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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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逆情-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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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是无人敢上前!
眨眼间少年将军就到城楼下。
楼上守卫并不认得兰陵王,见他带着面具,恐他是敌军奸细,一时犹豫不知该不该开城门。高长恭见此大喝:
“本王乃大齐兰陵王!快开城门放我等进去!”
城上守将问道:“来人可有信物?”
高长恭暗想出门出的急,竟是忘了带信物。
城楼上有人悄声道:“听说兰陵王貌美,何不请他取下面具一看?”
高湛听见,哭笑不得。外面敌军并不知道大齐皇帝就在洛阳,以为只是某个普通的将军在指挥,没有拼尽全力猛攻,是以洛阳能苟延残喘到今日。所以他万万不能表明身份然后放他进来。
果真有人道:“烦请兰陵王取下面具让我等一看!”
高长恭一愣,抬首看着城楼上的某个人。然后缓缓摘下面具。
夕阳温柔的照拂下下,少年将军黑眸闪亮,满脸薄薄的汗渍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眉目秀丽如画,肌肤似玉犹带红晕,在满地鲜血的战场中赫然独立,恍若天人。微风带起他的墨色长发,温柔缱绻,情深意长。
大齐皇帝在那一刻听见心房某处彻底坍塌沦陷的声音。
洛阳城上万军齐声欢呼:
“兰陵王!兰陵王!”
兰陵王来了,他们有救了。
高湛眼眶发热。曾几何时,那个在他怀里撒娇的孩子,已经有了如今顶天立地的模样,也能让人忍不住去信赖依靠。他的长恭,完全长成了令他,令他的百姓自豪欣喜的模样,他的战神,他的心上人。
高长恭进城后立刻消失在某处墙角,高湛在高处看的清清楚楚,默契一笑,遂吩咐近卫不要跟来,两人在城墙某个死角相遇,迫不及待拥抱在一起接吻。
唇舌相抵,液体交换,高长恭将高湛死死压在墙上,这个吻激烈火热,彼此听得见胸腔中彭彭心跳声。两人皆是一身战甲,面色疲惫,胡渣乱生,然而眼睛却明亮异常,从心头到眼角都是鲜明的喜悦放松。
高长恭抱着他呼出一口压在心上多时的闷气,身上血腥味浓重,却让人觉得分外安心,全身都是见到情人的轻松愉悦。他们像小时候经常做的那样,额头相抵,目光相对,都像是欢快的幼稚孩童,并不交谈,就一直看着,怎么也看不够。明明才分开了两个月,一日一日数过去却仿佛沧海桑田。
在他们周围,北周与突厥敌军还在虎视眈眈,战场上尸体堆积如山,洛阳城万分危急,但是这一切都不重要,只要在彼此身边,就会心生出无限勇气,无边战意,没有什么可畏惧。

这天之后,北周与突厥大军明显感觉到对手不一样了。明明已经没有多少力量可抵抗,但是洛阳就是久攻不下。人人参战,妇人、小孩、老人,能战的扛着锄头参战,不能战的送水送饭,搬运石块,洛阳城上下一心,顷刻间由一个普通的城池变成了坚固的铁桶,火攻不进,水淹不灭,无计可施。
这天,宇文护接到一封密报,一看之下大喜,忙布置下去。再次攻城的时候,洛阳军民惊讶的发现敌人并不搭云梯,也不放火箭,甚至连弓箭都没有怎么准备,只是在攻击范围外站成一排一排,人人脸上幸灾乐祸,甚至还有人猥琐的笑。高湛眼皮直跳,有不祥的预感。只见宇文护一声令下,千军万马齐喊:
兰陵王,貌美郎,
不爱红妆爱情郎。
问情郎,长广王,
叔侄叠卧作鸳鸯。
早已消失半年的童谣在战场响起,一遍又一遍,这是一场公开的羞辱。
冲天的喊声中洛阳军民惊诧疑惑,继而争吵不休,不可置信,面红耳赤,片刻之后齐齐看向城楼上面具狰狞看不到表情的兰陵王。他身旁,高湛一袭黑青长袍,威压慑人,冷冷的琉璃眸中寒意更甚。
高湛怒视城楼下的宇文护,两人的目光隔着空气厮杀。片刻之后,宇文护再次挥手,喊声停下。
高湛握紧拳头,喝道:“宇文护,你的老母可还安好?”
所有人都被这一句话问懵了。然而包括高长恭在内的少数人却是知道的。当年,宇文护战败,文宣帝高洋抓了宇文护的老母亲威胁宇文护,宇文护答应不犯大齐。后来晋阳一战,宇文护又败,高湛不与他追究,将其老母送回,宇文护感激不尽,并约定北周与大齐谁也不能主动出兵。时隔三年,宇文护不仅没有遵守承诺,反而与突厥联手侵犯,正是言而无信,小人作为。如今战场上提起此事,无疑是在宇文护脸上扇一耳光。
果然北周军中有人开始悄悄议论。
宇文护脸色青白,回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你是何人?”
高湛冷笑道:“朕乃大齐皇帝。”
宇文护哈哈大笑:“本将道是谁,原来是与自家亲侄子□的大齐皇帝!”
此言一出,敌军泛起一片嘲笑讽刺,像是油锅中掉进一滴水,顷刻间炸开。甚至有人当面开骂,“是不是齐朝皇帝都好这一口啊?难怪高家人每个都长得漂亮,跟娘们似得。”什么“我还道兰陵王果真厉害,恐怕是床上厉害吧。”“做出这种天诛地灭的事情,是要断子绝孙的吧。”大齐将士在这些话语中又气又羞,有人恨不得把头插入地下,有人眼巴巴盯着高长恭,迫切希望他反驳,澄清事实。
高长恭在面具的遮挡下悲哀的笑。直立的身形依然挺立,只有高湛能感觉得到他的肌肉绷得紧紧地,在狠狠压抑着什么。


惊天一吻

惊天一吻
洛阳城高高的城楼上,两人相隔不过一步之遥。城下万人齐骂,城上百姓蒙羞。高湛看着高长恭颤抖的肩膀,闪烁的眼神,心疼的无以复加。他伸出双手放在高长恭肩上,将他转过来。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高湛取下他的面具,微笑着,在六月阳光轻轻照拂下凑上前,温柔怜惜的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万人皆静,空气凝滞。 
高长恭瞪圆了双眼,脸颊滚烫,通红似血,感觉到对方的亲吻轻柔温暖,心跳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情不自禁揽住他的脖颈,加深了这个吻,迷失在仅有他的世界里。
那一刻,天下江山都抛在脑后,不在乎人伦道德,丢弃了纲常束缚,他们以独特大胆的方式宣告,他们相爱。
曾经夜半大街上偷偷牵手的时候,曾经天未亮溜出皇宫的时候,曾经月老庙前偷偷祈祷的时候,高长恭渴望有一天,他们能这样在阳光下肆意亲吻。他没想到,他们真的做到了。
他此生最美好的一刻,已经拥有。他何其幸运,受神明眷顾。这样巨大慢慢的充斥整片天地的幸福。
然而下一刻,腥咸的滋味涌进高湛嘴里,他放开对方,看到高长恭嘴角流出鲜血,慢慢闭上眼睛。
不远处,沉重的马蹄声逼近,段韶带领五万大军与斛律光同时赶到。
河清三年六月,大齐大败北周与突厥十万联军,再次将敌军逐到黄河北岸。大齐皇帝带领四万兵马抗敌一月,兰陵王高长恭危急时刻赶到,最终与大将军段韶、斛律光联手破敌,神勇有加。皇帝赞其忠勇,官封尚书令,与三公一起执掌朝政大权。

邺城,七月。
高长恭躺在树荫下的凉榻上,长睫扑闪,脸色略略苍白,粉唇含笑,黑眸灵动,却是精神的很,追逐着跳跃在树杈间的阳光。过了一会,身穿青黑帝王袍的年轻男子远远走过来,手里端着一碗药。高长恭嬉笑坐起身,仅着白袜的双脚前后晃悠,一派天真可爱的模样。高湛将碧绿的玉碗递给他,看着他顺从一饮而尽,温柔笑道:“长恭真乖。”
高长恭笑的灿烂,食指点点嘴唇。高湛好笑,低头在他唇上啾亲了一口,满口苦涩药味。长恭总是这么邪恶,小孩子一样,非要这么折腾自己,还美其名曰:同甘共苦,要不就不肯喝药。高湛无奈只得依他,所以就有了今天这一幕。
高湛坐下来将他抱在自己怀里,道:“今日周锐来报,莫灵不见了。没有抓到。”
高长恭无所谓道:“不见就不见了呗。”
自打从洛阳回来,高长恭昏迷数天才醒。高湛找遍邺城所有名医,均无人能诊出是怎么回事。后来有一名前朝御医道兰陵王身中剧毒,名曰:灼骨销魂,乃是前朝皇室独有的毒药,炼制及其不易,非皇室核心成员不能得到。中毒者一年半之后毒发,先是心悸,昏迷,吐血,之后便纠缠入骨在体内永远不可清除,每年冬季按时发作,直到把人折磨至死。
知道此毒的平秦王高归彦在监牢中蹊跷地自杀身亡,煽动太子高纬压下战报,把持朝政一手遮天的陆令萱,现任高纬的乳母,原是前朝公主的贴身奴婢,她与穆提婆等人蛊惑太子,欺上瞒下,已被皇帝囚禁。一群逆党的首领前朝公主莫灵,后来叫郑灵,曾是兰陵王妃,本名为元灵,是前朝善和公主,前朝灭亡时元灵仅十岁,在陆令萱等人的护卫下逃出皇宫,后来不知所踪。皇建二年故意接近兰陵王,肆机毒害大齐皇帝,后潜伏在兰陵王府达三年之久,煽动民心,发动平秦王反叛,造谣生事,里通奸佞,外联北周突厥,暗害兰陵王后又困大齐皇帝于洛阳,失败后潜逃。
这就是周锐查到的真相。
太子高纬伙同外人加害皇帝一事,令高湛心寒,但念在其年少无知,并未处罚。高湛心底对这个儿子还是抱有期望的。高长恭多次劝说,高湛都一笑了之,并不觉得自己的亲生儿子罪大恶极,终究酿成后来的灾祸,这是后话不提。
高长恭犹记得以前他审问莫灵的时候,那个女子镇定坦然,道:奴婢不会解释什么,若王爷觉得奴婢的嘴不牢靠,杀了奴婢便是。奴婢毫无怨言。不惊不躁,令人钦佩,现在想来对方也算是胆识过人,城府颇深,工于心计,若是身为男子,定能有一番作为。高长恭在这方面自愧不如。这样的女人作为对手,是相当可怕的。
自从高长恭中毒,高湛又血洗朝廷,斩杀许多遗虐同党,皇宫内外守卫全部换掉,出入需令牌,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灼骨销魂之毒无药可解,御医说先以灵药吊着,再查找前朝秘辛书籍,看看是否能配出解药。
这会儿,皇帝将高长恭抱在怀中,皱紧眉头不知在想什么。高长恭能够感觉到,近来湛叔叔常常发呆,灼骨销魂令他自责不已,成了湛叔叔心中的死结。他觉得自己被害都是他的缘故,尽管高长恭百般安慰,他仍解不开这个心结,虽然在他面前仍是言笑晏晏,但背地里手段越发残暴冷血,年纪轻轻已经有了几丝白发。他看着心疼不已,却无能为力。
高长恭手指抚着心上人的眉毛,似要把皱起来的深沟抹平。皇帝感觉到了,停止发呆,对他笑笑,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吻,宠溺醉人。高长恭任对方把玩自己秀美的手,忽然听他道:
“长恭,我想退位了。以后就陪着你好不好?”
高长恭愣住,反应了很久才道:“退位?!可是阿步你还年轻,再者,你放得下大齐吗?”
高湛笑的云淡风轻,语气却沉重颓废,“自从皇建二年朕即位以来,政事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疏忽,教导太子也算尽心尽力,抵抗外敌,保我大齐河山,两次驱逐,上对得起祖宗神灵,下对得起黎民百姓,”皇帝站起来,语速越来越快,愤怒道:“可是呢?平秦王谋反,太子弑君,皇后勾结外人,连百姓都要干扰你我相守。朕,累了。”
皇帝眼眶发红,身躯颤抖,“朕累了。朕不想失去你,长恭。朕为着江山做的够多了。朕也心寒了。”
高长恭看着他,心头五味具杂。既为他心疼,又为他愤怒。
皇帝转过身,眼眶中血丝猩红,轻轻碰触他的面庞,“长恭,朕实在不能想象,失去你会怎么样。天下,朕不要了。”
他似累极了,挺拔如竹的身体微微垮下来,满眼眷恋道:“长恭,知道你中毒无药可解时,我恨不得代你身死。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能陪着我,我们白头偕老。”
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能陪着我,白头偕老。
这是高长恭一辈子听到的,最美的情话。


高百年
高百年
此时,是邺城十月。深秋的落叶在风中飞舞,秋阳寂寥,整个邺城安静肃穆。皇宫门口,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驶过来,守卫看见大喝:“何人敢在皇宫门口行驶?还不速速下车!”
马车蓝布碎花的帘子掀开,九岁的半大少年阴沉着脸踩着凳子下来,道:“怎么了?”守卫认出那是小太子,也不敢拦,只恭敬道:“回太子,宫门口马车不得载人过,此乃历来规矩,望太子不要为难小人。”
高纬冷眼扫去,颇有其父高湛的几分严厉,道:“本宫知道了。本宫今日奉皇后之命将乐陵王接入宫中陪本宫,可进得去?”
守卫为难,乐陵王高百年乃先帝之前太子,身份着实敏感,可是太子要亲自带人进去,也拦不得,当下只得让开道:“既是太子亲自接人,自然进得。”
高纬从马车上扶下来一个少年,约莫十四岁左右,眼神怯怯的,下巴尖细,姿容秀丽,正是乐陵王高百年。守卫看着他们进去,忙命人去跟皇帝汇报。
御书房里,周锐递上一张小小的纸条,道:“皇上,这是属下从陆令萱的饭菜中找到的。”高湛打开,看见上面写着两个蝇头小楷,字迹婉约挺拔,明显是出自女子之手:离间。
离间?离间谁?元灵又想做什么?思索几番不得其解。周锐小声道:“皇上,属下认为,说的可能是您和太子。”
离间皇帝和太子,太难了,非太子触到皇帝逆鳞不得成功。
这时有人在门外报:“皇上,属下有事禀报。”周锐迅速消失,内侍上来打开门,正是守卫宫门的侍卫。那侍卫将先前之事说了,高湛心里不满,自己命令不得随意带人进宫,皇后胡氏和太子在这档口撞上来,分明有些藐视皇权。高湛没表现出来什么,挥手示意内侍退下。
十一月的深宫非常漂亮,枫叶火红,铺了满满一地,秋风刮过,枫叶纷纷起舞,一片万紫千红。高湛陪着高长恭在皇宫随处走走,高长恭披着狐裘,衬得美人如玉,倾城动人。高湛温柔地牵着他的手,享受难得的静好岁月。
忽然一阵笑声传来,有人肆意嬉闹。
高湛与高长恭循声过去,看到太子与乐陵王在摔跤,玩得不亦乐乎,周围一群内侍在旁边叫好。高湛沉下脸,怒气冲冲。他们站在树后,高纬并没有发现他们,不一会和士开和胡皇后也出现了,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在一旁看得开心。高长恭注意到,和士开的手揽在胡皇后腰上,下人面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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