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陶合就等着这一天。
陶书在医院做梦都想捏死陶合,这不今天身体差不多了,四处找不到人,陶合电话也关机,就直接来单位打听,结果刚到大厦就看这层还亮着灯。
进来之后发现人还真在。
抬脚把门踹开,陶书站在门口没有进屋。
也没说话,只沉默着望着办公桌前的人,脸色极度难看。
陶合看一眼陶书,长舒口气。
终于等来这一天了,真是累啊。
掏出电话,陶合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今天没有月亮,空气里湿气极重,加上起风,一副要变天的摸样。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季姚的车已经开到了城郊别墅。
熄火下车后,季姚掏出手机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季姚?”
季姚应了一声,掏出钥匙。
陶合盯着眼前脸色发青的人,“季姚,你吃饭了么?”
“吃过了,怎么了?”
“哦,没事,我就想跟你说一声,我今天可能回去的会有点晚。”
转动钥匙,季姚推开门,望着眼前一片漆黑。
当初两人窝在这个地方,一幕一幕,忽然都特别清晰。
这么想着,季姚的声音也不自觉柔和许多,“哦,知道了。”
天阴沉沉的,似乎是要下雨了。
远处传来滚滚闷雷。
紫檀木拐杖微微颤抖,老人的脸一时间说不上是痛苦,还是悚悸。
总之惊骇的连来的初衷都忘了,“季姚?这不是。。。你。。。你跟他。。。”
窗外开始打闪。
陶合靠在落地窗前的护栏上,背后的数十面的玻璃清晰的展示着大自然壮丽的炫白。
“要下雨了。。”
季姚握着电话,站在门口,抬头望外头浓云如墨,“是啊。。。”
“你在家么?”
“不在。”
“快点回去,不然被淋。”
“哦,好。”
“。。季姚,现在想想,我还是觉得我特别喜欢你。”
“滚。”
“说真的呢。”
“哦。”季姚声音低轻,伪装着随意,“我也是。”
陶合说了几句就挂断电话。
面朝陶书,“你刚才是说季姚么?我们一直都在一起啊,怎么了?我让他等我回去呢。”
后又说了一句,“你不高兴?”
兜头过来的信息实在太大,陶书一时间有点承受不住。
真是噩耗不断。
陶书全身僵硬,“。。。。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陶合直起身,“你来什么事?”
“什么事?”陶书脑子混乱“你说什么事,你丢尽了我的人!我就不该相信你!”
陶合面无表情,“哦,那没办法,现在凭你那点股份,想回来也回不来了。”
陶书全身都在颤抖,“陶合,你是不是玩我呢?你玩我没问题,这是几千人的饭碗啊?你怎么想的?你脑子呢?我当初送你出国读书,你就学了这些回来?之前不是表现挺好的么,怎么这个节骨眼上掉链子?现在全市的人都在看我陶书的笑话!我看你就是故意的。。。。竟然还把地王项目转手了,真是大笑话,费尽心思抢来的这么一块肥肉让你给贱卖了,是你干的么,是不是郑大那个姓苏的给了你什么好处。。。”
陶合稍不耐烦,开口打断他,“你认识段免么?”
陶书起初没反应过来,可骂了两句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陶书是老了,记性大不如前,但这个人的名字,自己这辈子也忘不了。
“不该不记得啊。。”陶合仔细观察着陶书的脸,“你两年前不是找他做过一个手术么。”
陶书瞬间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陶合的音色平静,波澜不惊,仿佛什么都已经过去了,亦或这事跟他没什么关系,“你刚才说的没错,陶氏这事我就是故意的,你说,咱俩这样是不是就扯平了。”
后又顿了顿,“你要是觉得不甘心,可以冲着我来,咱们继续折腾。”
“别再牵连季姚。”
季姚开了灯,反手关上门。
屋子里镀上一层橘色的光芒。
冰箱也在,只是打开之后,已经空荡荡的,什么没有了。
季姚还记得当初自己住在这的时候,每天都打开冰箱看看,饿的要命,从里面翻翻生肉,吃一口,吐出来,懊恼着没东西可吃。
厨房里陶合买的调料也都在。
想着自己当初给陶合做饭,陶合拿着勺子喂自己,问自己能不能吃点啊,哪怕吃一口也好啊。。
还有炖出来的菜,排骨冬瓜,骨头在桌面上排成心形,又丑又窝心。
季姚继续往前走。
转脸看见王宝强的照片,面前的盘子空着,隐隐残渣霉斑,里面的食物应该早就被当做垃圾收走了。
沙发上薄薄一层灰,明显很久没人坐过,季姚记得当时自己跟陶合两个人坐在上头,无声的看初恋五十次,里面的人一遍一遍的吼着你为什么不记得我,为什么不记得,当时自己还不觉得什么,现在想想。。。
其实也没什么,不算不记得。
不算是不记得。
顺着楼梯往上,就一个小单间,是之前的卧房。
记得自己整夜整夜的坐在窗台上不睡觉,还在墙壁上穿过墙,对着镜子拉过舌头,结果还吐在上头。
也记得当时两个人并排坐在床边,陶合问他,我追你行不行啊,你给我当对象行不行啊,操!那是我啊。
闪电骤起,冷白的脸在电光下,竟没有一点骇人的成分,反而出奇的宁定。
季姚的手指搭上窗台,触手厚厚的一层灰。
想起物是人非这个词,却又觉得不太恰当。
自己其实没有变过,他也没有变过。
还是跟以前一样。
哪怕是那两年之前的以前。
鬼也好,人也罢,能互相喜欢这么多年,从小到大,无论走了多少的歪路,好在两个人的脚步一直是朝着当初共同选定的终点,从毫无可能,到终将实现。
‘在一起’原来是这么艰难而又温馨的字眼。
陶合停住陶书挥过来的拐杖,“够了!你从来就没想过,或者说你以为,你打我,我就真的无力还击?”
“。。。。”
“我为什么一次一次咬着牙挨打,任由你两次打裂了骨头?”
陶合手臂稍一用力,那手杖便直接从陶书手里脱出去,砸在陶合身后的钢化玻璃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那是因为我当你是亲人,我尊敬你,我愿意忍受,那种疼我也能忍的了,真的,可你对我做了什么,你竟去找心理医生对季姚干那种事。。。”
“。。。”
“可真疼啊。。简直要疼死了。。。”
陶书嘴唇哆嗦着,“你原来。。。报复我?你报复一手栽培你的人?你报复你的亲人?”
陶书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歇斯底里。
颤微着起身,陶书将桌案上所有的资料攥在手里,朝面前的人甩出去。
“孽障!”
白色的纸张扬了一地。
陶合踩在纸上,渐渐靠近陶书,“是啊。。我现在也这么觉得不孝。。可当孝子又有什么好处呢?我什么都听你的,为你着想,可我得到的什么了啊?简直和我失去的不成比例。”
陶合微微扬眉,“但是现在呢,你看,我把所有都攥在自己手里了,我能保护季姚,也能保护自己,多好。”
陶书心里一阵绞痛“。。。你既然想报复我。。。那你怎么不去死呢。。。”
陶合望着他,“死?我可不想死,我知道我死了你不会疼,陶氏垮了你才会疼。”
季姚在楼上呆着的时候,忽然听见楼下某个角落里隐隐的动静。
哗啷哗啷的,像是铁盒里摇晃的钢珠。
窗外又闪过一道粉红的电光。
那声音持续不断,若有若无的,听了叫人头皮发麻。
季姚手脚冰凉,蹑手蹑脚的下楼。
“谁?出来!”
季姚警惕的下楼,“警察!出来!”
屋子里又没了动静。
季姚下了楼,顺手将屋子里的灯全部打开,一间一间的检查,可刚看了厨房和餐厅,季姚已经开始觉得自己多虑了。
真够神经的,这里哪会有什么人。
正打算走的时候,浴室里忽然爆发出一阵持续的响声,伴随着越发剧烈的敲门声。
季姚循声望过去,看着浴室震颤的门板,不由得起了一层皮疹。
敲门声,还有哗啷哗啷的声响,充斥这整栋楼,像是咒语,勾起季姚的好奇心,逼迫着他寸步不移。
门被反锁上了,季姚只需要扭动把手上的锁。
季姚定了定神。
开了浴室里的灯,伸手去摸门把手。
“不,不是,”陶书忽然笑了,却是双目失神,“不是,兔崽子,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雷声过后,大雨倾盆而至。
无数银线从窗外划过,砸在玻璃上,流下来,一片片的。
陶书坐在沙发上沉默好一会,一脸挫败,垂头丧气的简直不像他,“我当时是太生气了,冲动行事,后来想想,也很后悔。”
“。。。”
“所以后来等你回来,我再怎么管你,都没有去动他。。。当时把你从那个别墅里带走,我看他站在那里,其实。。。有点愧疚。。”
“。。。”
“似乎我从来也没有跟你说过仰文的事,我之前知道他有这方面的倾向,但总觉得只要他事业努力,感情方面我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想想,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好好管他。”
“。。。”
“结果呢,那个男的害死了他,要不是那个男的他根本不会跳楼。。。”
“。。。”
“你不能想象知道你也是这样的人时,我有多害怕,谁知道那个季姚会不会骗你,谁知道你会不会从楼上跳下去,我老了,真受不住刺激了,仰文死后,你就是我咬牙坚持着不老死的唯一动力。。。。。”
季姚看着面前这个人,头发长长的,垂到下巴,苍白消瘦。
有点像之前的自己。
真是命运弄人,这屋子里的鬼,居然换成了他。
段修平依旧坐在马桶上,手里还拿着一盒空掉的糖盒。
浴室地砖上到处都是散乱的硬糖,什么颜色都有,一颗一颗,脏兮兮的。
季姚面对着这个人,心跳都漏了一拍。
一瞬间任何细微的声响,都像是拨弦振翅。
雨渐渐小了。
陶书兀说道最后,情绪有点失控,隐隐抽泣,“陶合,你可别去跳楼啊,我错了行不行,我去给他道歉行不行?”
陶合一时间有点迷茫。
可也不知道自己在迷茫什么。
心里空落落的,没有如释重负,也没有一点报复的快。感。
莫名其妙的想起人在做,天在看。
真是凡事都有报应。
一个一个的,都结束了。
但又好像没结束。
还有一个,是谁啊。
陶合想了一会。
恩,这个人应该是自己。
第五十四章
季姚从别墅里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空气里浮着一层水汽,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季姚在别墅门口站了好一会,才掏出手机拨了陶合的电话号码。
可打了好几个都不通。
季姚把手机放回口袋,转身朝车走过去。
走了几步才发觉自己腿脚发软。
上衣有点被揉皱了,上面还残余着那个人的热度,扑上来;揪着季姚的领子,满脸亢奋;却是一句话也没有。
季姚微微垂头;掏出车钥匙解锁,开门上车。
陶合的手机一直处在无人接听的状态。
季姚一边耐心的拨打,一边强迫自己冷静的思考问题。
比如陶合为什么这么做。
比如段修平这个事应该怎么处理,毕竟已经构成非法拘禁伤害。
有车从对面迎上来,炫白的大灯晃过季姚的脸,冷白淡漠,却是双眼失神。
季姚就爱犯这种毛病。
当年跟段修平吵架出走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不注意就出了车祸。
车胎蹭地的尖锐声拨拉着耳鼓,季姚微微一惊,回过神,赶忙踩刹车将车停住。
对面的车依旧开着大灯,看不太清车型,也看不清从上头下来的人。
“操!你他妈眼瞎了啊?没看见这个路口不让左转啊!”
季姚开的是单位的车,很普通,也没警局标识。
稍微一侧脸,季姚试图看清那人的脸,那人却直接变了强调,“季姚?操!太巧了。。。季姚,是你?”
季姚微微皱眉,“是你。”
蛋蛋赶忙上前,“季姚,咱先把车停路边,我有话跟你说。”
季姚本来想回宿舍去找陶合,可又想也不差这么一会,就把车靠在路边。
待都弄妥了,蛋蛋把车往路边一丢,直接上了季姚的车,“季姚,你能帮我联系一下陶合么?”
“我也正找他。”
蛋蛋长叹口气,“哎,对,你知道陶氏的事么?就是股价大跌的事?”
季姚有点意外,“这个不知道。”
后又想了想,“他怎么了?”
蛋蛋直拍季姚大腿,“季姚,你可长点心吧,这哥们儿现在直接疯了,你还在这什么也不知道?我早好几个月就觉得他不对劲了,忽然就跟换了个人一样,整日沉默寡言的,光忙活他自己那点事,完全不跟我们这帮朋友联系,问他干什么他就说他上班,我想着他可能事业心强,跟我和胖子不一样,结果他他妈当了陶氏老大就开始祸害啊。。操。,就我这种商业白痴都知道不能那么干。。。哎,你说他是故意的吧?。我他妈看新闻报道都疼掉泪了,你说这他妈是人干的事么。。。”
蛋蛋语无伦次的说了好半天,见季姚面无表情,就有点窝火,“操,季姚,你到底听没听我说啊,给点反应。。”
季姚其实不太明白蛋蛋想说什么,但主体意思都还明白。
“你的意思是说陶合不对劲?”
蛋蛋连连点头,“是啊,我一开始怀疑,但陶氏出事了后,一直想找机会问问他,结果人家根本不鸟我。。。”
说完就拉着季姚的手,“季姚,我可求求你管管他吧,这都什么事啊,他是不是有神经病啊。。”
季姚抽回手,“知道了,我这就去找他。”
等两人分开后,季姚回了一趟宿舍,发现没人后,正迟疑要不要去他单位,结果就有电话过来,还是个座机。
季姚接起电话,“哪位?”
“季姚,是我。”
季姚轻舒口气,“在哪儿?”
“在中心医院急诊这边。。季姚,不好意思,我这有点事。。走的急就没带电话。。”
季姚拿了钥匙下楼,“我过去找你。”
“这么急?”陶合顿了顿,“行,过来吧,你到了找护士叫我一声行了,我爷爷在这。。”
季姚应了一声,挂断电话,下楼开车就朝医院的方向过去。
***
本来起初还挺正常,谁知道陶书说到后来面色青白,一个劲的冒冷汗,陶合就只能把他送到医院去做检查。
坐心电图的时候,陶合才忽然想起自己应该跟季姚说一声,结果发现自己走的急没带电话。
用医院的电话跟季姚说了一声,挂断电话后,陶合隐隐的觉得季姚不大对劲。
正琢磨着,就有护士叫陶合过去。
未有多想,陶合便继续过去忙活陶书的事。
急诊室病房。
陶书躺在上头,身上贴了一层贴片,见陶合进来就赶忙开了口,“陶合,明天去公司给我挂职副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