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指十八年前的那个。
吴邪身上那种淡然温和的气息，让他非常喜欢，也让他觉得非常舒服。
虽然这种程度的舒服，还不足以让他这颗僵硬了二十几年的顽石心动，但是却也足以让他对他另眼相看。
不排斥，甚至有些期望着可以触碰。
这样的对象，吴邪是第一个，也许也会是唯一的一个。
☆、十
回了学校的当晚，吴邪怕张起灵还继续让他打杂，就抢在张起灵和他说第一句话之前先问他：“小哥，能给我个课题让我开始工作吗？”
“你要另外立组？”张起灵一边找换洗的衣服一边问吴邪。
“不啊，我跟着你就行了。”
“那你还想要什么课题？”
“这，你可以分个小项目给我。”
“知道了。”张起灵说完，拿着衣服就进浴室去了。
等他湿淋淋的出来，发现吴邪还站在原地。
张起灵把换下的衣服放到水桶里，问吴邪：“还有什么事？”
“这个，小哥，您能不能告诉我您研究的课题是啥，我也好提前找点资料看看。”
张起灵静静地听完了吴邪的问题，一下子就觉得，自己之前认为吴邪简单舒服好相处，一定是因为自己研究爬山虎久了，就让爬山虎把自己的脑子给挤残了。
吴邪他完全不是单纯温和，他根本就是，蠢。
“这一个月，你翻译了几篇文献了？”张起灵拉开他书桌前的椅子，坐上去，问。
“好像……”吴邪皱着眉算了算，“二十七、八篇吧？”
“二十九篇。”张起灵修长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敲着桌子，“你已经翻译了二十九篇文献了，还问我我研究的课题是什么？”
一室沉寂。
吴邪低着头，不敢去看张起灵。他觉得张起灵虽然没再说话，但他却分明感受到了从张起灵那个方向散发出来的“你TMD的在逗我”的低气压。
好吧，虽然自己是有纳闷过，为什么张起灵让自己翻译的文章都和爬山虎的抗癌机制什么的有关，但是确实也并没有作深想。
不过拜托大爷，老子没您想象得那么聪明，所以能不能请您以后有话直说啊。
当然，这样的话吴邪说不出口，所以他就只好站在那忧郁着。
张起灵看吴邪半天不出声，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也没说什么重话，于是就无视了吴邪的沉默，只是顺溜地开机，然后发了一份文件到吴邪的电脑里。
“我的实验记录，你从明天开始照着做，做成功了就给你换因素。”
“小哥……”
“早点睡吧”张起灵合上电脑，往自己的床铺走去，经过吴邪身边的时候，还在他背上轻轻地拍了一下，以示鼓励。
吴邪觉得给一个巴掌再赏一颗糖这种事，普天之下大概没有人能比张起灵做得更好了。
而自己忒不争气的又一次被他给攻略了。
DAMN IT！
吴邪这人，虽然算不上，也不可能是世界第一聪明人，但是他做人却确实有一股常人不能比的韧劲。
张起灵以前倒也不觉得这个让自己青眼有加的小学弟是个耐力型和坚韧型选手，但是自从吴邪开始着手做实验后，他就清楚地知道，吴邪和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性格迥异，可是灵魂里都是一样的骄傲，并且，不服输。
自己的这个实验虽然看着简单，但是却也并不容易成功。任何一个步骤出了错，就很可能意味着之前好几天的努力都白费了。
张起灵眼看着吴邪一次次的尝试，一次次的失败，总是觉得有些不忍心。有几次，张起灵实在看不下去，就提出要帮吴邪做一些难度很高的实验，但是吴邪每一次都好好地拒绝了。
就跟小男生拒绝女生的表白似的一本正经。
张起灵拗他不过，加上自己早先预定的实验材料都陆陆续续地到了，也就慢慢没功夫再去照顾吴邪。
不过吴邪倒是自认为很享受这个实验。
自从前一年秋天认识张起灵开始，吴邪就明白，自己对这个略带着点神秘感的，但是却意外的很可靠的学长，有着些微的好感。
吴邪从刚刚情窦初开的时候开始，就意识到了自己对性别的意识比较模糊。他曾经暗恋过几个人，里面有女生，也有男生。但说是暗恋，其实也不过就是抱有一定的好感罢了。
差不多，就是对张起灵的这种感情。
喜欢他，想了解他，想杵在他身边长久地陪着，仅此而已。
所以现在，能够沿着张起灵的足迹，一步一步地完成这个实验，也算是在“了解张起灵”这条道路上的修炼了。
吴邪日复一日地沉醉于张起灵所来带的知识和实验经验的财富中，而当他终于完美重现了张起灵的实验结果时，时间已经走过一个半月了。
然后吴邪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一辈子没见过张起灵了。
什么情况？
吴邪的实验是在这天晚上十点多出结果的，他以为张起灵已经回寝室去了，所以就想着尽快赶回去告诉他。
但是在寝室里，吴邪却只看到了光着膀子的胖子。张起灵的床铺还整整齐齐的，明显是还没回来。
“小哥呢？”吴邪放下包问胖子。
“哎呦喂，您终于闭关修炼完了愿意跟胖爷打招呼了啊？！”胖子感慨道，“我以前就觉得小哥做起实验来不要命，没想到你和他一副德行，果然是师兄弟，一脉相承啊。”
胖子说完，想了想，又说：“不过你好歹还知道回来睡觉，倒是比他正常点。”
“别扯些有的没的，我问你小哥呢？”
“实验室啊”胖子说，“他不是都好几天没回来了吗？”
“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大哥，感情您不知道啊？”胖子奇了，“你每天晚上回来，都没发现小哥不在？”
吴邪茫然：“我每天回来，寝室都熄灯了，我以为他早就睡着了……话说他多久没回来了？”
“谁会去记这个。”
“给我记起来！”
“行行，胖爷帮你看看。”胖子说完，找出他的实验笔记翻了翻，一会后才说，“不多，刚五天。”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我很没文品，那个，恩，谢谢支持
☆、十一
张起灵把灭菌锅的盖子旋紧，按下了启动键。
他觉得有些头晕。似乎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限了，如果不抽空休息一下，之后的实验怕是也没法做了。
可如果现在停下来休息，那后面的实验弄不好又要断节。
烦得很。
手套戴久了，从手心到指尖都有一股黏黏腻腻的不适感，张起灵使了好些功夫才终于把手套给卸了下来。
他沿着实验室走道的墙壁慢慢走着，瘦长的身影在暖黄壁灯的光线里显得越发分明。
吴邪气喘吁吁地从寝室跑过来，最先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柔暖里带着孤单的画面。
“小哥。”吴邪三两步跑上去，擒住张起灵的肩，猛地把他整个人翻了个面，让他面朝着自己。
“吴邪？”张起灵微微吃惊，他已经有很多日子没有好好看过吴邪了，并且，他也没有料到，会在这个时间，在这里，遇到他，“你找我？”
“你之前的实验，我已经重复出来了。”吴邪大喘了几下气，回答道。
“辛苦了，早点回去。”张起灵拍了拍吴邪的肩，又重新向原来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啊喂！”吴邪转身追上去，“我是来找你回去休息的。”
“不必了。”
“小哥，不就个实验吗，您至于这么不要命吗？”
张起灵走到了办公区里，在他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不说话。
“你非要这么折腾？”吴邪抱着手站在他边上。
“……”
“那行，我留下来帮你。”
“不行。”
“为什么不行。”
“会失败的。”
“你现在这个样子，再做下去也不会成功的吧？”吴邪抬手，第一次这么强势地拽过张起灵的下巴，看着他的脸。
虽然在昏暗的灯光下，张起灵脸上并没有显出多少倦色，但是细看后，还是能发现原来并不存在的黑眼圈。
张起灵掰开吴邪的手，生硬地把头转了回去，说：“我没事”
“你不让我帮你做实验，也成”吴邪拉过椅子在张起灵边上坐下，“我就在这里坐着，总碍不到你了吧？”
“随你。”
张起灵说完最后两个字后，从电脑里找出了几篇参考文献，然后又重新整理了一下实验笔记，就离开了。
张起灵这次离开后，就一直忙到了早上八点多才闲下来。
没想到张起灵才坐到吴邪边上，就有早到的学弟来向他借钥匙问仪器。吴邪眼看着他们就觉着心烦，他一把拦下椅子还没坐热就又要出去管闲事的张起灵，说：“你待着，我去。”
楼上楼下跑了几次回来，原本就一夜没睡的吴邪也累得有些呛。真是想不明白，张起灵这段日子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吴邪捂着脖子揉了揉，进门又看到张起灵在帮本科生改文献。
“你有完没完！”吴邪带着怒气一把夺过张起灵手里的鼠标，“您这是失恋了还是怎么的，非得这么消耗自己？”
“……”
“看样子也不像是失恋啊。”吴邪看张起灵不说话，气势一下子就低了下去，“小哥，这不是我要说你，你对自己的课题重视吧，也就算了，可是那些小孩子们过家家一样的杂事你怎么还这么上心呢？”
“都是工作。”张起灵的语气淡淡的。
吴邪看他的样子倒不像是对自己没完没了的啰嗦感到不满，于是又鼓起了勇气问他：“小哥，你实验的下一步，要等多少时间？”
张起灵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说：“九十分钟。”
“那这样吧。”吴邪把握在手上的张起灵的鼠标放回他的桌上，然后坐到自己的椅子上，看着张起灵，缓缓道，“你的实验你不放心就还自己做，但是那些本科生研究生的杂事我来帮你。你先歇会，等反应时间到了，我再叫你，你看成不？”
“我没事的，你还是回去吧。”张起灵想了一下，还是拒绝了。
“小哥，师兄，张起灵师兄……”吴邪捏了捏张起灵的胳膊，说，“您就当给我个机会，让我能好好认识一下建设祖国的新鲜血液行不行？”
“……”
“那我当你答应了啊！”
吴邪不等张起灵开口，一拍大腿，站了起来，从柜子里拿出了上次张起灵给他盖上的薄毯。
“行了就这么决定了，睡吧！”
张起灵看着吴邪递上来的毯子，觉得要是再推脱，还指不定吴邪这个低智商的事精能再说出些什么话来，于是就干脆摊开毯子，往自己身上一披，趴在桌上，闭起了眼睛。
黑眼镜长年戴着墨镜的很大一个原因，大概因为他本人就是一个巨大的移动灯泡。
他和张起灵虽然都是跟着陈皮混日子的，但是他们两个研究的课题方向完全不同，所以他一般也很少会来找张起灵。
黑眼镜上次来的时候，张起灵正在给趴在桌上睡得人事不知的金毛顺毛，而这次过来，居然换成了吴邪在给张起灵理毯子。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
“亮瞎了老子的钛合金狗眼？”真TMD贴切！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
黑眼镜绕过了一整排桌子，拍了一下吴邪的肩：“您这是玩哪出啊？”
吴邪避过了黑眼镜的问题不谈，反而问他：“为什么你和他都是陈皮的学生，也都研二了，但是你不用应付那些本科生？”
“这问题……”黑眼镜顶了顶自己的墨镜，坏笑了一声，“你得知道，那些本科生是为什么才选了陈皮这种不负责任的人当了导师。”
“哈？”
“你别看咱哑巴张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在本科生里可是个传说啊。”
“哈？”
“他不是本科就在这里嘛，我听一个本科生说，他四年一直都代表生化系参加运动会，不管什么项目都是全校第一，连那些体育特招生都比不过他”
“这么牛？”
“这还不止，他除了体育好，学习成绩也好得和什么似的。一般国奖不是至少都要大三大四才能得嘛，他大二就得了，到现在已经连着五年了”
“呃……”吴邪被噎的无语。
“而且，我们哑巴，长得也不错，是吧？”
吴邪转头看了一眼张起灵的睡脸，点头。
“所以啊……”
“所以那群本科生一开始就是冲着张起灵去的啊……”
“聪明”
“那你好歹也帮着一点啊！”
“这么个烂摊子，我看整个研究所也就你肯帮他分了。”黑眼镜仔细打量着吴邪，“你们两个，不一般啊……”
吴邪耸了耸肩道：“不就是室友加师兄弟，哪有什么不一般的？”
“可是我觉得哑巴对你不一般啊。”
“……”吴邪叹气，得了吧。
一个多小时转眼就过去了，吴邪转头看着依然睡得安稳的张起灵，心里缠起了细细密密的疼痛。
在一直注视着张起灵的这一个小时里，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喜欢这个人的。就算不为别的，也为了他对一件事情可以做到如此这般的执着。
一个认真的男人是非常吸引人的，不管是吸引男人还是吸引女人。吴邪一直都很认同这句话。
但是同时，吴邪心里也存着一些矛盾。
说白了就是，他希望张起灵可以不要把所有精力都投在科研事业上。
这句话隐藏着的含义是，希望张起灵可以多注意一点自己。可是吴邪实在是认为自己这隐秘的小心思，是绝不会实现的，所以就算有这样的念头从心底里冒出来，他也只是面不改色心照跳地把它们藏回去而已。
再看了一眼手表，吴邪知道不能再拖了。虽然他可以让张起灵就这么睡下去，然后自己扮演田螺姑娘帮张起灵把接下来的几个实验步骤给完成了，但是万一正如张起灵所说的，因为自己的失误导致张起灵整个实验的失败，那么自己就真的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所以……
“小哥……”吴邪抬手，轻轻按住了张起灵的肩膀，晃了他两下。
张起灵应声醒了过来。
他半眯着眼，细细地看了一眼凑在自己面前的吴邪。
睫毛很长。
“几点了？”刚睡醒的张起灵声音比平日里还要低沉一些。
“哦，快十点了。”吴邪大梦初醒般地回答道。
张起灵点头，把毯子拿了下来，站起身，对吴邪说：“谢谢。”
“那个小哥，我去给你打杂吧？”
“不用。”张起灵走出门前看着吴邪，“本科生就交给你了。”
“啊喂！”老子可一点都不想应付他们！！！
往后的一段日子里，张起灵还是跟魔障了似的没日没夜地做着实验，而吴邪则每天都会找机会逼他睡几个小时。
一时间倒也没让张起灵因为过劳而猝死。
至于吴邪本人，则几乎把本科生拜托张起灵做的事情都给揽下了。
那些本科生虽然不情愿，但是为了能够顺利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