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己未,左丞相、平原王段韶薨。
戊午,曲降并州界内死罪已下,各有差。庚午,杀太保、琅邪王高俨。
十一月以右丞相斛律光为左丞相。
三年春正月己巳,祀南郊。辛亥,追赠故琅邪王俨为楚帝。
三月辛酉,诏文武官五品已上,各举一人。
秋七月戊辰,诛左丞相、咸阳王斛律光,及其弟幽州行台、荆山公丰乐。八月庚寅,废皇后斛律氏为庶人。戊子,拜右昭仪胡氏为皇后。
冬十月,降死罪已下囚。甲午,拜弘德夫人穆氏为左皇后,大赦。十二月辛丑,废皇后胡氏为庶人。
四年春正月戊寅,以并省尚书令高阿那肱为录尚书事。
二月乙巳,拜左皇后穆氏为皇后。
五月癸巳,以领军穆提婆为尚书左仆射,以侍中、中书监段孝言为右仆射。是月,开府仪同三司尉破胡、长孙洪略等与陈将吴明彻战于吕梁南。大败,破胡走以免,洪略战殁。遂陷秦、泾二州。明彻进陷和、合二州。六月,明彻进军围寿阳。
壬子,幸南苑,从官暍死者六十人。以录尚书事高阿那肱为司徒。冬十月,陈将吴明彻陷寿阳。辛丑,杀侍中崔季舒、张雕唐、散骑常侍刘逖、封孝琰、黄门侍郎裴泽、郭遵。
十二月戊寅,以司徒高阿那肱为右丞相。
五年春正月乙丑,置左右娥英各一人。朔州行台、南安王思好反。尚书令唐邕等大破思好,投火死,焚其尸,并其妻李氏。
夏五月,大旱,晋阳得死魃,长二尺,面顶各二目。帝闻之,使刻木为其形以献。庚申,大赦。
六年春三月乙亥,车驾至自晋阳。丁丑,烹妖贼郑子饶于都市。
八月丁酉,冀、定、赵、幽、沧、瀛六州大水。是月,周师入洛川,屯芒山,攻逼洛城。纵火船焚浮桥,河桥绝。闰月己丑,小皇帝遣右丞相高阿那肱自晋阳御之,师次河阳,周师夜遁。庚辰,以司空赵彦深为司徒,斛律阿列罗为司空。辛巳,以军国资用不足,税关市、舟车、山泽、盐铁、店肆,轻重各有差,开酒禁。
七年春正月壬辰,诏去秋已来,水潦,人饥不自立者,所在付大寺及诸富户,济其性命。甲寅,大赦。
二月辛酉,括杂户女,年二十已下十四已上未嫁,悉集省。隐匿者,家长处死刑。二月丙寅,风从西北起,发屋拔树,五日乃止。夏六月戊申朔,日有蚀之。
庚申,司徒赵彦深薨。秋七月丁丑,大雨霖。
是月,以水涝,遣使巡抚流亡人户。冬十月丙辰,帝大狩于祁连池。周师攻晋州。甲子,出兵,大集晋祠。癸酉,帝列阵而行,上鸡栖原,与周齐王宪相对,至夜不战。周师敛阵而退。
十一月,周武帝退还长安,留偏师守晋州,高阿那肱等围晋州城。戊寅,帝至围所。
十二月戊申,周武帝来救晋州。庚戌,战于城南,齐军大败。帝弃军先还。癸丑,入晋阳,忧惧不知所之。甲寅,大赦。小皇帝留安德王廷宗、广宁王孝珩等守晋阳。若晋阳不守,即欲奔突厥。群臣皆曰不可,帝不从其言。
丙辰,帝幸城南军营,劳将士,其夜欲遁,诸将不从。丁巳,大赦。
改武平七年为隆化元年。其日,穆提婆降周。诏除安德王高延宗为相国,委以备御,高延宗流涕受命。帝乃夜斩五龙门而出。
时唯高阿那肱等十余骑,广宁王孝珩、襄城王彦道续至,得数十人同行。戊午,延宗从众议,即皇帝位于晋阳,改隆化为德昌元年。庚申,皇帝入邺。
辛酉,高延宗与周师战于晋阳,大败,为周师所虏。
这一天晚上,高湛忽然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高长恭在他怀中坐起来,大惊问道:“阿步,怎么了?”高湛没有说话,心有余悸。他忽然梦到很久之前做过的梦。河清摸,他曾梦到有一个大蝟攻破邺城。如今时隔七年,又做了这个梦。他披衣坐起来,屋外和士开也走了过来。当年从邺城救下和士开,到现在,也有五年多了啊。高长恭站在他身后,与他一起看着遥远处黑沉沉的天空,大风呼啸,天地悲凉。
他们都长叹一口气,没有人说话。大势所趋,大齐气数将要尽了。而他们都只是得神明眷顾,从时间缝隙里偷来余生的人。
隆化二年春正月乙亥,幼主即皇帝位,时年八岁。改元为承光元年,大赦。
己丑,周师至紫阳桥。癸巳,烧城西门,太上皇高纬将百余骑东走。当夜,小皇帝与长鸾、淑妃等十数骑至青州南邓村,为周将尉暹纲所获,送邺。
至此,大齐灭亡,消失在滚滚历史洪流中。
后来的后来,周武帝作宾主礼,将高纬并太后、幼主、诸王,俱送长安。封帝温国公。至建德七年,其与宜州刺史穆提婆谋反,及延宗等数十人,无少长咸赐死。
正文完结。
番外 偕老
番外偕老
玄德元年,北周都城长安。
丰神俊朗的玄黑衣衫的男人牵着另一个美丽的蓝衣男子的手,走进一家叫做“凤还来”的酒楼。用美丽形容那个男子其实是不大合适的,但是,这个男子肌肤如玉,黑眸温暖,睫羽修长,身姿纤细,顿时吸引了酒楼里所有人的目光。走在前面的男人环顾四周,黑眸微眯,脸色不悦的冷哼一声,吓得周围没有人敢再看。呵呵,吃醋了呢。这一对,正是目前暂居在长安的高湛与高长恭了。
这是位于长安最繁华的街道上的酒楼,酒香十里,引来大量前来长安城的客人,无论是走马贩子,还是达官贵人,总要来这里尝一尝天下有名的美酒,来这里,只要点了美酒喝,能就同时品尝免费的点心,实在是及其诱人的招待。
都说,“不进凤还来,不入长安门”。
高长恭与高湛坐在二楼靠窗的位子,品尝小二端来免费提供的点心。高长恭拈起一块做工精致的绿豆糕,看着对面的男子脸拉的老长,笑得欢喜:“阿步,你不开心么?拉你出来陪我逛街,难道阿步你不乐意?”他似乎没看到男子懊恼又好笑的神情,把那块精致的绿豆糕在自己嘴边晃悠半天后转弯塞进对方的嘴里,指尖在对方唇上俏皮轻点,吃足了豆腐玉白的食指迅速逃走。“还是说,阿步你在吃醋?”说着高长恭眼中波光流转,笑得更加开心。
真是啊,明明都已经是快四十岁的人了,虽然外表看起来还是三十岁的模样,脾气却越来越像小孩子,需要人宠着哄着。偏偏另一位略略年轻的总是喜欢欺负年长的恋人,然后再安抚,看着对方的脸色因为自己的缘故五颜六色变来变去,很是开心。真是恶劣的性子。
高长恭左顾右盼,趁人不备,迅速在对方唇上偷得一吻,看着对方冠玉的脸唰的变得粉红,目光兴味,是恶作剧之后的喜悦,又带着点点柔和。
高湛羞怒斥道:“长恭,你干什么?这么多人呢。”然而唇角扬起的微笑怎么也掩饰不住。在一起十多年了,心上人的一举一动依旧会叫自己心动不已,高湛拿恋人没辙,更气这样不争气的自己,总是被对方吃得死死的。
十多年了,两人在这十年里走遍了天下九州,南下江南,北到大漠,西到雪山,东到海边,看遍了所有美景,与最重要的人在一起,把江山社稷什么的统统抛到脑后,在旅途中日一起分享一片朝霞,一起欣赏大漠落日,一起牵手走过草原长河,看遍春华秋实,星辰变幻,不论何时回首,那人就在自己触目可及的地方,温柔的注视着自己,快乐悲伤在一起,痛苦难过在一起,危险艰难在一起,缱绻情长,甜蜜情意流淌在彼此心间。
感谢神明,他们何其幸运。
天下之大,山河壮丽,飞瀑流川,蓝天绿地,都比不上彼此的一个微笑。珍贵的不是看到的风景,吃过的美食,是与恋人在一起,经历过的所有时光。天在,地在,岁月在,还有他在,就足够了。
不一会儿,小二把酒端了上来。
高长恭专心的为对面的男子斟一杯红艳的美酒,递过去,眉梢眼角都是暖暖的情意。高湛接过,凝视着他,琉璃黑眸闪耀,眼中只有高长恭一个人的影子,从杯中咽下到喉咙里的,彷佛不是美酒,而是高长恭所有的的情深意长。彼此都喜欢这么偶尔一抬头,就能看到对方温柔注视的目光,彷佛连空气里,都带着蜂蜜似得甜。高长恭下腹一股热流涌起,忽然就有一种把对方抱紧狠狠亲吻的冲动。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他看着情人英挺的眉,细长的凤眸,刻薄的鼻,别扭的嘴角,偏偏总觉得处处都是勾人的媚意,就连隐藏在青黑衣衫下的挺拔身体,都带着雄性英气的美丽。真想,这里有张床······
高湛见他眼色愈发露骨下流,凭着对彼此的了解用脚趾头也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无耻的东西,神色更加恼怒,然而嘴角的弧度也愈加扩大,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全是被爱情浇灌出来的惑人风情。
彼此都收敛心神,两人执杯,回忆前尘往事,皆是唏嘘不已。就在前两个月,北周皇帝宇文邕驾崩了。
当年,那个少年还是倔强坚强的模样,艳丽动人,现在作为历史上为数不多的年轻有为的皇帝,忽然辞世。这对北周来说,是不小的损失。
长安城里渐渐灯火明亮,一点一点在夜幕中亮起,夜风吹来,胭脂香,花香,草木香,还有皂角的清香,一起充满整个酒楼。这个城池,没有战乱,没有饥荒,人人安居乐业,家家喜笑颜开。这样让人心生感动的太平盛世。
而他们,站在夜晚的风中,衣袂轻舞,青丝飞扬,相互吸引交缠在一起,分不清你的我的,连同牵在一起的手,在月光下如同得神明祝福的神仙眷侣,安享盛世,依偎相伴,白头偕老。
夜渐渐近了,长安城某个小巷的小院子里,隐隐响起喘息声。
高湛躺在床上,青丝散乱,眉头微皱,英气的脸上一片潮红。在他身上,某个恶劣的美丽青年正在胡闹,不知做了什么,惹得高湛吸一口潮热的空气,几乎压抑不住冲到嗓子眼的呻~吟,他泛红的眼角湿润,看着身上忙碌的青年,用目光描绘青年的轮廓,在心里悄悄放弃了反攻的念头。
下一刻,温暖的,湿热的,滑腻的,某种动作深深缠绕了他。
他惊奇睁大双眼,舒服得眼前空白一片。尽管如此,他还是猜得到发生了什么。快乐涌来的同时,感动袭上心头。
在他身上的青年,黑眸灵动,长睫扑闪,如沐浴在月光下的蝴蝶,流泻出缠绵的深情。
他听见青年在他耳边呢喃,阿步,你可还记得········第一次······
第一次······
那年,那个雨夜,他也曾对身上的青年做过同样的事情。原来,他一直都记得啊。
记得他们之间的情起,情动,情绽,第一次知晓对方情意时两情相悦的欣喜感动。
他深深凝视身上的人,拉过对方的手,十指相扣,脉络相合,轻轻道:
长恭,我爱你。
青年忽然停止了所有动作,忍不住俯身吻住他,道:
我也爱你。
我们彼此相爱。
哪怕有一天,我们都白发苍苍,牙齿掉光了,皱纹爬满面庞,步履蹒跚,我仍旧会努力扣着你的十指,在你耳边说一句,我爱你。
从此,人生无憾。
番外 爱恨
爱恨
阿叔。
阿叔······
宇文邕自睡梦中醒来,恍然记起,是了,现在是天河七年十一月了。
阿叔已经死去一个多月了。
宇文邕闭上眼,方才的梦境似潮水,一波一波将他淹没。那是年幼的时候,父亲尚在。春天的天好蓝,草好绿,他被蒙上双眼,和哥哥们玩捉迷藏。到处都是嬉闹声,鸟鸣声,孩童开心的笑声。
可是慢慢地,走了好远,找了好久,宇文邕好累,最小的都找不到哥哥们藏身的地方。年幼的宇文邕失落的坐下来,屁股挨着的触感并不是冰凉的地板,而是软软的,又温暖的东西。
他忙摘下蒙眼的黑布,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醉醺醺的英武男人,虎目浓眉,宽额方脸,轮廓硬挺似刀削。他常在深宫,并不认识那人。宇文邕仍记得,那个男人睁着的双眼里,深邃的,满是他看不懂的复杂深情。他似被蛊惑般,蹲下去。那个男人满嘴酒气,然而嘴里吐出的,是痛苦的,带着泣音的颤抖声线:“弥儿·······”
他吓了一跳,惊奇想着,这个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字?明明是父皇昨天才起的啊,好像是叫做弥罗突的,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呢。
可是,从这个男人最里面吐出来的亲昵的呼唤,叫他莫名红了脸。母后说过,皇子的字是亲密的人才能唤的。这个男人······
他把十二岁孩童柔嫩的手,放在对方的脸颊上,手心传来的温度,滚烫炙人。男人似有所感,再呼唤一声“弥儿”,忽然紧紧抱住他弱小的身体,力气大得吓人。男人满是胡渣的脸弄得他微微刺疼,嘴唇狠狠吮住他的唇瓣,火热的舌头飞快的窜进来,津液交缠,带给他从未有过的羞耻体验。
那是宇文邕的初吻,在情窦初开的年纪被强行夺走。
他不知道的事,那天,父皇的后宫里,一名叫做弥儿的妃子上吊自杀。
那是十二岁的宇文邕第一次遇见常年驻守边关的阿叔,宇文护。因为心爱的女子死去,离开多年后第一次回京。
他们罪孽的相遇。
后来,怎么样了呢?
父皇驾崩,大哥即位,阿叔迅速控制了皇宫,夺去大权,自命为摄政王。再后来,大哥谋害阿叔未遂,反而被阿叔毒杀了。再后来,二哥即位,二哥也被杀了。再后来,是三哥即位。
当他知道三哥即位的消息时,他已经被囚禁在宇文护的将军府里半年了。
那个初遇时痛苦的让他心疼的男人,因为心爱的女子被哥哥夺走,一怒之下夺了哥哥的天下,杀了哥哥的孩子,圈禁哥哥的妻儿的男人。宇文邕眼看着那个男人,一步一步夺走父皇的江山,一个个杀掉自己的哥哥,与自己一起从小玩到大的哥哥们。
那个男人,每天夜里打他,用鞭子抽,用烙铁烫,用牙齿咬,把失去心爱女人的痛苦,统统发泄到他身上。
那个男人,每天夜里侵犯他的时候喝醉酒,一边流泪,一边一声声喊着弥儿,弥儿。却原来,那个弥儿,并不是他啊。
那个男人,从不允许自己叫他阿叔,他叫一次,就被打一次。
那个男人,深情吻着自己,目光闪烁不敢直视他。
那个男人,给自己最好的绫罗绸缎,最鲜美的菜肴,最贵重的礼物,不肯放自己出门一步。
那个男人,在自己把行军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