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城就这点最好:不管白天多热,夜里总是凉爽的。阵阵凉风掠过脸颊,龙九看着脚下的一个个院落想起了今天一下午跟司刃在一起的各种事,不觉嘴角浮现出一抹笑容。
将军府就在眼前,龙九回到了地上。警卫把门打开,龙九一跨进去也常便迎了上来。
“一个下午跑哪儿去了?”
“没去哪儿。怎么?有事吗?”
“嗯……不是什么大事。”
“哦。”龙九答应一声脑袋里还在想着司刃的事,抬脚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对了,你去把那黄鼠狼放了吧。”
“呃……”
“怎么了?”
“麒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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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番外 怪谈 。。。
说几个流传在东北地区跟巫术相关的事情吧。有听来的也有自己亲身经历的,真假不知道,但都很有意思。迷信这个东西,一旦当作一种文化信仰来看,便有了某种神秘的吸引力。
一、从不出屋的老太太。
小时候听人说,离我老家小镇不远的村子里有个老太太,没有什么不得了了的事从不出屋。原因当然不是她宅,而是这老太太无法正常地看到别人。
她眼里的每个人,都是那人前世的样子,所以她一到街上,看见的常常会是满街的牛马猪羊鸡鸭鹅狗。当然也有还是人的,这就说明那人前世本就是人,只不过老太太看到的并不是他或她现在──也就是今生的模样。
这是十几年前听来的,估计老人家早不在了。每当想起总忍不住怀疑,但既然传得那么神,我想大概总有它的原因吧。不管怎么说,很喜欢这个。
二、尿会变大河。
小学暑假时跟表妹去农村远方亲戚家玩儿。亲戚家的厕所是搭在院子里的那种草棚。
有天很晚了,亲戚的孩子说要出去撒尿。他出屋后我就跟表妹合计,要躲在外屋灶台旁,等他回来吓他一下。结果这话被大人听到立刻把我们训了。他们说小孩晚上到外面撒完尿千万不能吓,尿之前倒是可以,顶多湿条裤子。可如果是尿完了被吓到,一旦吓得魂魄出窍,之前尿过的尿就会变成一条河,把孩子的魂魄隔在对岸,孩子就傻了。
其实现在想想,大半夜地吓人确实容易吓出毛病,所以这十有八九是村子里有人被吓傻了,哪个萨满婆子编出来的。可这种会令小孩子觉得很有意思又非常害怕的说法真的很管用。
知道了有这么一说,那年整整一个暑假,我跟表妹不但没敢想着再去吓唬别人,每次我俩自己去完了厕所也都会狂奔回屋,然后还要暗自庆幸,尿没变河,魂儿还在啊!
三、立筷子和鸡蛋。
这个是整个东北地区都比较流行的一种做法,不知道其它地方有没有类似的。
没什么故事性,就是一种验证人有没有被东西附身的方法。说是如果有小孩子无故哭闹,或者有人突然倒地抽搐口吐白沫。可以找年长的老太太来立筷子和鸡蛋。如果立得住,就是有脏东西,得找人来跳大神。
立筷子是弄一碗水,然后把一根筷子竖直插在水中,慢慢松手之后筷子不倒,就是立住了。
立鸡蛋更简单,把一枚生鸡蛋小头儿朝下放在桌面上,慢慢松手,鸡蛋不倒。
据说其实这两种方法都是利用了很简单的物理原理,只要有耐心,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任何人都能令筷子和鸡蛋立住。
典型萨满信仰中的万物有灵论啊。
四、到底看见了什么?
这是我亲身经历的一件事,很多年过去,至今不知道自己当时看见了什么。
大概是四岁左右吧,具体多大实在记不得了,反正就是有了记忆的年纪。大年初二、三,我妈带着我在姥姥家住。
姥姥家的房子当时是那种传统的东北砖瓦房格局。院子中央是房,房子坐北朝南。正房里有大炕,炕在屋子里靠北,后面是厨房,南墙上有大面积的窗户。这种格局非常有利于冬季采光和保暖,相当科技。
因为过节,晚上大家都并排挤在一铺炕上睡。半夜的时候我突然惊醒并且开始号啕大哭,所有的人都被吵醒了。然后我伸手指着窗子右下角的一块玻璃大哭不止。大家都问我怎么了,我却不肯睡觉也不肯说话,就是作死地哭。还一直用力指着窗户。我妈企图挡住我,我也是硬要躲过她继续边哭边指。
我妈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抱起我冲到厨房拿了把菜刀。然后再返回里屋,一手抱我一手拎着菜刀朝窗户一阵猛劈,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俺娘当时英勇而癫狂的飒爽英姿。
很神奇地是,劈完了,我立刻就不哭了。我妈又哄哄我,我很快就睡着了。
家里的老人说是小孩子眼净,能看见大人看不见东西,说我当晚一定是看到了什么。可后来长大了,我曾无数次地努力回忆,但最后就是脑袋想穿,我记忆里也还是只有一块黑漆漆上了一圈霜花的普通玻璃。
后来曾碰见过跟我有类似经历的朋友,她跟我的情况一样,事情记得,就是想不起当时到底看见了什么。
难道是人一长大,不仅看不见,连想也想不起来了吗?
唉──也许有时是美好的东西也说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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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采生妖术 一 。。。
“夫人道行不浅么。”司刃不慌不忙地关上门又拉开灯,“我完全没感觉到您的妖气呢。”
锦姬坐在原地一动没动,“你到底是什么人?”
“夫人屈驾寒舍,不会只为了问我是什么人吧?”
“哼哼,你姓司,平时装瞎子算卦,有时候也去给人驱邪避祸。”
“夫人这不打听得挺清楚么。”
“可我知道那都是唬人的幌子。否则就凭你这样的道行,又怎么会肯混迹于市井?”
“哼,夫人过奖了。”
两人对视着僵持了片刻,锦姬突然唇角一抿,声音一软,语气顿时温柔了许多,“这就是司先生的待客之道吗?连杯热茶都没有。”
“那……请夫人稍等。”司刃转身走进厨房,心中隐约感觉到了锦姬接下来要干什么。
水壶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锦姬一直坐在屋里不动声色,司刃站在厨房里也不敢轻举妄动。
提起水壶司刃刚准备要回去前厅,锦姬却先一步来到厨房站在了他的面前,“先生这水烧得也太久了点儿吧?”
锦姬仰着脸,身体就快贴到司刃身上了。
司刃向后撤了一步,“夫人小心烫着。”
锦姬撒娇似地嗔他一眼,声音也愈发柔软,“为什么一直叫我夫人呢?听起来好生分。”
司刃绕过锦姬进到前厅把水壶放在桌子上,“施城主虽然已经不在了,可您还是他的夫人,我不叫夫人叫什么呢?”
“你可以叫我……”司刃一转身,锦姬又贴上来了,“……阿锦。关系亲近些的都这么叫,外人才叫夫人。”
“阿锦?”司刃有些哭笑不得,“可于夫人而言我就是外人。”
说完他身体朝旁边一侧走向墙边的角柜,又一次躲过了锦姬,“夫人喝什么茶?”
“那要看你有什么茶了?”
司刃翻出茶回过身,锦姬干脆直接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司刃笑笑,扶起锦姬,“夫人找我有什么事还是请直说吧,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锦姬有些吃惊地看着司刃,“男人都喜欢我,怎么难道先生觉得我不够美吗?”
司刃还是笑着,“美,不过我现在有更想知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锦姬推开司刃的手,再次靠上他的身体,并一手抚到司刃胸前,一手拔掉了自己的发簪,“找人再容易不过了,尤其对于妖精来说。先生应该很了解这些才是啊。我们的感觉比你们……敏感得多呢。”
说到“敏感”两个字,锦姬的指尖正好轻轻滑过司刃胸前的一点。
司刃抓住她的那只手,“看来夫人是有求于我了?还是很棘手的事?”
“先生法力高强,也够聪明。”锦姬踮起脚来开始冲着司刃的耳朵吹气。
司刃脸上挂着笑,还是不动,由着她百般勾引,“那到底是什么事呢?”
“呵呵……”锦姬娇笑一声,“我锦姬从不白求人的……”
说着话她眯起一双能勾人魂魄的眼睛搔首弄姿了一番,又把一对半掩半露软绵绵的酥胸挤到司刃的胸口,鲜艳湿润的嘴唇也凑了上来……
坚持了一会儿,司刃终于忍无可忍,手上用力一推,锦姬站立不稳跌坐在地。
皱起眉头司刃把脸别到一边,“夫人要是不说就请离开吧,不用做这些无谓的事。”
锦姬先是有些生气,随即她又露出笑容自己站了起来,“先生一本正经的样子更讨人喜欢呢。”
司刃不说话,冷冷地看着她。
锦姬毫不在意地整了整衣服又把头发重新梳好,才说:“我要你潜进将军府帮我偷样东西。”
“什么东西?”
“你先答应我我才告诉你。”
司刃想想,“那夫人还是请回吧。”
锦姬眯了眯眼,“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东西?”
“不想。”
“哼哼!”锦姬耸动着肩膀冷笑两声,“女人没兴趣,又不好奇我想要什么。那这个,我猜……”
锦姬一抬手,葱白般的手指里捏了两根黄鼠狼毛。
司刃一瞪眼,两步走过去一把抢过那两根黄毛,“你在哪儿捡的?!”
“哟,终于有反应了?”锦姬抬袖子掩了嘴,“看来先生不会把人往坏处想呢,你怎么就知道我是‘捡’的不是‘拔’的?”
这下司刃恼了,他狠狠一把拉住锦姬的手腕,“你把麒麟怎么了?!”
“唉呦!”锦姬趁机再次栽进司刃怀里,“先生放心,那小家伙现在没事,不过要是时间久了么……那可就说不好了。”
司刃推开她,“麒麟在你手里?”
“没错。”
“为什么抓他?”
“‘抓’?呵,这么说先生可是冤枉我了。”
“你什么意思?”
垂下眼帘斜视着地面,锦姬诡异地笑了,再一抬眼,“这个你以后自然会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的朋友?”
“我既然能找到卜吉馆,自然也不难知道都是什么人在这里生活。”
咬牙皱眉来回走了几步,最后司刃叹了口气坐到桌旁,“说吧,你要我去将军府偷什么?”
锦姬也笑着坐下了,“先生果然通透啊。”
“夫人还是有话直说吧。”
“好,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先生知道采生妖术吗?”
“知道。但不是很了解,采生妖术被禁止使用以来已经失传很多年了。为什么问这个?夫人懂那妖术?”
“先生都不懂我又怎么会懂。我只知道捉来的生魂要用捆着头发和五色丝帛的纸人控制。至于为什么会提到采生妖术么,那就得说到龙九了。”
司刃半边的眉毛动了动,“龙九?他懂采生妖术?”
“那倒不是。不过他身边有个叫独独地万的老巫婆,擅长采生。”
“独独地万?你怎么知道的?”
“我的人跟她打过交道。”
“这事跟你要我去偷的东西有什么关系?”
“我要你去偷的,就是独独那些能控制生魂的纸人。”
“为什么?为什么要偷那东西?”
“那你不用管,反正想办法给我偷来就是。三天之内。”
“不行,时间太短。”
“我会帮你。”
“帮我?”
锦姬从胸口处掏出了三根翠绿的羽毛,“这个你拿着,怎么用我想不用我教你。”
司刃犹豫一下,把羽毛收了起来,“为什么……”
锦姬起身伸出手指轻轻压到司刃嘴上,“只要你帮我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不仅那小黄仙会毫发无伤地回到卜吉馆,到时候你还可以问我三个问题。”
“三个问题?”
“对,任何问题都可以,我一定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如实相告。”
现在是麒麟的性命被人捏在手里,生死未卜,司刃没什么立场说得更多,不管有没有他想知道的事情,似乎也只能点头答应。
见司刃不再多说什么,锦姬很高兴,“看来我没找错人呢。那好,要是没什么疑问了,我也就先走了。”
司刃坐着没动,“夫人慢走。”
走到门旁锦姬停下来转回头,“先生真只是普通的法师?”
“嗯,还是江湖上没什么名号的。”
锦姬摇摇头,“我看未必。”
不等司刃再说什么,锦姬开了门一步跨出去,紫红色的光芒一闪,门口已经空无一人。
一手捏着三根鸡毛,一手攥着两根黄鼠狼毛,司刃坐在桌边发呆:三天、将军府、采生妖术、独独地万、也常、龙九……
实在没什么头绪,越想越乱。司刃抬头看了眼挂钟:马上就到子夜十二点了。他还有最后一个“人”可以问,也是最后一线希望。
卜吉馆外的石坊旁,司刃双手扶住石柱,口中念念有词。
很快他的脑中响起了憨憨的一声,“司先生,叫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其实这只是一种感应,旁人是听不见的。
原来妍城内的这道石坊当初是为了纪念一位守城英雄而建,建成已有二百多年。石头本就是有灵性的东西可以辟邪,久而久之石坊成精,便成了可以与人交流的灵物,当然前提是要略通法术才行。
司刃租下卜吉馆不久便发现了这件事。
“两天前,就是下暴雨的的那天晚上,你看见了麒麟从家里跑出来吧?”司刃在心里问。
“看见了。他还在我这儿避雨来着。”
“哦?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
“那他什么时候离开卜吉馆附近,又是往那个方向走的?”
“那天晚上雨下得怪异,后来城中的大小妖气都飘去了一个方向。麒麟避了阵雨说没什么意思也想跟去凑凑热闹,就从我这离开一路向北了。”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不会有什么收获,但司刃还忍不住有些失望。谢过之后道了别,司刃不得不开始盘算再去将军府的借口。
第二天一早。
龙九刚刚睡醒,有人敲门。
“进来。”
当天站岗执勤的一个警卫推开门,“将军,那天装女人企图蒙混出城的家伙来了,他说要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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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采生妖术 二 。。。
司刃进屋的时候,龙九正被人伺候着洗脸,身上还穿着睡衣,旁边桌上放着折叠整齐的一套军服。
两个十五六岁的丫头,一个盆水两条手巾。龙九跟自己没长手似的,任由她们东拉西扯地给擦脸抹脖子外加洗手。
“麒麟回去了?”龙九一看见司刃便问。
司刃有些心虚,“啊,还没。”
龙九也心虚,“那你来这儿是……”
“呃……”司刃拿眼睛瞄站在旁边的两个丫头。
龙九摆摆头,“行了,你们出去吧。”
屋里就剩司刃和龙九了。
司刃走到龙九身边鬼鬼祟祟地掏出几枚古钱,“我昨天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