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刀 作者:没有鱼的水煮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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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刀 作者:没有鱼的水煮鱼-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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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泥皱着眉,“我该认识你?”他停顿了一会,“我装睡着的时候,听婢女们说到西厢房里有一个被锁住的女子,就想来看看。”
海棠沁走到床边坐下,铁链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云泥又说:“你为什么会被铁链锁起来,因为周伐吗?”
海棠沁有些诧异,“你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云泥摇摇头,“所以我来问你,你是什么人。”
“我是海棠……”她停了一下,笑了,“算了,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吧,你肯定会信周伐……”
云泥打断她的话:“我信你。”
**
半夜里云泥又发起了烧,周伐急急地找来大夫,兰姗也起来看,“云公子怎么样?”
大夫诊了脉,摇头道:“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病得这么厉害。”
周伐急道:“很严重?”
云泥握着周伐的手,昏昏沉沉地闭着眼睛,“痛……”
周伐抓住他的手:“哪里痛?”
云泥不说话,像是晕过去了。
大夫拆掉云泥肩上的纱布,惊讶道:“明明快好了,怎么又化脓了?!”
周伐也探过头去看,只见云泥肩上的那道深深的刀伤又渗出了血,混杂着黄色的浓稠液体,甚是可怖。
兰姗也看了眼,又别过脸掩住口。
周伐明显控制不住怒气,“怎么搞成这样,你怎么当大夫的!”
“这位小公子伤势本来就很重,刀伤至骨,没有留下残疾已是大幸,现在又感染了……”大夫叹气道:“只怕情况不好。”
周伐皱着眉,一张英俊的脸上满是肃杀的表情。
兰姗劝道:“周郎看开些,大夫再开些药,再好好调养……”
周伐恶狠狠地瞪她一眼,她立刻住了嘴,不敢再说话。
大夫倒没看见,只望着病人苍白的脸:“他身体撕裂也很严重,你们又一直不肯让我看,只让我开药,这种外伤反反复复都很正常,我行医这些年见得多了。”
云泥仍然闭着眼睛,手徒劳地在被子上摸索。
周伐一把抓住,“怎么样,好些没?”
“好痛……”云泥小声地哭着,“爹爹,不要丢下我……”
兰姗和周伐对视一眼,一时都不知道该接什么,大夫又说:“你看,他都开始说胡话了,我看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我医术不精先告辞了。”说着起身就要走。
周伐冷冷开口:“你还想活着出去?”
兰姗拉住他的胳膊,低声道:“你心里不痛快,干嘛把气撒在他人身上,算了,请别的大夫就是。”
周伐阴沉着脸不说话,兰姗起身将大夫送出门。
云泥睡得不安稳,锦被下消瘦的身体瑟瑟发抖,周伐坐在他身边,“唉,我没想到你身体这么差。”
云泥费力地睁开眼睛,一黑一灰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他轻轻地叫道:“我很……难受……”
周伐拿起冰枕擦着云泥的额头,“乖,吃了药就好了。”
“爹爹……”云泥吃力地说着,“你回来了……”
“我哪里是你爹啊,”周伐叹气道:“我是你相公啊,你连我都看不清了?”
“爹……”云泥抓住周伐的手,他小声地哭起来:“爹爹……我好累……”
周伐放下冰枕,抚摸着云泥漆黑的长发,“唉,累的话就睡一下,醒来就好了。”
云泥呜咽地将周伐的手贴到脸上,“爹,我好怕……好多人要杀我……”
周伐只觉得云泥的脸冰冷一片,泪水沾到他的手背上,又觉得炙热。
“我怕……”云泥哭着说道:“我想……回家……”
周伐又叹了口气,“嗯,好。”
“爹,好痛,”云泥动了一下肩,“我好痛……”
周伐摸着云泥的头,“嗯,我知道。”
“还有……我好难过,”云泥望着周伐的脸,眼角滑下一颗泪珠,“爹,你带我走吧……”
周伐温柔地摇头:“你跟你爹走了,丢下你相公怎么办呢?”
云泥呆呆地望着他,他忽然瞪大了眼睛,尖叫一声:“啊!不要!”
周伐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别碰我!”云泥推开周伐的手:“畜生!刀夜你混蛋!”
周伐这才明白过来,苦笑:“我不是刀夜那个混蛋啊。”
云泥眼神朦胧,他大哭着叫道:“我恨死你了!我恨你……”他说着,挣扎着要爬起来,肩上的刀伤又迸裂出血迹。
周伐只得按住他,“别闹了,刀夜已经死了。”
云泥拼命挣扎着,突然往后仰去,一动不动了。
周伐将他放倒在床上,发现他又昏倒过去。
兰姗站在他的身后:“我不知道周郎会如此温柔。”
周伐回过头:“那是因为你对我没兴趣。”
“奴家若是对周郎有兴趣,岂不是更要伤心难过?”兰姗走过来:“怎么办,大夫刚才和我在外面说,他情况不好,说胡话是个很坏的预兆。”
周伐默然,兰姗坐在床边看着云泥的脸,“真是好样貌,若是这样没了,周郎会伤心的吧。”
周伐冷哼一声,不说话。
兰姗抬起头:“要不要……叫衣礼来看看?”
“这个我自有打算。”周伐喝了口茶,镇定道:“我天一亮就回南阳找衣礼来,快马加鞭来回不会耽误他的病,你在这里好好照顾他。”
兰姗站起身:“周郎能等到天亮?奴家这就叫人备马吧。”说着盈盈行了一礼,走出门外。
**
不到五更天周伐就出了院门,天蒙蒙微亮,启明星照出一骑快马的英姿。
兰姗留在云泥房里照看他,少年一直昏睡着,偶尔发出痛苦的呻吟,兰姗替了换了伤口的药,又缠好纱布。
她挤了把热帕子擦了擦他的脸,因为痛苦他的眉心拧在一起,长发也被汗濡湿了贴在脸上。
这孩子也就十几岁吧,大概比花习还要小一些,想当年自己在这个年纪也是如花朵般娇嫩的时候,兰姗想到这里又淡淡地笑了,和自己当年一样,遇人不淑,将一片真心错付……
主上这样紧张他,不惜连夜去找衣礼,有几分是为了灭尽刀,有几分是为了这个孩子,她并不能清楚明白,但仅仅是看着这个有着惹人怜爱容貌的少年,就让她不禁更加怜惜起他如今的境遇。
她擦净少年的脸颊,站起身,难得主上不在,她也正好可以去看看西厢房的那个少女了。
她为云泥盖好锦被,关好房门,朝西边的庭院走去。
西厢房仍然是过去的模样,院落外的杏花开得正好,一片春意盎然。
兰姗走进西厢房,海棠沁抬起头,“你来了。”
兰姗含着笑意,“你在等我?”
海棠沁站起身,略长的脸蛋上带着往常不曾有过的微笑,她并不是多惊艳的女子,鼻梁太过挺立眉目太过锐利,甚至偏于男子的英气,但她笑起来却如冬天的冰雪融化,胜过春日第一簇迎春花。
兰姗走近她,她比海棠沁矮一些,因此她抬起头望着她,娇软着声音说道:“海棠姑娘,你今天很特别。”她说着,将留着细长指甲的手指搭在了她的肩上。
海棠沁不说话,只笑。
兰姗又靠近了她一些,“今天这里由奴家做主,姑娘且陪奴家一次,好么?”
海棠沁点一下头,认真道:“你要我做什么?”
“奴家对海棠家幻术倾慕已久,”兰姗眼波流转着,“请海棠姑娘赐教。”
海棠沁想了想,“这是我师门不外传的武功心法。”
“不外传,可是……”兰姗勾着海棠沁的肩:“奴家是外人吗?”
海棠沁迟疑着,一动不动,兰姗又说:“奴家不仅倾慕海棠家的幻术,也对海棠姑娘你……”
海棠沁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她,“对我什么?”
“奴家对沁儿姑娘也是倾慕不已,”兰姗媚笑道:“求沁儿赐奴家心法,一偿奴家心愿。”

、46 医者1

“我只会琴术。”海棠沁不隐瞒,“你要是想要其他高深,我也无能为力。”
“琴术也是好的。”兰姗抚着少女光滑的脸颊:“还有,叫我姗儿。”
“姗儿。”海棠沁乖乖地叫道,又说:“琴术需要有琴。”
“这个不难,奴家早年卖艺,琴棋书画都略通,奴家房里就有琴。”兰姗说着,就往外走。
海棠沁叫住她,“你我二人在此处弹琴,外面人听到会闲言乱语吗?”
兰姗想了想,若是下人听到告诉周伐,的确是大大不妥,说道:“还是沁儿思虑周全,奴家这就支开他们。”
兰姗走出庭院,将佣人们皆支远了,又去房中取来一把梅花断的七弦琴,拿与海棠沁。
海棠沁看着桐木琴身,赞道:“好琴。”
“好琴才配得上沁儿。”兰姗依着海棠沁坐下:“奴家洗耳恭听。”
“姗儿听过海棠家的琴音吗?”海棠沁侧脸问道。
兰姗笑脸盈盈,“没有,所以此次特别希望沁儿能对姗儿指点一二。”
海棠沁又笑,“不过这个技艺不外传,还请姗儿务必要保密。”
“姗儿只盼习得一招半式,以后若有浪荡子欺凌得以自保,”兰姗握了一下海棠沁修长的手指:“沁儿好漂亮的手。”
海棠沁看着自己的手指:“嗯,我先弹一支简单的琴曲,还请姗儿先指点一下我的指法技巧,再谈琴术内功,好吗?”
兰姗眼波温柔,“一切都听沁儿吩咐。”
海棠沁收敛笑容,眼中精光微露,她抬起手腕,指甲置于弦上。
只见银丝琴弦拨动,琴声铮然而鸣,随即清越的古琴声就如高山流水般流淌出她的指下。
她只弹了几个音,就停了手:“姗儿觉得如何?”
兰姗托着下颌,抬眼望她,“才听几个音,姗儿听不出来。”
“那就听个够吧。”海棠沁又动着指甲,继续着刚才的琴音。
她弹的并不是弹耳熟能详的古琴曲,而是一首相当生僻的曲子,琴声有些怪异,却不难听。
兰姗边听边打拍子,“沁儿指法流畅,比难得一见的熟练琴师还要娴熟地多。”
海棠沁头也不抬地答道:“我自七岁开始学琴,已有十二个寒暑。”
“七岁……”兰姗在琴声中慢慢说道:“想起来,我也是七岁的时候进了天仙阁。”
海棠沁边弹边随口说:“那是什么地方?”
“青楼。”
“……”
“沁儿不必为我难过,”兰姗反而一笑,“人各有命,你能进海棠家做名门弟子,就有人如我般贱命,被卖入青楼做烟花女子。”
海棠沁不说话,只低头弹琴。
兰姗望着拨动的琴弦,“到青楼也学琴,学画,学诗词,学歌舞,样样都是伺候男人的技艺,我十六岁的时候成了天仙阁的头牌花魁,那时候沁儿在做什么?”
海棠沁沉默了一会,“我十六岁时琴术被师父赞已有小成。”
“真好,我十六岁还不会武功呢,但是我能把最铁石心肠的男人哄得心花怒放,把最矜持冷漠男人弄得欲火攻心,”兰姗仍然笑着:“也很厉害吧?”
海棠沁答道:“你很愿意做这种事?”
“不愿意又怎样,就算是最身子娇贵的花魁,不愿意伺候男人也是要被鞭子抽打的,”兰姗伏在桌上,眼神幽深地看着木色的琴身,“哪个女子不愿意求得一心人,哪个女子愿意在烟花之地陪着不喜欢的男人们彻底陪笑作乐?”
海棠沁又沉默着,半晌摇头:“这种事,我不懂。”
“你还小,还不懂情爱之事,”兰姗又笑了,“后来我遇到一个恩客,他说他喜欢我,要为我赎身……”
“那是好事。”
“他花重金为我赎身……”兰姗望着海棠沁细长的眼角:“是为了将我送给他的哥哥。”
海棠沁并不清楚情爱的事,但她直觉地说道:“他负了你吗?”
兰姗摇摇头,她的声音像是喝醉了,“他对我许诺,早晚会接我回来,他只是要扳倒他的哥哥,而我,就成为他的棋子,帮他搜集想要的东西……”
琴声悠扬,海棠沁没有再说话。
兰姗笑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海棠沁没有回答她。
她又自言自语道:“你不会猜到的,他是平南王爷……”
海棠沁对朝堂的事并不了解,但她也知道这个王爷是个位高权重的人,她有点惊讶。
“他当时还是小王子,他扳倒了他的哥哥,成为平南王世子,如今是王爷……”兰姗伏在海棠沁的臂弯上,“他骗了我,他后来连看都不愿再看我一眼……”
海棠沁默认,半晌叹口气,“我师父说,天下男儿多薄幸。”
“是了,后来遇到的那些人,都没一个好东西,”兰姗突然咬牙切齿起来,“他们把我当工具,当玩物,宠我爱我,给我数不尽的绫罗绸缎珠宝玲珑,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娶我……”她突然停下了话语。
海棠沁没有说话。
房间里只剩琴声悠悠。
有人推门而入。
兰姗扶着头,“我为什么会说这些,为什么……”
“因为你中了海棠家的幻术,你不知道那个很厉害吗?”进来的人口齿清楚地说道:“海棠姑娘最擅长的就是琴术,你正是中了她的靡靡之音啊,兰姑娘。”
兰姗努力地抬起头,可是她的身体异常沉重,甚至连眼皮都无法抬起。
因此她看不见来的是谁。
可是她听出了他的声音——一个明明病得直说胡话方才还昏迷不醒的人。
云泥关好房门,他走向兰姗。
“你……你是……”兰姗勉强说道:“假装……”
“你们可以假装,”云泥弯下腰,望着兰姗的眼睛:“我不可以吗?”
琴声戛然而止。
海棠沁站起身,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兰姗拼命地想要抬起头,“连你,你为什么……”
“她当然不会中你的媚术,你的药早就被她识破了。”云泥替海棠沁解释道:“不过我们为了骗你,也只好联手演一场戏,支走周伐,骗你拿琴,趁你没有防备时对你使用幻术,以你之道还予你身,被人欺骗的感觉如何?”
兰姗痴痴地望着少年年轻俊美的脸庞,在她的眼中,那已经是另一个人的模样。
同样年轻俊美的平南王子,略带顽皮笑意的眼神,穿过十几年的光阴,重新落在她的身上。
兰姗望着自己,她穿的仍然是旧时做花魁时的深紫色华衣,仍然是十几岁的花样年貌,不会武功,不懂媚术,漫不经心地对他笑着,饮下一杯浓烈的琥珀色美酒,金粉随着长发纷飞,纤纤玉指上蔻丹如水波般舞动,垂下的珠帘在香风中迷离眼眸。
平南王子只笑,嘿,花魁娘子,跟我走。
“这一次……不会再……”兰姗轻轻地说道。
云泥听不到她说了什么,他觉得她的眼神恍恍惚惚,又似空洞无物。
海棠沁站在女人的身边,“她的眼里已经看不到我们了。”
云泥嗯一声,点了点头,他从袖子里抽出那把断金截玉的锋利匕首,翻开女人的外衣,并不迟疑地刺入她的心口。
海棠沁侧过身,像不忍心再看。
云泥收回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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