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门抱胸道:“那是因为你的金钱不够填。”
拉斐尔看了他一会儿,甩头就走。
“你去哪里?”玛门一怔。
拉斐尔道:“天堂的监督之责我已经尽到,接下来你自由发挥。”
“等等。”玛门脱口道。
拉斐尔回头,学他抱胸。
“咳。梅塔最近好吗?”玛门问道。
拉斐尔道:“我从刚才起,决定不再用‘最近’这种模棱两可的时间单位。”
玛门目光森然地盯着他。
拉斐尔坦然回瞪。
“第十界会有很多事要忙。”玛门缓缓道,“我准备让阿巴顿过来帮忙。”
拉斐尔听得莫名其妙,“随便你。”
“也许会叫上阿斯蒙蒂斯。”玛门道。
拉斐尔面无表情。
尽管他将脸上的面具维持得很好,但玛门还是看到了面具一刹那的动摇。他正想着怎么加把油,就听拉斐尔道:“很好。人多力量大。”
咦?
不等玛门反应过来,拉斐尔已经张开翅膀,收起一身光华,消失在深沉的黑幕之中。
这算是……
死心?
玛门皱眉,随即想到自己的境遇,眉头皱得更紧。
天堂的大十字架还是引起了很多的围观,逐渐变成第十界主城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目前在第十界的天使、泰坦、矮人们都轮番来瞻仰过。
连玛门都习惯每天入夜之后,一个人上来看看。
十字架萦绕着一层淡淡白色的光辉,注视得久了,心情就会平静下来。
玛门抬头看着十字架,仿佛回到了那段被刻意压抑和遗忘的岁月。
他的翅膀依然纯白无瑕。
双手合什,他闭上眼睛。娴熟的动作跨越了数万年的时光,但是当他试图祷告的刹那,他发现,一切可以模仿,可以改变,唯独心再也回不到原点。
他睁开眼睛,仰起头,看着十字架的顶端。
梅塔……
还是你已经回到了我再也看不见的原点?
如果是这样,那么为什么还要给他希望?
怒火瞬间引致全身!
玛门双手攥成拳头,拼尽全力控制着自己濒临爆发的愤怒。
他不知道这愤怒是针对于回不去的自己还是也许已经回去的梅塔,又或者只是一种急于发泄的情绪。他只知道他必须要控制住!
他慢慢转身,一步一步地朝楼梯的方向走去。
如果他的面前有一面镜子,就会看到他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有多么的狠厉!
“我曾经以为,翅膀变黑是因为我背叛了神,玷污了信仰。”
清灵的低吟声在身后缓缓响起。
玛门背脊一僵,脚步顿住。
“我抗拒这种改变,恐惧这种改变,更厌恶让这种改变发生的自己。”
玛门深吸了口气,霍然转身。
梅塔特隆站在他之前站过的地方,纯白八翼与十字架相对,同样圣洁得让人不敢直视。“即使有神的开导与宽恕,我也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更无法面对曾经用崇敬和信任的目光望着我的你们。我封闭内心,不敢让任何人靠近,只是因为我恐惧,害怕,懦弱……”
“梅塔……”玛门低唤。
“我不敢彻底地堕落,我无法背叛神。但是我又找不到原先的路。”梅塔特隆微微一笑道,“我心底曾经有一个角落偷偷地嫉妒着参加那场战争的你们。因为你们有鲜明的立场,有可以勇敢奋斗的信仰和理想。而我,只能躲在诺亚方舟的角落,把自己藏起来。”
玛门从来没想过梅塔特隆竟然有这样的心情。
不,除了神之外,不会有任何人能够猜到他的心思。
他看上去是那样圣洁高贵,完美得无可挑剔。就算黑了一对翅膀,他的灵魂依旧美丽无双。
“如果没有你,我依旧会躲在牢笼里,挣脱不出来。”梅塔特隆转头,笑容真诚。
玛门看着那四对刺眼的纯白翅膀,低喃道:“如果可以,我宁愿你没有走出来。”
梅塔特隆侧头,“为什么?”
玛门道:“这样,我还可以自欺欺人地骗自己相信,我们的灵魂至少有四分之一是一样的。”
梅塔特隆默然。
玛门心拧成一股,完全没了痛觉。他慢吞吞地拿出一对戒指,踩着好像准备壮烈成仁的步伐,坚定地走到梅塔特隆面前,单膝落地。
掌心摊开,一对一模样的金戒指闪闪发亮。
戒指镶嵌着一蓝一黑两颗宝石。宝石互相依偎,就如深情的伴侣。
“这是我亲手打造的,可能不太好看。”玛门的声音很镇定,但手掌轻轻颤抖,目光投向了虚无的黑暗,始终不敢抬起。
掌心被轻柔的划过,一只戒指被拿了起来。
玛门紧张得呼吸紊乱。手指猛然一凉,一枚戒指缓缓套入中指。他惊讶地抬头。
梅塔特隆冲他微笑,正想说什么,整个人就被突然扑上来玛门抱进怀里。
不等梅塔特隆回神,另一枚戒指已经稳稳地套在他的中指上。
夜很静。
十字架的光辉轻轻落在面前想拥的身躯上。
不知过了多久。
宁静被打破一个小角。
“我爱你。”
……
谁说的?
好像是……两个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番外待续。
逆九会是贯穿整个幽灵系列的黑暗组织,是背景一样的存在。所以不用太纠结它。
关于玛门和梅塔特隆以后的问题……番外继续研究。O(∩_∩)O~
92
92、过去现在。 。。。
【希普列篇】
今天是第一天使合唱团表演的日子,八成的天使都去剧场凑热闹了,第一教堂显得格外冷清。
金环不停地绕着飘浮在半空中的巨型十字架打转。
与几十米高的十字架相比,跪在前面的身影实在渺小得可怜。
教堂的门被轻轻推开。
稳健的脚步声从门的方向慢慢靠近跪拜的身影。
“你准备一辈子这么消极怠工下去?”米迦勒不悦地看着希普列的背影。
希普列继续做祷告。
米迦勒道:“今年天堂不流行忏悔,流行将功赎罪。”
希普列祷告完毕,缓缓站起身。他的双腿由于跪拜太久而显得不太利落,不得不用张开翅膀让自己飞起来,以减轻双腿的负担。“你希望我做什么?”他轻声问。
米迦勒道:“玛门正在重建第十界。”
希普列垂眸,“我相信他能够做得很好。”
米迦勒道:“但是他不可能永远留在那里。”
希普列嘴唇微抿。
米迦勒抬手拨弄了下自己金灿灿的刘海,“我听说你结婚了。”
“是的。”
“生了?”
“我妻子生的。”
“唔。”米迦勒沉吟。
希普列淡然地抬起头道:“我妻子和你长得有点像。”
米迦勒看着他,半晌才道:“是吗?”
“是的。”
“我很遗憾。”米迦勒轻声道。
希普列怔怔地望着米迦勒长袍的下摆,好像被夺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我这种长相的,应该很长命才对。”米迦勒道。
【希培篇】
希培一点都不喜欢地狱。
这里太黑暗。即便城最中央有着一束媲美日月的圣洁光辉,也不能改变地狱整体的黑暗。
而且,这里留给他的回忆太过不堪。以至于住在这样一间比欢乐之都豪华间更豪华的房间里,也不能冲淡他心中对地狱的抗拒。
可惜他现在还不能离开。
不是因为地狱限制他的自由,而是因为朱利安还没有回来。
别西卜承诺过会修复朱利安的灵魂,将他带回来,但是将近半年过去,朱利安始终没有出现。他设想过很多种可能,最终都因为地狱毫无动静而作罢。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等。
门铃响起。
希培起身开门,就像曾经做过无数次的那样。
门外站着推餐车的侍者,餐车上放着香喷喷的晚餐。
即便毫无食欲,希培还是礼貌地请他将餐车推到房间里。
侍者娴熟地布置好晚餐,然后退出门外。
希培走到餐桌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竟然准备了两份晚餐。
难道有客人?
在地狱孤独太久的希培有些不敢置信。
门铃二度响起。
希培紧张又期待地打开门。孤寂了这么久,他渴望有一个说话的对象,哪怕对方是他讨厌的阿巴顿或是波吉。
门被打开。
朱利安失措地站在门外,一只手紧张地搓着另一只手的手背,“请问,您是希培先生吗?”
希培怔怔地看着他,嘴唇剧烈抖动着,却始终没有说一个字。
“您好?”朱利安看上去更紧张了。
希培突然张开手臂,将眼前这个呆呆地展露着纯白翅膀的四翼天使拥进怀里。
“您,您怎么了?”朱利安吓傻了。
“朱利安。”希培开口。
正在挣扎的朱利安突然停下,试探地问道:“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您真是希培先生?”
希培恋恋不舍地放开手,微笑道:“我是希培。”
餐桌上的气氛很紧绷。
朱利安不得不拼命讲话来活跃气氛,“我醒来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虽然别西卜先生告诉了我我的名字,但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他说你能给我答案……是吗?”
希培握着餐刀的手指微微一紧,缓缓点头道:“是的。”
“我们之前是好朋友?”朱利安问道。
希培抬头看他,“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刚才看到我的表现很激动。”虽然只是一个拥抱,但是朱利安却从这个拥抱中感到了浓浓的温暖。
希培道:“我很想你。”
朱利安双颊微红,愉悦道:“谢谢。”
“为什么道谢?”希培问。
朱利安道:“在什么都不记得的情况下,能够有个人想念自己关心自己,这种感觉很棒。至少,至少可以减轻我很多恐惧。我到现在都不明白我从哪里来的。”
“我会慢慢告诉你的。”希培轻声道。
朱利安感激地笑道:“真好。”
希培趁他低头吃东西的时候,无声地打量着他。
虽然还是同一张脸,但是灵魂已经不一样了吧?即使经过了修补,也已经不是原来的灵魂了。因为朱利安原先的灵魂是绝对不会用这样的态度和自己共进晚餐和道谢的。
心里忍不住泛起酸涩。
虽然不想承认,虽然在别西卜告诉自己将会修复朱利安灵魂时已经预料到,但是,只有现在亲眼看到这个与以前完全不同的朱利安时,他才这样深切地体会到——
那个痛恨自己的天使已经不在了。
那个见过他最丑陋一面的天使真的已经不在了。
……
“你怎么哭了?”朱利安不安地问,“是我说错了什么吗?对不起,我可能是太兴奋了。”
希培摸脸,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不……你没错。”他咬着牙齿,声音模糊不清。
还记得第一眼见到朱利安,他沐浴在风中,纯洁无瑕,如孩童般稚嫩的神情迷茫又无辜。
就是那一眼,他决定留下他——即使朱利安的身负四翼,即使冒着得罪混沌之神的危险。
他将他藏了起来,然后用很久以前父亲教过的神法,将其中一对翅膀封印了起来,并亲手喂他服下智慧果。
这是父亲黑化之后,他第一次拥有这样强烈的情绪波动,希望那双纯真的眼眸张开时,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
后来的一切都按照他的步骤前进着。
一切都那么美好。
他们成为了恋人。
如果不是那一次,朱利安不小心弄伤了自己,也许……这份美好会继续下去。
彻骨的疼痛唤起了希普列亲手撕裂他翅膀的记忆。
那样清晰,那样真实。
记忆与现实混淆。
明明翅膀与身体分裂的痛苦是那样地难以忍受,他却感受到了幸福。
——无私的父爱。
从此之后,他爱上了这种痛苦中的幸福。
也因为这样,他亲手将幸福推入了痛苦的深渊。
“朱利安,朱利安……”希培哽咽着,一遍一遍地呼唤。
朱利安开始还以为他在叫自己,不过他很快发现,虽然是相同的名字,但是他口中的那个人并不在这里。不,应该说,虽然他坐在这里,却没有映到对方的眼底。
无论希培口中的那个人是谁,这一刻,他感觉到了从心脏深处渗透出来羡慕。
餐桌旁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
窗户清晰地倒映着两个身影。
一个掩面。
一个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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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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