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轰然一声巨响,双剑还未相击,两人内力凝成的劲气已在空中对撞,这双方均全力击出的一招后劲极强,两人同时向后跃出几丈远才各自稳住身形,都在心里暗暗惊叹。
这一招过后,二人对对方的武功路数有了些许了解,再次交手的时候,各自出招都快了很多。一时间,崖上刀光剑影劲气横飞,周围的树木不堪强大的威压,竟生生折断了十几株,碎石在剑气逼迫下四处乱飞。两人交战的身形都被对方的剑气缠裹得牢牢的,滴水难入。
炎天漠听从叶灵川的吩咐,隐在崖边一块巨石后面偷眼观看,两人密密麻麻的身形交换招式叠出之下,渐渐地连谁是谁都分不清了,只能凭衣色勉强分辨两团身影。
他心下焦急,泠月漱雪被叶灵川分派在崖底接应,不在身边。想现身助叶灵川一臂之力,又不敢擅自做主违背他的命令。一时烦躁之下,也没察觉崖上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两个观战者。
万秋声和莫盈心悄悄地隐在靠近树林一边的巨石后面,莫盈心看着场上两人打得难分难解,想要上前帮齐铮越,却被万秋声硬是扯住了手臂,在她耳边悄声道:“别贸然行事,现在上去,不仅帮不上忙,还会拖师兄后腿。”
莫盈心一惊,转念一想立刻就释然了,这样当世罕见的高手激烈决斗,旁人要插手,也得功力相当才好。自己的武功虽然不错,跟场上两人比就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了。想到这里也便耐下心来仔细观看。
场上交战二人的心神也早已沉浸其中,见招拆招只凭直觉,根本无暇细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灵川忽觉面前齐铮越的剑气一松,手中压力顿减,正感奇怪时,左侧一道劲风袭来,他心里一惊,忙纵身往右后方一个轻跃倒纵开去。齐铮越左掌已经攻到,叶灵川的身形再快,也已躲闪不及,被齐铮越在左肩拍上一掌。
这一掌因叶灵川躲避得极快,没有受伤,仅仅肩头稍感酸麻,但高下已经分出。叶灵川将剑随手一扔,也不掩饰急促的呼吸,拱手笑道:“齐大侠武功天下第一,果然名不虚传。我输了。”
齐铮越收剑入鞘,还了一礼,气息也有些不稳:“半招而已,叶宫主,承让了。”心里倒是有些惋惜,叶灵川是当世罕见的高手,这一战虽说自己半招险胜,却也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
这个念头在心里也只是一闪而过,想起叶灵川的野心和手段,刚生出的惋惜立刻变成不能立即杀了叶灵川的可惜,如果叶灵川事先没有说明这是点到即止的比试,又不是这样痛快地认输,而是实实在在地与他生死相搏,他倒能乘胜追击立施杀手了。现在的情形,虽说对手是心狠手辣之徒,让他不顾江湖规矩趁机痛下杀手,却总是做不出来。
也罢,先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叶灵川忽然一笑,慢悠悠地道:“刚才时机甚好,为什么不乘胜追击杀了我?这不是你来赴约的原因么?”
齐铮越被他这样单刀直入地点破,干脆也不再做任何掩饰,正声道:“是,我今日此来,确为杀你。我相信,你在这掬星崖顶摆下这场鸿门宴,也绝不是仅仅跟我较量武功这么简单。你我终究是敌人,你要进犯中原,我绝不会答应。”
“哈哈,好一个‘敌人’”,叶灵川朗声一笑,抬头望向深蓝色的天空,“不知道齐大侠有没有听说过,‘化干戈为玉帛’这句话呢?你说得不错,中原武林是我的目标,但我也不是只懂杀戮的莽夫……”
他转过身来望着齐铮越,“如果齐大侠愿意,你我合作,共享这武林江山,岂不更好?”
齐铮越也是一笑,朗声道:“那恐怕要让叶宫主失望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合作之说,永远只是妄想!”
叶灵川也不在意,微微一笑,低头走了几步,道:“也对,你齐大侠本就是武林盟主之位的继承人,现下要跟我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来分享,你当然不愿意。”
顿了顿,又转向齐铮越,“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只要你愿意归入我灵栖宫,灵栖宫下属钱庄五座,酒楼客栈各十家,京郊平安里新起的百亩大宅,尽归你齐大侠所有,另奉黄金十万两,如何?你这个武林盟主纵使做得几十上百年,所得也不值这些十之一二。”
“哦,没想到我一介武夫竟然还值这么多财宝,叶宫主,你的出手不可谓不大方。只可惜,我齐铮越上无老父,下无幼子,孤家寡人一个,要这么多财产,也没什么用处。”
齐铮越打了个哈哈,走了几步,望向已快至中天的明月,心里盘算着叶灵川接下来会怎样,在武功不及自己的情况下,叶灵川还能如此镇定自若地跟自己谈条件,齐铮越可不认为他也是如自己般孤身一人单刀赴会。
“齐大侠真是性情中人,金钱美人,自古以来就是世间男子追逐的目标。我灵栖宫门下,歌姬舞伎众多,姿色不是倾国倾城,也算得上是人间绝色。我叶灵川有成人之美,只要齐大侠看得上眼,我可以立即命人将人送到齐大侠府上,美人配英雄,这也算是幸事一桩。齐大侠意下如何?”
齐铮越仍是背负双手,不急不慢地踱着脚步,“叶宫主果然甚是真心实意,这买卖,怎么看都是我齐某占了便宜。只是,你我二人在这月圆之夜又是印证武功,又是谈天论道,说了半天,我却连叶宫主的真面目都没见过,宫主请问,这是否有些缺乏诚意呢?”他说到此处,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盯着叶灵川,目光炯炯。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齐铮越已经打定主意,今夜想要全身而退,恐怕不太可能。眼前的叶灵川,底牌一张张抛出,自己的虚与委蛇,也不过维持片刻,稍倾将有一场真正的生死恶战,叶灵川必有杀招。自己想要杀了他,也惟有瞅准时机偷施杀手了。
他虽然行事一向光明正大,却绝不是只会墨守成规不懂变通的迂腐刻板之人。在这样的情景下,面对这样的敌人,自然是顾不了那么多了。
月光下叶灵川明显一怔,但也只不过一瞬,就笑道:“齐大侠说得对,是在下失礼了。”他回身向着崖边走了几步,轻轻解开下颌的丝带,动作优雅地取下帷帽,转头看着齐铮越。
月光下,那张脸流光溢彩,耀目生辉。
暗处的莫盈心看得一声惊叹几欲冲口而出,暗想自己也算是武林中数得着的美人,但在这个人面前,却连一丝一毫的嫉妒都觉不出来,满心满怀只有赞叹和惊艳。
万秋声也在一边倒抽了口气,没想到传闻中的灵栖宫主竟是这样丰神俊秀的人物,月里的嫦娥如果是男人,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巨石后,炎天漠紧握着机簧的手紧了紧,叶灵川对自己从来都不是间着一道帘子就是隔着一层面纱,眼前这个齐铮越倒是三言两语地就让他把真面目露了出来,心中极其地不是滋味。不过他眼见叶灵川所立的正是那被自己动过手脚的地方,也便收敛心神,全神盯着崖上二人的动态。
齐铮越长叹一声,专注的目光在那张脸庞上左右流连,出口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赞叹:“倾国倾城,人间绝色。我齐铮越何其有幸,今夜得见如此佳人。”他似被蛊惑般,慢慢移动双脚,向着叶灵川走去。
叶灵川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但立即被他掩盖了,仍是云淡风轻地立在崖边看着慢慢走近的齐铮越。夜幕下,黑发白衣在山风中飞散纷扬,衬得修长挺拔的身姿缥缈如云,似欲乘风归去。
齐铮越在离叶灵川一丈开外停住了脚步,恢复了淡然的神色,道:“宫主,你说得不错,金钱美人是全天下男人追逐的目标,我齐铮越也不过一介凡人,逃不过这些尘心私欲。”顿了顿,轻笑道:“我属意的美人适才刚刚得见,不知宫主有没有成人之美,将他赠送于我呢?”
他嘴上满怀陶醉地说着,心里却在不停盘算,这样的距离,用哪一招哪一式,可以最快速最准确地将剑送入眼前这个人的胸膛。
暗处,莫盈心听到自己钟情已久的大师兄对着灵栖宫主轻佻无比的话语,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又气又急又伤心,差点就要冲出来。
一边的万秋声用力摁住她的手臂,悄声道:“师妹你放心,师兄他有分寸。你且看着。”莫盈心才极力压下满心的酸涩,忍耐着看。
叶灵川闻言低头轻笑了一声,“在下这副容貌,竟然入得了齐大侠的法眼,这是在下的荣幸。”说罢,目光转到齐铮越脸上,眼角尽是坦然的笑意,“这样的成人之美,我当然有。”
巨石后,炎天漠握着机关的手攥得死紧,要不是时机还未到,他早就启动机关把那个该死的徒有虚名的色鬼大侠掀到崖下去了。万般愤恨,也只有先压在心头,直忍得心头冒火眼底充血。
齐铮越目不转睛地看着叶灵川,轻声道:“如此,在下就先谢过宫主了。”他慢慢移动脚步,身体前倾,左手向着那张绝色脸庞缓缓伸去。
快了,再近前一步,用苍云剑法最后一式“白云千幻”,一招之内幻起千朵剑花,遍袭周身十几处大穴。其他都是虚的,只有胸口灵台一处才是实的。这样近的距离,叶灵川绝无躲避的可能,除非摔下悬崖。自己出剑的速度早已是江湖第一,只要占得先机杀了他,其他的事情就不管了。
叶灵川的眼神柔和下来,甚至称得上温柔地看着眼前齐铮越伸过来的手,脸庞还似乎迎合般微微仰起。
白色的衣袖下,修长的皓指间已经扣上几簇绵针,蓄势待发。只要一扬手,循血绵针就会如闪电般飞出,根根直刺眼前这个胆敢轻薄自己的敌人身体,而自己在他躲避期间则会凭借绝顶的轻功纵身离开此处,天漠会立刻启动机关,脚下这块已被设下绝巧机关的山岩会朝外翻起,把这个跟自己一样将杀意掩盖在情意下的所谓大侠掀下悬崖。如果他命大摔下悬崖还没死,崖下也还有泠月漱雪守着送他归西。
万籁俱寂的山间危崖,八月十五的月光下,一蓝一白近在咫尺的两道身影,绵绵情意下杀气奔涌。
一切的变故都发生在瞬间,惟一的意外也出现在瞬间。
那指尖堪堪触及到面庞,“白云千幻”已然出手,剑尖划破白色的衣衫,却未刺进温热的胸膛,而是被一块一寸见方的硬质方盾挡住了去路。
月光下,那块方盾中忽然幻出一道耀眼的白光,白光瞬间在悬崖外的上方扩大成一个光洞,照得整个掬星崖顶亮如白昼。光洞中像有一个巨大的漩涡般,将叶灵川施放的几十根绵针都吸了进去,甚至他整个人,还来不及施展轻功逃离,也在巨大的吸力下被扯进光洞。
这变故发生得太快,齐铮越只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上,那双不同于常人的墨蓝色瞳仁瞬间放大,似乎发生了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下一个瞬间,眼前人已经向后跌进了光洞里。齐铮越刚想稳住身形以对抗那股吸力,脚下的山岩忽然震动,翘起,像投石机般,把他整个人也投进了崖外上空的光洞中。
眼睛被亮光刺得睁不开,没入的瞬间,似乎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怒吼,和莫盈心的一声“大师兄”的惊叫,余下的一切声响,都淹没在光洞刺耳的喧嚣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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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铮越趴在地上,朦胧间慢慢恢复了一点知觉,灰土的气味充斥在口鼻间,熏得他不得不努力抬起头来。肩膀上传来的触感似乎是有人在推自己。他费力地侧过身体,入耳的人声立刻真切起来。
“喂,小伙子,起来,快起来,哎,你怎么在这睡觉?快起来!”一个有些粗哑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齐铮越吃力地睁开双眼,头昏昏沉沉,似乎宿醉后醒来的感觉,浑身无力。他费力地坐起来,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才看清眼前这张脸,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衣着很奇怪,浑身的灰尘,头上还扣着个红色的锅盔一样的帽子,“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工地,建筑工地。你怎么在这睡觉?哎,我说,你不会是被人抢劫了扔到这来的吧?”另一个同样装扮的年轻人蹲在身前嚷道,被中年人瞪了一眼。
“建筑工地……是什么地方?”齐铮越按着太阳穴,费劲地想了想,脑子里依旧没有建筑工地的任何记忆。
抬眼看了看四周,天已大亮,空旷的场地上到处都是一座座的铁房子,有些铁房子上面还伸着一个巨大的铁抓,或者细细高高的铁篓子。中央的空地上夯了几道长长的纵横交错的墙基,似乎是要起楼房。
“建筑工地都不知道?小伙子,你从哪来的?”中年人扬起眉毛有些惊异地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又道:“看你这打扮,不会是山上的道士吧?”
“道士?哈,叔,亏你想得出来,这年头哪还有道士啊,你还不如说是神仙呢!”旁边的年轻人笑得牙肉都露了出来,转向齐铮越:“依我看……你是干群演的吧?瞧这都还扮着古装呢。”
一边说一边伸手摸了摸他身上的衣服,又拉了拉他的头发,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一脸兴奋地问道:“哎我说,群演现在多少钱一天?四十?五十?管盒饭吗?我这样的能行么?”
“群演?是……”齐铮越继续揉着眉心,头还有些昏,昨夜的记忆倒是一点一点地回归了,赴约,比武,叶灵川,掬星崖……
掬星崖!
齐铮越蓦然一惊,坠崖瞬间的情形在脑子里忽然闪现,这么说,这里是掬星崖下?
那个年轻人还一脸期待地等着他的回答,看他惊醒的样子,还以为他想起了什么,又追问道:“哎,问你话呢,群演,就是群众演员,现在多少钱一天?”
“群众演员是什么?小哥,我实在不知道。”齐铮越转向中年人,急道:“这位大哥,请问,这里是掬星崖下吗?”
中年人还没说话,年轻人就一脸惊奇并无奈地看着齐铮越对中年人说道:“叔,你说得没错,这确实是个道士,还是个穷山沟里出来什么都不知道的道士!”说罢,没好气地斜过脸去不再开口。
中年人摇头,起身道:“掬星崖?没听说过,这后边倒是有一道山崖。”伸手朝后方一指,“喏,就在那。叫不叫掬星崖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外乡人,这里是城山大厦工地。小伙子,你醒了就赶紧起来,工地马上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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