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手扒拉了一下头发灌了两口水,就跑起来拉住一个路过的人问怎么回事。那人外边套着身色长褂子,一看就是个医护人员。那人自己估计也忙得要命,突然被我拉住了就露出一脸不耐烦的神情甩开我。说是一晚上爆出了好多发烧的病人,正忙着处理。我顿时愣了,那人就趁着我愣神的时候转身又跑开了。
等回过神来以后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找李啸锐。
包还在他那呢,而且之前说要走的人也是他。不管怎么说,跟他一块上路还是安全的。
其实我还隐约的担心李啸锐会不会是发烧了让人给抬走的。不过理智上我知道如果李啸锐是被抬走的,我的登山包不可能也一同消失。很快的我就发现了李啸锐,他背着我的包,可真是相当打眼。我自己的包我是知道的,虽然不说有多重,二十斤上下还是有。李啸锐背着它,也不知道背了有多久,看他跟着一群医护跑来跑去的,倒像身上啥都没背一样。
现在我军身体素质实在是高。
我跑过去的时候李啸锐也看到我了,跟那边不知道讲了什么就冲我这边跑过来了,说果果发烧了。我用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人是谁,不由得愣了愣。他趁着我发愣的时间又继续在那讲。说是果果发烧了,李琪看上去也不大好。胡斌和陆俊杰毕竟是男生,暂时看着还没什么。登记上写的是他们四个和我们一起进来的,所以才有人跑来检查李啸锐和我。我当时睡死了,李啸锐却一下醒了过来。
“好多人发烧。就我看着已经有十几个推进去。”
李啸锐指了指旁边一道门。我跟着看过去,果然看见那边忙碌的人特别多。
我抬手看了看手表,隐约能看到不到六点。还没有开灯,很黑,四周墙上有微弱的应急灯亮光。我有点紧张,环视了一圈,又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有些好笑。我就问李啸锐,现在到底算是怎么样。
他说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我也同意,就跟着点了点头。到底有些不知所措。
在我站着看的时候,又有更多的人被推进了那道门了。
李啸锐连续推了我的肩膀几次我才反应过来,看了他一眼,他就问我有没有事——现在想起来还真奇怪。那么暗的环境,他竟然能看清我的动作——我说没事,心里却有点惶恐。我说我们该怎么办。李啸锐想了想,然后说,帮忙。
因为他那么一句话,我,包括许多后来陆续醒过来的人忙了一整天。
我们这些人其实帮不上什么忙,又不懂医疗方面的事情。只不过看到李啸锐这么奔来扑去的就觉得自己不干什么有些说不过去。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很完善的说明来介绍说如何预防这次新型病毒引发的发烧,我跟那些医护一样戴着口罩,也没干什么,就是帮忙派发一下体温计。不过整个救助站大得有些离谱,就算只是跟着跑一圈都耗费了相当多的时间。
这次就算想掩也掩不住。中午吃饭的时候跟李啸锐碰了个头,他说好多人已经筹划着想走。救助站就是有心想拦,不出动装甲车估计也拦不住那么多人。特别是那些本身就有车的,私下都约好了要什么什么时候同时出门,就怕被封锁在救助站里。
“那两男生情况也不大好。”
我第一次看到李啸锐那么认真的看着我说话,虽然我认识他其实也没多久。我说知道了。他就看着我,也不说话。我说知道了,我们现在肯定走不了。他才点了点头。
然后就伸手找我要烟和吃的。我摊手说没有,包都在你身上了。他就盯着我,说哼哼哼哼,劳资明明搬了好几条烟。我没想到这烟鬼居然有数,没办法,装模作样在口袋了掏啊掏给他掏出一包烟来。他说不够,我又掏了两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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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他说要吃的。我说没有,这个真没有。你自己在包里翻。他在那哼哼哼哼,将包扔到我怀里,说你自己的包自己找,我哪知道东西放哪里。
……吃货,猪,饭桶。
我给他翻出来两胡萝卜,他居然擦了擦直接干啃。他不是猪,他是野猪。
一天下来实在累得够呛,坐下以后都不愿意再重新站起来。
就这样,李啸锐还拖着我说话,从10点一直到12点。
说是果果和李琪已经出现了中期的症状,我们两在这可能还要待两三天,真的没事才能离开。他说他会准备该准备的东西,横竖也就是车子跟汽油。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混的,好像跟救助站的管理人员已经相当熟悉的样子。但是这样,他好像愈发有担心的样子。
说这里不好久待。
明天连我也要接受检查。只要是和病人长时间接触过的人,都要检查。我怕明天会暴动。
好累,睡觉。
、2013年1月6日
2013年1月6日_星期天_阴
一天下来有是快要累死。
这次累的不光是身体,主要是心里累得慌。他们原本的规定里面,我和李啸锐是不能和之前生病的同伴碰面的——说是同伴,其实也就是那四个半路上车的大学生而已。我和他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其实也根本不想见那几个人。要不是之前听说他们现在显露出来了新型病毒的患病症状,我甚至都没想过要主动靠近他们。
带我们去检查的是个军官,我看不出来他是多大的官,反正穿着身军装,脸板得很正。我尝试着搭了两次话都没成功,就不想再说什么了。李啸锐舀着半包烟递过去,说抽根烟。那军官瞥了一眼那包烟,大概是掂量了一下烟的价值,才伸手舀起一根闻了闻,然后夹在手上玩。一边玩一边说,烟不错。
不跑业务的看来果然吃亏。
那军官还是不怎么说话,脸色却缓了一点。我干脆就不上去凑那个冷脸,就跟在后边听李啸锐跟人家搭话。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李啸锐以前在部队里是个什么位置,就觉得他做人……上下都交往得不错。
这日记写得有点颠三倒四的……应该是李啸锐用根烟贿赂了人家,后来我们才勉强见到了果果。原本是一个都见不着,后来军官答应让我们瞧瞧那两男生。不知道李啸锐又跟对方勾肩搭背的说了些什么,最后才有机会去看看果果。
我一点都不想看。我跟李啸锐讲。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脸色有点认真,稍微坠后了些小声跟我搭话,说:别瞎说,以后看见好知道躲开。
我想想也是,就不再说什么。
但是我没想到我看到的是让我足以做恶梦的场面。
倒不是说我看到的果果有多可怕多恶心。没有腐烂没有化脓也没有什么看上去像是“丧尸”的部分。如果一定要我说的话……应该是眼神吧……让我看了就不寒而栗的地方……
该怎么形容。说是死灰或者灰白好像程度都有点不够。一定要类比的话,我只能想到之前李哥家嫂子的那个眼神。空洞洞灰蒙蒙的,里面什么都没有。不是说什么器官都没有那种空,而是没感情在里头。也不是绝望,是连绝望都没有,呃,跟死鱼眼似的,白色,蒙了层灰的,感觉不像活物。
就这么说吧,死灰。
明明是在发烧,身体温度高得吓人,眼白旁边连跟血丝都没有。嘴唇是干,但也没有血色,也是灰蒙蒙的。整个人看上去倒是完整的。被子盖住脖子以下的地方,脸看上去尖尖的,眼珠子微微外突。只是两三天的时间吧,好像苍老了二三十岁。我根本没办法认出来隔着玻璃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是曾经坐在我车后面撒娇要食物的那个娇媚少女。
我虽然不喜欢果果那样性格的女孩子,但是比起现在这么躺在床上只剩喘气的骨头架子,我倒宁可她还是像之前那样惹人厌。不过这话也轮不到我来讲。
李啸锐看得很仔细。我本来瞧了两眼就觉得难受,想着不看就算了。可看到李啸锐那个样子,又想起他刚才说以后要是遇到了也好知道是什么情况,才又强打精神看了一回。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果果现在这样子看上去有点像之前被我杀了的那个男人,皮肤的颜色,很像。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我潜意识里想要为自己找借口吧,我也说不准。
盯着玻璃里头看的李啸锐目光很冷,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之前曾经对那女孩子有好感。
我看着李啸锐的眼神突然觉得有点悲哀。又多愁善感伤春悲秋了。
还是赶紧记录完早早睡觉吧。今天真累死。
接着我们就被那军官带到里层某个地方去做全面检查。我哪知道七绕八拐的转到什么地方去了,反正是个仪器各种多的地方,我长这么大的人还从来没做过这么仔细的检查。心电图和x光之类的我还叫得上名字,还有很多机器我连叫什么干嘛用的都不知道,可是看着旁边的人都一脸淡定的在干活,李啸锐也没啥表示,我也不好怎么样,就跟着乖乖的脱衣服然后一项一项的检查过去。
李啸锐拖着那登山包扔在检查室门口。自己检查完了就叉着手看我们这些其他人被摆来摆去。他倒是习惯得很。不过好像他们部队里头进门体检得脱光光了跳啊跳啊,医生就看着一排大**小**蹦啊蹦啊……算了……
检查的结果倒是没什么。我本来就不觉得有哪里不舒服,检查正好验证了。
到现在也没有人真正研究出来这种新型病毒是通过什么途径传播……这话我是不是之前在日记里头提过了啊?算了懒得翻。反正也没有人能解释为什么他们四个都得病了,李啸锐跟我却屁事没有。也许因为我们跟他们接触的时间不长;也许是因为他们四个坐在后排;也许因为他们共喝了一瓶水……反正讲不清楚。至少知道自己暂时没事,我还是挺高兴的。
不管什么幸灾乐祸的吧。
等检查完了,李啸锐就拖着我走了一整个救助站。真的是一整个,比我昨天走得还多还全。就是不停地走、见人、打招呼,然后看着他派烟,没烟了就伸手找我要……这个人渣……
还好包是他背着,不然我绝对是要死在半路上。
不过他到底是个什么兵种啊,那包不重可也不轻啊,他就背着跟玩儿一样,一整天下来连口气都不喘,我都快没命了。他就站在旁边看着我,没人的时候就朝我咧个牙。刚开始我还有力气回他个鬼脸,后来连脑子里想着要咬他的念头都没了……他妈还得扯着个笑脸去跟人打招呼,其实到后来我根本不知道李啸锐给我介绍的那是谁……随便吧,反正他也就是想要烟罢了,自己去就好了非拖着我。
睡了睡了,明天说是还不能走,还得再看一天。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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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没打滚,推荐票就少了一大半……你们这么喜欢看我打滚嘛……
那我从东滚到西……从南滚到北……
求推荐求收藏嘤呜……
、2013年1月7日
2013年1月7日_星期一_阴
最近我真觉得自己严重的睡眠不足。关灯了还要被拖着说话,等李啸锐都睡了才有空写日记,灯都还没亮呢就又被吵醒,中间连个打盹补眠的机会都没有……不要废话了,赶紧写完了赶紧睡觉。我现在整个人都是麻木的,脑子里头钝得很。本来今天看到杀人场景应该是很震撼的,现在震撼过了,除了呆还是呆。觉得一点都不真实,就跟看了场电影一样。
不过现在闭上眼就好像还能看到那飞溅的鲜血……不行,我得再出去跟李啸锐说说话,讲完了回来再写这个日记。
……
李啸锐都睡了,被我硬拖起来说话,而且他脸上居然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被吵醒的那种迷糊状态,好像从来没睡着过一样跟我讲话,我反而觉得有点不爽。
妈的,当兵的都不是人。
跟他说说话,我心情倒好了些,才又回来写日记。
我不知道李啸锐那套开导人的言论是从什么地方说过来的。不过我问他见过血没有,他说见过。我问他杀过人没有,他点了点头。我有些意外,就问他杀的是不是坏人,结果他想了想,然后突然笑了一下,说,杀的是什么人都一样。
刚开始的时候我觉得不一样。可后来想想,就算杀的是死刑犯人,难道心里就会觉得比较好过些吗,还不是要自己慢慢搁开。我也就没有问李啸锐杀的是什么人。这家伙总不可能随便乱杀人的吧。
我今天看到被杀的是胡斌。我一直对那男生没什么好感,但也仅此而已。知道他可能也染上新型病毒以后,我甚至有点同情他。除此以外我没有更多的想法。就算是之前隔着玻璃看到果果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样子,也不过是在心底感慨了两句生命脆弱之类的话。
今天却实在是有些兔死狐悲。
这么写可能比较乱吧,不过反正是给我自己看的,应该也无所谓。
我是被枪声吵醒的。还是天没亮的时候,很响的一声枪声,就在很近的地方炸起。我差不多是条件反射的跳起来,被李啸锐一把摁住。他有大半个身子都压在我身上,好像算准了的反应,压着声音在我耳边讲,别动。我被他压得很不舒服,而且他说话的时候气息就喷在我脖子上,我忍不住想缩,无奈当时被他压得死紧,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
就听到不知道哪个方向有人大声吆喝。
我说怎么。学着李啸锐的样子在他耳边讲话,他好像也不怎么在意。还没有开灯,我也不知道是几点,反正天是暗的,我也看不清楚外头到底是怎么了。那边大概是不想把人都吵醒,所以说话的声音……怎么形容……含糊的大声吧。要说声音也不算小,但又不足以让人听清楚。
不过其实那声枪声响起之后,还睡着的人大概是没多少了。
李啸锐没有回答我,我就努力去听,只听到有人胡乱跑动的声音。我拼命推了推李啸锐,他肯定是有感觉的,但只是稍微动了动,并没有让开的意思。
他说你别动,别闹。
声音很小,就吹在我耳垂上,我整个后脑勺都痒痒的。
我就缩着脖子不敢动了。我说我再不动就要被你压出屎来了。李啸锐顿了顿,这才稍微撑起来了一点。他好像想说话,可是在他开口讲话以前那边就又传来了枪声。我问他到底怎么了怎么了,可是耳朵有点震得慌,也不知道他回答没有。
隔了一阵子我感觉到耳朵边有温热的气息,我就赶紧晃了晃神,果然听到李啸锐在小声讲话。
前面他在说什么我已经是听不清了,只勉强听到他说有人想走,这会儿被拦在外面,都已经动枪了。现在不论谁出去,看到了就是一枪。他怕我这么一醒来什么都不知道,听到枪响就想去看热闹,所以死死的摁住我,以免我连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被人打上两枪。
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