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辅……”
“所以,我这是向您报喜来了。”面露喜色的嫏缳,眼里分明是泪。
“乱军?啊,乱军!”
乐俊大惊失色,当即奋力驱赶她回仁重殿。兵荒马乱有玉石俱焚之虞,但乐俊心焦却另有其因。
歌舞升平,鸣贤还能容他偷生;天下大乱,恐怕鸣贤就容不下他了。因为只有名君才有容人的器量,可名君治世,又怎会天下大乱?
杀手,必然转瞬即至。
这一回,必然是职业杀手。
(待续)
、让贤003
作者有话要说:(哎,请原谅我把好好的一篇外章拆得支离破碎,正文里不能嵌图什么的,太囧了。)
为了保全麒麟而不惜轼君,不,不惜把挚友逼上绝路。
——乐俊看到了稼轩的决心。
大限将至,鸣贤却没有辜负友情,所以不无惭愧的乐俊相信稼轩举兵的目的决非泄愤,只是忍痛大义灭亲。
那么,那么痛苦的事,又何必礼让给稼轩!
况且一旦负起轼君污名,就注定为新朝新王所忌。乐俊自认不如稼轩文武全才。兴巧,更需要稼轩。
“俯耳过来……”
“嗯。”用惯了密探的鸣贤,对这个要求完全没有起疑。
“力挽狂澜的妙计就是……”在凑近前来的挚友身边,乐俊又一次闭起了眼,他怕见血,怕看见血,
“就是退位让贤……”
“但我还不想死,因为,因为我……”
幽幽的语声,终于化为沉寂。
他终于没能说出他的原因。
不过任何原因都无所谓了,反正乐俊早已决定伴他共赴黄泉。
手起刀落,胸口一热,却不痛,一点也不痛。
“我不知道地仙死时甚至没有痛楚……”乐俊喃喃自语。
“先生,我就知道……”
“台辅?台辅!”
一贯骄矜的少女,就像一个布偶,软绵绵地扑倒在他怀里,金发染着血,嘴角含着笑:“我就知道今夜会发生很多事,所以不可以留在仁重殿……”
“我不惜轼君为您争取活路,我甘愿自尽只求挚友瞑目,为什么您要舍身相救,让所有的牺牲所有的痛苦都失去意义!”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说不清……”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不知道,我不知道……”
“为什么轼君的凶手,您要舍身相救!”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说不清,也许因为我是麒麟,麒麟无法见死不救……”
人形开始崩溃,语声与哭泣声都开始模糊的嫏缳,面对血泪交织的控诉,只能道出麒麟痴愚的理由。
“我不明白!我好恨!您明明和一般麒麟不一样!您明明是世上最伟大的麒麟!为什么……”
从容不迫地面对栽赃陷害和严刑拷打的乐俊,平生第一次,声嘶力竭,失了态。
“先生……”
“国破家亡,我已生无可恋!”乐俊奋力推开她的身体,抽刀,刺向自己的心窝。
“先生,请您好好活下去……”
一瞬间,嫏缳的哭声停了。
似人非人的脸起了变化,一种难以言喻的变化,脸的深处正在透出越来越强烈的光,好像每一个脸部细胞都是光源一样。
强光越来越甚,增强的势头似乎永无止尽,却毫不刺眼。
然后,世界变了。
世界本是深浅不一的灰色,此刻的世界却没有颜色。
乐俊低下头又抬起头,脚下没有青砖,没有地;头顶没有天棚,没有天。他突然意识到这是因为自己没有头,没有眼,没有手也没有刀,自己一无所有,世界四大皆空。
“怎、怎么回事?”
惟有心,在惶急发问。
——即使远隔千里,人鬼殊途,心与心也能交融,这就是读心术的最高境界,名谓心心相印。
“听”起来不像是嫏缳的“声音”。
那“声音”似曾相识,又异常陌生。
——我还是不懂。
这句话的发话者也不是乐俊,而是一颗稚嫩的童心。
乐俊懂了。濒死的麒麟无力维持人形,所以启动这个名谓心心相印的法术,和他进行精神交流。
她要阻止他自尽。她要抓住生命的最后几分钟,回答他的疑问。
——麒麟是什么?
似曾相识的陌生人设问。
——麒麟是什么?
一头雾水的小嫏缳反问。
八岁生日的当晚,嫏缳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梦里,她的心和一个陌生人的心融合在一起。人虽陌生,心却让她感到无与伦比的亲切,于是她不由自主接受了梦中的一切。
就像小嫏缳有很多字不认识,很多书看起来一知半解,记不清内容一样——那颗成年人的心虽然毫无保留地摊在她眼前,她却很难理解其中的思绪、情感、回忆和梦想。以至于乐俊能从她心里“看”到的,不过是一场残破的梦,一颗残缺的心。
——麒麟降生的使命,就是扶王即位。
梦中人在嫏缳脑海中画出了蓬山直达翠篁宫的路线,三令五申要她铭记在心。他还要她一字不漏地背诵一段话,去对照顾她的女仙说,对前来探查的碧霞玄君说,去翠篁宫对群臣说,请群臣去对百姓说。那段话,听得乐俊心跳如鼓。那段话,就是所有巧人耳熟能详,由史官郑重其事地载入史册的三月觅王宣言。
难怪嫏缳的一生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才能,和普通麒麟没什么两样!
麒麟八岁即可选王,召见升山者,如果王雏一直没有动身升山,耗尽三十余年的天命后,麒麟就会死去。也有麒麟年过二十就主动下凡选王,可惜人海茫茫麒麟又对人间人事一窍不通,无功而返死于非命的先例也很常见。只有嫏缳,八岁就动身奔赴巧的中心翠篁宫,以翠篁宫为圆心,以王气的最大感应距离为半径,以世间最快的脚程在国土上画出螺旋。
三日走遍全国,三十日走遍常世,三个月足以走遍蓬莱昆仑……创造了神速选王万无一失的奇迹。
——麒麟降生的真正使命,其实只有两个。你可以勤勉上进,也可以励精图治,虽然你终将发现,所有的期许所有的赞美所有的所有终将化为过眼烟云。你最重要的功课是学会快乐,记住了吗?
——那么,另一个使命是什么?
“先生,您看到了吗?”
“看到了,我看到景台辅……”
“嗯,没错,是景台辅……”
“我看到景台辅在您心里留下了一滴眼泪。”乐俊的语声中透出了深切的悲怆。
“那不是眼泪,是一滴水。”
“水?”
“嗯,您听说过庆的宝重吧?纵横千万里,上下千万年,无所不知无所不晓饱含讯息的宝重水刀,实质为水,和江河湖海霜雪雨雾的有形之水,和人类眼睛看不见的无形之水,息息相关。所以景台辅采集了宝重一滴水,又化开这滴水,在我心里重塑了一滴无形之水。关于另一个使命的绝密讯息,就这样留在了我心里。他告诉我,一旦读取里面的讯息,就会像他一样,永远都学不会快乐了,但要是不看,又可能会造成终生遗憾。所以我一直想看又不想看,纠结至今。先生,现在,就让我们一起看吧!”
濒死的麒麟向乐俊敞开了心扉。
“啊!难怪峯麟她……”乐俊失声惊呼。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我情不自禁舍身相救,在不经意间保住了我最该珍惜的人,是的,您是我的月溪啊……”
“台辅!”
“我好痛苦,但是,我没有遗憾,没有任何遗憾……”
对于满怀遗憾的人来说,也许没有遗憾就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幸福吧。
眼见着嫏缳渐渐虚无,世界渐渐回归真实,乐俊耳际不知为何回响起那残缺的心中那残缺的片言只语。
生有何欢,死有何惧,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所以满怀遗憾的景麒,忍受着痛苦活下去了吗?
所以满怀遗憾的月溪,背负着猜疑选择活下去吗?
所以满怀遗憾的乐俊,无论如何都会活下去。
“请允许我,最后为朋友做点事。”
他慢慢拭去了刀柄上的指纹,随后把匕首塞进鸣贤手里,帮助他握紧。
——自裁谢世,退位让贤,力挽狂澜,胸襟广阔,勇气可嘉。
——谥号昭王,意为美玉生辉瑕不掩瑜。
鸣贤,继遵帝与达王之后,有幸抑或不幸,成了第三位被冠以褒谥的亡国之君。
(外章·让贤终)
、誓约001
作者有话要说:(《让贤》结局部分的图,实在无处可贴,只好贴到这里来了,囧。)——自裁谢世,退位让贤,力挽狂澜,胸襟广阔,勇气可嘉。——谥号昭王,意为美玉生辉瑕不掩瑜。鸣贤,继遵帝与达王之后,有幸抑或不幸,成了第三位被冠以褒谥的亡国之君。******************************以下是无责任YY一刻时间******************************腐!萌!!欢快!!!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哦!!!!图书府初遇真相(伪)点我下面两幅图。咱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咱。只能。用梨花体的诗句。拉开一点距离。咱要提醒诸位看官。你看完可能会有如此反应——某黑头蒙面人:哇,腐了!真腐了!慌不择路圆润出帖!也有可能如此反应——某蓝头蒙面人:靠,逆了!逆西皮了!自插双目悲愤出帖!还有可能如此反应——某红头蒙面人:嗷,绯闻爱人竟然BLZXQ了!插作者双目暴躁出帖!但你大可放心。你至少不会有如此反应——某金头蒙面人:呃,这家伙个子没我高,脾气没我大,力气比我小,居然那啥、那啥了(你们明白的)!马鹿表示压力很大。路人纷纷摊手表示没有压力。现在。你决定要看了么?请先设想被一道惊雷劈中的感觉。这叫预热。好。请点击。成人仪式真相(大伪)点我成人仪式真相(特伪)点我以上艳照由芒果报和月亮报巧国联合分社同仁倾情曝光!撒花!
在凌云山缓步而行,越往下,越燥热。
青辛回头眺望云山雾海间的兰雪堂时,突然意识到,时光飞逝,“云之下”如今已是初夏时节。
女王和宰辅的关系没有好转,反而疏远了他、疏远了太师以及一帮老臣。这是因为她无法面对良师益友的失望目光吧。
气候燥热,但比起忧心如焚的青辛来,这点热又不算什么了。他想找巧国的使臣谈谈,偏偏在尧天里的使馆扑了空。原来恭国最近恢复了外务府,遣使来庆,正暂居在掌客殿的兰雪堂。和敬卿无巧不巧,择了今日前去拜访。于是我们的青辛又奔赴兰雪堂,如你所见,又扑了个空,平白忍受了一套迎来送往的繁文缛节。
这一回他脚程很慢,也许是泄了气。近年来军务并不繁忙,然而禁军左将军要和落脚在下界的使臣接触,也不那么容易。身为年俸两千石兼有上卿封号的权臣,他的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看着,无数支笔记着,无数张嘴悄悄议论着。也许正是由于感同身受,他才会五十年如一日地为女王疏通打点,让她微服私访或闯荡江湖的种种美梦得以成真吧。
“唉……”
深沉的叹息声,似在感慨自身不堪重负,又似在感慨一国之君诸多苦闷。
他时常抽空下山,试图在使馆附近制造几次偶遇。偶遇目标是和敬卿张清——女王过从甚密最近密甚几乎天天挂在嘴边的密友乐俊。
当然了,与其说这是为暗杀做准备,还不如说是为了监控。景王和景麒的感情已岌岌可危,此时此刻,绝对经不起外力冲击。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
安步当车的青辛是想借助山中美景调节心情。没料到他急需“偶遇”的对象,竟也弃了车马步行。青辛循声向林阴深处走去,没走几步,就看到难得衣冠楚楚的乐俊正站在一丛灌木前,负着手,垂着头,低吟着忧伤的诗句。
顺着乐俊的视线望下去,原来是一只迷途的小粉蝶……在蛛网上垂死挣扎。
青辛并没有煞风景地叫嚷起来。看着蝴蝶出神的男子则对脚步声充耳不闻。众所周知,乐俊为人豁达,性情温和亲善,所以青辛很难把他和眼前的颓废诗人联系在一起。
“蝶梦中为人,抑或人梦中为蝶……”
这么关心这只蝴蝶的生死,就帮它一把嘛。青辛心中暗忖。
“好吧,我就打个赌,你如能冲破蛛网重获自由,我就能冲破心中的迷惘走上真理之路;你若是不幸丧命于此,我就舍弃仙籍,在故友坟头度过余生……”
劫!
一瞬间,青辛心跳如鼓。
据说乐俊比阳子年长六岁,那么今年高寿八十二,和阳子一样,正是人间的亲友陆续辞世、本身也陷入强烈自毁情结的高危期。
和蓬莱人所谓的青春叛逆期或更年期一样,“劫”和当事人性格如何无关,是心理同时也是生理上的一种客观规律。也许乐俊那乐观豁达的好性格,让他有意无意地在人前人后压抑着负面情绪,压抑得滴水不漏,以至于所有人都忽视了他的处境和阳子同样危险的事实。
他正需要额外的关怀和照顾……
压抑得滴水不漏的状态下,负面情绪一旦决堤,人就会崩溃得很彻底。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此地,青辛只要说两句巧妙的话,即可把他推入鬼门关,永绝后患。
“和敬卿……”
“嗯?”
迷惘的语声和无助的眼神,让青辛心头一动。
他突然想到了一些事。
山的概念并不人所共知,而劫……几乎只是太师的假说,还没有什么文献或学堂公开讨论过。
他第一次接触这个概念时,人还在麦州。国势不佳,当时还是麦州侯的浩瀚十分操劳。青辛虽和柴望被誉为侯爷的左膀右臂,但在公务之余,并没有多少机会和他闲谈,更别说建立私交了。那天,也是一个黄昏,为人和蔼却不怒自威的浩瀚叫住了他,叫他来尝尝新学的家常菜。他这才发现,侯爷不仅是一个令人憧憬敬服的偶像,也是个会在灶台前出洋相的凡夫俗子。
那天的菜肴糟糕得叫人难以下咽,让青辛不得不怀疑他坑遍了身边的所有熟人只好找外人下手……
从那天开始,青辛成了侯爷晚餐的常客。他领教了劫这一概念,还学会了一个真理。理想和志向都必须以自身的幸福为基础,了无生趣之人的理想,终究是镜中月水中花。
浩瀚指点粗豪的青将军琴棋书画,还给他布置了一项功课,那就是每一日,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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