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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羔羊·医生-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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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离·死别

美国南部某市,机场。
广播里循环播放着即将飞往中国M市班机的登机提示,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拖着行李箱疾步走下电梯,一路小跑来到登机口,将手中的登机牌和证件塞给安检处的职员。
落地窗外,秋雨缠绵地下着,男孩神情焦灼地看着窗外的雨,头上棒球帽的帽檐湿透了,滴下一大滴水来,水滴沿着他英挺的面部轮廓滑落下来,落进了衣领。
男孩缩了缩脖颈,摘下帽子,顺了顺漆黑的短发,接过检查完毕的证件,拖着箱子走上了登机通道。

登机口斜对面不远处的VIP接待室里,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人手中拿着当天的华尔街日报,仿佛正在读,眼神却越过了报纸上方,带着说不清的情愫,追随着渐行渐远的男孩。
林祖栋叹了口气,放下报纸站起身来,聂辰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转弯处,他,这是真的离开了。
合体的米色西服包裹着瘦削的身材,虽然已经人过中年,由于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生活作息,林祖栋看起来仍旧十分年轻俊朗,只是,眼神中透露出的萧索与落寞,任他如何心理建设,也无法遮掩。

事实上,半年前他们就已经分手了,那天林祖栋在纽约开完医学交流会,不顾身体疲倦驱车整夜回到住处,却看到了让他无奈的场景。
事实证明,凡事都事前预约,是一个非常科学而稳妥的习惯,惊喜之类的东西,只适合送给小孩子。
其实,四年前刚刚和聂辰认识的时候他就清楚,这个桀骜不羁的男孩,并不适合作长期的伴侣,文化背景不同,性格差异巨大,年龄又相差十几岁,这样的组合,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他们真的能在一起这么久。

四年来他一直纵容和宠溺着这个喜欢飙车和打架的男孩,甚至为他完全放弃了个人爱好,在床上长期甘愿作被动的一方。
但,任林祖栋再随和再从容,也不可能忍受分享床伴。
爱,如果建立在完全不对等的情况下,注定会惨淡收场。

聂辰今天就要回国继承家业,也许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再次悄悄注视那个曾经让自己心怀激荡的背影,林祖栋忍不住轻声叹息。
对于二十三岁的男孩,世界犹如上帝刚刚为他打开的宝盒,新鲜刺激,充满着无数的可能性,无数美好的尝试。
四十岁的男人,却已经老的足以翻阅心底的记忆,以安度余生。

其实也说不清今天为什么要忽然发疯来送机,老男人的心,果然是海底的针啊,林祖栋自嘲地笑笑,看来是更年期提前了……
怪不得每次在床上缠着自己耍赖的时候,聂辰总是叫自己怪蜀黍,林祖栋摇了摇头,往外走去。

从三十五到三十九,整整四年,刹那萌动的惊艳已经暗淡,经年磨砺出的成熟淡定,让林祖栋仍旧能在这个凄冷的清晨,平静地,甚至是带着点无奈的自嘲,向自己生命中最投入的一段恋情作别。
广播提示飞机已经起飞了,林祖栋提着公文包,站在滚梯上,看着窗外渐渐升空的飞机,低声说了一句:“Bye……Alex。”

发动了车子,林祖栋看了看表,正好是早上六点半,赶去医院,刚好来得及。
这一刻,他不会知道,半个小时后,他的生命将永远停在九月三十日七点零三分。
只不过是想在便利店买一个热狗而已,就这样被一粒子弹击穿了颅骨,一枪毙命。

心跳停止之后,林祖栋整个人忽然失去了重量,飘了起来,回头望时,目光居然穿透了血肉,看到了那粒卡在自己脑中的子弹。
最后一刻,如曾经每天工作时做的那样,他给自己下了今生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诊断——死定了。

那个位置,就算是他自己这样的脑外科高手,人在当场,也不可能救得活。
原来是这样的死法啊,林祖栋感叹了一句,随后身体越来越轻,被秋风一送,在绵绵细雨中掠过了云层。
随着心之所向,恍惚间他接近了那架起飞不久的航班,透过满是水痕的舷窗,竟然看到了那个神情凄冷疲惫的男孩。

机舱内温暖如春,商务舱安静舒适,聂辰靠在椅背上,心脏忽然一阵绞痛,恍惚中,内心深处那一双温柔的眼睛,如烛火般静静熄灭了。
早就失去的东西,为什么会在时隔半年后才痛的这样深刻?
也许,只是太累了吧……

两天后,林祖栋下葬,马丁院长在结满常春藤的墓园里,为这个平和而睿智的优秀脑外科医生念了悼词。
同样的时刻,聂辰站在M市聂家老宅的大厅里,披麻戴孝,冷眼看着七个堂主在自己父亲灵前口沫横飞互不相让,争相瓜分父亲留下来的产业。
男孩望着父亲梨木雕花的牌位,忽然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炯炯然如星子般明亮莹润的黑眸,斗志满满,殊无悲伤。
 
作者有话要说:发新文了,欢迎收藏。




车祸·重逢

M市,中国大陆沿海城市,四季分明,气候湿润,空气质量非常好,差不多可以认为是中国最适宜居住的城市之一。

半年前的午夜,林祖栋在脑部的剧痛中悠悠醒来,惊讶地发现那枚横穿颅骨的子弹居然没有让他彻底消失。随着肉体的陨灭,他的灵魂穿越了大半个地球,寄生在了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孩身上,变成了年仅二十三岁的霍子南。
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这个男孩给自己注射了过量的麻醉剂,导致心脏骤停死亡,心跳停止不到五分钟,就被林祖栋占用了身体。

重生的那一刻,林祖栋有种劫后余生的惊喜,又有点对陌生环境的惧怕,但他毕竟已经年届四十,很快就在这个疯狂的事件中冷静了下来。
冥冥中似乎总有一种超乎自然的力,鬼神莫测,让人敬畏,林祖栋安慰自己,无论这种灵魂寄生是否遵循宇宙和生命的法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已经发生了。

醒来后,林祖栋第一时间通过脑海中残存的部分记忆,以及霍子南的“遗物”,调查了“自己”的情况,很快就松了口气。
霍子南的背景非常单纯,父母早年离婚,母亲后来改嫁了一个意大利人,出国定居,父亲也在三年前得了肝癌去世,现在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两年前他从M市医科大毕业,进入了著名私立医院“天佑”,任脑外科住院医师。
和林祖栋有些相似,霍子南的性格比较内向,几乎没什么朋友,平时住在医院分给他的宿舍里,名下位于潘家庙的霍家老宅由叔叔和婶婶照管居住。

总的来说,这个身份,很容易扮演。

将一个快四十岁的灵魂塞进二十三岁的躯体重活一次,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
林祖栋十几年前刚从英国皇家医学院毕业时,也经历过这种从住院医师做起,一直努力打拼到脑外科金字塔顶端的过程,如今区区一枚子弹,竟重又将他送回了专业的最底层。
在全然不同的环境里,沿着同样的专业路径再奋斗一次,一定能走的更远的吧,迷惘过后林祖栋渐渐镇定下来,带着些跃跃欲试的兴奋,开始有条不紊地接替霍子南的生活。

半年中,他小心翼翼地熟悉他的工作,熟悉他的朋友和亲人,虽然难免有些战战兢兢,但总的来说还算顺利,没出太大的偏差。
唯一让他困惑的,是这个身体旧主人的感情生活,本来零碎的记忆在涉及感情的部分,都似乎被某种自发的抵触隔离了起来,完全没有印象,只隐隐记得,他的死亡与此有关。
当然,这对于他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半年多来,很多个夜晚,曾经的林祖栋,现在的霍子南站在宿舍的落地窗前,俯瞰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都会感谢上天给予的恩赐,惊叹造物的神奇。
感谢,是为多出来的生命,而惊叹,是为自己竟然跟着聂辰,到了这个只在父亲口中听说,但从未来过的国度。
M市,同样也是聂辰的故乡,他就生活在这里,在这个城市的彼端。
霍子南常常感到好奇,是不是因为自己临死前刚刚送走聂辰,心里还想着他,所以才被某种力量带到了这里?

一个从事自然科学的人,对这种灵异现象是非常感兴趣的,以现今社会的发达程度,不管这个城市多大,想要找到一个人也非常容易。
但,霍子南终究并没有去探究真想,寻找聂辰。
过去的已然过去,他应该已经有了全新的生活,全新的伴侣,或者是那个曾经出现在自己床上的男孩,也或者不是。
霍子南经常告诫自己,顺其自然,重新开始。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曾经的感情仍然存着执念。
但这种执念,无关乎拥有,无关乎朝朝暮暮,也无关乎对他人的妒忌,只是淡淡的,淡淡的挂念着他,知道他也感受着这个城市的脉搏,同自己一样,便足矣。
这个年纪,经历过这么多事,还能对一个人怀有这样的执念,虽然有些没气概,但霍子南一直认为,其实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比那些情感麻木的人,是要幸运一些的吧。

M市的春,湿冷异常,连着下了一个礼拜的雨,空气里饱含水分,仿佛捏一把就能拧出一杯水来。
清晨的阳光虽然璀璨,却没有丝毫的热力,照在身上依旧无法驱赶那逼人的寒气。
尽管已经时隔半年,这种生活,这种气候,一个从小生长在佛罗里达的人,还是很难适应。
霍子南双手插在裤兜里,灰色的风衣敞着怀,低头匆匆走过人来人往的候诊大厅,八点半,他刚刚完成了一个手术,准备回住所。

睿智成熟的大脑,丰富的临床经验,配上更加年轻的眼睛和双手,让他在过去的半年里表现十分出色,受到了外科主任和院长的赞誉。
私立医院和公立的不一样,在任职资格上并不十分恪守国家规定,更加注重个人的真实能力。因此,最近越来越多超出他职责范畴的手术,开始被院长特定委派给他,让他越来越忙。

昼夜颠倒让他的生物钟有些紊乱,整个人混混沌沌的,很累,却又有些亢奋。
跟路过的几个熟人打了招呼,他很快走到了门口,站在台阶下等计程车。
刺耳的救护车警报声划破寂静的清晨,车子飞快地驶了过来,停在了医院门口,一阵急匆匆的脚步从大门内涌出,急诊外科的医生带着几个护工开始转移车上的伤员。

“怎么回事?”霍子南随口问一边的急诊科护士。
“飙车族啦。”护士对霍子南颇有好感,停下脚步絮絮说,“昨晚在海滨大道有两队人飙机车,伤者的车子在过弯的时候磕上了排水渠,刹车又不知道为什么出了问题,整个人都甩了出去,撞在护栏上,已经昏迷了两个钟头了。”

“哦……”霍子南皱眉,赛车是一项非常危险的运动,却有那么多的年轻人,为了追求速度带来的快感和刺激,不惜以生命和健康为代价,尝试冒险的激情。
聂辰,就是其中的一员,从前他每一次出去赛车,自己都会提心吊胆。
好在那已经都是过去的事了。

“辛苦你们了。”霍子南冲护士挥了挥手,“做完手术好累,我先回去了。”
“记得吃了早饭再休息哦。”护士很体贴地嘱咐他,“公寓门口的皮蛋瘦肉粥很不错呢。”单身、美型又温和的男孩,是每个女孩都要忍不住想要接近的类型。
霍子南点头致谢,急诊医生从救护车司机手中接过了伤者的资料,对护士叫:“阿梅,不要光顾着关心英俊的霍医生啦,关心关心我们的伤员吧。”

年轻人的世界真美好,连揶揄和玩笑都是这样生气勃勃,霍子南微笑,对急诊医生挥手示意,刚刚转身要走,忽然听到了让他心惊肉跳的一段对话。
“伤者姓名?”
“聂辰。”
霍子南骤然回头,恰看见护工抬着担架从他身边路过。

真的是他。

分外熟悉的场面,五年前,同样是一个春日的清晨,聂辰被他的队友和同学送来林祖栋工作的医院,当时他也是这样,静静躺在担架上,痛到晕厥。
此时此刻,一切都惊人的相似。
没有血色的面孔,泛着青白的嘴唇,半年多没见,他还是旧时模样,只是略微瘦了些,本来就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更显阳刚。

这个城市那么大,人又那么多,霍子南一直以为没有那么容易重逢的,但命运就是如此神奇,总是捉弄你,让你遇到同样的人,以同一种方式,在同样的场景下。
因为额角破了一个口子,凝固的血污染满了聂辰的侧颊,霍子南下意识地有些心疼,跟着担架走了两步。
“请让一下。”护工挡开了霍子南,将聂辰送进了急救室。

“阿梅……”霍子南停了步子,拦住了护士,“可以看看记录吗?”
“可以啊。”护士将手中的记录递给他,凑近了看看他的脸色,“霍医生,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早点回去休息吧,病员我们会处理的啦。”
霍子南不说话,皱着眉翻看手中的记录,聂辰,男,24岁……初步诊断脑震荡、胸骨骨裂、小腿骨折,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
伤的很重,摩托车的时速是非常高的,一旦刹车失灵后果不堪设想,像今天这样没有送命,已经是万幸了。

但以前聂辰在校车的时候是非常仔细的,从没出过刹车失灵的事,想到这里霍子南有点疑惑。
“霍医生?”护士询问地望着他,“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霍子南将记录还给了护士。
“你认识这个病人吗?”霍子南的面色在几分钟的工夫里变得有些发白,护士挺奇怪,“我们会马上给他做检查,大概会送住院部,明早你来上班,可以直接在住院部看他的详细病历。”
霍子南勉强笑了笑:“不认识……麻烦你了,去忙吧。”

一时忘记了招计程车,霍子南顺着街道慢慢往前走着,心情杂乱无章。
冥冥中早就模糊预见的重逢,真的来了。
五年了,曾经拥有的美好,曾经经历的背叛,分开后这一年多里百转纠结的思念,这一刻几乎达到了顶峰,让他有些莫名的烦躁。

良久,街边小贩的叫卖声将霍子南的思绪拉了回来,小馄饨的香气从小推车上的锅子里冒出来,钻进他的鼻腔,让他倏然惊醒。
霍子南哑然失笑,为什么要这么刻意地纠结呢,一切顺其自然不好么?聂辰是病人,他是医生,这不是最简单直接,最平常不过的医患关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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