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法红了红脸,与那日的热情相比,阿尔法日常反而是羞涩的,便如这般调侃,向来是无言以对的;而布瑞莱斯却觉得这样的事情实在有趣,时常肆无忌惮地说些调戏的话,来看阿尔法的反应。
“走了。”阿尔法生硬地将方才的问题掠过,转身便开了门走出去,但在布瑞莱斯走出去时,便站在了他的右方,风正是从右边刮过来的。
布瑞莱斯心头一暖,阿尔法的包容和温柔便如他的言语一般,都是无声的,恰恰体现在这些容易被忽视的细枝末节上,让人感到温暖。
那日盖瑞上将走后,布瑞莱斯原以为会被阿尔法说教,常人都该是会那样的,苦口婆心地劝告,严格地照顾管制,他已经找好了理由和说辞准备来说服阿尔法,却未想到这个男人却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为他上药,在床边守候他休息。
布瑞莱斯愕然半晌,终是身体撑不住先投降,睡了过去。
但几日后,他却是明白了阿尔法并不是不在意,亦不是不痛心,阿尔法只是在用他可以接受的方法来达成他的目的。
阿尔法并没有自负地要求他停止这种极限的生活方式,而是默默地分担他的工作,参与他的生活,一点一滴的渗透,一点一滴地改变。
当他在书房第一次看到阿尔法的身影时,他就从阿尔法的眼中读到了他的想法——请带我上路,决不会成为你的阻碍,所以,在前进的途中,你可以停下来休息片刻,因为我会帮你走完下一段路程!
这样的方式,让布瑞莱斯感到舒适,就像是刺猬,如果你拿刀枪来攻击,只会竖起全身的刺;而若是温柔地陪伴,却愿意敞开肚皮,露出最柔软的地方。
回到卧房,属官已经将热水准备好,白玉的浴池上升腾着氤氲的雾气,阿尔法解下披风,挂在一边,撸起袖口,按部就班地将摆在一旁的药材一一列开,一份一份地扔进浴池。
等药材全部放完,布瑞莱斯已经脱下衣服,赤裸着走进浴室。
堂而皇之地在阿尔法面前走过,布瑞莱斯好笑地看着阿尔法的耳朵变得通红,然后飞快地扭过头去。直到布瑞莱斯的身体完全浸泡在水面以下,阿尔法才转过头来。为他按摩擦背,以便更彻底地吸收药效。
泡在浴缸里,闻着草木的味道,布瑞莱斯不由笑道:“以前只泡过花瓣浴,如今却日日泡药浴,花瓣浴让人周身清香,却不知药浴又会残留什么味道?”
阿尔法沉默片刻,随后沉声道:“很好闻。”
布瑞莱斯挑挑眉,随即问道:“既然如此,那么你怎么不肯在床上睡?每天在床边打地铺,是诚心找不舒服吗?可别我的病刚好,你却又着凉了。”
“……我不想伤了你,我怕忍不住。”
听了阿尔法的说法,布瑞莱斯不由哑然失笑。
往常看阿尔法服侍他沐浴时,虽然眼睛亮晶晶的,但更多的是欣赏和喜爱,少有欲望。便明白那次是他是借自己表白让阿尔法心情激荡,又用了刺激的手段才成功让阿尔法失控的,否则阿尔法也不会做出那般事来。所以,阿尔法如今这种担心,实在是十分没必要的。
“今天到床上来。”布瑞莱斯强硬地要求着,“要是还打地铺,我就……我就也到地上去睡。”
布瑞莱斯知道阿尔法绝对是不忍心的,便如此威胁道。
背后按压的手一顿,片刻又开始移动起来,只是方法力道略重了些,却也觉得舒服,布瑞莱斯哼哼唧唧了好半天,舒服地简直要睡过去了,这时却听到身后一个声音传来:“好,我去床上睡。”
布瑞莱斯肩膀抖了抖,埋在水里的嘴里吐出一串气泡。
这人,这人,怎么就如此可爱呢?
饶是中间出了这么一个小插曲,但布瑞莱斯还是在浴池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看到这一幕。阿尔法心中不禁涌现出一份喜悦出来,这些药物中是加了助眠的成分的。但往日每次沐浴后,布瑞莱斯的意识都是清醒的,看不出什么困意,班森医师甚至都打算换个药方了。但今日却不知为何,布瑞莱斯竟睡着了,看来并不是没有作用的。
哪怕只有一天也好,每日看着布瑞莱斯那样面无表情地灌酒,实在让人从心里发凉。
他不知道布瑞莱斯心中还有什么故事,但是只希望现在自己能让他好过些,哪怕只是一点点!
浴池里的水触手微温,阿尔法顿了顿,明白是不能再继续泡下去了,再看布瑞莱斯趴在浴缸旁,呼吸沉沉,看起来睡得还算安稳。
阿尔法弯腰,伸手一捞,双臂用力,便将布瑞莱斯横抱起来。
刚从水中出来,许是感受到几分寒冷,布瑞莱斯不由向阿尔法怀里靠了一靠,露出一丝满足安心的笑意,就像孩子蜷缩在母亲的怀抱中一样。
想到这个比喻,阿尔法又不禁失笑,他虽不是布瑞莱斯的妈妈,但布瑞莱斯此刻的睡颜确实是像个孩子的。
他疾步走出浴室,外面的空气却是更加冷上几分的,布瑞莱斯蜷缩的更紧了,还好外面早铺好了浴巾,阿尔法用浴巾将布瑞莱斯的身体裹住,再塞进厚重的被子里,下一刻,被子就鼓成一个小帐篷,布瑞莱斯的头和脚都缩在一起,就像是婴儿在母体中的姿势,不知怎的,偏偏让人觉得可爱可怜。
阿尔法看了一会儿,便想离开,却发现外袍的带子正抓在布瑞莱斯的手里,不由无奈地叹口气,“只希望你能睡个好觉。”
阿尔法脱下外袍,又将自己的被褥搬到床上来。
方才与布瑞莱斯约定要到床上睡觉,他若是不照办,明天布瑞莱斯或许就真的在地板上睡了,布瑞莱斯的热度已经消退,但有时还是会有点低烧的,若真的睡了地板,那可怎么得了?
没有动欲念,这样环抱着布瑞莱斯体温偏凉的身体,少年就这样安静沉稳地依靠着他,就好像补齐了心中缺失的一角。
阿尔法看向布瑞莱斯的睡颜,轻轻地开口:“我会变强的,所以……那个时候,你会依靠我吗?……我就当你答应了。”
闭目的阿尔法没有看见布瑞莱斯的睫毛轻轻地颤动一下,然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黑沙
时光如水;悄然流逝,这样的规律实在是最自然的循环。
布瑞莱斯的属官是一群最会见风使舵、心思灵活的家伙;往常为了应对布瑞莱斯亲王各种出乎意料的指示,这样的锻炼下;他们每一个人的素质都是极为可观的;更有一些属官;在个别的方面有着尤为突出的才能。
便如布瑞莱斯派出监视梅丽尔的属官;就专事隐匿和刺探;但饶是这位属官见惯了风浪,回来报告时,却也是满头冷汗、形容狼狈的,据他本人本话的描述——他差点就回不来了!
梅丽尔自然没有这个本事;即使在后世;梅丽尔也只是在军事和政治上颇受称道,而在武技上的才能却并不突出。
让这位属官吃亏的并不是梅丽尔,而是一个身披黑袍,鬼脸面具的少年。
布瑞莱斯安抚慰问了一番属下,便拿起监视报告来看,神情却是愈加严肃了,良久,他淡淡地将周围的属官侍从全部打发出去,心中暗中庆幸阿尔法今日被盖瑞上将召回打理行装,否则也不会这么顺利,他微微抬头向屋顶看去:“远来是客,何必藏头露尾?”
一团黑雾飘散下来,布瑞莱斯翘了翘嘴角,到底还是个少年,沉不住气,若是个老手,定然顾忌他的肆无忌惮而犹疑不定,当然,也不排除少年是认为整个塞尔尼亚要塞并没有能与他匹敌的人物。
布瑞莱斯方才用自己变态的精神力警戒时,就已经发现这个少年的实力竟达到了骑士王,但仔细探查,却也知道这变态的实力到底是缘于何处了,这个少年大概只剩下不到十年的寿命了,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被掏空。
这是个人造的强者,或者说,人造的兵器。
“这样暴虐的气息,你是这一代的黑沙吗?”
“你怎么会知道?”少年略带了几分惊讶,毕竟‘黑沙’是圣族(异族的自称)最隐秘的武器,就连圣族高层都少有知晓,而眼前这个荆棘帝国王族竟然能得知,岂不是泄了密?少年眼中流露出几分杀意,身上缠绕的黑雾更加活跃浓重了。
布瑞莱斯却面色不动,仍轻松地笑着,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杀气一样,淡淡的道:“黑沙,——由一名骑士王监护,将十名骑士官的力量同时灌注到十岁以下的男孩身体中。普通男孩经过这样的仪式,不同属性的力量在身体内横冲直撞,只会爆体而亡,但异族王室的身体天赋异禀,是唯一可以承受这种仪式的对象,但在几年之后,还是会碎裂成一堆沙子!!你就是用这种方式催生出来的骑士王吧?”
“唔,梅丽尔叫你‘阿弟’,呵呵,异族正统公主殿下的弟弟!真没想到这一代黑沙竟然是正统异族王室啊!按照惯例,不是都是从王室旁系选择么?”布瑞莱斯笑得天真,接着恍然道,“难道是因为你的天资太差,所以被舍弃了!?一看你的身材,如此瘦小……”
“杀了你!!!”一声大喝从少年口中吼出,那样残酷的杀意,真是令人惊讶啊!
布瑞莱斯却没有丝毫惊慌,最小的弧度,让人觉得布瑞莱斯面对的并不是一个准骑士王,而只是一个顽皮的男孩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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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尔尼亚要塞的佣兵工会里,梅丽尔收到了一副短柬——偶遇令弟,心甚悦之,邀其归去,望君莫忧!
与短柬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个鬼脸面具,梅丽尔在看到短柬时,还满心犹疑,但当看到这面具时,就已全然相信了。
离开了这个面具,那个铁块般的怪物会发疯的吧!梅丽尔面上浮现复杂的神色。
是谁?以阿弟骑士王的实力,除了世上仅有的三位天位圣骑士,又有谁能如此轻易地将他俘虏?
教皇向来坐镇教廷,才能震慑肖小;雄狮皇排场宏大,每次出行都是惊天动地;荆棘帝国剑圣欧亚却是漂泊不定,但向来喜欢享受,只去繁华的都市!
而且,信息太少了!
掳走阿弟的人到底知不知道阿弟的身份?如果知道,那么为什么会掳走阿弟,却留下了她?如果不知道,那么又贪图什么呢?既然能掳走阿弟,肯定不会贪图阿弟的力量;而阿弟那被掏空的残破身体,又有什么值得‘心悦’的。
梅丽尔思索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离开,已经赔进去了阿弟,自己却不能再身处危险当中,圣族正统的王族也只剩下她与阿弟两个人了。
“梅丽尔,你的姐姐,离开了。”
当梅丽尔出了城门,布瑞莱斯牵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的手,缓缓从一旁的街道里走出。
那是个极为精致的男孩,金发血瞳,脸上勾勒着对称的黑色图腾,在可爱精致之上更添了几分妖异和诡秘,此时他空洞的眼中仿佛闪着绝望的光,便有了一种残酷的美感。
“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坚持着‘黑沙’这个代号,又有什么意义呢?你应该清楚,梅丽尔一旦回到你们圣族王宫,就会有下一代黑沙诞生!黑沙是秘密武器,这个位置是不可以空缺的,那个时候,‘黑沙’这个名号就不再属于你。”
男孩沉默不语,仿佛野兽一般的竖瞳正视着布瑞莱斯,“你想要做什么?我有什么值得你这样做?”
“成为我的弟弟吧!黑沙。”布瑞莱斯微笑道,“金发红瞳,如果不是成为黑沙的只可能是异族王室的血脉,否则,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荆棘王室的后人了。”
“你的弟弟?”男孩显出疑惑的神色,“为什么?”
“你可以站在阳光下,享受荣耀,享受光明,你会喜欢上这样的生活的。”布瑞莱斯牵着男孩向回走,“你真的没有名字吗?没有的话,我给你起一个吧!”
男孩怔怔地看着如阳光般灿烂耀眼的男人,这个男人正冲着他微笑:“你不怕我?”
“我比你强,为什么要害怕你?”布瑞莱斯淡淡地道。
“你知道的,我是黑沙!我是武器!”
男孩抚上自己脸上的图腾,这是黑沙的标志,令人憎恶、令人恐惧的标志。
他记得自己还小的时候,控制不住力量,曾经将周围的人全部用黑雾绞死,从此,他就知道他是兵器,会择人而噬!就算是现在,战斗中,也会不分敌我的杀戮,被人称为疯子、怪物!
冰冷的指尖触摸着男孩的脸颊,布瑞莱斯认真地道:“这样的纹身很美,为什么要遮蔽起来?既然你是武器的话,便为我所用!以我弟弟的身份!嗯~奥罗拉·布鲁。”
“奥罗拉·布鲁?”男孩疑惑地重复着。
“好听吗?黎明的曙光,闪耀的希望,作为你今后的名字。”布瑞莱斯轻松地说道,陶醉道,“果然不愧是本亲王赐予的名字啊!”
“喂!我还没有答应呢!不要擅自做决定!”奥罗拉瞪着眼叫道,“我可是圣族的……王子,谁需要你赐予名字啊!”
“不要任性啦!奥罗拉!”布瑞莱斯状似无奈地眯眼轻笑,下一刻,微微张大的眼睛里流泻出一丝寒光,“哥哥要是生气了的话,可是会杀人的哟!”
对杀气十分敏感的奥罗拉颤了颤,隐隐发寒,即使只有一瞬,这个男人的杀气比他杀过的所有人都要酷烈可怕——他杀不了他!
所谓的‘会杀人哟!’,是认真的。
“好了,好了,奥罗拉就是太认真了,哥哥在开玩笑啦!”布瑞莱斯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轻声笑道,“哥哥可是很喜欢奥罗拉的!”
奥罗拉僵硬地被布瑞莱斯牵引着前进,布瑞莱斯的手指一直没有放开他的手腕,他不知道为什么布瑞莱斯会知道黑沙的弱点,而且竟能够突破他的精神力屏障,真是令人费解。
明明看起来只是普通的中级骑士而已。
但他面对的那浩瀚如海般的精神力海洋,分明已经超越了骑士王,拥有着天位高手的精神力,这是不合理的!那么,这个男人又付出了什么?这个人也是怪物吗?
可这个男人为什么可以笑得如此灿烂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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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次阿尔法遇袭之后,塞尔尼亚要塞附近似乎出乎意料地平静,和平美好,天下大同,就连偶尔会来劫掠的异族都没有了影子。
盖瑞上将深感此次驻军,反倒全是在为了布瑞莱斯亲王带来的队伍奔波劳碌,为他人作嫁衣裳,甚至连儿子都赔了进去。现在他已经不奢求什么了,只希望布瑞莱斯亲王和自家儿子早早地离开,眼不见心不烦。
打理好行装,盖瑞上将就送阿尔法去布瑞莱斯的车队,两人是约好同行的,倒省了他的许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