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东齐锲而不舍,等到后半夜防守疏松的时候,那边一小队人马在阿金的带领下,小心翼翼绕过机关发动突袭声东击西,这边阿水带人把各种机关又拆除了。
然后赵国皇帝又怒了……
小雪飞绘声绘色地给他讲,萧谏就伏在枕头上笑,道:“准备拉锯拉到什么时候?看这天冷得,万一下了大雪,便耽搁在这里了。”
外面疯狂折腾了半个月,这边萧谏天天在房中和小雪飞笑闹,不但气色好了不少,身上似乎也多了些肉。两人正乐和的起劲儿,忽然房门开处,赵元采阴沉着脸,带着一股冷风走了进来,。
萧谏连忙缩到被子里去蜷成一团,嘟哝道:“好冷。”
赵元采道:“你冷?箫箫,你好没良心!一场病害了半个多月还说不好,爷在外面受的什么罪,你连问都不问一声!背着我却和人嘻嘻哈哈,爷我在房外都听到了,你是装的吧!你给我起来,跟我出去放马阵去!”
萧谏可怜巴巴地道:“陛下,我真的还没有痊愈。”
赵元采不管,过来一把掀开被子,将他拎了起来,道:“玲珑,拿他衣服来!”小雪飞慌忙答应一声,去取了萧谏的外衣过来,萧谏只得由着他二人给自己把衣服穿好,低眉顺眼地道:“陛下,小人一则的确是病了,二则您总是怀疑小人和东齐藕断丝连,有些不尴不尬的关系。所以这两军交战,小人还是靠边点好,如此胜负就与小人无关。”
赵元采冷笑道:“与你无关,嘁!你休想,只要与爷有关,就与你有关!爷和他们僵持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很不耐烦了,将军们也都不耐烦了,今日我要发动全面进攻!我要当场斩杀了那高淮,你给我阵前看着去!”
萧谏颤声道:“我不看,我……不想看。”
赵元采道:“不行,非看不可!”拉得他踉踉跄跄地出了房门。
赵国的守城兵士们已经是整装待发,休眉带着曾是隶属于萧谏的兵马,后面一排排剪云牧场训练出来的马队,如今变成了轻骑军,战旗猎猎,铠甲鲜明,一个个雄姿英发,恭恭敬敬地候着他们。不管为了什么而战斗,在喜爱战争的人眼中,这种场景是美好的,振奋的。赵元采看在眼里,得意地轻笑。萧谏提了提精神,把青铜面具戴好,跟在他身边,出城迎敌了。
众人赶到两军阵前,远远地潞邑山南侧,东齐的兵马严阵以待,中间隔了一片空地,零零散散地分布着些低矮的灌木。赵元采纵马驰上一处高地,戚嘉带着一众侍卫和萧谏休眉等都跟随着。赵元采拎着马鞭,在空中虚劈两下,指着那空地道:“箫箫,设下的埋伏就在那里,阻隔住敌人的兵马过不来了。不过他们真有毅力,来拆除破坏了七八回,呵呵呵。前天才安置好,昨天他们那个带队拆机关的又带人过来捣鼓一伙,又给弄毁了。哼!我赵国军队兵强马壮,便是不用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朕也照样能拿下他们!我这次要亲自杀敌,过一把瘾去!你吹奏你的笛子,让马队往前冲!”
萧谏道:“遵旨。”抽出笛子,放到唇边轻轻一吹,听着熟悉的笛声如泉水般流淌而出,轻骑部队的马匹开始躁动起来,接着排成阵势齐齐冲出。赵元采一声狂喝,在戚嘉和贴身侍卫的拥簇下一片乌云般卷了下去,他身边将军大臣众多,却无人敢拦他劝他,只得由着他去了。
休眉一看,打马也要跟下去,萧谏一惊,忽然停了吹奏,反手一道套马索甩出,套住休眉的马头扯了回来,休眉呆呆地回头问道:“大哥,干什么?”
萧谏眼光一敛,手上用力把他扯到身前来,低声道:“别去了,跟我在一处,听话。”接着吹响了笛子。看着呼啸而去的赵国兵马,笛声变得欢快愉悦起来。休眉惊疑地看看他,接着看看高地下的兵马,赵国兵士冲过去,东齐的兵马迎上来。待行到设伏处,情形骤变,那所有的绊马索、陷马坑、各处安置的捕兽夹等忽然都启动了,形势霎时间一片大乱。
赵元采微一怔,突然明白过来,昨天东齐依惯例过来骚扰了一圈,不过是障眼法,这所有的机关却没有拆除,只是把设置的标志换了换位置而已。等他悔悟过来中了自己设下的埋伏时,要退出已经来不及,眼见马队在萧谏的笛声指挥下只管往前冲,一片惨呼声连环响起,死伤无数。
趁着这狼烟阖地一片大乱,东齐的兵马在各路将军的带领下蜂拥而上,打算来替赵国的兵马锦上添花一番。
选择
形势如此急转直下,赵元采却是临危不乱,伸手勒紧了马缰绳,喝道:“传令,让兵士不要慌,慢慢往后退!让箫箫停了笛子,先不要吹奏!”
传令官遥遥地传令过去,萧谏倒是很听话,依言收了笛声,可惜为时晚矣,赵国的兵士在一片混战中惊慌失措,中伏的,被杀的,惨烈的呼喊声比比皆是。戚嘉拼死守护在赵元采身边,有侍卫开道慢慢正向后退却,却忽然间前面尘烟四起,被一队人马拦住了。
高淮手里横攥着一根长枪,沉着脸挡住了他的去路。
赵元采嘿嘿冷笑起来:“三皇子殿下,我设伏,你拆除,拆的好好的怎么又不拆了?”
高淮道:“累了,不想拆了。”
赵元采骂道:“奸诈!亏你长得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高淮道:“小王不觉得自己的长相和人品有什么不般配的地方。陛下是一国之君,跑到这阵前来骂骂咧咧,可是失了体面,还是外强中干,不敢和我动手,因此在拖延等救兵?”
赵元采顿时大怒,指着他道:“高淮,你知不知道朕很想杀了你!”
高淮道:“知道,英雄所见略同,我也很想杀了你!废话少说,我们来单打独斗吧,我比陛下年纪小一些,这就不客气了。”突然间长枪一抖,一枪挟着劲风刺了过去。
赵元采被他气得七窍生烟,连忙举刀格挡,两人刀来枪往打在一处,赵元采刀势狂横霸道,高淮的枪法诡异轻灵,来回走得几十招,高淮枪势忽然加快,如落花纷纷,汹涌而至,赵元采一个骤不及防,被他一枪刺在肋下,他剧痛兼大怒之下,长刀狂风般横扫过来,高淮却忽然借着他的刀风拔身而去,弃了战马,飘落到三丈开外,长枪随手一扔,竟然反手拔了一把剑出来,亮白色的长剑微扬,在冬天的阳光中扬起一道绚丽魅惑的光彩,接着遥遥指住了赵元采,凌厉的剑气让赵元采的双眼一阵刺痛,不由自主地伸手挡了一下眼睛。
高淮借着他一挡之机形如鬼魅般就扑了上来,赵元采身后的戚嘉脸色大变,在一刹那间飞身下马,强行抢到了赵元采身前来,长刀出手,顿时一串细碎的兵刃交接之声,转瞬间两人已经过手七八招,刀势嚯嚯,剑气嗖嗖,凶险迭起。
戚嘉经验老到,看出高淮已经动了杀心,若是把百愁千伤剑冲着自己的皇帝陛下施展出来,非要了赵元采的命不可。因此半点不敢疏忽大意,死死地护在皇帝大人的身前。
在这千军万马之中,高淮和戚嘉两人纵横来去,刀光剑气激荡得别人靠近不得,看得一干人等目驰神摇。高淮屡次要抢到赵元采身边,都被戚嘉挡住了。他愤怒之下,催动剑势,百愁千伤瞬间发挥到了极致,剑影乱纷纷披靡而至,恰如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汹涌澎湃,席卷而至。
戚嘉一声虎吼,将长刀舞开,劲风到处丝毫不落下风。两人同时发了疯,卷起的狂涛让周边之人踉踉跄跄如秋风中的落叶般不能自已,一个个避之不及。赵元采打马想冲上去帮戚嘉迎敌,却被高淮身后赶过来的几员东齐副将拦住了,然后五大天王也凑了过来,然后赵国的将军也凑了过来,混战起来。
萧谏一直和休眉在观战,看着赵国的兵马在混乱中被杀得大败,乱纷纷往后退去,休眉慢慢凑到他身边,低声道:“大哥,你知道赵国要中伏落败?”
萧谏看他一眼,摇头道:“我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哪里知道?我只是看你年纪太小,不想让你多涉险而已。”他凝神望望战场上的厮杀,道:“赵元采这会儿应该带着兵马撤回,好好守住潞州是关键,所谓兵败如山倒,再混战下去,形势会越来越不利。”看着赵元采戚嘉等被东齐的兵马层层围困,赵元采已经愤怒了,如一头狂狮一般左冲右突,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他忽然道:“走吧,你我刀剑合璧,去把皇帝陛下救出重围!”
高淮数度要抢上去把赵元采杀了,赵元采也极想和用剑的高淮过过招,可惜戚嘉及一干将士们拦在中间,谁也没有得逞。混战中赵国的兵士纷纷退后,赵元采也在侍卫的拥簇下退却,却被东齐的兵马拦住欲走不能。恰此时萧谏和休眉带人杀了进来,总算把赵元采一干人接应住了,且战且走,缓缓向后退去。
高淮看在眼里,狠狠地瞪了赵元采一眼,心道:“今天只能先饶了你,省得你再回去难为小谏。”待赵国兵马退入潞州城,东齐的兵马风卷残云般也撵到了赵国设置的夹寨之外,又一番浴血厮杀,最后连着夹寨里的驻守兵士也被杀得七零八落,余下的纷纷退入潞州城中,迅速拉起了吊桥来。
赵元采被戚嘉扯着马缰绳强行带入城中,却满身是血,神情怪异,似是愤怒,又带着几分昂扬之态。萧谏看他的模样,不敢往他身边去,便往后让了让。却听他狂喝道:“爷我还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受过这么多的伤!杀!杀回去!”手中的刀一劈,力道太大,顿时把身边的一个侍卫一刀两断,鲜血飞溅。
余下的侍卫大惊,躲又不敢躲,更不敢往他身边靠,正左右为难的当口,戚嘉抢了过来,伸手抓住了赵元采的手,低声道:“陛下,胜败乃兵家常事,潞州城还在,固若金汤,稳如泰山。我们输了这一场,还有下一场。所以请您息怒。”
他这么安抚了几句,赵元采的怒气慢慢平息了下来,到了将军府前,被戚嘉小心翼翼地扶下马,架着往里走,几个御医已经得住消息,匆匆忙忙迎了上来。赵元采走了几步,忽然想起萧谏来,回头看他落的远远的,沉下脸喝道:“箫箫,你给我过来!不许自己走掉!”
萧谏心中一跳,只得跟在他身后一路进了赵元采的寝殿中。看着赵元采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被处理包扎了一遍,戚嘉请他去榻上歇息,他不去,坐在一张大大的软椅中,将众人都撵了出去,只余下戚嘉和萧谏,而后伸手冲萧谏招了招手,道:“来!”
他的脸色波澜不惊,萧谏看不透他什么意思,慢慢上前,道:“陛下,您唤小人何事?”
赵元采抬眼看着他,乌黑的眼睛中风暴一掠而过,转瞬间却化为沉沉不见底的一池寒水,伸手拉住了萧谏的一只手,柔声道:“箫箫,我跟你说过,如果我这次出了差错,不管是不是因为你,我都会算在你的头上,你还记得吗?”
萧谏点头道:“记得。可是陛下,我一直卧病在床,你们在外面打仗,详细的状况小人我均不知情。”
赵元采唇角慢慢弯了起来,微笑道:“爷我不管这个,管你的理由有多充分,我是个粗枝大叶的人,也懒得去抓你那点点滴滴说不清楚的证据。我只知道我既然说过了,就要兑现。况且你太没有良心了,真的太没有良心了!跟着我这半年,我是如何对待你的?可是爷我今天受了伤,你却连一声问候都没有!箫箫啊,你让我情何以堪?”
萧谏默然,片刻后道:“陛下,情发乎心,勉强不来的。也许以后我会……”他不知道自己会怎样,顿住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赵元采呵呵呵地轻笑,听起来却冰冷彻骨,萧谏毛骨悚然起来,听他缓缓的道:“我能等到那一天?但愿我能吧。”他的右手抓着萧谏的左手不放,慢慢慢慢一点点上移,待移到小臂中间的一段,忽然手上用力,“喀啦”一声轻响,竟生生将萧谏手臂的骨头拧断了。
萧谏剧痛之下,顿时脸色苍白,一声闷哼差点出口,却拼命咬住了下唇。赵元采微笑着看他冷汗一滴滴渗出,在他断臂处用手指捏了几下,问道:“疼不疼?”
萧谏对他报以一笑,笑容勉强凄惨无比。赵元采道:“我给你留了一只右手,方便你以后随时拿刀杀我。我对你够仁慈吧?”
萧谏道:“是的,陛下对我很好,多谢陛下。”
赵元采指着他的嘴唇道:“你的嘴唇又破了,这次是你自己咬的。”抬起手,用袖子替他把血迹拭去,柔声道:“箫箫,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你看到没有,那边是爷的床,已经被铺好了,你可以过去脱了衣服等着我。不过你若是不情愿,我当然还是老规矩,不勉强你,你也可以有另一个选择,我让戚将军悄悄把你送到潞州的水牢里去。那个水牢是我做王爷时,曾在潞州耽搁过一年时间,亲自带着人建的。规格自然比不上咱太原的天字牢,但是也差不到哪里去。你……选哪个呢?”
入狱
那边的御榻果然铺好了,紫貂的毛皮褥子,姜黄色绣着龙纹的锦被,已经熏过了百合香。在这天寒地冻的冬日夜晚,很诱人的一张床。
选哪个呢?
萧谏眼光扫过周遭,殿外重兵层层把守,殿内戚嘉虎视眈眈,他逃不掉,也不想逃,只能在赵元采开出的条件中挑选一个。于是他轻轻挥了挥自己被他拧断的手臂,断骨蹭在一起,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萧谏唇角微扯,扯出了一个很艰难的笑容:“陛下,小人手臂断了,不方便侍寝。陛下对小人仁慈,就不如仁慈到底,容小人去水牢里静养如何?”
赵元采眯起眼看着他,几分无奈,几分悲凉,片刻后终于哈哈大笑起来,道:“好,朕这就答应我的箫箫,去吧,去静养吧。”狂笑之下,牵动了内息,唇角的血溢了出来,他自己拿袖子按住了。看着萧谏决然离开的背影,这流水落花春去也,终不似天上人间!
水牢果然和太原的天字牢差着不少规格,萧谏因为是皇帝的宠臣,身份特殊,戚嘉特意交代给他留了个单间。他被上了手镣和脚镣,丢在那冷澈肺腑的寒水里,只得运起了内力来驱寒。同时摸摸索索地将自己的断骨忍着剧痛接住了,找不来夹板,便留下几根吃饭用的筷子勉强将断臂缚住。
但天气太冷了,萧谏常常在夜半睡过去时,忘了运功驱寒,便被冻醒,只得再接着运功,再接着昏昏睡去,然后再冻醒。如此周而复始,浑浑噩噩,四周漆黑一片,根据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