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上楼来一直做的事,不肯去睡觉,哪儿也不去,穿着晨镂,弹自己想听的曲子。
敖宸在不远处看着她,目光深沉,静静的。尔后将目光移到外面的雨帘上,转为深凉如水和若有所思。窗外的雨很大,噼噼啪啪打在窗玻璃上,溅落成无数水花在玻璃面上滑落,很像玻璃上自己倒影的泪水。
他看了一会,转过身走到她身后,伸臂将坐在凳上的她从后抱起,往卧室方向走。
卧室是暖的,橘红色的灯光洒在被子上,多了一层柔和。他将她放在被子里,搂着她的腰拥住她,用自己的体温煨暖她。
“宸,有没有新证据控告我妈?我知道这些事是她做的。”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用细背感受他壮硕胸膛的温热。
“除了她曾在别墅留宿,床上有她睡过的痕迹,目前还未找出她杀人的动机和线索。她很聪明,施凶时用东西裹住了手,没有在花盆上留下指纹。”
“你妈也是戴着手套换掉我的药,并知道留两粒利血平在垃圾篓里掩人耳目。呵呵,其实她们旗鼓相当。”她涩涩笑道,将螓首偏了偏,埋在枕头里,“原本我以为只有我妈容不得这个孩子,现在才知道,你妈更是容不得我的孩子,她是真的想要我们离婚。”
“明天我带她去看精神科,是我忽略了她。”他将脸埋在她的秀发间,闭上双眼。
“不,明天她不必去精神科,而是出庭帮我作证。”她翻过身来,伸手抚他刚毅的俊脸,眸中水波潋滟,感伤而迷离,“她会后悔曾经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孙儿,这是良心债。”
“作什么证?”他握住她的小手,贴在胡渣微生的脸庞。
“我妈雇凶杀我肚子里孩子的事。我已经控告她了,明天开庭。”她抽出自己的手,将身子平躺,望着帐顶,“那两个被雇的凶手已经找回来了,只要他们在法庭上供出一切,我妈插翅也难逃。还有爸,如果他能醒来,说出那天在厨房发生的事,这些就是铁证如山……加上她谋杀爸,那天在医院鸟林推我的事,她这辈子估计就在监狱里度过了。”
“她在医院鸟林推你的事我怎么不知道?”那天他只被通知,她突然血崩,是自己不小心所致。
她凉凉一笑:“你自然不知道。因为那时你只觉得我活该,做什么事都是为了峻熙。”
他被说得心头一震,眸中闪过愧色,腮帮子咬紧,道:“明天我陪你出庭,几点开庭?”
“上午10点,明天你得放安安的假,她得为我做人证。”
“没问题!”
第二天,大雨停了,一个大艳阳天,鸟鸣庭幽。
不过在他们出发去法院前,铠泽突然拖着哭哭啼啼的妍奚出现在门口,将蓬头垢面的小妮子一把摔在他们面前,让她给他们道歉。
妍奚从地上爬起来,不肯道歉,哽咽说道:“我凭什么道歉,当初宸哥哥将姐姐拖出公寓,差点冻死她,还逼她自杀,做的比我绝情多了。我只是放了两段视频,既没杀人也没放火!”
如雪一袭浅色毛毛领呢大衣,围着白色围脖,戴着敖宸送给她的那顶球球帽,被裹得严严实实。突然听妍奚这样说,心下一惊,冷冷问道:“原来那两段视频是你放在我手机上的!但是你是怎么知道我、敖宸、峻熙之间的事!?”
妍奚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眼眶哭得又红又肿,使劲吸着鼻子,“就你那一点事,你那一点小心眼,谁不知道!你就想霸着宸哥哥不放,宸哥哥多看我姐姐一眼,也能被你误解成眉来眼去!但是你自己呢?不知收敛的跟韩峻熙大玩暧昧不说,还偷偷怀过人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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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妍奚!”铠泽一把扯过她,桃花眼中要放出冷剑来,生气与吊儿郎当的模样简直天差地别,冷冷斥道:“我是让你来道歉的!你再胡说八道,我把你架上法庭,让众人皆知你的所作所为!”
“大哥,但是我真的没做什么啊,就照伯母的意思上传了那两段视频,其他事都是伯母做的……”见大哥的眸子越来越冷,面容上浮现一种罕见的阴霾,她红红的小鼻子吸了吸,忙转过头改口道:“宸哥哥,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我这样做,是一报还一报,扯平了。”
敖宸饱满额头发黑,冷冷盯着她的发顶,皮笑肉不笑道:“你怎么知道Gina电脑上有那段视频?”他瞟铠泽一眼,示意让妍奚自己说。
铠泽拖着妍奚来负荆请罪,无非是想救妹妹,但一切说词都照他铠泽自己的意思来,这请罪还有什么意义!他要的是真相!
“是…是姐姐……”妍奚努力想了想,一双红肿的大眼睛里,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似在边思考边阐述,“是姐姐以前带我来公司玩,我偷偷跑进Gina的办公室发现的。当时我一点开这段视频就被Gina赶出办公室了,所以一直对这段视频好奇。后来听说Gina的电脑要拿去检修,我就以修电脑的名义,偷偷把这段视频拷贝了下来。”
“呵。”敖宸讥讽一笑,慢条斯理踱步到她面前,微微俯下身,“我看不是偶然,是一切早有预谋吧。你和我妈一直在窃听主卧室里的电话和我们的争吵,把我们之间的矛盾摸的一清二楚。从我回国,到如雪出事那天,你一直跟踪她,因为那个时候,你和我妈谋划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你负责跟踪,我妈做内应。先是利用Gina那条裙子,激化我和如雪、Gina之间的矛盾,再选准如雪情绪失控、神志不清的时机,换掉她的药!这样,就让人误认为她是故意不要这个孩子!你还说你没做什么!”
他的声线拔高起来,利眸冷厉的同时,铁掌也伸过来,当着旁边铠泽的面掐住妍奚纤细的脖子,冷笑道:“你们以为那换的是什么药!如果如雪全吞了,她就没救了!更可耻的是,你竟然在医院又来那么一击,根本就是将她往死里整!妍奚,我现在就可以掐死你!”
“啊!”妍奚吓得一声尖叫,被男人提起来的一双脚丫使劲乱蹬,以为敖宸真的要掐死她,小脸涨得红红的,“宸哥哥,我们没有故意害死如雪,当时我们让冰兰守在门外,提醒过她如雪不对劲,要多加注意。其实伯母只是不想要这个孩子,想让你们离婚而已,没想过杀人!宸哥哥,放过我,咳咳……大哥!”她的脸蛋咳成猪肝色,小手又拍又打,见敖宸不放手,满脸泪痕可怜巴巴扭头朝铠泽求救,“大哥,救我呀!我再也不敢了。”
铠泽从敖宸掌中将她解救下来,抹抹她脸上冰凉的泪,把她拨到身后,对敖宸道:“别吓她了,我会惩罚她的。其实你也有错,不是吗?如果当时你不赌气,不怀疑如雪,来医院跟如雪把话解释清楚,如雪又怎么会受刺激呢。毕竟当时峻熙已经跟你把当年的事说清楚,你心中的结已经解开了,你却没想到如雪的不对劲,还在误会她。说到底,是你不够相信你妻子,让外人有空隙可钻……而且你和云姿的事已经过去了,如雪不会放在心上的,关键是你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没有出现……”
“带着你妹妹走吧!”敖宸盯着他的眸光又深了层,薄唇轻轻抿着,打断他,“管好你妹妹!她已经学会怎样布局害人了,不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小丫头!我们裴敖两家的交情到此为止!”
“宸?”铠泽吓了一大跳。
敖宸不再理他,让下人将车开过来,带着如雪直奔法院。
如雪一直很安静,在妍奚说那番话时她也没有反击,只是站在一边静静看着他们。可能有些事,是她早已预料到的,或者是不想面对的,她的安静是一种哀默。
此刻她将头轻轻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景物的飞逝,侧影沉静如水。于是一路上,两人始终都无语。
等下车,他拥着她爬很高的石阶,走进那庄严亮敞的大厅,同一些熟人打招呼。接着,他们遇到了峻熙,微微一点头,擦肩而过。
而审判厅里,一身正装的韩湘雅早已坐在被告席上,靠坐着椅子,与她的律师有说有笑,一点儿也不紧张。见他们走进来,抬起头投过来别有深意的一瞥,继续与她的委托律师讲话。
敖宸瞥这个女人一眼,坐在最靠前的听众席上,问原告席上的严律师:“审理这个案子的法官是谁?”
“罗庄罗法官。”严律师扶扶眼镜,开始与如雪讨论案情。
姓罗的?敖宸眯眯鹰眸,盯着韩湘雅的后脑勺。这个老女人在犯下这么多事后,表现的太镇定了,就似那平静的湖面,水越静湖越深,卷起来的不是急风骇浪,就是腥风血雨。只是,罗庄会看上她这种残花败柳?据他对罗庄的了解,这个人是只爱钱权不爱女人,尤其是这种老女人。
“时间到,开庭!请肃静!”他正寻思一番,法官与陪审员一一出现在审判庭首席,拿起法锤重重落下一锤,宣布开庭。霎时,大厅内鸦雀无声起来。
这时,审判厅的大门又被人轻轻推开,走进来一个戴墨镜的娇小女人,一头亮丽卷发,戴着水钻耳环,正是昨晚淋了一夜雨的郑淑贞。她若无其事挎着一个精品包包,进了门也不摘下眼镜,径自坐到敖宸旁边。
“敖宸,你总算做了一件让我舒心的事。”她轻声道,目不斜视看着被告席上的韩湘雅,两排细牙咬得紧紧的,极力忍着怒气。韩湘雅这时恰好也回过头来看她,一对上她的眼,挑衅的笑了笑,再转过头去。
“我看你能嚣张多久!”她低声骂道。
敖宸瞥两人一眼,眼眸一眯,说道:“你等这一天等很久了,待会在庭上好好作证,报一箭之仇的同时,也算是给如雪的补偿。”
他正说着,法官便宣郑淑贞上庭作证了,制止了郑淑贞即将脱口的辱骂。
郑淑贞坐在席上,冷冷盯着韩湘雅,道:“法官大人,抢别人的丈夫算不算犯法?”
法官愣住,与陪审团对望一眼,清清嗓子道:“证人,请说与案情有关的事!”
“二十五年前,这个女人往自己脸上泼硫酸,嫁祸到我身上,说是我伤了她……”
“证人,请说与案情有关的事!”法官砸了砸法锤。
“我不是正在说吗?”郑淑贞接着道,并没有精神错乱,或胡言乱语,吐字、条理很清晰,“她这样做后,把我们敖家搅的天翻地覆、惊天动地,一哭二闹逼我丈夫跟我离婚。但我丈夫虽然跟我离婚了,却没有要敖家一毛钱,净身出户,于是她又急又恼,不顾廉耻跟亲生女儿争起敖家女主人的位子,弄掉女儿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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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大人,我反对!”被告方辩护律师连忙举手打断她,说道:“请问敖老夫人您有什么证据证明我的当事人这样做过?假设敖老爷真心娶我的当事人,母女俩做婆媳,岂不是更好?动机何在?”
“如果她们母女俩相处的好,她女儿为何将她告上法庭!?”郑淑贞反问道,继续冷冷盯着气定神闲的韩湘雅:“因为她的女儿现在是少奶奶,而她自己努力了这么多年,依旧是个穷光蛋,所以她要弄掉敖家重孙来报复敖世政的净身出户!”
如雪黛眉一沉,将目光移开了。她希望接下来听到的话,是婆婆的一些良心话,也不枉这个孩子白白离去。
“是,我平时是泼辣,对儿媳妇不好。”郑淑贞接着道,“但大家为什么不想想,这个儿媳妇的身份在我们敖家是多么尴尬!她妈抢走了我的丈夫,女儿又来抢我唯一的儿子,而且只让我儿子受苦!我每次只要一看见她那张脸,就会想起我丈夫和那个狐狸精在床上滚来滚去的样子。大家同为女人,应该最能明白被丈夫背叛的那种痛苦!”她转首对陪审团的女成员道,掉了两滴泪,“我这个儿媳妇,虽然我有时恨她,但更同情她。她妈对她怎样我就不在这里说了,认识我们的人都明白……”
“明白啥??”韩湘雅忍不住出声了,拍了拍桌子,“郑淑贞,你只是一个证人,说你自己看到的就成了!别在这添油加醋!她是我生的,难道我不疼她!”
“肃静!”法官猛砸法锤,对韩湘雅发出第一次警告,“被告人不得大声喧哗!”继而接着道,“传重要证人!证人到场了吗?”
这两个证人原本是本案的关键,理应是第一次时间传召的,但原告方突然要求延后,说证人在路上出了点事。
敖宸早在法官落法锤前就接到电话,悄悄走了出来,因为韩峻熙告诉他,那两个小啰嗦原本是他地盘上的人,因犯了不少事,追回来后直接被特警带走了,暂且先拘留。
但刚才将那两个人送到法院来后,他们就在如厕时,莫名其妙在厕所晕倒了。事发很突然,似是在几个小时前被人打过药物,口吐白沫不止,全身抽搐。
“怎么回事?”两个男人第一次这样平心静气说话。
“监狱里都是我的人,他们会保护这两个人不受伤害,所以我怀疑是在来法院的警车上,有人对他们动了手脚。”峻熙冷静分析道,站在窗边静静看着外面,“这个人的来头很大,能动用武力,也能调遣特警,而且是冲着你们敖家来的。”
他侧过身子,定定看着敖宸:“从监狱到法院这段路,特警是不可能让任何人靠近警车的,除非是内部人,且还是押送人。目前我们已经锁定了那两个押送特警,但我毕竟是贼,没法光明正大捕官兵!呵呵。”
“那两个人没救了?”敖宸这刻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没救了!法医鉴定的是羊癫疯。”
“两人同时羊癫疯?而且还是在即将出庭作证的时候?”敖宸面色铁青,阳刚的五官染上一层戾色,盯着来来往往的特警,“这里好像有点不对劲。”
“唔,这群人名为维护秩序,实则在保护韩湘雅。”峻熙点点头,故意走到某个特警面前,果然发现对方全副武装警惕,双眸中射出危险的光芒。
他勾勾唇,在审判庭门口绕一圈,望望里面,走回来,“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应该是被赋予了特权的私人特警,也就是制服与特警一样,却只听命于某一人。可惜,我发现的太迟了。”
敖宸点燃一支烟,重重吸一口,“没想到韩湘雅钓了这么大一条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