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一口气,涩声道:“就算你要替天行道,也不能杀这么多人,你这样做等于是把自己赔进去了。”
齐铮越叹了口气,抬头看向远处的黑色夜空下灯火阑珊的城市,干脆放下心里一干杂念,坦率道:“无所谓,我没想那么多。”
事实也正是如此,他只是行侠仗义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也不是没想到叶灵川的职责,只是没想到在即将要回去的时候还会发生这样重新与叶灵川敌对的意外。
他在这个世界呆了两年,早已知道这里的律法根本不允许随意杀人,即便你有多么正当的理由。所以之前行侠仗义的时候,他都小心控制着下手的力道,不至于伤人性命,下场也都留给警察来收拾。但这次,一方面是自己已经要离开,另一方面,也是深恨仗义出手的时候那几个劫匪用小女孩的性命转而威胁他的阴险毒辣,一时气愤之下,下了重手。
叶灵川没答话,气氛一时陷入沉闷。
半晌,叶灵川才开口,“跟我去自首吧,就算出手太重,也总有个见义……”
“不可能!”齐铮越斩钉截铁地打断,“我不会去自首的!”
“你跑不掉的!”叶灵川急道,望向他的面上露出气急而心痛的神色。
“你一定要抓我吗?!”齐铮越回望过去,声音低沉下去,“为了你的职责?”
叶灵川直直地注视着他,“是!”月光下,他的眼神坚定而不容置疑。
齐铮越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的时候,眼中已经敛去所有多余情绪,只毫不相让地回视过去,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般平静地道:“可你打不过我。”
“没关系,我会开枪。”叶灵川的左手慢慢伸入夹克,摸出配枪,将枪口指向齐铮越胸前。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
齐铮越低头看了看那黑洞洞的枪口,面上忽然露出一个笑容,语气是突如其来的轻松,“那么你就开枪吧!”
话音未落,人已纵身向后跃去。他这动作快到匪夷所思,叶灵川一个愣神之下,原本手里拎着的一只手铐已经脱手。
“别跟着我,我要走了!”齐铮越转身提气狂奔,身后传来子弹上膛的声音和叶灵川急切的喊声,“齐铮越,站住!我真的会开枪!”
齐铮越心道,没人当你是假的,我当然知道你真的会开枪。
脚下却毫不松懈,长久未使的苍云派最高层轻功,此时齐铮越使出毕生功力将它发挥到极致,脚尖仅在地上轻轻一点,人便向前跃出几丈余远。
叶灵川眼见跟齐铮越之间的距离霎时间拉开十几米,他知道齐铮越武功深不可测,这样下去,真的会被他逃脱。心下焦急,将枪口朝上,扣动扳机。
静静的广场上传出惊雷似的一声枪响,回音振荡不绝。齐铮越心下一震,抬头望向隐在城山大厦背后的掬星崖,崖边上那棵巨大的樟树在月光下静静矗立,仿佛在向他招手。
原本利用崖壁的凹凸和藤蔓,使出轻功几个起落就可直接上掬星崖,但此时他却不得不改变打算,否则直接上崖的他在空中真的会变成身后这个正义警察的活靶子。
齐铮越继续提气,向着城山大厦的大门狂奔。
身后叶灵川又开了几枪,子弹劈劈啪啪地落在身后的地面上,冒起阵阵火星。齐铮越却毫不理会,几个起落之后,身形消失在大厦尚未安装大门的门洞内。
叶灵川狠狠地骂了句什么,收起枪,使出全力急步追赶。虽说没有内力,但他这几年一直勤于练武,也经常参加公安系统举办的各类比赛,在专业体能老师的训练下,他的体能技巧比起过去反而有了很大提高,此时虽说比不上齐铮越的轻功,却也并未拉开多少差距。
大厦内部尚未装修过,毛坯的墙壁和地面在窗洞里射进的月光照耀下像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尘埃。
凭借在大厦建设过程中当过几个月架子工的记忆,齐铮越很快找到了楼梯的方位,身形一晃,向着楼梯口掠去。
叶灵川紧紧跟在后面,奔进大门的时候虽说早已不见了齐铮越的身影,但他还是没费多少力气就确认了齐铮越的方向。
楼道里没有窗,黑黢黢的像个向上盘旋的无底洞般等待着人的进入。叶灵川咬着牙仅凭直觉在黑暗中急行,上面齐铮越的脚步声很不明显,他知道齐铮越的脚程远比自己快,只能死死提着一口气咬在后面。
不知道在那个无底洞里穿梭了多久,久到叶灵川差点以为这真的是个无底洞的时候,前方忽然出现了一点亮光,又转过一道门洞,一片月光忽然刺进眼帘,前面出现了最后一个门洞,夜风裹挟着秋夜的凉意迎面扑来。
齐铮越早已穿出门洞,眼前是一大片空地――城山大厦的顶楼平台。一口气冲到平台边缘,向下方望去,掬星崖上的一草一木历历可见,与平台也不过几丈距离。
抬头看了看天上,月亮此时显得又大又近,似乎触手可及。
齐铮越脸上露出一丝喜色,等了那么久,终于要实现了。只是他欣喜的表情没有持续多久,身后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在提醒着他,那个如今已正义到眼里容不下一颗沙子的前灵栖宫主已紧随而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刻不容缓。齐铮越刚把挂坠从怀里掏出来,叶灵川已经冲到身后不到两丈的地方。
“齐铮越,我再说一次,你跑不掉的!”说出口的话带着急喘,语气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跟我去自首,否则我真的会开枪。”他一边说,一边举着枪慢慢向着对面古装的人走去。
齐铮越看着对面那张越来越近的汗湿的脸,左手紧握着那枚挂坠,沉声道:“我说过,这是不可能的。谢晓,你我总算相识一场,要么你现在就开枪,要么你就走远点,别再过来了!”
叶灵川却像没听到一样,双眼紧紧盯着齐铮越,脚下丝毫不停。
齐铮越急躁起来,怒意升腾,厉声道:“我说了,别再过来了!我不是这里的人,你抓不到我的。我就要走了,你别再过来,否则,你会后悔的!”他一边说,一边快速地把原本握拳的左手伸出。
叶灵川听出他话里的威胁之意,微微一怔之下,却见齐铮越突然伸出的左手中光芒一闪,他手一震,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
“砰!”子弹擦着齐铮越的手背呼啸而过,挂坠失手掉在地上,中央黑色的部分在月光下闪出一圈神秘的幽光。
齐铮越不顾手上的擦伤急切地俯下身去捡拾,叶灵川震惊之下又开了一枪,正中地上的挂坠,火星四射。
原本围绕着挂坠的那层幽光突然间耀起,像爆炸产生的光波一样,迅速升腾到楼顶平台外的半空中,幻化成一个光洞,那光洞瞬间生出一股巨大的吸力,伴着刺眼的光芒和震耳欲聋的喧嚣,像个巨大的漩涡一样,把方圆几米内的砖头石块等物事吸得干干净净。
巨大的吸力下,齐铮越站立不稳,衣衫紧压在身上,呼吸也变得艰难起来,他只来得及把挂坠拾回,身体便随着吸力越来越快地向后退去。眼角余光中看见一脸惊诧的叶灵川朝自己的方向移动了两步,立刻厉声急喝:“别过来!这里危险!快回去!”
眼前这诡异的景象让叶灵川惊诧万分,眼见齐铮越的身体即将被吸向光洞,大惊之下,他急步向前冲去,伸出右手想将他拉回来,“快,抓住我!”
没走两步,身体的惯性便成了光洞巨大吸力的帮凶,叶灵川惊骇地发现,那个有着刺眼光芒和刺耳喧嚣的光洞只在瞬间,便将自己的身体像张落叶一样,毫不留情的卷入进去。
不过几秒钟,光洞渐渐缩小,最终消失在空中,四周恢复了平静,月光静静地照在掬星崖上下,似乎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两天后,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年轻女孩在城山广场周围逡巡良久,憔悴不堪的妇人最终委顿在秋雨后潮湿的地上,绝望地哭出声来:“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里……为什么还是这里……晓晓,你到底在哪儿啊?……”
身后男人抹了一把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的液体,俯下身把她圈在怀里,痛心道:“你早就知道他不是……所以最终我们还是要失去……”余下的话语消失在哽咽中。
女孩望着广场上空灰蒙蒙的天空,喃喃道:“晓晓,你到底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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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铮越恢复意识的时候已是清晨,眼前一片红亮,面上有清冽的凉风拂过,从远到近依稀传来的几声鸟叫,提醒着他,这是在野外。
睁开酸涩的双眼,动了动手脚,左手背上传来一阵刺痛,低头一看,手背上一片干涸的血迹,幸好只是擦伤。待眼睛逐渐适应了周围的光线,昨夜的记忆也陆续回到还有些混沌的脑中。
似乎想到了什么,齐铮越一个机灵,撑起上身急不可耐朝一个方向看去,不远处的悬崖边上,一棵碗口粗的樟树孤零零地立在一块山岩边,树干在离地一人多高的地方似乎被折断过,断口周围向四周抽出几根儿臂粗的枝条,树冠因此变得葳蕤茂密。
齐铮越大喜过望,“回来了,终于回来了!”一个挺身,刚想跳起来,便听身后不远处一个声音响起:“别动。”
不高的音量,平静得只如字面意思所含的制动意味的两个字,听在齐铮越耳里却不啻于一声炸雷,起身的动作僵在半空,此刻这声音对他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根本来不及细想。
脚步声很快来到面前,抬头的时候,一个黑洞洞的枪口率先映入眼帘。他僵坐在地上,浑身的血液都忽然停滞了一般,冷汗慢慢沁出额头。
齐铮越的视线在枪口上停顿了一会儿,慢慢向后延伸,握枪的双手,修长的手指稳稳地扣在扳机上。浅灰色夹克,神色严肃的俊脸,被晨露沾湿的几缕头发贴在前额上,凌乱却不慌乱。
他不动声色,眼光在那张脸上逡巡,极力保持着表面的平静,心里却是紧张到了极致,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叶灵川跟着他回来了。
也许最糟糕的事情还不是这个,而是眼前这把一千年后的杀人利器,也跟着主人来到了这个它绝对不应该出现的时代,此刻正一动不动地对着自己胸口的事实。
来不及后悔自己昨晚打电话的多余举动,眼前的形势已经超出了预料太多,说什么都晚了。
他想起坠入光洞的瞬间眼前这张脸上曾经闪过的焦急和他试图营救自己伸出的双手,那是属于刑警谢晓的正义和善良。
而现在这张脸上的镇定冷静,他暂时还分辨不出,这到底是属于刑警的临危不惧,还是灵栖宫主的处变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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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枪口后的脸上依旧看不出表情,齐铮越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仔细甄别着内里一丝一毫的起伏变化。
“起来!”眼前的人发出简短的命令,枪口仍是一动不动。齐铮越一震,形势比人强,他一边动作缓慢地用左手撑着地面慢慢立起,一边在心里飞速分析着叶灵川的用意,以及眼下的形势。
起身的动作中,齐铮越装作受伤扶腰的样子,把右手悄悄摸向腰后面,那把剑他一直别在那里。
如果此时出招,用哪招?有几成胜算?
“别耍花样!”还未盘算清楚,对面的人似乎已看穿了他的打算,一个箭步冲过来,齐铮越只觉右手被一股大力向外拉出,咔嚓一声,右手上带着的另一只空手铐已铐在身旁人的左腕上,“我说了,你跑不掉的。”
语气平静地再次重申昨晚说过的话,齐铮越听在耳朵里却松了好大一口气,谢天谢地,他是刑警谢晓,不是灵栖宫主叶灵川,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只是形势并未缓和多少,眼前的枪口依旧寸步不离地对着他,眼前的脸严肃中又增添了几分戒备和威严,“说,这里是什么地方?”
齐铮越听着这问话,怔了一瞬,忽然笑出声来,看了看四周苍翠茂密的林木和远处山崖下清幽旷远的山谷,道:“这里,就是掬星崖,你昨晚来的地方。”
“别胡说,你知道我不会信的。说真话吧,这里到底是哪里?”叶灵川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远处苍茫的山色,不为所动。
“好吧,我说真话。这里真的是掬星崖,只是,不是昨晚那个掬星崖,是一千年前的掬星崖。”齐铮越收回视线,注视着叶灵川,重复道:“一千年前。”
看到眼前那张脸上的表情瞬息变化,他动了动嘴角,扯出一个苦笑,出口的却是一句:“欢迎你来到我的时代,谢大警官。”
眼前的人被他这句词不达意的话激怒,伸出左手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右手的枪口顶上了他的额头,“别给我耍花招,齐铮越!我没耐性听你胡扯,快说,这里是哪里?!”
齐铮越向后弯着身子,心里暗暗叫苦,眼下的情势并不比面对灵栖宫主好多少,“这里真的是一千年前的掬星崖,我昨晚说了让你不要跟着我,你偏偏不听,这下……”
话说到这里便感觉顶在额头上的枪动了一下,卡塔一声,子弹上了膛。
叶灵川冷冰冰的声音里透着明显的不耐烦,“我要听真话,别浪费时间!”
齐铮越瞪大眼睛,心下叫苦不迭,看来,要让这小警察相信眼下的情形还真不容易。“我说的就是真话。看到那棵断头树了吗?”他努力侧过头去,朝崖边努了努嘴,“就是城山大厦后山上那棵全市闻名的千年古树!”
叶灵川向着那棵树看去,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些许惊讶。
“你再向崖下看看,城市、房屋,还什么都没有吧,这里,就是一千年前,一千年前的掬星崖!”齐铮越仔细观察着叶灵川越来越惊讶的脸色,狠狠心,小心却又毫不留情地补充道。
叶灵川不说话,手上用力一拽,侧身用肩膀顶上齐铮越的胸口,一个干脆利落的过肩摔,齐铮越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后背重重磕在岩地上,痛得他闷哼一声,缩起了身子。
枪口重又回到额头上,力道比刚才还大了几分,“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们怎么一夜之间就到了这个地方?!说!”出口的声音里透着压抑不住的愤怒,齐铮越可以想见叶灵川此刻惊怒交加的神情。
“我……就是我,齐铮越,不是什么人……”齐铮越咳嗽了两声,心里泛苦,艰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