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维退后道:“你一开始就没想给我刀?!”
云泥不隐瞒:“对啊,不过听你刚才的话,对我很有帮助,我会认真领悟的。”
高维口气中有压抑不住的愠怒:“那你就先领悟一下吧!”他看向身后的人:“把周伐带出来。”
镖师打开暗格的门,周伐立刻扑出来:“里面好黑……”他一眼看到云泥:“你没事吧娘子……”
“没事。”云泥看向高维:“现在你要问周伐了?”
“对,看看他是否知道一些我很想知道的事,”高维面色冰冷,“一会我再和你聊,落公子。”
云泥神情安静:“好的。”他又看向周伐,用温柔的声音说道:“他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要和他对着干,听到了吗?”
周伐苦着脸:“哦,我都听你的。”
云泥点一下头,走进暗格,镖师从外面把门关好。
高维冷眼看着周伐:“你和落公子什么关系?”
周伐走到房子中间,看着四周:“这里挺多好东西的呀。”
一个镖师怒道:“高维大人在问你话!”
周伐的眼光落在架子顶上的匕首短刀上:“这个刀不错。”
高维瞟一眼刀,“和灭尽刀比如何?”
周伐耸肩:“我也不知道。”
“落公子给你看过灭尽刀吗?”高维问道。
周伐不答他,只走到架子前,眼睛直直地盯着那把匕首。
高维又问:“你说有人叫走了孔澄,是什么人?”
周伐还是不回答,他突然伸出手,把匕首拿了下来,一个镖师呵斥道:“放下!别动手动脚!”
高维克制着怒气,“我在问你话,叫走孔澄的是什么人?还是,那是你的谎言?!快回答!”
“我懒得理你……”周伐说着,猛地抽出匕首。
寒光刹那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他劈下一刀,血花飞溅,而他的身形快如鬼魅。
烛光摇动了几下,又平稳下来。
屋子里再没有其他站着的人。
微蓝的刀锋映出周伐轻松的脸,他收刀回鞘,赞道:“好刀。”
地上横七竖八躺下的人还没有闭上眼睛,脸上犹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周伐看了一眼仍紧闭着门的暗格,转身走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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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里时间像不可捉摸,云泥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暗格里呆了多久,似乎有很长的时间。
他侧耳听着外间的声响,如高维所说,他一点也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不知道周伐怎么样了,有没有被他们为难,不过周伐也不知道什么,他说的也是实情,可不知道为什么,云泥总觉得忐忑不安,隐隐地,他甚至闻到了血的味道。
云泥一个激灵站起身,拍着暗格的门:“放我……”又想起在外面也听不到里面的动静,就又住了口。
不会出事了吧,好像有很长时间,比高维问自己的时间长多了……云泥咬着手指,心慌地厉害,比自己被审问要紧张得多。
这时忽然门开了。
外间的光线忽然进去,云泥一时竟然不能适应原先觉得昏暗的烛光,他闭上眼睛,慢慢适应着,口里说着:“周伐,你没事吧。”
一个男人回答道:“是你?”
云泥睁开眼睛,也愣了一下:“嗯?”
站在他眼前的,竟然是早先遇见的穿暗红色粗布衣服态度嚣张的壮汉。
但他马上看到房间里的情景。
血,镖师,高维。
“怎么这样!”云泥吃惊地跑到房间中央,他睁大眼睛看着地上的尸体。
一目了然,没有周伐。
“出了什么事?”他回过头,望着那个男人。
壮汉摇头:“是我家公子叫我来的,我来就看到这种事,不是我杀的。”
“那是谁干的,”云泥茫然地看着四周:“周伐呢?”
壮汉再次摇头:“我来这里就是这样了,周伐是谁?”
云泥拼命命令自己冷静下来,他握紧拳头,努力地镇定,“无论,无论是什么人做的,我们必须快点离开!”
壮汉点头:“是啊,不然万一有人来了会说是我干的。”
云泥已经往外跑去,“不,他们一定会说是我干的。”
男人跟着他跑出去,两人一口气跑出镖局跑出这条街直到离得远远的才停下来。
云泥上气不接下气:“累,累死了……”
壮汉倒是神色如常:“你体力不过如此啊。”
“是的,武功也差……但是只要死了人大家都认为是我干的,”云泥捂着胸口气喘吁吁:“现在,我要想想……”
壮汉好心地扶他:“诶,以前只要有坏事,他们就说是我干的,现在都说是你干的吗?我看你瘦瘦小小和我一点都不一样呢。”
云泥推开他:“那我们……也算同命相怜。”
壮汉裂开嘴巴笑:“是呢,他们说我笨,总是闯祸,下手没轻重,你是为什么呢?”
云泥不知该从何说起,心里乱七八糟的,心想如果聚兴会的人看到刚才的现场肯定又要认为是自己干的,灭尽刀又要被栽赃了……壮汉这时又说:“小兄弟,你怎么称呼?”
“你呢?”云泥抬头看他:“你家公子是什么人?”
“我叫邢平,我家公子是……”邢平停了一下,十分骄傲地说:“我家公子是洛阳太守的儿子。”
“又不是你是洛阳太守的儿子。”云泥小声嘀咕,又说:“他叫你来找我?他怎么会知道我在那里?”
邢平昂着头:“我家公子什么都知道。”
云泥摇头:“看来你是什么都不知道,我问错人了。”
“你直接问我家公子好了,他叫我带你去找他,”邢平拽住他:“跟我走吧。”
云泥心存疑惑,自然不肯走,“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你走。”
“说了是太守的公子呀。”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而且我又不认识什么太守公子,他要找我干什么。”云泥想了想,难道官府之人也对灭尽刀有兴趣?
邢平皱着眉头:“我家公子好心邀请你做客,他又不会害你。”
“我怎么知道他会不会。”
“他有钱有权有势,图你什么?”
云泥冷静地看着他:“聚兴会的人图我什么,他就图我什么。”
邢平一脸茫然:“什么?”
云泥仔细看着他的脸,表情不像是假装的,可是他仍然没有掉以轻心,“我和太守公子没什么好说的,我还要找周伐,再见。”
他说着往一旁走,邢平一把抓住他:“你敢不听话!”
他的力气十分大,云泥被他差点掀倒在地,“喂你怎么动手啊!”
邢平一本正经地说:“我家公子请你去,你怎么能不去。”
“我为什么要去,我不认识他!”
“去了不就认识了。”
云泥觉得自己秀才遇到兵了。
邢平抓起云泥,一下扛到自己肩上:“快点走,别让我家公子久等。”
“谁管他啊。”云泥被他像扛米袋子一样扛着,气愤道:“放我下来!”
邢平力气很大,云泥手脚乱蹬挣扎半天也没下来,邢平又说:“我家公子说,如果你不肯去的话,就要对你说一句话。”
云泥暂时不动以示在听,邢平接着说:“你要找的人,我家公子知道在哪里。”
云泥略皱眉:“我要找谁,他知道?”
邢平摆手:“我不知道,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不过我家公子既然这么说,就不会错。”
云泥想了想,反正也的确不知道周伐到哪里去了,不如就和这个人走一趟,免得他缠着不休也脱不了身,倒要看看那个什么公子在搞什么名堂。
“那好。”他扬起头,“但是你先放我下来。”
邢平听从了他的话,把他从肩上放下。
他在前面带路,云泥走到他身边,他的戒备心很强,试着问道:“你家公子真的是太守的儿子?”
“当然,”邢平一脸骄傲:“还和皇上带亲呢。”
云泥才不关心和皇帝带不带亲,却说着:“好厉害,他会武功吗?”
邢平摇头:“我家公子有我保护,不需要学武功。”
“哦,那你很厉害?”
“应该吧。”
云泥只觉得此人憨实傻气,空有一身大力而已。
不过他还是说道:“你家公子真的知道周伐在哪?”
“周伐是谁?”
“就是我要找的人,你不知道?”
“不知道,我是传话的,”邢平挠挠头:“哎,你不要这么不相信人。”
云泥撇撇嘴,又走了几步,“你家公子既然是皇亲国戚,他会过问江湖中的事?”
邢平停下脚步,“我也不知道,我家公子平时只喜欢躲房子里做东西,别说江湖中的事了,他爹的事他都不关心呢。”
“那他找我干什么?”
“我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云泥看他一眼,他一贯鄙弃头脑简单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就给人做事,小心丢了性命。”
邢平一脸不高兴:“胡说!我家公子不会害我的!”
云泥解释给他听:“他叫你来找我,可是我的处境很危险,呐,比如刚才你来早了一点碰到杀人的人怎么办啊,肯定连你一起杀了啊,笨蛋。”
邢平不相信:“我家公子一定算到我走到的时候,杀人的人已经走了,他不会害我,你不要挑拨!”
云泥觉得此人简直把他家公子当神仙,于是懒得和他说了,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很快走到城郊的树林里。
“走过林子就是我家公子的别苑。”
疏朗的乔木后隐隐看见庭院的飞檐,在碧蓝的天空映衬下显得格外透亮精巧。
两人走了一炷香的时候,走进庭院入口,院子不大,青砖砌成的围墙异常高耸,将院子四面围绕地严严实实,厚实的黄铜门包了红色漆皮,牢固而沉重,云泥一走进院子就感到气氛压抑。
并且感到莫名的危机重重。
他开口道:“你家公子在哪?”
院落不算开阔,没有树木花草,完全是平地,中间有一座二层小楼,邢平指道:“就那里,其实我也只来过几次,我不喜欢这里。”
云泥点头表示赞同:“我也不喜欢……”
话音未落,突然身后的门大力合上,同时他听见木板移动的声音,方向是头顶。
云泥抬起头,看见四周的围墙上慢慢升起巨大的平板,将原本就很高的围墙又升高了。
“这是什么?”云泥瞪大眼睛,他看见平板缓缓地全部放平下来,将整个院落笼盖,仅留正中间一小块空隙。
明朗的天空隐在平板之上,庭院昏暗,反衬得那一小块日光更加明亮。
云泥环顾着四周,他飞速地跑向院门,但门已经重重地关上,任他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
“没用的,”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是我为你准备的舞台。”
云泥转过身叫道:“你是什么人!”
声音来源是不远的二楼露台,拉了竹帘,他看不到那人的样子。
邢平回答道:“是我家公子的声音。”
“你请我来,就打算让我站在楼下吗?”云泥抬头看着竹帘:“这就是你一个世家贵族的待客之道?”
“我会请你上楼,”那人说道:“不过我想先见识一下,灭尽刀。”
云泥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
原来又是一个寻刀的,何必绕这么大弯子……他摇摇头:“我没有啊,你看。”他抬起手,原地转了一圈。
“邢平,”那人叫他的随从:“你看到云泥公子了吧。”
邢平行礼道:“是我把他带来的。”
“做得好,”那人停顿了一下:“你现在就杀了他。”
、34 机梁4
邢平呆住了:“啊?”
“还要我重复?”竹帘微微撩开,一把长刀甩了出来,落在邢平面前。
邢平略一迟疑,捡起刀。
云泥往后退去:“不会吧,你请我来的,你怎么能突然翻脸啊……”
邢平冲过来,用力挥下长刀,云泥险险地躲开,边叫道:“你说你家公子不会害我,你现在在干什么……啊!救命!”他往一旁跳去,身法灵活纤巧。
邢平完全不为所动,他沉着脸又劈过去一刀。
竹帘后,身穿黄色绸缎长衣的男人盯着庭院里的两人,“你确定这样能试出灭尽刀?”
他身边的男人相貌英俊身材修长,长发简单地束在头顶,用了一根镶着猫眼石的暗金簪子固定,即使是懒散散地靠在摇椅里也是一副贵公子的样子,他耷拉着眼皮,漠不关心地从旁边的案台上摸点心吃,只含糊地嗯了一声。
“邢平的武功不怎么样,他只是力气大,”黄衣男子又说:“为什么不找个武功高强的人去试?”
“就他那点功夫,你的手下足够了,”那人眼皮都不抬一下:“机梁,我发现你做的甜饼越来越好吃了。”
机梁看他一眼:“随手做的,我最近的作品一会你就看到了。”
那人指着头顶的平板顶盖:“这个呢?”
“这个做了有阵子了,一直没机会用,”机梁脸有点红,“今天有机会用,我高兴地很。”
那人露齿一笑:“我就喜欢你这个,又会做东西,又谦虚,还不到处乱跑,你做的小玩意也好大玩意也好,关雎宫里的人都喜欢啊。”
机梁更加不好意思:“我爹一直都说我没出息,不会念圣人诗书只会做手工活,只有你夸我。”
“因为我懂得欣赏每个人的优点长处,”那人伸手捏一把机梁的脸:“而且你本来就很厉害,男人不如你手巧,女人不如你心细,我就知道让你做七杀七首领是没错的。”
“我都没为你做过什么,”机梁看着他:“你这样说我担当不起啊,周公子。”
“你叫我名字就好,”周伐笑着说:“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这一次就当报知遇之恩好不?”
机梁使劲点头,目光转向竹帘外的厮杀。
云泥一路躲避着,邢平毫不留情地刀刀逼近,他很快就体力不支,倒在墙上喘着气:“我们无冤无仇,你何苦要杀我。”
邢平不为所动:“我家公子要杀你。”
云泥有点生气:“你家公子叫你去死你也去?”
“是,”邢平严肃地说:“我是我家公子收养的,等于这条命是他给我,他随时拿回去都可以。”说着又砍过来。
云泥不敢大意,翻身往旁边躲闪,不小心摔倒在地,手脚并用地往前爬:“问题是我什么都没干,你要我的命干什么!”
邢平还是重复:“我家公子要。”
“他要什么就是什么,他是皇帝吗!”云泥拼命爬起身:“够了!你自己想想,我是不是值得你杀,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会跑会动会说话,就因为你公子一句话,你就要把我变成一具尸体吗!”
“对。”
“我是无辜的!”云泥大声说道:“你没有做坏事的时候,别人冤枉你骂你打你,你难过不难过?!”
邢平停下手,他想了想:“嗯。”
“那我现在也没有做坏事,你却要杀我,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只听公子的话。”
云泥跑到墙壁前:“你家公子是好人吗?”
邢平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