顶端和屋顶之间有半米左右的距离,壁炉顶沿宽四十厘米左右,整个壁炉距离房门一百五十公分左右。我的双脚在壁炉顶沿上借力,双手完全可以抓住房门上面的边沿儿。这样的话,开门进来的人在第一时间会被尸体吸引忽略头顶上方。在他们冲向尸体的那时候,我跳到门外的时间只需要零点五八秒。保证没有一点声音。”这话刚说完,忽觉肋骨上一阵刺痛,“你怎么打人?”
“变态体能。”卓逸数落着他,却没有想过怀疑这种几乎不可能的行为方式。遂又问,“那第二种呢?”
“这个需要有前提做支撑了。”俊阳动动身子,让又懒散一些的人靠的舒服一点,认真地说,“这个前提是凶手是你们家这边的人,计划也是早就设计好的。首先,找机会卸掉案发现场的门锁,用新的门锁替换掉,再去把你爷爷手里那把旧钥匙换掉。这样的话……”
“不大可能。”卓逸紧跟着反驳道,“阁楼建成的时候还没我呢,好像那个男人才只有十几岁的样子。当时所有的东西都是从国外买回来,很特别。现在想要找个一模一样的门锁几乎不可能。而且,换锁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说着说着,卓逸的声音越来越小。俊阳有些纳闷地低头看着他,见他紧紧皱着眉头的样子像是想到了什么。
“第一种可能性不大现实,毕竟能有你这样的变态体能的人都是职业杀手了,我直觉可不是这样。至于第二种,仔细想想也不是不可能。”说着,卓逸直接坐了起来,被子从他的肩头滑落,他也顾不上这个,模模糊糊地看着俊阳,“如果有人特别制作了一模一样的门锁并且可以做旧,那就必须处心积虑的找机会换锁。对,是这样。前几次观察门锁注意力都在锁芯和门把手上,完全忽略了门锁附近。不行,我得去看看。”
这人说走就要走,掀开盖在腿上一半的被子急着下床。还躺在床上的俊阳哭笑不得,急忙抓住他的手,也没怎么用力往里一扯。
“啊!”卓逸还没站稳,脚下无根,又被俊阳这么拉扯着,一个不留神跌落回去,刚好压在了俊阳的身上!
这一回,看的清楚了。昏暗的光线下俊阳的眼睛哪里还有什么木讷,深邃的晶亮使人不敢直视。卓逸忽觉脸上发烫,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充满了恶作剧意味的吻。
对于俊阳来说,想的是阻止卓逸在这深更半夜跑到老宅去。他抓着他的手腕,没松开,不在乎他压在自己的身上,也不在乎他几乎碰到自己嘴唇的鼻尖。颇有些无奈地说:“这都几点了,明早再去。”
卓逸的心有些乱,一时间点着头答应下来。只是这样压着他实在有些尴尬,却又不想随随便便的起身,尴尬间随口找了不知所谓的话题,说:“那也行。但是,我在想……”
想什么?卓逸自己都不知道,因为他的脑子也很乱。
这时候,俊阳看着他一身单薄的睡衣,只好把被子披在他的身上:“想什么了?”
这人还在混乱的揶揄着:“我们再来分析一下那个电话。前面那几句可以忽略不计。从文件开始。”
一听他这么说,俊阳笑了:“这不是很简单吗?庄礼在M国暗中针对自己的家人做了一项秘密的计划,因为卓熙的死而不得不停止。为什么因为卓熙死了就要停止?换句话说,必须没有人出事他的计划才能顺利进行?那么,有什么事的条件是需要当事人活着才可以的?考虑到他们的家境,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产业了。我们可以得到的分析结果就是,庄礼也许试图独霸家业,但是跟他合作的那个人节外生枝,他想保车弃卒。”
这些话说完了,好久不见卓逸有半点反应。俊阳可没觉得自己分析的结果是错的,他只问:“有漏洞吗?”
“该死的!”卓逸愤愤地说,“你不可以这么聪明,至少不可以比我聪明。”
…… ……
昏暗的光线下卓逸看不清俊阳的表情。其实,俊阳本来很想笑的,本来就不善表达心情的面部表情因此而变的有些奇怪。他低了头,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可对面的卓逸却不依不饶地探过头去,问他:“那你说说看,庄礼的事跟卓熙的死有没有关系?”
“至少跟他通电话的那个人不是凶手。但庄礼,现在不好说。毕竟到目前为止我们掌握的线索还太少了。只知道,庄礼在M国那边有什么计划而已。我们调查的重点不是这个,还是要放在老宅那些人身上。”
是啊。就像俊阳说的,庄礼在M国的问题只是一个分支,并不能起到什么重要作用。相对而言,在案发时间住在老宅的那些人中才会有真正的嫌疑人。但分析起来却没有一丁点的有利线索。谁看着都可疑,但是谁都没有作案动机,甚至连案发时间的动向也很难掌握。
退一万步来想,如果真的如庄敏所怀疑的那样,是失踪已久的人回来了……
也许庄敏的这个想法并不是没有根据。二十年前的案子之所以被定为悬案就是因为始终查不出凶手是如何离开了案发现场——阁楼。
回想起二十年前的案子,第一个反应在脑子里的画面就是血一般的月光、一身黑色看不到脸的高大男子。是的,当年仅有五岁的卓逸看到了凶手,却因为过度的打击而失去了五岁之前的记忆。只有这个画面深深的印刻在他的脑海中。
他不止一次的回忆过猜想过甚至是推理过。那个男人站在窗前,窗户是紧闭的。母亲的手抓着男人的手腕,男人手里握着一把匕首。然后,就那么刺了下去。再后来,不记得了。
根据警方的调查,母亲被杀现场内的门窗都是在里面上了锁,没有任何被动过手脚的痕迹。所以,就成了凶手神秘失踪的密室谋杀案。
就像卓熙的案子一样。
该死的!头又在隐隐作痛。
父亲为什么抛弃家业妻子儿子离开?为什么他走了不到半年母亲就被杀了?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曾经听到佣人们偶尔偷偷的议论过,父亲是很爱自己的,对母亲虽然说不上是恩恩爱爱至少也是体贴的。那段时间里家里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家族生意也是蒸蒸日上,他为什么要走?他不走的话,母亲也不会死,自己也不会……
不知不觉间,卓逸的表情开始痛苦起来。他紧紧皱起的眉头好像一团疙瘩似地纠结着,用力咬着的牙齿让两边的腮骨凸起,眼睛里充满了寒意。当他察觉到自己面部发酸并扭曲的时候,头已经明目张胆的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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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只手温柔地抚在了脖子上,适度的按压让他恍然醒来。他看不清俊阳的脸,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坐起来的。他只能感觉着他的手在一点一点搂着脖子向前压,直到碰着了结实的肩头。
俊阳的口气还是有些冷清,像是停了电的夜晚冰冰凉凉,他说:“那种药吃了有副作用吧?不要多吃,不要头疼。”
虽说是有些冷清,但还有那么一点霸道。卓逸顿觉心里憋屈,深吸了一口气:“我说了不算。”
“你可以。”除了这个,俊阳不知道还可以说些什么。匮乏的语言让他心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