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就要开工了。”
中年人说完,便回头向工地中央的空地走去,年轻人还想说什么,被中年人拉着走了,只隐约听到“道士”、“古代”几个词。
齐铮越站起来,走了几步,浑身酸麻,脚步有些酿跄,试一运气,经脉倒是畅通无阻,没什么受伤的痕迹。
他松了口气,看向中年人指的山崖,这才发现,山崖很近,就在工地围栏外十几丈远的地方,但并不高,统共也就十丈左右。
抬眼看去,山上林木稀疏,大都是些柴草,好几处山岩□,崖下也是一样的情景,想起昨夜掬星崖奇险高绝,林木苍翠葳蕤的样子,齐铮越实在不觉得这里就是掬星崖。
而且,最重要的是,掬星崖下本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山谷,哪里来的这个所谓的工地?还有远处那些灰黑色鳞次栉比的高楼?
齐铮越越想越觉得心惊,想起昨夜坠崖前后的情景,叶灵川身上的奇异方盾幻出光洞,将他吸了进去,随后脚下的山岩翘起,自己也被弹进了光洞,之后醒来就在这个地方。
看来这定是叶灵川设下的诡计无疑,他在掬星崖上动了手脚,又用了不知道什么方法,将自己弄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
虽说早就知道叶灵川居心叵测,自己也是抱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想法去赴他的这场鸿门宴,可真的面对被困在这不知名的奇怪地方的现实,齐铮越还是气得在心里骂了句可恶。
也不知道盈心秋声他们怎样了,想起掉进光洞前听到的莫盈心对他的一声呼喊,齐铮越心下焦躁起来,如果叶灵川早在掬星崖设下埋伏,那么莫盈心这一声“大师兄”很可能已将自己的行踪暴露,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坚决不带他们来掬星崖。
为今之计,唯有尽快回到掬星崖去!
主意打定,抬眼四下一打量,才发现就在刚才那一盏茶的时间里,工地已经开工了,那些铁房子原来是会动的,上头的铁爪和铁篓子正上下左右动作,来回运送着巨大的土石材料,还有不知名的奇怪器物发出隆隆地声响,一边旋转一边吐出泥浆似的东西,倾注在巨大墙基上扎好的铁笼里。这么大的场地上,人反而不多见,跟自己以往见过的造房砌墙的场面实在不可同日而语。
齐铮越强摄心神四处搜寻了一番,发现刚才那一老一少正蹲在一堆绿色的铁管子旁边,正相互合作把管子一根根横竖的搭架起来。齐铮越走到中年人近前朝他拱了拱手道:“这位大哥,在下还想请教一下,临州云虚山怎么走?”
那中年人怔了怔,停下手里的活计道:“临州?没听说过这个地方。云虚山嘛,这山就叫云虚山,喏,那边都开发成旅游风景区了,咱这边要造成五星级大酒店。”抬手指了指远处一块立在路边的高大牌子,上面是一幅秀美的山景,还有几个大字:临城云虚山风景旅游度假区欢迎你。
齐铮越看着那字有些像,却不是,迟疑道:“这……写的是云虚山?”
一旁的年轻人笑出声来,不屑道:“瞧你说话文绉绉的,怎么这几个字都不认识?比我还不如呢。我告诉你,这字是‘临城云虚山风景旅游度假区欢迎你’。”
“这……这是临城,不是临州?”齐铮越大吃一惊,难道自己在做梦?难道还有另一座云虚山?自己竟在一夜之间从临州云虚山来到了临城云虚山?可搜遍记忆,齐铮越也没想起来除了临州外哪里还有一座云虚山,而且临城这个地名,他根本没听说过。
那年轻人看了看他,作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看你出门在外又没文化,算了,我好人做到底,帮你问问,临州是吧?”没等他回答,便转头扬声朝附近一个手里拿着一叠纸正低头写着什么的人喊道:“喂,陈安全员,问你个事,临州在哪里?”
那叫陈安全员的人抬起头,朝年轻人看了看,颇为自得地笑道:“这问题你可算问对人了,咱这临城,一百多年前就叫临州。说起来,叫临州的历史可比临城长多了,县志上说,从一千多年前的云朝开始,咱这儿就叫临州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那人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齐铮越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短短的几个字,听在他耳朵里却不啻于一声惊雷,原来这里根本就还是掬星崖下,只是,却不是昨夜他坠下的那个掬星崖,而是一千年后的掬星崖!
一千年后,沧海桑田,万丈悬崖已经变成了眼前这道高不足十丈的低矮山崖,高入云霄的楼房拔地而起。临州变成了临城,连自己生而为民的大云朝,都成了记载在志书上的历史。
自己竟在一夜之间,来到了一千年以后!
纵是沉稳冷静如他,此时也被这不可思议的事实震得耳朵嗡嗡响,冷汗一阵一阵直从后背上冒出来。
叶灵川!
这个人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把自己一个大活人生生弄到了一千年以后!如此的野心手段,真是……
年轻人拿着工具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怎么了?你现在知道了,你要找的临州就是咱这临城。喂,你这是……哎!”年轻人喊了半天见他没反应,就转身继续自己的活计去了,嘴里还咕哝着:“真是中了邪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是个云朝人,有病!”
中年人看了看他失魂落魄的神情,起身走到他面前,“小伙子,你是哪里人?到这里来打工吗?在临城有没有认识的人?”
齐铮越稍微恢复了一点神智,可中年人的问话却让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说自己是一千多年前的云朝人吗,人家不以为自己是失心疯才怪。至于打工,还是找认识的人……找人!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掠而过,齐铮越猛地瞪大了双眼。
坠崖瞬间的情形忽又重现,被他忽略掉的东西也清晰起来。
找人,是的!是要找人!
那个人是叶灵川!
既然叶灵川也进了光洞,那么他一定也在这个地方。他能将他弄到这里,必然也能将他弄回去。只要抓到他,就不愁没有回去的办法!
齐铮越为自己的新发现而兴奋起来。
只是,在那以前,必要隐藏行踪才好,叶灵川心心念念杀了自己,如果被他发现自己还活着……不过这似乎也是一个引蛇出洞的办法……
齐铮越还在思索着什么,那中年人见他脸上表情瞬息万变,却迟迟不开口,叹了口气,心想这人看样子真是不太正常,算了,别管闲事。
刚要转身,却听齐铮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是来这里找人,只是人没找到……”
“都站在那扯啥扯?还不快干活去啊祖宗们!我告诉你们,别说我王成功是周扒皮搞半夜鸡叫啊,我这是刀子嘴豆腐心!这丑话说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遍了,这工程不能延期,延期一天就得扣工程款千分之一,千分之一!上头建筑公司就等着这茬呢!到时候,他们克扣工程款,你们再给我扣上顶拖欠农民工工资的大帽子,我王成功就他妈的该叫王失败了!”一个粗豪的嗓门忽然在工地上炸开,爆炒豆子似的话炸得人人自危,瞬间各归其位,该干嘛干嘛,连刚才那个中年人都动作迅速地回了自己的工位。
“喂!那个谁,那个穿长衫的!哎,说的就是你,还愣着干嘛?!等着给你八抬大轿抬过去吗?还不快去搭脚手架!”
齐铮越正愣神间,猛然发现说话的是个体阔腰圆的粗豪汉子。那人正叉着腰,眼神凶狠地盯着自己。
齐铮越怔了怔,脑子里忽然转过一个念头,便低头敛眉走到刚才那中年人身旁,正要动手搬那堆管子,忽听到那汉子又在身后吼道:“站住!”
齐铮越身体僵了僵,瞬间紧张起来,难道……
刚转过身,便听那汉子朝刚才那个叫陈安全员的又扔出一串炸雷:“陈刚,你这安全员是干什么吃的?新来的工人你连安全帽都不发一顶?!出了事故死了人责任你担吗?!你还想不想干了?瞧瞧他穿的这是什么?刚从影视城那边过来的吧,群众演员干得不如咱这工地,总算还有明白人!这年头,建筑工人都没人干,全他妈一窝蜂去当演员,他妈的当演员有那么好出名吗?!”
那个叫陈刚的安全员起初吓了一跳,后来听他越扯越远,便在他的吼声中小跑过来,拉着齐铮越一溜烟向工地旁边一排白色的房子跑去,身后留下那汉子不绝于耳的骂骂咧咧:“妈的!跑那么快赶着去投胎啊,一个两个都不听老子教训……徐永辉呢?……又没来?娘的,叫他去招人他就从影视城拉了这一个?!怎么不多拉几个,耽误了工期我他奶奶的就不给工钱了我……”
齐铮越再次回到工地的钢管堆边时,已经是一副现代建筑工人的打扮了。身上的衣服是上下两件分开的,穿起来倒是还算干净利落,头上锅盔似的帽子原来叫安全帽。
他身材高大,肩宽体阔,穿着这衣服倒也蛮像回事,就是长发不好打理,发梢露在安全帽下面,被刚才那个挨了一顿教训正满肚子气没处发的安全员好一顿说道,硬让他下了工去找个叫什么理发店的地方给剪了。
安全员以为他真是工头招来的,便把他带到刚才那一老一少那,让他跟两人学做架子工。
齐铮越没想到自己在这一千年后的后世竟然又要拜师学艺,也真是造化弄人,心里又将叶灵川痛恨咒骂了千百遍。
走到一脸迟疑的中年人面前,齐铮越恭敬地叫了声“师父”,正要行拜师大礼,却被那人一把扯住,“别别,甭这样。大家都是卖力气挣钱的,架子工又不是啥技术工人,有啥好拜师的?”
顿了顿,又道:“这样吧,我姓刘,你叫我声刘师傅或者老刘就行。”又指了指一边的年轻人,“这是我侄子,小刘。”
原来后世的世风真是不同于原来,拜师大礼都可以这样省略了。齐铮越想着,便改叫了声“刘师傅”,又对年轻人叫了声“小刘师兄”。小刘同样迟疑着点了点头。
齐铮越便跟着两叔侄搭设脚手架,虽说隔着一千多年,不过这活计倒是一点都难不倒他,使惯了刀剑的手使起扳手钳子来照样有模有样,架势十足。在老刘的指点下,搭设钢管,铺设脚手板,围设安全网,没到天黑,他就差不多都掌握了。
老刘叔侄心里都明白,齐铮越穿上这身工作服完全是包工头稀里糊涂弄错了的结果,他人又来历不明,言语间似乎还有些不谙世事。不过都是出来打工的,工地本身又正缺人手,谁会多管闲事地去戳穿?对自己又没好处。
本来两人因为这一层原因都对他有些疏远,不过架不住他少年老成,江湖经验丰富,打定了主意要留在这里以后,便极懂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跟着他们的说话习惯,尽量少露出一些容易引起别人怀疑的不同之处,嘴又甜,一口一个师傅师兄,手脚勤快,活也学得好,刘家老少没多久也就放下了戒心,跟他熟络了起来。
晚饭的时候,齐铮越还是跟中午一样,与老刘叔侄俩坐在一起吃。食堂里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坐满了来自五湖四海的民工,各种方言口音响成一片。
老刘边吃饭边问道:“小齐,你真打算留在这打工了?”
齐铮越扒了一口饭,道了声是。后世的楼房能够起那么高,饭食倒是不比云朝好吃多少。
老刘点点头,“在这打工也不错,虽说干咱这活的,风吹日晒,辛苦,不过挣的还行。包工头王成功,就是上午那个大嗓门,别看他嘴巴上厉害,人倒还算有良心,没拖欠过工钱。正好这段时间工头正愁招不到人,你运气不错。”
齐铮越点头,“还得多谢刘师傅提点。”他是真心感谢老刘,如果他俩一戳破,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这后世与自己所处的时代相比变化之大,用天翻地覆都不足以形容。
这一天的时间里,他已经看了太多原来从来没见过的东西,单是现在外面已是天色昏暗,这食堂里因为有了头顶上亮闪闪的小太阳,还明如白昼,就够神奇的了。而且他认定叶灵川一定也在这附近,离开了这里,他到哪里去找他的行踪?
小刘皱眉,“看你跟我差不多大,怎么说话总是这么酸?别整那么多谢字行不?”
齐铮越不在意地笑笑,没回话。
老刘似乎想起了什么,提醒道:“对了,你明天得到副工头那补报个名,他管出工考勤。”
齐铮越疑惑道:“报名?”
“是啊,你现在还没正式算在工程队里。这不工头以为你是副工头招来的嘛,副工头又不在,他俩还谁都没把你正式排进来呢。”
“这……怎么报名?”
“简单,也就是给看一下身份证,再填个表格。放心吧,现在肯干这种辛苦活的人不多,副工头正愁招不到人呢。”
“身份证,是……”齐铮越小心地斟酌着措辞,只是身份证这东西实在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由不得他假装知道。
“喏,就是这个!”一边的小刘看他这副样子,掏出钱夹从中抽出一张小卡片拍在桌上,没好气地道:“就知道你没有!”
深夜,齐铮越靠在窗口一张上铺上,仰头看着窗外的月亮,今晚的月亮很圆,刚才他问了下老刘,原来今天就是八月十六,怪不得月亮还是这么圆,只是却已经是一千年后的八月十六了。
手里是一张小小的不知名材质的卡片,上面有他剪掉长发后的面容,陌生又熟悉,还有他的名字,齐铮越,和一串长长的国名,还有另外一些信息。这张卡片叫做身份证,是他在这个世界的身份。
昨夜此时,他还是在掬星崖上跟灵栖宫主决斗的齐大侠,今夜此时,却已是躺在这张陌生的床上听着一群陌生人的鼾声渡过漫漫长夜,等着明天日头升起挥汗如雨的齐民工了。
明明才过了一夜,却已相隔了千年。
真是百般滋味在心头。
晚饭后小刘带他去了工地附近最热闹的街上找了个办证的小店办了张假身份证,在那之前,先带他在一家小理发店剪掉了一头长发。看着理发姑娘剪刀下丝丝缕缕飘落的长发,齐铮越在心里安慰自己,身体发肤授之父母,我是父母双亡被师父养大的孤儿,不算不孝。
付钱的时候,他掏出了一锭银子,把理发师和小刘都吓得够呛,最后小刘一脸不甘地替他付了十块钱的理发费。原来这个世道通行的不是银子,而是这种花花绿绿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