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最后还是实话实说。说没什么,就是无聊了。你跟苗湘湘没事吧?
她就摇了摇头,说没事。谢谢你。
然后我们就无话可说了。
石惠善跟一群人一块儿坐着在清理豆子。据说他们要试试在后边的田里种点儿豆子。看看能不能出个豆苗什么的。因为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所以就只将最饱满的一批豆子挑出来,别的留着吃。
我蹲着看了一会,又帮忙理了一堆,就觉得有点没意思。我想了好久才开口问石惠善,说听说你有个哥哥。
她就愣了愣,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一下。但她还是回答了,说,是。
这还是她第一次没看着我地跟我说话。
我觉得她有点儿不太想说,就不敢问了。
结果她自己缓了一会儿,倒小声地跟我搭话了。
具体的话我记不清了。但是,她说她哥叫石惠文。她哥是怎么去的呢——跟人打架。她们家也算得是个名门望族,出了这么一个逆子,差点没把全家上下都给气死。她当时还小,一直对哥哥黏糊得很,却在那一天以后听到的都是对哥哥的骂。马上就能入伍的人,一直盼着要入伍的呢,体检都过了,结果出了这么个事情。她哭了很久,觉得哥哥抛弃他们了,给他们蒙羞了。
她就叹了口气,捂着手腕上的珠子转了转。
石惠善叹气的样子其实很好看,我就给记住了。
我说你给我说这些做什么。
她就看着我,犹豫了一下,说,我现在……不太想跟人亲近。
我心里头就“咯噔”了一声。觉得难不成她是看出什么来了。但后来她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或者说是落寞吧,我也说不好。我觉得她不是不喜欢钟小哥的,只是心里边本能地有些抗拒。
不过就算这样又怎么呢。也就是这几天天气不好,我们才有了点儿空闲想这些杂事。真等被丧尸围着快要被咬死的时候,谁还有空交代这么些遗言啊。
、2013年4月29日
2013年4月29日_星期一_狂风暴雪
(黑暗年代1年5月9日)
今天复兴营里边乱得跟什么似的。
我甚至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我是该吐槽还是怎么的。我本身对这些人的行为只能说是相当的不屑。但是耐不住人家是认真的。我还很冷漠地想,既然这些人这么希望离开复兴营,干脆就随他们的意愿好了。既然想走,那就走吧。只不过是净身出户,什么都不许带。
在外边不管是冷死饿死还是被丧尸咬死,跟我们都再没有关系。
不过这么点心思也只能自个想想。要是让李啸锐知道了,少不得又会说我不学好。
其实哪里是我不学好。也不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先来的这么一套左手擦嘴右手打人的态度。得的好处都还没抖落干净呢,这会儿就开始说后悔加入被迫害了。
既然那么不好,何必在待着。这不是两看两相厌的事情么。
之前被赶出去的那一群——就是绑架我的那帮家伙——从昨天开始就一直躲在复兴营旁边避雪。外边平原已经几乎被丧尸给占领了,密密麻麻的。估计他们也是想出去也出不得,才一直憋在那个地方。
据说人数已经少了一半,就窝缩着,也不干什么。反正也不能干什么。
自然没有多少人搭理他们。私下说同情的倒是有,一些女孩子吧。不过更多的还是冷眼旁观。这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将自己的食物分出去了的话,那么自己生存的机会就降低了。即便不降低。食物种类和数量也因此变少。
大概真的是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才能看得出来谁是真正的圣母。
真正的圣母想必相当的少吧。就算是那些一脸戚戚的人,只要听说让他们自己剩下口粮来救活别人,也就是把头摇得跟掉下来一样。随便找了些借口就拒绝掉了。我当时差点就要忍不住当场冷笑出来。
这些人还真是他妈的闲的蛋疼。现在不对他们赶尽杀绝,已经很不错了。谁还有心思去搞那群人。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那群人在外边。汪小丫就好像更加的心神不宁,甚至就完全不再跟我们一起行动了。以前虽说疏远。好歹还坐一起吃个饭。现在是根本就躲着我们这群人。我是不介意,只是隐隐地觉得有些悲哀。
其实她都已经做得这样明显,估计所有人都已经看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能说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就再也回不去了。我很想问问商青,难道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让那个人提心吊胆、众叛亲离。可是我实在想不出来这么做对我们到底能有什么好处。
不就只是让大家都不舒服吗。
如果是以前,我还会觉得商青本来就是个变态,才会做出这种猫捉老鼠一样的举动。但是现在我觉得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暴力和凌虐的人。说白了就是。如果他觉得这个事情对他没有好处,他就不会费心思去做。
以至于当真的有人利用外边的那群人喊起口号来的时候,我差点没有喷笑出来。
外边那是一群什么样的人想必所有人都知道。而复兴营里头的这一伙到底是个什么心思,我想每个人都知道得清清楚楚。里边多少龌蹉的心思,也根本不需要去琢磨就能看个通透。
要是真那么大义凛然,怎么不先将外边的那群“可怜人”先迎进自己的房间里头,用自己的食物去养着。反倒是有心思看着那群人在外边被暴风雪冻得簌簌发抖。然后发出各种“人道主义”上的感慨。
我就跟李世芳说。那群都他妈的什么玩意。
李世芳说呵呵。
看得出来他不想多说什么。
我跟钟小哥倒是有一样的心思。大抵都是小年轻,身体里边存着的还是热血多。好多小战士也跟我们一样,就是横竖的不服气。我说他妈的,钟小哥就跟着我骂,他妈的。
然后我就乐了。
我说你不粘着石惠善,跟在我身后骂娘这是要做什么。
钟小哥就咬着根烟,说,我就不乐意在外头。哎。小宇,你说凭什么啊。那些人明摆着就是在放屁,李师长也不知道咋想的,留着那些人干什么,全赶出去得了。
当时我就没想到钟小哥跟我居然是一样的心思。我就更乐了。说你现在冲着我嚷嚷也没用啊。谁说的要将事情平稳过渡发展的,那不是你们李师长嘛。你有本事冲出去把那些闹事的挨个毙了,我就敬你是条汉子。
他就特别哀怨地看了我一眼。说得了吧。到时候轮不到你敬我是条汉子,你给我敬坟前酒还差不多。
我被他乐了个呛。说你也知道现在搅事不合适啊?那就乖乖呆着呗。我说你也别憋屈。反正人民军队嘛,就是被人民蹂躏的呗。
钟小哥就很幽怨地说了声操。
复兴营里边闹事的人很多,以至于根本就分不出来最初到底是从哪里开始流传出来的。
其实也不是什么能摆到台面上的伎俩。
就跟农民要闹革命似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人之间留流传着“当兵的控制了物质,自己留了后路,将胆敢反抗的人都残忍处置了”这么个说法。
要我看,这就是闲的。
最近天气一直不好。当兵的还训个练装个武器什么的,变异进化了的也能到后边的田里去种个菜收个菜。剩下的人留在复兴营里边,屁事儿没有,自然就开始胡思乱想搞七搞八。
最好笑的是居然有类似报纸之类的东西在私下流传。就连我都有收到那样的东西。上边的内容精彩绝伦,文笔也很好,比我的日记要好看多了,让我实在是自愧不如。像是之前被赶出去的那几个人、还有之前因为被丧尸咬伤而最终去世的男人。
我被绑架的事情基本上就没有多少人知道。因为那事情捅出去了有点儿不好解释人家为什么要绑架我。所以当时将人赶出去,其实就没有个很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是含糊地说那些人闹事,就赶了出去。
这么个事,就被人编了个复杂纠结的故事来。
那些人被塑造成了勇于反抗暴政的第一批勇士。由于仓促行事而失败了,才被残忍地赶了出去。上面罗列了一堆“勇士”们当初收集到的“证据”,列举出来复兴营里边掌权的那一小撮人的罪证。
我看得实在是叹为观止,还忍不住拿回去跟商青和李啸锐分享了来着。我说我看了以后都要相信你们这些当兵的不是人啊,简直太他妈的不是人了。奸淫掳掠烧杀抢夺无恶不作。果然是恶势力啊迫害人民啊必须被打倒啊。
李啸锐就给了我一拳。
商青很随意地看完,然后拿手背拍了一下那报纸。说,编的人本来就是个记者吧。
但是李世芳就是不动。连带着其他的那些军官,就当完全不知道下边的人谈论的事情。
我憋不住就去问李啸锐,结果李啸锐也是摇头。他说他没当过那么高的官儿,怎么知道官都在想什么。
他说,我就是个冲锋的。杀人我行,整人我不懂。
我说难怪你12年了还是个士官。他就哼哼哼哼。我不理他。
问商青也没个结果。他的意思是我用不着知道这些——他的原话是:知道了你也想不明白。
我觉得这他妈是*裸的智商歧视啊!
张凤兰跟我说,这些话其实很早就开始流传。大概是从那些人刚被赶出去以后吧。当时还没有这种手写的“报纸”。她在干活的时候就听到有人说些不干不净的话。没有依据,就是个听说。但话都说得很巧妙,说那些当兵的凭什么掌握着武器又掌握着资源分配,结果大家平常连饭都吃不饱。那些当兵的呢,顿顿吃的是什么。连那个手上有水果的女人都被部队掌控着。
据说那女的换东西的要求很刁钻,一般复兴营里头的人私下也没多少好东西,所以也几乎没人吃过她那的水果——这么说的时候张凤兰看了我一眼,估计是想起我之前拿过去的水果。我耸了耸肩,没接她的眼神。
商青说,总有人待不住的。
人是有*的生物。
他说,其实别说是人,就是进化得完全一些的动物也有种群意识、地盘意识和竞争意识。雄性生物相互战斗、争抢,就是为了能让自己的基因延续下去。
人类呢。人类为了活着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我就骂他,我说你少神棍了。这难道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
商青就挑了挑眉,不再搭理我。
那以后我才发现,原来我不想去做的事情,并不是所有人都没有兴趣。我一直觉得无法理解那些人的行动,其实我才是那个无法理解的人。
大概是因为当年我曾经那样无力,连那个把食物分给我的小姑娘都无法护着,所以整个人生都过得相当疲懒。我不愿意去当什么老大,因为我不想揽起责任来。我无法照料那么多,没有能力护着,所以宁可不要那份权力。
可是,商青说得对。只要是正常的雄性生物,就一定会有*、有竞争意识。
其实只要人聚堆了就一定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就是一个小公司里边也有明争暗斗的,何况是这么大一个营地。
所以大概我真的……就算知道了也无法明白吧。
、2013年4月30日
2013年4月30日_星期二_狂风暴雨
(黑暗年代1年5月10日)
今天没下雪,但是雨很大,还是出不去门。我没什么兴趣出去接受“部队是暴君”这样的教育,所以整个上午都留在房间里头无所事事。
我们的房间就在复兴营边上。
只要一扭头,就能从窗外看到那群躲在墙外的家伙,畏畏缩缩的,淋得跟落魄的流浪狗一样。这真不是在耻笑人家,看着其实挺心酸的。
大概也是那些人没有怎么真正地伤害到我,所以看到他们这个样子,的确不免要升起一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类的感慨来。就连我都这样,其他人那是更不用说了。
我一直看着外头那些人,看他们一脸地颓败。
到这时候我就有点儿……觉得自己没事要那么好的视力干什么。真的可以看清楚他们在下边那种颓唐的表情。我觉得可能真有人给他们送食物了吧,不然那外头又冻又饿的,雨水跟雪都不能入口,渴都渴死了,哪可能活到现在。
这让我想起以前人家说的,渴死在沙漠里头倒不算什么悲哀的事情。最可怜的倒是渴死在海上。明明看着前面满满的都是水,却根本喝不得。现在外边有点儿这么个意思。
那要是喝下去,估计比海水更要命吧。直接让你从内脏开始烂出来,连个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但没有捉到谁给他们送吃的,这个事情也就不好追究太多。
李世芳倒是一直让战士管得严些。可就是管再严。在这种地方也不可能真的实现军事化管理。到最后也就是执行了个一半一半的,跟没有差别不大。
特别是最近这两天,复兴营里边已经流传着各种各样关于外边那些人的说法了。还有什么人道主义之类的,反正名目多得是。要是再强行阻拦弄个军事化管理。不知道又会多出来些怎么样的说法。大概要说是迫害忠良了吧。
说军方有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被他们发现捅出来了,现在为了抹杀证人和证据才不得不出此下册。对于这种说法。钟小哥表示,呸。李啸锐能比他多说俩字,也没好到哪里去——说是,失心疯。
我说,你这么想,别人可不这么想。都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惊世秘密,摩拳擦掌地准备揭騀起义了呢。这一个不好还真的会擦枪走火啊。
李啸锐倒不太为意。他大概是觉得。那些人就算再怎么着也只不过是一盆散沙。手上又没有热兵器,就算想闹事也实在做不出什么来。
而且……那些人大概不可能很凝聚吧。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心里的盘算。
之前我跟李啸锐说了能不能用电池给改造出个什么武器来以后,他几乎整个人都扑在了这个事情上边。我平日里醒着都不大能看到他人在哪。而且往往都是很晚了才回来,拎着个枪、或者是什么工具之类的。
他说这个稍微有点难。因为之前的枪都是打子弹的,改造成火焰喷射器。好歹原理还有些相似,就是将枪管里头的东西加热然后喷出去呗。要改造成电枪多少还是有不一样,还得考虑怎么样才能最大限度地让丧尸被电到。电棍他以前也拆过,无奈现在手头上没有材料,还得自己重新牵线什么的。
反正一句话,就是麻烦。
我说这个事情要是做得来那就做吧。做不来也没办法不是么。他就答应了一声,说尽量吧。反正现在事情也不算多。我就说好。
现在事情是的确不多。
今天我终于被解禁,就跟着一群进化过了的战士到后边的田里去干活。
田边的围栏上有被推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