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感谢各位能够百忙之中参加这次晚宴,鄙人觉得无上荣幸。”他说完,大厅里有人带头响起掌声。我抬手拍了两下巴掌,见苏同远抬着脖子,都很给面子的抬臂拍手。
“大家都知道,今天的晚宴其实没有主题,无非是鄙人挪出个地方,大家聚一聚聊一聊,所以很抱歉现在打断各位,我只是想今天在这个场合宣布一件事情,是有关小女的婚讯。”他说着转头,一个身着白色连衣裙装扮精致的女子从后面走出来。
楼梯的上方并不很高,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从正面看见那女子的容貌,乍一见到,我手脚都凉得彻底,手里的香槟也握不住了。
我低头把香槟杯子放到桌上,慌乱地转头就要离开,苏同远抓住我手腕,神色冰冷:“你不看看么?不看看他现在已经走到了哪一步?”
我低头喘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惊骇,抬眸和苏同远对视,我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但苏同远表情明显错愕了一下。我道:“你不会懂的,苏同远,他走到哪一步对我来说都没什么,路是他自己挑的。”楼梯上说话的男人没有停,只是我已不关心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苏同远几乎从未我对我露出此刻他面上的冰冷,“路不是他自己挑的,是他父亲逼他挑的。你应该照镜子看看你自己,你的嘴巴会骗人,你的眼睛不会。”
我挣脱开苏同远,耳边却突然传来楼梯上男人的声音:“……陈云霄……”
我没有听到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只听到三个字“陈云霄”。
苏同远和我同时抬头看去,正看到陈云霄穿着一身得体的白西服站在白裙女子身侧,那个男人还在絮絮叨叨说些什么,然而我眼里只剩下了这对璧人。
可笑的是,当我看到陈云霄时隔大半年站在这里时,想的竟然是——周小小要和陈云霄在一起了,那赵青山怎么办。我甚至还转头在人群里寻找了赵青山一下。
我刚刚要走时,对苏同远说他不懂,我其实没有说全,我说他不懂是因为他不懂我为什么这么慌乱的就想离开,因为当周小小出现在视线内时,我便知道了今天这场宴会的最终目的以及周岩让我立刻走的原因。我心里突然也明白,我努力了这么多年,果然屁都算不上一个。
陈云霄走的路和当年陈时东走的路有什么不一样?我的出现根本没有改变什么。
当年为了陈云霄,我冲破时间断层回到96年带着他一起生活,我想只有这个男孩儿能记得我,只有他的记忆不会被时间刷牌掉,只有他对我说“如果我死了,我们就能在一起了”,后来我放走了陈云霄,又默许了他选择的路,如今他便走了一条命运早已为他安排好的路。
他要利用周小小要和她结婚,那我算什么?是不是就像04年,他看着我腼腆的说“我虽然结婚了,但我会是个很好的爱人,我可以给你一个家”?最初遇到他的时候,听到这句话我还觉得很感动,可现在,我只觉得难受,很难受。
我只抬头看了陈云霄一眼,甚至只是远远抬着脖子看了她的身型一眼,便没再看他。
之后苏同远便带我离开了,怎么上的车,我又是怎么回了公寓,最后苏同远和我说了什么,我通通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进门和白夜说了一句话:“陈云霄怎么不去死。”
是啊,他怎么不去死,他死了就不了百了了,当初在巴黎,他怎么就没有死?
陈云霄的出现并没有打乱什么,至少没有打乱我生活工作的步调。
我每天都会去南山监工,看那些从空间里拖出来的花花草草长的如何,看看布景排水,苏同远也经常出现在那里,我们还是会偶尔吃饭聊天。
苏同远有一次和我提起那天的晚宴,“我带你去那天,陈云霄看到你了。”
“你对他的眼睛可真有自信!”我嘲了一句。
“他知道我会去,他回来的目标就是我,怎么可能看不见我呢。”苏同远淡淡回了一句。
“你那天带我去就为了让他看到我?”
苏同远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转头看向远处,眼睛眯了眯:“就在那边,原先的陈家大宅,ken有和你说过吧,陈时东和同乐订婚的地方。我那天在赌场喝得烂醉,后来我想了无数遍,是不是那天我在,他就不会和我姐订婚了,以后的结果又会完全不同?”
苏同远说得淡淡的,我愕然间终于明白他那天为什么带我去,“你……”
我诧异看他,苏同远回头淡淡冲我笑了一下:“我没有恶意,只是希望那孩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半个月之后他会和周小小订婚,到那个时候就知道他的选择是什么了。如果和他父亲一样,我敢担保,他最后付出的代价会非常惨烈。”
那一刻,我看着眼前的苏同远,很不确定的想,也许他从来没想过要和陈云霄争什么,他甚至说不定还想把所有的东西都还给陈云霄!
57、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我基本就只盯着苏同远的项目,应该说整个公司都只盯着苏同远这块肥肉,除了业务部,全公司都没心思再接其他活儿;前台一整天想的就是苏同远能大驾光临公司,穿着板直的西装最好手里再捧一束花。
就在我们整个公司都为苏同远肝脑涂地的时候,那家伙却意外消失了一段时间。
白夜已经很久没有接活儿,拿着笔只会乱转再也没有画半个草图,他现在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发呆,坐在阳台藤椅上发呆,或者趴在沙发上开着电视发呆。
像这种症状;我们可以简单称之为失恋综合征。
白夜和楚默的事情我几乎全然不知,白夜也从未开口有任何要倾诉的**;我也就不好先问免得揭人伤疤。
但是我不揭他伤疤不代表他就不会脑抽的来接我伤疤,有一天晚上我倒在沙发上看娱乐节目,笑得跟傻逼一样,白夜突然从阳台冲出来扳着我的肩膀义正言辞的问我:“陈云霄都要订婚了,你看个综艺节目还能笑成这样,你到底是怎么调节心态的?真傻缺还是假傻缺?”
我拍开白夜的手,擦了擦笑出的猫尿:“等你那位做到陈云霄这个份上你不自我调节也得自我调节了,再说,现在陈云霄和我什么关系?屁都算不上一个!”然而我没有说的是,我自己也是犯贱的种,明明知道陈云霄和他父亲一样是个什么手段都用得上的,我还让他去报仇,我作践,我活该。
如果当初我和他的关系仅仅维持着养父和养子的关系,现在他翅膀再硬飞得再高,我不过甩甩手当自己养了只白眼狼。但我最初来的目的就如此不单纯,就像当年我和陈云霄说的——我不但要他的现在,我还想要他的未来,我要他的命运和我死死缠在一起。我要他的全部。
所以说,我活该。
自从苏同远带我参加过那次晚宴之后,我一直就想着陈云霄如果真看见了我,估计会来见我一次。
我想得没错。
他把我堵在从南山回公司的路上,驱车跟了我两条笔直的大马路,最后把我别在拐角里。
我和大多数男人不太一样,我其实不太会开车,对车也不热衷,一般上路只敢开人不太多并且不堵的路。他那天把我别在拐角里,还是跟了我两条马路之后,让我的自尊心严重受损。
陈云霄光明正大的把车停了走下来,不带任何犹豫的爬上了我的车。我只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之后倒车,把车重新开上马路。
我沉默的开车,陈云霄沉默的坐在我身后。我看不见他,却能明显感觉到车内陈云霄熟悉的气场和感觉。
身体是没有理智的,它更倾向于感受,所以当我感觉到整个车内都是陈云霄气息的时候,我喉咙一哽眼睛刺痛得难受。
车子一路前行,往人少的马路上开。一直开了大概有十分钟,陈云霄凑上前来,手伸长攀上我的脖子,冰凉的手掌就那么静静贴着我的喉咙。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陈云霄手指动了动,是想掐住我,让我死。
“你说过会等我的,等我报完仇!”陈云霄平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对!我说过。”我也没什么波澜的回答。两人的对话平淡如水,好像什么都没说过似的。
“你答应过,不许反悔!”陈云霄的这句话像是在赌气,就好像妈妈哄儿子过几天买糖吃,儿子便信誓旦旦的说你不许反悔!
当然不反悔!如果我还能等到那天的话!
我也不知道自己开了多久,陈云霄的手掌就那么放在我喉咙上,一直到我开车都懒得开了,把车停在路边。
我熄了火,陈云霄这才松开我,下车换了位子,坐到副驾驶座上。那一刻我想,我和陈云霄的关系怎么就那么难以理顺,他要报仇我不让,现在我让了,我还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归根结底为了什么?不就因为我喜欢他么?
我转头,带着点恶狠狠的意味,我说:“陈云霄,你现在不应该在这里,你应该去报仇!”
我的眼睛和陈云霄的黑亮坚定的眸子撞上,心狠狠疼了一下,也忍住了一拳揍过去的冲动,我想那一刻我的表情应该万分可怖狰狞,要不然陈云霄也不会露出那么诧异的眼神。
“陈云霄,我要什么你一开始就知道的,现在给我立刻滚!我不管你要做什么!等你做完了再来找我!”
那是那天我和陈云霄短暂相处的一个多小时,那一个小时里,我印象最深的是他掌心贴着我喉咙时的冰冷触感和我最后冲他咆哮的那句话。我应该是恨死他了,才会那么巴不得他立刻从我面前消失。而他掌心里残存的一点温度,却让我分外留恋。当我的脖子与他手掌贴在一起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是真实的,他也是真实的,我们确确实实在一起,那曾经的六七年不是我的梦。
陈云霄那天只说了那两句话,被我吼了一通后火速滚了。他看着我的眼神永远如此,漆黑深邃好像要将我吞噬。
那天回公司之后,我把公司里上上下下的员工骂了一遍,从前台到财务,从业务到行政,我那股莫名的邪火并没有因为得到发泄而有任何消退的迹象,当天回公寓后,白夜看到我的瞬间脸色就白了。
他把我拉进屋里,问我之前去了哪里,和谁在一起。
我一边往房间走一边不耐烦的回答:“在公司,一个人呆了一会儿!”
白夜拦住我,皱眉道:“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今天火气比较大。”我一直觉得额头很烫,脸颊也很红。
白夜推了我一把,把我推到沙发上,我踉跄了一下,额头差点磕在茶几上,然而很快,我便知道白夜为什么这么问我。
公寓里的茶几是我亲自挑的,整个一块玻璃板面都是黑色的,可以清晰的照到人影,我额头快磕上去的瞬间下意识抬手撑住,接着,我看到茶几面上,原本应该照着我肩头的地方,莫名空了一块,而另外一边却没有任何问题。
白夜走过来,扶着我消失的那半边肩膀,我和他的视线同时转头看过去,他的手就好像悬空搭在上面一样,而我的肩膀也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白夜:“你没有发现?自己没感觉?”
我摇头,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肩膀,还存在,肉眼却根本看不见。
下一秒,我和白夜同时炸了。
白夜一向温润平和的人大喊:“啊!!”
我喊:“闭嘴!给ken打电话!”
白夜将我一把推出去,我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踩着我的肚子跑进房间翻电话。
ken的速度很快,然而他速度再快,却没有我身体消失的速度快,等他赶来时,我差不多半个身体都变透明了。
ken看到我的瞬间狠狠惊了一下,人甚至都跳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我和ken、白夜抽了一包又一包的烟,最后无助的发现,好像我们只能接受现实。
“没有不舒服?”ken问。
“没有。”
“也没有觉得要离开?”白夜问。
“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除了身体变透明了看不见了,我根本没有觉得哪里有什么异样,否则也不会等到肩膀都塌掉半边了回家之后才发现。
然而事实远比我想得要糟糕许多,我消失了,没有穿越只是消失了,然而我消失之后,时间再次洗刷了所有人的记忆,这个世界上,我存在的所有证据都被抹杀掉,所有关于张周的记忆都被替换,我好像真的成了一个从来不曾存在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一大拨狗血正在逼近~~
58
我想了很久,我应该去哪里。在去那个地方之前;我又需要去看谁;做点什么。
最后我发现;除了陈云霄;我谁都不想见。
可笑的是;我竟不知该去哪里找他。
陈云霄在哪儿?我该怎么找他?去哪里找他?
最后我去了善诗国际;在善诗国际大门口等了好几天;终于看到了苏笑白的身影。
我对着苏笑白一直持有近乎敌意的感觉;虽然我不想承认;但这么多年以来;我都认为如果没有苏笑白,也许陈云霄根本不会回去。但哪里有那么多如果,根本没有如果,不存在如果。
苏笑白的身影从善诗国际大楼里匆匆出来,他神色凝重步伐慌乱,像是有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但这么多年,我没见过苏笑白有什么慌乱的神情,他唯一在乎的,似乎只有陈云霄。
我跟着苏笑白上了车,没敢坐在他身旁,因为我发现自己只是身体透明,但身体却还是物质化的。在车内坐下来,便也会如常人一般座位塌陷下去,到时候苏笑白便会见旁边位子在没有人坐的情况下,塌陷下去一块。
我憋屈在座位前蹲着,看着苏笑白表情凝重地打电话。
“我再说一遍,根本没有张周这个人!”
“这个事情你自己看着办!陈云霞没有精神错乱,他只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这种事情需要我来教你怎么做么?给他注射镇静剂,或者其他什么你自己看着办!”
……
我和傻逼一样蹲在那里,看着苏笑白声嘶力竭地怒吼咒骂,我知道时间再次刷牌了,所有人都将我忘记了,唯有陈云霄。
他还是记得我。
所以你看,我怎么能控制自己不爱他呢?即便他一次次触碰我的底线,做了那么多让我无法容忍的事情,我却还是爱他。
因为只有他记得我,从来就只有他记得我。
我跟着苏笑白的车子进了郊区的一个私人别墅,在那里我见到了陈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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