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堂上终是只剩下他与卓东来二人。
庄周道:“不是楚信。”
“我当然知道不是楚信。”
卓东来的答道,他的眉眼间悄然挑起一丝讥讽。
“楚家三百年间都过问商家之事,从不涉足江湖争斗,现下犯不上为了一个孩子失了自己中立的做派。”
卓东来抚弄着手指,道:“不过这样子总要作上一作,江湖最是重威信二字。”
“要有威,才能有信,有了威信才能号令群雄,才能让人屈服于你!”
“这也不失为又一处立威的机会。”
庄周的眼里忽然出现怒意。
“这不是什么机会!”
他冷声说道。
“我不会把我的孩子的死亡当成什么机会!”
他说罢,不再看卓东来,走上前抱起宝宝的尸体,走出了厅堂。
卓东来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唇边忽然扯起一个笑。
既寒凉又凶狠。
戳人心窝子。
=====================
作者有话要说:我……我不是故意不更新的,只是被卡文大魔王附身了==,昨天到今天才写出这么多TT
PS:你们猜凶手是谁?卓东来知不知道?
PPS:谢谢阴森戏码的地雷,亲一个!!
54章
庄周步出厅堂;伸手招过一个青衣小褂的汉子;低下头;轻轻将宝宝的尸体交到他手上。
“备一份好棺;就停在那亭台之上。”
庄周随手一指,极目所到,一小亭凌凌然于冰水之上。
“大仇不报;木不封棺;棺不入土!”
漫天漫地,雪若鎏金。
却及不上他眼里灼灼赤红的怒火。
那汉子在这样的目光下,四肢百骸都像是被人生生的放入火里烘烤,血液鼓噪不休。
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一样。
“是!”
他朗声喊道;面上发出一种执着的光来。
这就是江湖。
无论是谁;心里都藏着那么一滩热血!
这就是英雄。
一句话,便能点燃一种信念!
那汉子抱着孩子,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庄周向前步了几步。
他眼里的怒意悄然消融,便是烈日下的冰雪,热火里的纸张也不比那速度,眨眼间,已然是一贯的晴空长风般的坦荡。
世事如戏。
世人如戏子。
他,尤甚。
世人皆道庄周似蝶,蝶似庄周。
可谁又知道,庄周早已不是当年的庄周。
没有了余瑾的庄周。
早已变成了另一个人。
提了一口气,脚尖一抬,庄周便掠了出去,一路上眼中所见,鼻中所闻,心中所感,皆是茫茫雪意。
待他到达东暖阁,心里倒是开阔了不少。
伸手推来门,解了貂裘,他走进里间,唤道。
“阿青。”
面目平常的少年动作诡异的从梁上飘了下来。
“你查到什么特别之处没有?”
少年一双暗沉的眼紧紧的盯着地面。
“没有。”
“没有?”
庄周转头看向他,眼神厉得像是钩子。
“那你告诉我那椅子是怎么混进去的!”
“那线又是谁扯断的?”
“难不成还是鬼魂不成?”
少年噗通一声跪倒了地上,深深的低下头。
庄周沉默一会,叹了口气:“罢了,我本不该对你生气的。”
“如果连你都查不出,那这件事也只有一个人能知道了。”
“下去吧。”
少年扣下一个头,又回到了梁上。
庄周坐到榻上,伸手为自己到了一杯茶,眉峰微皱。
能把椅子放到和厅堂之上,不被阿青发现,这人必定在他的身边。
那么,是穿越者还是卓东来?
‘可惜在这个世界,只能用武功。’
庄周想道。
‘若是能用阴阳术,又何必如此如深陷迷雾?’
****
这世上每一分钟都有人在死亡。
有些人死了,连土地上一粒沙砾都激不起来。
有些人死了,却是沧海干,桑田起。
司马超群的义子堂堂皇皇的被人杀于大典之上,这样的消息刚刚传出去,石井街巷,茶楼酒肆,青楼楚馆,各般人马如蚊蝇见生血,哗然喧嚣,可惜真相如雪泥鸿爪不见丝毫脉络,讳莫若深。
三日后,一顶青轿一摇三晃的晃进了司马超群的府邸。
这是一顶再普通不过的轿子,青布帘,黄木椽,便连那抬轿子的人也是四个病怏怏哈气连天的中年汉子。
这四个病汉子将轿子抬进了后门。
方进去,就见一个人站在雪地上。
紫单衣,黑长靴,貂裘绒,眼里噙着温柔晕着寒光,不是卓东来还是谁?
青轿落地。
一个病汉子掀起轿帘。
从轿上踏下一个人来。
这人生得一张异常夺目的面容,弯眉勾眼粉唇,漂亮的触目惊心,便是连肌肤都凝白细致光芒辉辉,往那一站,就是那冰雪里的红莲一朵圆盘上蹦蹦跳跳的珍珠一枚,任谁也忽视不了。
可惜这样的人物便是穿着一身暗红的锦缎长裘,依旧显得那身子像是风中的一根竿子水里的托起荷花的根茎,让人觉得稍大点的动静都能让这竿子离了地,荷花离了茎。
浑身上下大约只剩下嶙嶙峋峋的一堆骨骼。
“宋大人。”
桌东来向前迎了几步,脸上挂上了笑。
不是冷笑,更不是透着三分寒意七分温柔的微笑。
而是真真正正的的十分得体优雅的笑容。
那位宋大人勾魂媚眼一眯,线条流畅的朱唇一抿,却是生生抿出一个看起来含情羞怯的笑容来,衬着那般好容颜,到像是秦楼楚馆挂牌的花魁娘子。
娘子?
他若是娘子,这世上只怕再无嫖客,倒也算是成全了一片朗朗乾坤。
这长安城的魑魅魍魉谁人不知宋石宋大人生得一张春风桃花狐狸面,毒蛇恶鬼冷心肠。
只要是进了宋大人的牢狱,便连那天生恶毒狠戾的胚子,也不得不得哭着喊着只求干干净净痛痛快快的一死。
剥人皮作衣,削人骨为箸,但真是不枉他名字里的那个石头的石字!
“卓先生。”
宋石笑道。
“不知宋大人今日来此是何意?”
卓东来也笑道。
宋大人拢手,也不答话,问道:“司马超群呢?”
“听说他死了儿子?”
他的口气竟是带着十足的幸灾乐祸,也不知是对着谁。
“是义子。”
卓东来答道。
“哦?”宋石扬声说道:“我怎么听说是死了儿子,要不怎么会说出‘大仇不报,木不封棺,棺不入土的话来?”
“还把楚家的公子给扣了下来?”
“却原来是只是一个义子啊?”
这段话却是语调一句三折,楚家二字更是停顿了好一会,生怕卓东来品不出其中意思一般。
卓东来怎么会不明白?
若是不明白他怎么会等在这里?
他笑道:“我们留楚公子本也只是希望能查出一点线索,如今这线索已然出来了,自然是会送楚公子回家。”
“什么线索?”
宋石歪歪头,问道。
“这却是不能说,万万牵连不到大人便是。”
卓东来道。
宋石也不生气,只无趣的抿了一下嘴,倒是诡异的带上了几分天真。
“你向来是个明白人。”
说完这句话,他竟是转身又上了青轿,挥了挥手,四个病汉子立马围了上来,小轿又一摇三晃的晃出了司马超群的府邸。
卓东来脸上的笑容收了个干净,踏着雪,向西楼走去。
西楼前已然站了一个人,感应到卓东来,一双坦荡明亮黑白分明的眸子就看了过来。
“东来。”
那人唤道,面上却无笑容。
正是司马超群。
“他来过了?”
司马超群问道。
“是。”
卓东来答道,在旁人的面前,他向来显得毕恭毕敬。
“让你放了楚信?”
“是。”
“我不会同意。”
清清冷冷的日光落在雪上,再落到司马超群面上,显得线条格外冷峭,像是一把钢刀。
“现在楚信是唯一的线索。”
“宝宝的棺材还停在亭台之上,我说过的话不能不算数。”
“我知道。”
卓东来道:“你说过的话,自然不能不算数,我也不会让他不算数。”
“给我一个时辰,你马上就会知道线索。”
“好。”
司马超群缓缓点头。
“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时辰,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卓东来的眼里浮现出一种讥诮,缓缓步进了西楼。
=====================================================
作者有话要说:等文的姑娘们我很抱歉,这两天我要考概率论,又要考四级,几乎整天都泡在图书馆,晚上不到断电不回来,所以没更的时间有点长,等我明天考完四级,应该就不会了,再次致歉!
ps:今天刚考完概率,应该能过~
pps:姑娘们祝福我四级过了吧~
ppps:庄周大约吃亏就吃在没想到卓东来是穿越者,摊手,至于推到问题,放心不会远了呦
55章
西楼第一间;便是卓东来要去的地方。
卓东来推来门;一眼就看见了楚信。
楚信盘腿坐在榻上;依旧是一副目下无红尘的模样;冰雪一样的脸上不说恐惧,便是张皇也是一点都无。
“楚公子。”卓东来淡淡道:“住的可还习惯?”
楚信伸腿从榻上下来,道:“尚可。”
卓东来径自做到桌前;伸手为自己和楚信斟了一杯茶
“这西楼虽好;但想是比不得楚公子的宅邸。”
“宅邸虽好,但是住久了总会烦躁。”楚信也坐了下来:“换一个地方,也是另一种滋味。”
啜了一口清茶,楚信的眼里像是沉着冰棱;道:“三日之期已过;卓先生也该履行诺言了。”
“你一个时辰后就能从这里出去,拿到那样东西。”
卓东来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但是别忘了你还有一件事没有做完。”
“我自然知道。”
楚信的答道。
他忽又一叹:“只是我到现在还是不知道卓先生的用意。”
“这种没头没尾的买卖实在是再奇怪不过,我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也就只遇见了这么一件。”
“卓先生,到底想要什么?”
楚信抬眼看向卓东来,眼里少有的带出几分好奇。
他向来不是一个好奇的人,可这时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催促着,问出了这句话。
“与你无关。”
这句话一说完,卓东来就起身,站在了窗前,再不说半句。
沉默悄然降临。
楚信呆了一会,也起身,步到了卓东来的身旁。
卓东来正向下看,出神到竟是连楚信站在他的身侧都没多大反应。
楚信不由顺着他的目光望下去。
外面又开始下雪了。
长安城的雪向来霸道得很,携着冷风,裹着寒气,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
雪上又覆新雪。
窗下有个男人默默站着。
那人负着手,抬着头,一双锋锐明亮的眼望着面前晕着微光的苍白世界,雪花些许落在衣上,些许消融在面颊,他却连眼睛都不眨上一眨。
楚信在上望着,只觉得男人像是壁立三千的高崖,巍峨不动,衬着那长风大雪,无端端的霸气逼人。
自有一种灼灼明明引人尊崇的气度。
连那守门的汉子都情不自禁将腰板挺得更直了些,眼里的神光更盛了。
这世上也许当真有一种人天生就能感染他人。
“司马超群……”
楚信想道,不由喃喃出声。
这一叫,却是将卓东来神志叫了回来。
他看了楚信一眼。
只一眼。
却让楚信整个人都愣住。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
暗沉的像是地下经年不曾流淌的河流,黑黑沉沉,半点光芒也透不进去,却又偏热得让人的四肢骨骸血脉皮肉都悉数被炸的飞灰湮灭,丁点不存。
楚信顿时生出一种念头,面前之人下一刻就会一刀劈过来。
劈得他血肉横飞尸骨无存。
楚信这样想,身子不由就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这一退,哪里还有半分冰山上高岭之花的风范。
无论是看起来是怎样洁净透彻目下无尘清傲高贵,真到了猝不及防的时刻生死大事的关头,又有几个人有心思想那皮像之物,如此便是,本性毕露。
卓东来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时辰到了。”
说罢,转身而去。
楚信稳了稳心神,跟了出去。
****
卓东来在楼里呆了一个时辰。
庄周就在楼外站了一个时辰。
漫天漫地的雪落下来的时候,他也不动。
漆发如墨,眼色如刀。
不知为何,最近他总是想起过往常事。
开封的大雪,开封的人,开封的梅花。
桩桩件件,点点滴滴,本以为已然被他抛弃的一干二净的东西如今却历历在目,恍若昨日。
足履踏雪声入耳。
庄周微微侧头一望,却见卓东来已然从楼子里出来了。
他的身后跟着一人。
单眼皮高鼻梁,宽肩长腿,龙章凤姿,只那股子冰雪一般的姿态无端端的打了个折扣。
正是楚信。
眼波一动,庄周露出一个笑容。
碧空万里,海上长风也不及他明亮坦荡。
他却只看楚信,连眼角都没有从扫一扫卓东来。
“楚公子必定是想起什么来了。”
楚信冷冷看了他一眼,直直的向他走来。
一步。
两步。
擦肩而过的瞬间,楚信动唇,吐出两个字。
司马超群眉梢不动,眼里却浮现出一丝惊讶。
是他?
“东来。”
他看向卓东来。司马超群从来都相信卓东来的判断,就像当日相信他总有一天会成为英雄一样。
卓东来淡淡点头。
司马超群的眼里忽然爆出一团精光,厉声道:“很好。”
“今晚子时,将他带到朝云亭之上。”
******
夜无月,有雪。
朝云亭。
朝云亭本是一座水上亭台,凌然于湖面之上,如今寒冬时候,极目望去,湖面寸寸成冰,倒显得那通往岸边的玉石平桥多余。
司马超群从冰面上直接行了过去。
他的足步缓慢平稳,手里提着一盏六角纱灯,飞雪融进灯影,长风卷起袍角,男人的身姿却是纹丝不乱,便是行在冰上也宛如行在平地。
不过转瞬,已然踏进亭台。
亭台本该有灯,但如今却是晦晦暗暗晕晕然然一片,司马超群侧首一望,却原来是那台子一侧高悬于鎏金弯钩上的其中一只灯笼不知何时被风雪吹落了下来,滚到冰面上,烛熄光灭,化成这风雪夜色中的一死物。
眉峰皱了一瞬,他脚上用力,雪白衣襟浮动间,已然兔起鹘落,将手上的纱灯勾到弯钩上。
昏昏黄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