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心的语气,令水云川漆黑的眼里泛起一丝柔亮的光芒,也许因为晨起的缘故,他脸上的表情也很柔和:“睡得很好,梦见跟周公下棋呢,他一败涂地。”
微尘噗嗤一声笑出来,少爷他,除了坏坏的笑容,也会有这样幽默的时候么?
手脚麻利地从衣柜里取了一套衣服出来,服侍水云川穿上,半跪下去,为他拉好裤管。又拿来皮鞋,为他穿上。
被伺候惯了的大少爷,第一次感觉这样被伺候着是一件多么令人愉快的事。不仅愉快,而且赏心悦目——因为那个俊美的少年,因为他眼里温顺的目光,因为他低下头时额前滑落的碎发,因为他轻轻扬起的嘴唇,还有他分明初次却又娴熟的动作。
收拾停当,水云川对着镜子照了照,干净利落、风度翩翩,满意地夸了句:“不错嘛,无师自通。”
微尘赧然:“不是的,昨晚秦管家特意来教过我。”
“去拿上你的运动服,跟我一起到健身房去,我的练功服都在那里,以后你的也放在那里好了,可以随时换。健身房有单独的淋浴房,练完直接冲个澡出来。脏了的运动服自有佣人拿去换洗。”
“是,少爷。”
两人下楼,进健身房,微尘惊讶地发现这里有各种健身器材,还有练跆拳道的地垫、脚靶、沙袋、木桩等,他羡慕地看水云川,难怪少爷身材那么好,肌肉劲瘦,充满无形的爆发力。再看自己,未免太瘦、太纤细了。
将他的表情如数收入眼底,水云川伸手扯扯他的耳朵:“给我听好了,三个月时间,到你进高二上学前,必须给我练出一副强健的体魄,我可不想让别人说我们水家亏待下人。
“进学校,不仅要成绩名列前茅,体育也得胜人一筹。记着,你不仅是我的男仆,还是我的侍卫。所以,先从健身和跆拳道开始练起,以后我再训练你枪法。”
“是,少爷。”一定不负你所望,因为,这也是我自己想要的。
一个小时的锻炼,对微尘来说简直超出了他身体的极限,他拼命支撑,不肯在少爷面前示弱,到最后喉咙里火辣辣的疼,还有血腥味,胸腔也疼得仿佛要撕裂一般,眼前发黑。
直到一双手扶住他,水云川在他耳边道:“先歇歇,刚开始身体不适应,会特别难受,但很快就能调整过来的。”
他身子一软,几乎瘫倒在水云川怀里,那一瞬间,他感觉到水云川的胸膛那么温暖、那么可靠。
他坐在边上,看水云川练拳,那个身影矫健得宛如穿林而过的黑豹。而一旦停下来,他又显得渊停岳峙般沉稳冷静。
才不过是二十岁的男人,很多这个年纪的人其实还是孩子,可他,却已经有了那样强大的气场和魄力。
微尘怀着敬仰的心情看着他。大哥,你是水家的骄傲,也是我的骄傲。
回到餐厅,秦霁风已命人摆好早餐,时间刚刚好。水惊涛也从楼上下来了。
今天天气凉爽,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看起来有些肃穆。
“霁风,稍后去给我买一束百合,随我到陵园祭奠夫人。”水惊涛一边吩咐秦霁风,一边坐下。
秦霁风躬身应:“是,老爷。”
“云川。”水惊涛又把目光移向儿子,眸色深沉,面上却波澜不惊,“今天我晚点去公司,有事你先处理。”
水云川的身子僵了僵,微微撇开头,没有直视父亲的眼睛:“是,父亲。”
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微尘惊讶而疑惑地望着水云川,为什么少爷不去祭奠夫人?
水云川却回头向他下令:“微尘,下午三点前,买好一束康乃馨,送到我公司来。若是不知道地址,就问霁风。”
微尘明白了,父子俩选择不同的时间去祭奠夫人,他们是故意的。
“少爷。”下意识地,他开口劝道,“您和老爷一起去吧,夫人肯定希望同时见到你们的……”
“啪”,一记耳光响亮地打在微尘脸上,把他打得身子一个趔趄。
“微尘,是我纵的你么?!”水云川爆吼,面色凌厉,“主人的事,是你一个下人该管的?!”
秦霁风惊呆了,他从来没有见水云川这样声色俱厉过,何况是对他喜爱的微尘。
水惊涛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水云川,气得浑身发抖:“逆子,你……你这是在打我的脸!这么多年了,你还想怎样?你……”用手捂住胸口,痛苦地喘息。
“老爷。”秦霁风忙上去为他抚背。
微尘扑通一声跪下,跪在两个剑拔弩张的人中间,强忍着泪水,哀求道:“老爷,少爷,都是我的错,请你们消消气,责罚我吧。”
水云川狠狠瞪着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吼:“霁风,带他到刑房,领二十藤条,教教他身为下人的规矩!”
然后转向水惊涛,脸上的怒容瞬间化作淡漠:“父亲,我在管教自己的仆人,父亲何必动怒?抱歉,我不想吃了,我去公司,您慢用。”转身拂袖而去。
看着那个毅然决然离去的背影,微尘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少爷,您的恨有多深?刚刚还那么温柔,转眼就大发雷霆……
我要怎样化解您的恨?怎样温暖您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飞来横醋
水惊涛跌坐在椅子里,面色灰白,连眸子也变得黯淡了。没有了家主的威仪,他像一位普通的父亲,在被儿子忤逆后,痛心而无奈。还有一种悲凉,深入骨髓。
“老爷,您别生气。”秦霁风走过来,弯下腰,拿起桌上的筷子,双手递给水惊涛,“您吃点东西吧。”
水惊涛回过神,以极快的速度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又变成波澜不惊的一家之主。
他这时才注意到,微尘还跪着,半边脸高高肿起,可见儿子那一掌打得有多狠。可是他看起来没有丝毫怨怼或委屈,只是用一双饱含忧虑和关怀的眼睛,默默看着他。
水惊涛的心忽然一颤,有些疼、有些软。这孩子,那么善良、那么柔顺,又那么忠诚。他是真正的感恩,所以才会这样全心全意地为主人考虑,是么?
“微尘,起来吧。”片刻时间,水惊涛的声音已变得有些低哑,“少爷今天过分了,你没做错什么,不必去领罚。”
微尘站起来,垂下眼帘,静静地道:“谢谢老爷,可我是少爷的仆人,少爷要打要罚,微尘不敢不受。”
水惊涛沉下声,“我是一家之主,我说不罚,看谁敢罚你!”
“不,老爷。”微尘抬头,恳求地看着水惊涛,“我不想再惹少爷生气,更不想老爷和少爷……”他本想说不想老爷和少爷之间隔阂更深,可他不愿刺痛水惊涛的心病,所以含糊带过,“……二十藤条没什么的,请老爷不必顾惜微尘。”
水惊涛目光微动,这少年,懂事得好像水家家生的仆人一样。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你真是个实心眼的孩子,那,好吧。”转头对秦霁风道,“等我们从陵园回来,你再带他去领罚吧,罚过后给他上药。”
秦霁风点头应是,心中暗道,老爷他,其实还是很纵容少爷,甚至是忍让的。可惜,少爷的心结太深了。
只是,委屈了微尘这孩子。
饭后秦霁风出去买百合,然后随水惊涛一起去陵园祭拜夫人。水惊涛比较低调,只带了两名侍卫。那两人都是身材高大、体格健硕的男子,不出三十岁,虽然只是像影子一样跟着水惊涛,但没有人能够忽略他们的存在感。
微尘目送他们出去,想起水云川同样赋予自己的“侍卫”身份,暗暗惭愧。难怪少爷说自己的身子骨经不起他一根指头,自己这副瘦小的身材,跟这两人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转身上二楼,进水云川的房间,铺好床,打扫卫生,收拾好水云川昨晚换下的衣物,拿到洗衣房去洗,再晾到二楼的阳光房。
干完这些活,他转身去书房,却在走廊上看到老管家秦涵。他礼貌地鞠了个躬:“秦管家……”有些别扭,父亲是秦管家,儿子也是秦管家,这称呼……
秦涵露出和蔼的笑容:“叫我涵伯吧,少爷也是这么叫我的。”
“是,涵伯。”亲切的老人家,让人由衷生出好感。
秦涵看看他的脸:“我听下人说了今天一早发生的事,来,你随我来,我拿冰块给你敷脸。”
“谢谢涵伯。”脸上依然火辣辣的疼,想到水云川的雷霆之怒,微尘心里发抖。他就这样一怒之下走了,那吩咐自己的事还要给他办么?
似是看出他的担忧,秦涵安慰道:“少爷很少冲下人发火,更不会动手打人,今天是特别的日子,他心情不好,你别放在心上。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等他晚上回来,估计就气消了。”
微尘涩然一笑,再多的惩罚,也是自己该受的。
冰块敷在脸上,凉凉的,很舒服。
“爸,我回来了。”秦霁风的声音。
微尘回头,见秦霁风手里捧着一束康乃馨,向他扬了扬:“顺便给你买好了,下午三点前你送到公司去。”
微尘心头一热:“秦管家……”这里的人,总是让他感动。
真是,越来越贪恋这里的温暖了。
“走吧,跟我去刑房。”秦霁风揽过他的肩膀,带着呵护疼惜之意。
刑房在水氏庄园的最西面,周围浓荫匝地,仿佛是为了掩盖这里的冰冷气息。
“秦少爷。”刑房里的人这样称呼秦霁风。微尘愈发明白,秦霁风在水家的地位非同一般。
“这是微尘,少爷的贴身仆人。少爷吩咐我带他来领二十藤条。”秦霁风强调了“贴身仆人”四个字,又向微尘介绍,“这是老郑。”
微尘礼貌地打招呼:“你好。”
老郑有些愣神,这男孩看起来很平静,一点也没有来受刑的紧张和恐惧。是个漂亮的男孩,有一双特别好看的眼睛,黑而清透,充满灵气。
“来吧。”老郑把微尘带进去。
刑房四壁挂着各种各样的刑具,泛着黑幽幽的光。靠墙还有刑床、刑架、刑凳等物。
老郑一指刑凳:“跪上去吧。”
刑凳很矮,上面有两个圆形的凹槽,正巧在膝盖的部位。微尘跪上去,听老郑说:“把上衣脱了吧。”
他闭闭眼睛,脱下上衣,虽然是五月,光着脊背还是有些凉意。
即使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当藤条呼啸着打到背上的时候,微尘还是疼得身子一颤。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催眠一样告诉自己:忍着,就把这疼痛当成赎罪吧,只要大哥解恨……
二十下,老郑打得很快,也许这心肠冷硬的人,也不忍看到微尘隐忍的模样。每一次轻颤后,他都努力把身子挺得笔直。棱角分明的俊美脸庞,带着微微的汗湿,抿紧的嘴角透出倔强。
二十条红痕,清清楚楚地印在微尘背上,慢慢肿起。
老郑把力度控制得很好,没有破皮。
秦霁风松了口气,伸手扶起微尘:“怎么样?还受得住么?”
微尘感激地看他一眼,摇摇头:“我没事,谢谢秦管家。”
可脸色,到底是苍白了。
没有让秦霁风扶,微尘挺直身体,走回了主宅。秦霁风把他拉进自己房间,为他上了药,对他道:“回去休息吧。”
微尘却没休息,他还记得水云川吩咐他整理书房的事。
书房里宽敞明亮,没有水云川,可他仍然忍着疼痛,自觉收拾书架。
就在这时,书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微尘吓了一跳,少爷不在,怎么会有人打电话找他?难道,是少爷打来的?
他几乎是欣喜若狂地扑过去,接起电话:“少爷?”
电话那头的人轻轻笑了:“不是你家少爷,失望么?”
这声音似曾相识,微尘想了想,好像是昨天在万家渔火见到的那位广告策划师韩凌。
“韩少爷?”
“是我,小尘记性很好哦。”韩凌赞了句。
“韩少爷,您找我家少爷么?他去公司了。”
“不是,我找你。”韩凌的声音很认真,像在谈公事一般。
微尘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韩少爷……”
“你想不想干点有意义的事?”
“有意义的事?”微尘更加纳闷,“我不懂韩少爷的意思。”
“我是说,你的价值远比当一名仆人大得多,我想挖掘你。”
“挖掘我?做什么?”
韩凌在那头愉快地笑了:“傻小子,你忘了我是什么人?我是K城最出名的广告策划师,我为别人提供最好的广告方案,包括推荐最优秀的人才。”
微尘有点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说,要推荐我去拍广告么?”
“聪明!”韩凌更加高兴,“我手头有一个case;有一款专门做中学生服装的品牌,叫做……”
一语未了,一道身影旋风般冲起来,从微尘手中一把夺过电话,冲着话筒吼:“韩凌,你竟敢打他主意,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你这浑蛋,我明天再去找你算账!”
不等对方答复,他猛地挂了电话。
微尘吓得倒退一步,只觉得此刻的水云川像只被激怒的豹子,他惶然看着他:“少,少爷,您怎么……现在回来?”
水云川扑过来,老鹰抓小鸡一般,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灼热的气息喷到他脸上,黑眸中几乎要射出火来:“你发过誓,一辈子做水家的仆人,你休想背叛我!”
肩膀好像要被水云川捏碎似的疼,微尘强忍着,小心翼翼地分辩:“韩少刚打电话来,我还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事,他是您的朋友,所以我才……”
大少爷阴沉着脸,恶狠狠地下令:“以后不许接他的电话,不许跟他来往!记住没?!”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 疼痛与疼爱
被水云川强大的气场压迫着,微尘连呼吸都有些费力,弱弱地回应:“是,少爷,微尘记住了。”
水云川蹙眉,怎么这样子看着有些委屈?伸手托起微尘的下巴,黑眸中冒出危险的信号:“怎么?不服气?”
微尘茫然看着他,为什么不相信我呢?我心里只有水家,只有你和老爷,别的什么都吸引不了我啊。
无辜的黑眸仿佛能说话,水云川顿时产生了自己在欺负微尘的感觉,有些懊恼地松开手,转身坐到沙发上,盯着微尘看。
半边脸上还有些红肿,另外半边脸却是苍白的,额头有细细的汗珠,刚才,好像看到他忍痛的模样?
水云川蓦然想起自己临走时下的命令,问道:“你挨过藤条了?”
“是,我已经去刑房领过罚。”
水云川顿了顿,向他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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