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撑船人侧头:“你觉得我们过得不好?”
我讪讪笑了下:“老哥哎,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钱会多起来的。”
“哈哈”撑船人大笑:“钱是个什么玩意儿?老婆孩子热炕头才是正经,这周庄变成什么样子,我也就是个撑船的,钱不多够用就行了,我老婆子看我没钱才踏实,有钱了她说不定还得防着我带小姑娘跑路。”
陈云霞听这话也转过头笑了笑:“你老婆一定是个大美人。”
撑船人抽了口咽,眼睛一瞪:“可不是,绝顶大美人!每次他给我暖床的时候我都这么想的。”
陈云霄毕竟是个小孩儿,听大人这没头没尾的一句段子脸顿时被噎了一下,有河边的人家刚好出来倒水,听到撑船人的论调骂了一句:“你个没皮没脸的,当着孩子面说什么呢?你老婆要是大美人,我那口子就是貂蝉,西施!!”
“呸,鹦鹉都比你婆娘好看!!”
撑船人和我哈哈大笑,我侧头,正看到陈云霄蹲在炉边,脸颊微红,鼻头红彤彤的,眼里闪着光冲我望过来。我冲他笑了笑,挑了挑眉头。
江南鱼米之乡,我和陈云霄这顿就坐在床上吃简单的鱼汤泡饭,配着腊肉香肠和熏鱼。
陈云霄饭量一直不大,可来了周庄之后却顿顿两三海碗米饭,看得我直咋舌。
吃完后陈云霄主动帮船家洗完,我坐在船边抬眼看去,发现桥边上那个女孩儿还蹲着。
我指了指岸上:“那女孩儿怎么不回家?我看她经常蹲在河边。”
船家侧头看我一眼,没回答,站起来拿了一个陈云霄刚洗完的海碗,盛上饭浇上鱼塘和腊肉香肠,上岸走到桥边,把饭放在了女孩儿面前。
陈他在云霄洗完碗坐到我旁边,皱眉指着撑船人道:“做什么?”
“那女孩儿可能和家里吵架跑出来的吧,中午都不回去吃饭。”
陈云霄猛回头,瞪大眼睛抓着我的肩膀,眼里闪过一丝惊恐:“你说什么?什么女孩儿?桥下面根本就没有人!”
25养子
陈云霄绝对不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他这么一说我立马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他站起来,又看向岸边;撑船人已经走回了船上。
陈云霄上前一步挡在我前面;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却明显能感受到他通身散发出来的肃杀气息。他正对着撑船人,“你看得见桥下人?”
撑船人一笑;绕开陈云霄进了船内,掀开帘子道:“进来吧,我和你们说个事。”
撑船人灭了烟丝;眼神带上了和陈云霄一样的严肃:“那大概是四五年前了;这女孩儿出现在庄子里;每天都在巷子里晃悠。我一开始是不知道的,后来有一次我婆娘带着孙子从镇上买东西回来,说是撞邪了,小孩儿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一直哭闹。他说有个姐姐冲他笑,我婆娘吓坏了,因为那天下雪,街上人很少,她说她根本没看到什么女孩儿!”
“后来我去了镇上,那女孩儿看到我,跑过来问我‘你知道我是谁么?你认识我么?’我才知道,我也看得到她,她不是鬼,她有呼吸有体温也会肚子饿。”
“她有时候在镇子上有时候不在,后来每过一段时间我就看到她蹲在桥下面,我感觉她好像在等什么人。”
陈云霄冷着面孔,插嘴道:“她不是鬼,可是我看不到她。”
撑船人冲我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都看不到她,今天你说你看得见的时候,我还在想,说不定你就是那个她命中注定要等的人。”
陈云霄讽刺一笑:“命中注定的人么?倒是挺有趣。”
陈云霄这么一笑我浑身发毛,赶忙冲撑船人道:“你也看得见他,你怎么不说自己是?”
撑船人拍大腿笑:“我一个糟老头子,我倒是想啊,我家那老婆子也不答应。”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一下,带着点同情:“我也不知道她是谁,我从来没出过庄子,你们都是外面的人,如果可怜她,带她出去吧。”
陈云霄淡淡道:“可是我都看不见她,你让我带个空气回去么?”
回旅馆之后我先洗澡,心里很不踏实。那个女孩儿蹲在桥下的姿态不停在我脑海中闪过,让我想到自己当年刚刚时空旅行时无错茫然,没有钱不认识人只能住桥洞的日子。
那女孩儿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她不是鬼,肯定要吃东西,但我今天看她顿了一整天好像什么都没吃。
突然间,一个想法在我心里冒出来。
——她会不会是,时空穿越时夹在某个静止的空间内?
我被这个想法惊了一跳,洗澡也洗得心不在焉。出去之后陈云霄半靠在床上,手里拿着什么正出神。我裹着浴巾趴过去,掰开陈云霄的手,正看到他手里拿着的是徐翼飞给我的那枚戒指。一些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我有些厌恶地皱眉道:“你把这玩意儿带出来做什么?”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戒指就被我锁在了柜子里,没想到陈云霄这次会带出来。
陈云霄坐起来,把我搂进怀里,脸埋在我肩胛骨的地方,蒙声道:“我怕出意外。”
我愣了下,拍拍他的脸:“不会的。”大拇指上那个奇怪的花纹还在,自此之后不戴戒指我也再没有时空旅行过。
陈云霄莫名而来的不安全感让我不知所措,正想安慰他,他突然道:“你把戒指给那个女孩儿吧。”
“为什么?”这话我几乎是脱口而出,陈云霄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我对很多事情淡然得有点不像个正常人。我们几乎都是理智至上,只会在遇到对方事情上的时候理智会被狗啃掉。
陈云霄叹口气,难得流露出挫败的一面,脸在我肩膀上蹭了蹭:“我不放心,如果有人和你一样,以后你突然又消失了,也许我能找到你。”
陈云霄的智商果然被狗啃了。时空旅行,谁都不能左右时间,那个女孩儿就算也是旅行者,我消失之后她找到我的概率大概是亿万分之一。但是面对陈云霄,我的理智向来也是被狗啃的命运。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行,明天我去试试。”说不定能把她从时间夹缝里带出来。
第二天我和陈云霄吃了早饭赶往桥边,那女孩儿果然还在,我冲她看过去时她刚巧抬头,扯唇给了我一个微笑。我被那笑容怔住,一时间脚步错乱,陈云霄皱眉捅了捅我:“怎么?”
我指了指桥边:“……好漂亮!”
陈云霄翻个白眼,一脚踹在我屁股上:“欠干!”
我捂着屁股瞪大眼睛喝道:“你要是能看到你自己看!保管比那什么冰冰啊什么的好看!”
我没说谎,也没打算在这个时候和陈云霄打情骂俏,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知道那个女孩儿在时空穿越前有着怎样的过去,但她那个纯净明媚的笑容简直是闪瞎了我的眼。很漂亮,至少是我张周概念里的漂亮,没有杂质干干净净。
我和陈云霄走到她身边,陈云霄看不到她,周围没人时我便兀自蹲下,把戒指递了过去。
女孩儿眼珠子滴溜溜望着我,扯开个大大的笑容,很开心道:“你是来接我回家的么?”
女孩儿眼里满是期盼,乌黑的眼珠子好像能望到我心底,我被这干净的眼神刺了一下,突然想到那个睡了很长时间桥洞潦倒贫穷孤单的自己。如果那个时候能有人带我回家,是不是命运又是另外一番近况?心底一暖,我摸了摸她的头发,如同看到另外一个自己:“是的,我来带你回家。”
命运是个王八蛋!这是很多年之后我才总结出的结论,我无力反抗本想甘之如饴,到头来却被它玩儿了一把。这个在苏州小镇上被我和陈云霄收养的女孩儿,后来成了我的养女,她喊我爸爸,喊陈云霄哥哥。即便多年后,她不得不为了我和陈云霄放弃她即将到来的婚姻。
女孩儿站起来戴上戒指,时空穿越时破碎的五彩流光好像瞬间从她周身穿过,她抬头望了望我,一脸疑惑。
陈云霄侧头看过来,微微张着嘴巴,不可思议道:“我看见了。”很快他恢复了表情,上下打量女孩儿,点点头:“确实很漂亮。”
我们带着女孩儿回了旅馆,房东看到我和陈云霄带了个小姑娘回来,脸上的表情五彩纷呈,话都说不全了:“你,你们……我,我这里……”
如果说全了,可能应该是这样——你们怎么带个小姑娘回来?我这里可是普通小老百姓,拉皮条犯法啊你们这两个人渣!!
陈云霄咳了一下,一脸正气:“我们再租个房间,这是我妹妹,过来陪我们一起过年。”
房东愣愣看着我们,半响反应过来:“哦,呵呵,好的……好的。”
女孩儿特乖巧地看着房东,喊了一声:“叔叔好。”
房东点头,尴尬地笑了笑。
我和陈云霄回来之前带着女孩儿去买了点日用品和冬衣,女孩儿在服装店换衣服的时候陈云霄把她换下来的衣服翻出来看了看,我凑过去,正看到香奈儿的标签。
我和陈云霄对视一眼,他把衣服塞回袋子里,低声道:“不可能是最近的款。”
“那以前呢?”
“有可能。”
“你觉得这个款式会是20年前的么?”
陈云霄似笑非笑:“那你穿过中山装么?”
“……”
女孩儿回了房间洗漱休息,我和陈云霄回房间,果断用房间里那台破烂电脑爬墙上了香奈儿在香港的官方网站,几个图标点下来我们就找到了女孩儿身上的衣服,标价让我直咋舌,陈云霄的鼠标扫在一行英文上,半响道:“五年前的绝版。”
五年前么?
陈云霄转过身,严肃地看着我:“五年前就能穿这个价位的衣服,这女孩儿的背景恐怕挺深。如果找人打探一下,应该能找到她的家人。”
家人?时空旅行者会有家人?ken、洛嘉豪、白夜……还有我曾经遇到过得那些旅行者,他们谁有家人?我嗤笑出声,“放心吧,她不会有家人的。”
但我总觉得这女孩儿的眼神纯净得有点不真实,一个时空旅行者活下去的必备要素除了钱就是一颗看淡人世的心,这女孩儿显然没有。她或许很有钱,但是她看人的眼神恨干净,就好像是刚出生的婴儿……难道她……失忆了?
不要这么狗血吧~~
女孩儿不知道自己是谁,也完全没有记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个旅行者。
我带着他和陈云霄在周庄小镇上过年,买了个很大的蛋糕,又从房东那里买了他们家自制的香肠熏肉和各种小吃。
陈云霄和女孩儿都吃得很开心,我们没有开电视,在零点之前推开窗子看镇上点燃的烟花。
我站在阳台上拿手机发祝福短信,看到周岩名字的时候我犹豫的了一下,只发了几个字:“最近怎么样?”
周岩的短信很快回复过来:“很好。”
我随手转了下手机,屏幕瞬间又亮了——“我以为你把我忘记了。”
短短几个字,在一瞬间我似乎回到了很多年前,一个男孩儿被揍得鼻青脸肿,趴在地上冲我伸手,卑微的抓着我的鞋面,倔强却无力的微笑——“我以为你把我忘了……”
我承认,在那么一刻我有一种飞奔回南京的冲动,那些压抑太久的过往和早已忘却、只剩一个轮廓的残影牵动着我浑身每一个神经。我想抱抱他,抱抱那个男孩儿。
就在这个时候,“嘭”的一下,一朵巨大的眼花在我们头顶上空绽放,女孩儿开心地拍手,挂在陈云霄胳膊上指着天空说:“哥哥,快看,烟花!”
陈云霞皱了皱眉头,却没有推开她,抬头的时候和我对视了一眼。不远处璀璨的烟花在空中绽放,那些明亮的光洒在陈云霄脸上。他淡笑着看我,眼里有细细的光和难得温柔的深情。
我一时错愕,紧紧握着手机,半响之后,我把手机放进裤兜里。
26养子
1996年最后一天;我收养了一个女孩儿,取名张黛乔。
希望总有一天;她能遇到那名本该在出现在桥上带她走的男人。
凌晨过后黛乔回房睡觉;我和陈云霄也准备洗澡休息。
在卫生间听到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一跳;拖鞋都没穿就奔了出来。陈云霄握着我的手机放在耳边,眼睛锐利的看着我;眉头紧紧皱着。
我不知道电话那头会是谁,但就我目前认识的那几个人来说,随便哪一个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都足够陈云霄把我胖揍一顿。
我咽了口吐沫;陈云霄面无表情地把手机递给我。
“喂。”
“是我。”
竟然是ken;幸好幸好;“ken,要是拜年你现在有点晚了啊。”
Ken笑了下:“怎么,影响你做什么运动了?”
我瞥了陈云霄一眼,老脸一红:“你有屁赶紧放!”
Ken突然叹了口气,“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找个人打电话。”
Ken这通电话打得莫名其妙,我陪他随便聊了一会儿,中途陈云霄拿睡、洗澡、出来开电视……一个小时之后ken才挂电话。陈云霄晃着腿半躺在床上拿遥控器调电视。
“说完了?”
我嗯了一声,带着点讨好的表情刚想说话,却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成那些**小说里的弱受了?我这个身份这种脾气性格的人,随便哪本小说以我为原型也该是个冷淡自制强攻吧?
我咳了下,兀自放下手机半趟在床上。
陈云霄侧过头,眯了眯眼睛,“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我脑袋枕在手臂上看电视,拿余光瞄了瞄他,一条腿翘在另外一条腿上,蛋定道:“再玩儿两天我们就回去了。你元宵之前也要开学了,也要给戴乔找个学校上学。”一提到戴乔我脑袋里的回路一下子链接起来——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有多大了,她都不记得自己是谁了,还记得ABC和加减乘除么?
陈云霄没有说话,我开始神游,狗爬式才游了一会儿,陈云霄突然一个猛子跳上了我的床,骑在我腰上俯身看着我。
“做什么?”
“欠干!”
我和陈云霄、戴乔在周庄又晃荡了两天,大年初五回了南京。
戴乔性格我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玩儿的时候她能跟条疯狗一样,遇到陌生人的时候会装深沉低调,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又会装乖巧可怜……
回南京的车上,戴乔坐在陈云霄旁边斜靠着,扯陈云霄的胳膊嗲声嗲气说:“哥哥~~人家想坐在窗边么~~~嗯~~~~”
我刚咬了几口的苹果掉在地上,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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