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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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明书-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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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笑了,惊悚得立刻清醒过来。
孟禾央沉默许久,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般,深吸一口气,飞速地从袖子里取出一个草蜻蜓,塞到杜将离手中:“给你,上次面塑的回礼。”语毕,转身便走。
面塑?什么面塑?杜将离挠头拧眉,绞尽脑汁想了好一阵才想起来,孟禾央不提,自己早忘得干干净净,只不过是自己随手捏的毛毛虫面人,居然被对方如此看重,还牢牢记在心上想着要给回礼,杜将离感动得热泪盈眶,心想孟家收留了孟禾央,对他们而言,一定是件极其幸运的事。杜将离急忙追上孟禾央,见他侧脸竟微微有些红,笑道:“阿央,你哥哥可有夸过你某些方面特别善解人意?”
孟禾央一记冷眼扫来,不答话,继续走。
“这蜻蜓是你编的?”杜将离见他不理换个问题问道。
孟禾央停下脚步,干干脆脆:“是。”
杜将离仔细端详手里的蜻蜓,笑咪咪地说:“编得很精致。”
面上又是一红,孟禾央略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宋青教我的。”
宋、宋、宋、宋青?杜将离瞠目结舌,抬眼瞥见站在均墨身侧的宋青,仍是一脸杀气阴暗无比,不禁哆嗦了记,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宋青他也敢上去凑近乎,这孟禾央,果然不是一般人。
正感叹着,均墨看到他,走上前来:“站这么远做什么,将岚,我们上车出发,天黑之前要赶到惠国。”
随均墨向马车走去,杜将离时不时地偷瞄宋青,对方目不斜视,似影子般贴身跟随均墨,始终与他相隔一步远的距离,这样一个杀手,竟被均墨收拾得服服帖帖,杜将离又看向均墨,他才是最为可怕的人。
上了车,穆琛已坐于车内,面色极为不善,他看见杜将离,眉眼里充满厌恶之色。杜将离知道自己掉进小河的当天,均墨便寻见自己了,只是因为看到穆琛,碍于庙中人多,才未出现,而均墨此时出来,又这般做法,穆琛定然认为自己是在利用他,故意接近的他,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做戏,如此,不讨厌自己才奇怪。
杜将离明白事已至此,向他解释也毫无意义,他在男子面前蹲下身,说道:“穆公子,这个计划可能会陷你于不义,但我们立场不同,惠王的命我们势在必得,如此给你带来的种种不利的事,我很抱歉,我不知该如何向你表达我心中所想——”杜将离的声音低而有力,“不管你信不信,我们会将令尊完好无损地救出惠王宫,如若不然,我这条命赔你。”
“将岚!”
“将离!”
均墨与蓝艺一齐叫出声,均墨隐隐有些愠怒,毫不掩饰地表现于面上。
杜将离不理他们,静静地看着穆琛,目光坚定。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二章

杜将离没有料到,均墨居然会发如此大的火,他被对方一把拉出车外,均墨面目阴沉地看着自己,嗓音极为陌生:“你又想做什么!”
杜将离打着哈哈:“还未入夏,殿下便这般大的火气,这可不是好事。”
“你不必与我嬉皮笑脸,我没心情与你开玩笑。”均墨神容严肃。
杜将离讶然地张了张口,意识到对方的的确确在生自己气,反而觉得极为奇怪,一来自己没觉得有哪里做错,二来对方那一反常态的怒火让自己实在摸不着头脑,但若就这样平白无故地被对方责怪,杜将离自然不愿意,他顶撞道:“就许你自作主张,不许我有主意了?如果因我们之故害死了穆公子的父亲,你心有忍,我心不忍。”
“穆庄主我自然会去救,你何必言出于此?”均墨情绪有些激动,用力拽住杜将离的手腕,手背上青筋直露,“若是你在惠王宫心系他人而出了什么差错,亦或是……”
“一码事归一码事,你觉得我不这么说,就不会在意穆琛了吗?”杜将离被抓得生疼,他知道了,不就是嫌自己又给他添麻烦了么!“我说到做到,假若穆公子的父亲真有什么闪失,那我就把命还他,不劳你费心!” 
“你就不能把自己当回事一些,你这么做算什么?逞英雄?”均墨提高声音。
“我不晓得你在生什么气,既然你早已决定要去救,我也已提前告诉你了,你尽力去救便是,以你的本事我不信你救不出来,你向来考虑周到,自你想好要借助穆琛来进惠王宫开始,定然已把全局都斟酌妥当,现在却来对我发什么火?除非你还有什么安排是瞒着我没有让我知道的!”
均墨松了手,眸中闪过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复杂情绪。
杜将离觉得均墨简直就是莫名其妙,重重“哼”了一声,自己这么说,既可以安抚穆琛,又可以让自己全力而为,对均墨也是一样,留不留后路所能达到的效果不同,这有什么不对的?虽然,杜将离这么讲,大多数原因,只是因为对穆琛有负罪之心罢了。
突然起了风,老树摇起枝杆,沙沙作响。两人回到车内,都不理对方,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孟禾央在外驾车,宋青本就沉默,于是便苦了蓝艺与楚天,两人无奈地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如此寂静了一路。
暮色四合,众人来到惠国,下马车,入眼处凄凉无比,人们衣衫褴褛,沿街旁而坐,眉眼里都没了神采。空气里弥漫着阵阵恶臭,压抑而沉重,真真是当街有饿殍,沿路听哭声,有好些人,走着走着,跌倒了,便再也没有爬起来。杜将离看着心里难受:“惠王贪图享受,醉心声乐也就罢了,竟荒淫无道到如此地步。”
说着想上前去,被均墨拉住,后者对他摇摇头。
杜将离咬紧嘴唇,又深深地看了身前一眼,将此副情景牢牢印在脑中。
一行人去了客栈,客栈也是空的,桌椅蒙了一层细细的灰尘。掌柜的是个逾四十的中年男子,瘦骨嶙峋,他看看众人,语速缓慢:“你们是从城来的罢,不知道,这几年连年饥荒,百姓饿死不少,上头每年都要向祈国进贡粮食珠宝,见收不到粮,就怪罪下来,说是百姓懒惰懈怠之故,将交不上粮的人家的土地全收走了,百姓成了流民,都被赶到我们这些边境小镇上。”
竟然收走土地,这分明就是逼自己的百姓死啊。
均墨思忱片刻,开口道:“敢问先生贵姓?”
“傅狩。”中年男子深深叹息,“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将这些年积攒的钱财全数散尽,也只能帮他们到如此程度,我有心将祖传下来的这家客栈卖了,可是这萧瑟之地,还有谁能看上我的客栈呢?”
均墨低笑出声,取出银两递给男子:“我买。”
中年男子身形一怔,竟是不敢置信,声音轻微颤抖着:“公子可是当真?”
均墨点点头,举手投足间无不显露出他良好的修养与气度:“这里的流民,有多少人?”
“加上前一次被赶过来的,约莫六百人。”傅狩答道,眼里相较方才,多了几许光亮。
“似这样的镇子,有多少?”
“与我们临近的,除了我们镇,还有四个。”
均墨想了想,又取了许多银两出来:“这些钱够你用一阵子,你把你们镇上的,周边镇上的流民都尽可能地召集起来,安顿好,以你的名义便可。”
傅狩惊愕:“这怎么可以?”
“无妨,你只管去做就行。”均墨面容温和,漆黑的眸中似蕴含着某些不可言喻的力量,能让看到的人神思安定,心悦诚服。
傅狩眸中有些热切:“未曾请教公子大名。”
均墨上前凑至男子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傅狩身体轻颤,感激得几乎要跪下来,被均墨及时拦住。
杜将离看着均墨后脑勺,顿时觉得某些时候,有钱的就是大爷,再摸摸自己身上,囊中羞涩,着实拿不出手,暗中决定以后要多从均墨那边骗点银两过来。这样想着,均墨蓦然回过头来,对着他,无声地笑。
杜将离微愣,倏地想起自己还在生他气,毅然扭过头,不理他。
舟车劳顿,众人早早回房歇息,穆琛则与孟禾央一道,由后者看着。是夜,杜将离睡不着,趴在桌上胡思乱想,忽听得有人敲门,便起身去开。
“将离。”楚天笑着,“见你房中灯还亮着,就过来看看你。”说着掩上门,自如地坐下。
杜将离耷拉着脸:“你不会是来给均墨当说客的吧。”
“殿下是担心你,所以才如此。”楚天抬手支住下巴,微微侧头看向对方。
“他才不会。”杜将离神情很是不满,“你们殿下何许人也,没有把握的事情是不会做的,他已然想好要这么安排,不可能没想过后路,穆家在民间久负盛名,他没必要给自己添一个这样的敌人,均墨计划很周全,不会让穆公子的父亲死的,既然不会死,我亦不会有事,均墨却向我发火,实在匪夷所思。”
“殿下一时情急,控制不住,用错方法罢了。”楚天仍笑着,话语里竟有些难掩的暧昧之意,“你该知道殿下他很在意你。”
杜将离闻言,不自在地干笑两声,自己这破脑袋,怎么又忘了跟楚天讲,忙澄清道:“小天,我在沉香坊里对你说的,都是骗你的,均墨是均墨,我是我,我们没什么。”
楚天盯着他看了半晌,缓缓道:“你气殿下,也不用如此说法。”
“……我说的是真的。”
楚天笑而不语。
杜将离百口莫辩,在心里暗骂均墨,均妖怪喜欢什么不行,非喜欢男人,自己跟他扯在一起,清白都没了,他还想找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来场情意绵绵的邂逅呢,这样下去可不行,杜将离眉毛一拧,脑中飞速旋转,努力思考证明之法,猛然间眸中晶亮,招手唤来蓝艺,对楚天道:“看着!”
说着,抱住蓝艺,往他脸上吧唧一口,蓝艺瞬间全身僵硬,杜将离松开他,得意道:“你看,如果我跟你们殿下真有什么,我做出如此举动,可是会被均墨宰了的,你若还不信,你也可以来试试。”说着鼓起嘴,一脸坏笑地朝楚天勾勾手指头。
楚天扶额,无奈:“好,我信你”末了想想不甘心,又补上一句,“你倒是骗我好久。”
男子长身玉立,风采翩然,衬着那张相对平凡的脸,委实不搭,杜将离心念微动:“小天,你原来的模样,能让我看看么?”
楚天思考了阵,眨眼道:“不可。”
“为何?”杜将离很是奇怪。
“你不是让我不要相信你吗?”温润的眉眼里稍稍带了些狡黠。
杜将离忍不住笑了。
与楚天相处,杜将离的精神极为放松,两人开了话匣子,从天上飞的谈到水里游的,好不快哉,楚天走后,杜将离一躺下便入了梦,倒是蓝艺,被自家主子做了这般事情后,似根柱子般,呆呆地杵了一夜。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三章

小镇里处处充斥着苍凉之气,即便清晨,天空也是灰蒙蒙的,浓云遮蔽苍旻,重重压下来,逼得人喘不过气。杜将离走至客栈厅堂,才发现孟禾央、穆琛与楚天方从外面回来。楚天看到他,道:“穆公子不放心这些流民,便去看看。”
杜将离咧开嘴,自己第一次见到穆琛的时候,对方做的也是这样的事情,都道名医脾气古怪,看病不是设立了种种条件,就是躲到荒山野外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而穆家知药庄世代行医,着手成春仁心仁术,当真值得敬佩。
穆琛直接无视杜将离意义不明的笑,走到傅狩面前:“傅掌柜,除了食物,要尽快给他们准备干净的水与住所,他们的情况都不是很好,还请你找几位大夫来好生看顾,我怕长此下去,恐有疫症蔓延。”
傅狩点头应允,穆琛又交代了几句,虽面上颇为阴沉,但眼里遮掩不住的关切与担心,看了直教人从心底里升起暖意来。
与傅狩别过后,大伙儿径直去向穆家知药庄,知药庄在惠国陵州荆河坞,众人赶了半日车程便到了。穆琛回府上,均墨一行都在外等候,楚天想不明白,便问出口:“殿下如此决定,不怕那穆琛……”
均墨摆摆手,笃定道:“穆公子是明白人,他本就想救出其父,如此顺着我们,倒不失为一个方法,只是有些风险,这一路上想必是为了这个风险而犹豫着,现在应该下定决心了罢,况且,我们此行,若有他的配合,对我们来说是事半功倍。”
杜将离瞧向均墨,如果那穆琛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爱国忠君之人呢?亦或是他想用别的方法比如出卖他们直接向惠王换取其父的自由?均墨的说辞总是这般轻描淡写,其实心中早就把这些都考虑在内,归根结底,便是他已将穆琛看得透透的,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知道他会如何做如何想,因此这般气定神闲地放穆琛回府整理进宫的物事。
均墨能一眼就把别人摸得清清楚楚,杜将离不禁想该不会自己也被……从自己刚开始遇见均墨,到现如今自己心甘情愿跟他回黎国,返回黎国的时间又如此之巧,刚好是刺杀惠王的良机,这……也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么?杜将离将手团在袖子里,手指捻住琥珀铃铛,轻轻揉搓着,不对,至少这一点,不是在均墨预想内的。
饶是如此,杜将离心底还是沁出阵阵寒意,这种无论如何在均墨面前都仿若□的感觉真是不好受,不过他均墨再怎么样也就是个人,不是别人肚里的蛔虫,杜将离赌气,他就不信均墨能看出自己在想些什么。
杜将离脑中飞速旋转起来,眼珠子滴溜两圈就开始异想天开,待自己回到黎国,便教小天将自己易容成均墨的模样,而后大摇大摆地出入青楼赌坊,毁他名节,败他名声,让他再敢如此嚣张。杜将离巴巴看着均墨,目光定定,这厮果然猜不出自己在想什么吧,不由嘿嘿一笑。
均墨闻声转回头,看杜将离笑得面容内敛而眼神猖狂,抬手便给他一记爆栗:“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安分点。”
杜将离形容戚戚,这均妖怪,莫非是自己的克星!他哼哼着凑到楚天身旁,嗓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小天你是何时开始跟着你们殿下的?”
“十年前。”楚天想了想道,“那时我十一岁。”
“这么小就遭受均墨的摧残,真是难为你了。”杜将离拍拍楚天的肩膀,一脸同情与惋惜。
忍笑不言,信王殿下对谁都温和包容除了杜将离,楚天决定还是不与对方讲,免得他生气。
杜将离低下头,楚天十年前便跟了均墨,谢如更早,而谢如与楚天都是南巫族人,虽然他们都没有对外人说,但是均墨——他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这个问题杜将离没有想太久,穆琛很快便出府来,身后还跟着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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