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飞的心头突突跳了起来,一股凉意忽然从心底窜了起来。他慌忙往前翻了一页,“哧”的一声几乎扯掉了小半页。燕南飞忽然睁大了眼睛,只见这上头明明白白的写着明月心是如何编着花环,算计着对付傅红雪的段子!
红扇是他的心腹手下,在顾惜朝前去明月楼之前,红扇就已经给他通风报信了,所说之话和这书上写的一模一样!
燕南飞的手一抖,书便掉在了地上。他惊得呆在原地,脊背上的汗毛都快要竖起来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才能将这一切料得丁点不差,又是什么样的能耐,才能将他们说的话一字不错的写下来!
燕南飞看向了躺在床上的顾惜朝,这样看来,他必须死——!
只要顾惜朝死了,他的那些阴险心思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燕南飞的手一翻,将内力全部输进了右手,扬手便要拍向顾惜朝的天灵盖!
顾惜朝此时没有半点戒备,他仿佛被什么惊扰了,睡得有些不太安稳,皱着眉头动了动。他一动,燕南飞就仿佛是受了惊吓一样退了小半步。燕南飞的脸都扭曲了,阴狠的瞪向顾惜朝,然而抬起的手却迟疑了,无论如何也拍不下去了。
顾惜朝对他毫无防备,从头到尾都没有防备!就算那本书里写的明明白白,他也没有对自己有半点的敌意……他不担心软,而且嘴硬……!
燕南飞的双眼已经充了血,脸色发青,仿佛恶鬼一般,可这能要人性命的毒掌却迟迟没能落下。
“姑娘,我只是想看看傅公子的病,并没有其他意思。”
门口忽然传来了明月心的声音,眼看着就要走进来了。燕南飞慌忙收了掌,只最后看了一眼顾惜朝,就匆忙跳窗离开了。
三人拦不住口舌伶俐的明月心,只能放她进来。叶开一进门便见顾惜朝仍然躺着,可燕南飞却不知道去了哪里。他连忙走到床边看了看顾惜朝,见他仍然睡着,才放下了心。他脚下一动,不知踩到了什么。
叶开一低头,便见顾惜朝的宝贝书倒扣着掉在了地上,里头夹着的竹签子也掉在了旁边。
叶开心里有些疑惑,弯下腰将那本印着傅红雪大头像的书捡了起来,只见上头写着几个字,想必是书名——《天涯明月刀》。
、第16章你究竟是谁
明月心的手很美,纤纤细细白白嫩嫩的一双手,从怀里掏出锦帕,细细擦拭着顾惜朝额头上的汗。她的神情是担忧的,动作透着关心,却不忙不乱,显出一股优雅曼妙来。
周婷也很漂亮,鹅蛋脸柳叶眉,一双眼睛大而明亮,可她的美却是世俗的美。她善良实在,在骗人时能装出柔弱娇媚,却摆不出明月心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淡雅高贵的姿态。
所以周婷泪奔而去了……
女人和女人之间,总有各种较量,常见的不常见的,或是莫名其妙的。
叶开不是女人,压根就不知道周婷为毛突然就跑了。他正拿着那本《天涯明月刀》疑惑着呢。他想不通为什么原本放在顾惜朝身上的书却掉到了地上,更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一本书会受他的重视,重视到片刻不能离身,别人看一眼都不行的地步。
难道是杨常风留下的?叶开萌生了翻开看一看的念头。也或许是顾惜朝的日记手札?叶开心里开始挠心挠肺的痒痒起来。
明月心守在床边,擦完了额头擦脸颊,擦完了脸颊擦脖颈,擦完了脖颈擦双手……
南宫翎那个挠心挠肺的急呀——!
情敌都打上门来了,叶开他为毛还傻吧拉叽的看什么书啊?!
叶开耐不住心痒难耐,翻开了书……
顾惜朝睡得很不安稳,突然惊得坐了起来,“晚……”
晚晴的名字差一点就叫了出来,顾惜朝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刺入肉里也不觉得疼。他看着坐在他面前的明月心,心忽然就凉了,冷了,冷得仿佛已经没有生气了一样。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豁了命出去也没挣得什么,反而把自己仅有的那点全都搭了进去。到最后……竟然连晚晴的名字都不能叫出口,就连自己是谁都不能说!
他以为这是一次机会,他满以为他能潇潇洒洒的再活一次——!才知道……他现在连做自己的资格都没有了。
明月心将他的手托起来掰开了他攥着拳头,用手帕擦净了掌心里的血。
顾惜朝现在一丁点走剧情的心都没有,就只是茫然的坐着。他仿佛看不见明月心,看不见眼前的一切。更看不见脸色阴晴不定的叶开。
明月心怔怔的看着顾惜朝,他的脸色灰败,毫无生气,仿佛有道不尽的苦说不完的寂寥。她以为只要假扮了画上的翠浓就一定能打动他,却没想到他用情如此之深。
明月心很美,更聪明,所以也极高傲。这世上没人配做她的朋友,能配得上她的男人也极少。然而现在她却羡慕起了画上的那个翠浓。因为她得到了一个男人最真最深的爱,他不轻易动摇,更不被表象迷惑。
他要的是翠浓,而不是一个替身。
明月心缓缓收回了手,站起了身,“希望傅公子能早日康复。我这就走了。”
南宫翎巴不得她赶快走,但也还是礼貌的道了别,送她离开了。
临走前,明月心回过头看了一眼顾惜朝。可他还是那个姿势,没有丝毫变化,弯着脊背颓坐着,就好像身上扛了沉重的枷锁一般。
明月心收回了视线,朝南宫翎微微一笑,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小院。
院外的林子里,燕南飞从暗处走了出来,迎上了明月心。
明月心就像是空山新雨后一枝傲立的新竹一般,她淡淡一笑,眼里没有丝毫的气恼懊丧,“我输了。”
剧集中的明月心是渐渐为傅红雪的痴情而动了真心的,可现在的明月心却因为顾惜朝的无动于衷而赞叹。
燕南飞的眼神微微一动,朝着小院的方向望了一眼。
明月心的脸上始终带着淡笑,美丽、冰冷,又寂寞,“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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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开皱紧了眉头看着顾惜朝,见他只是呆滞的坐着,终于不耐烦的将手上的书举到了顾惜朝的面前,质问道:“这是什么?”
顾惜朝的眼珠终于动了动,他看见了叶开手里的《天涯明月刀》,脸色登时一变,伸手就要去抢。
“你果然……”叶开见他急得脸都变了,急忙往后一退,“你……你到底是谁?”
顾惜朝的脸色青白得像是死人,他见叶开往后躲,一言不发的站起身往前抓去。
他来了这个地方,做了傅红雪。他再也不是顾惜朝了,也再见不到晚晴,再听不到戚少商的消息!就连思念过往都要躲到无人知晓的地方才敢——!他已经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唯一还有的,就只剩下傅红雪这么个身份,就只有这些把傅红雪当成兄弟的朋友了……!
“你还给我……!”顾惜朝疯了一样吼叫了起来,五指成爪抓向叶开的手腕!
叶开被他扭曲的脸骇得愣住了,直到顾惜朝抓住了他的手腕才猛地回过神来,扬起一掌打向了顾惜朝的肩头。
顾惜朝才刚醒过来,站都站不太稳,即便叶开没用内力也根本经不住,往后一仰倒在了床上,却猛地又站了起来。他全身绷紧了仿佛有无穷大的力气一样向叶开打了过去,出手却半点章法都没有。
“这上面写的都是什么?”叶开反手抓住顾惜朝,用力制住他的手,“你到底是谁?!”
顾惜朝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叶开手里的书,浑身上下都打起了颤,“我是傅红雪!我是……傅红雪——!”
“你撒谎!”叶开翻开书,举到他的眼前,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顾惜朝穿越成傅红雪,还有穿越的日期。叶开虽然不懂什么叫穿越,可他却明白顾惜朝的魂魄已经占了傅红雪的肉身。叶开怀疑的看着他,“你是顾惜朝……?”
“我……”一听到自己的名字,顾惜朝的脸忽然扭曲了,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叶开,“我……我不是顾惜朝……我是傅红雪!”
他已经什么都没了……就只剩下傅红雪这个身份了!因为他是傅红雪,所以叶开才认他当兄弟,因为他是傅红雪,他才结实了燕南飞、周婷和南宫翎。如果他不是傅红雪,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顾惜朝看着叶开,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在疼,再也站不住倒在了床上,身体因痛苦而痉挛扭曲,喉咙里发出如野兽临死般的低吼:“我是、我是傅红雪——!”
顾惜朝倒在床上,浑身抖动着抽搐着,披头散发像个疯子一样。他又发病了。
叶开呆愣的看着他,此时他眼前的顾惜朝没有半点高手风范,随便是谁都能取他性命。
“你……”叶开一把抓住了顾惜朝乱挥的手臂,狠狠压在床上。他不知道怎样医治癫痫之症,就只知道该让他躺平不要乱动。他牢牢制住顾惜朝,只觉得他身上冷得像冰一样。叶开疑惑的看着发病的顾惜朝,这病不是装的,可他似乎并不是傅红雪。叶开知道这样做很残忍,却还是扳住了顾惜朝的头,让他面对着自己,开口问道:“你是顾惜朝,还是傅红雪?!”
顾惜朝睁大了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叶开,眼泪顺着眼角淌了下去。他突然抽搐起来,像是岸边垂死挣扎的鱼一样奋力挣动着,绝望的嘶声大叫:“……我是……傅红雪——!”
叶开呆愣的看着他,连忙抱住他,制住他的四肢,“……好,好,你是傅红雪,你是如假包换的傅红雪!”叶开牢牢压制住他,忽然他感觉身下传来潮湿感,一低头,便看见顾惜朝痛苦扭曲的脸,才猛的想到,他竟是小便失禁了。
他是天下第一的刀客,可一旦病发,竟连路边的一条流浪的老狗都不如。
叶开用力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在他耳边不停地低声说着:“你是傅红雪,你就是傅红雪……”
南宫翎就站在屋外,呆愣愣的看着他们,她不明白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离开了一会就闹成了这样。她只知道叶开抱着那个人,抱得很紧很牢,好像他的怀抱就是一方天地。她走不进去,也插不上话,最好的方式,就是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默默给他们一些帮助,就足够了。
注解: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意为:我不是石块,能任人摆弄转动,我不是草席,能任人卷起。表示的是内心坚定,意志不变。
明月心念出的这句诗一是敬佩羡慕“傅红雪”对翠浓的爱,二也是对她自己的境况的不平。
剧里明月心是个被公子羽控制着的人,她非常聪明也清高傲气,并不是一个甘愿受摆布的女子。她是在借诗赞美爱情,也是在说:“我不是一块石头,能任人赏玩摆弄,我也不是一张草席,能被人随意卷起放下。”
这个注解一定要放进正文,因为这是我心目中的明月心。
、第17章马甲被扒之后
叶开把顾惜朝的裤子洗好晾在了院子里,就回了房间。
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睡着的……顾惜朝,又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天涯明月刀》,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书。
叶开仔仔细细的翻看着,一个字都不肯落下。
他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只知道这册子上写下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可是这上面记录的却和事实不太一样。然而有些地方却详细真实得让人吃惊。
就好比说,为什么顾惜朝会知道他去了无间地狱,为什么顾惜朝知道他看着他受罚会伤心难过?
叶开正捧着书思索着,顾惜朝醒了。
顾惜朝一看叶开拿着书,脸色顿时就变了。昏迷之前的事他多多少少记得些,他记得叶开发现了那本书的秘密,逼问他到底是谁。之后……他就犯病了,而犯病时发生的事情他根本就不记得了。
顾惜朝撑起上身坐了起来,一言不发的坐在床上。他现在头脑清醒得很,不吵也不闹,只是用力闭了闭眼睛,随即就看向了叶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又不是你的谁,凭什么杀你剐你?”叶开冷淡的说道,他抬眼看瞅了顾惜朝一眼,把书往自己怀里一揣,“吃饭吧。”
顾惜朝一怔,扭头去看叶开。叶开也看着他,挑起眉毛问道:“干嘛,还不下地?难道等着爷伺候你穿衣吃饭不成?”
顾惜朝一口气噎在了喉咙里,心里像压了十斤重的铁块一样。他看了一眼叶开,翻身下了地。他身体才刚刚好些,走路都还有些晃悠。叶开在旁边瞅着他走出了门,跟在后头一起出了房门。
这一顿饭吃得顾惜朝忐忑不已。叶开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周婷还是一副啥事儿也没有的样,吃饭倍香,又给顾惜朝夹了不少菜,傅大哥傅大哥的叫得甜得很。
周婷每叫一声傅大哥,顾惜朝就忍不住去看叶开的表情,却仍是什么都看不出。
倒是南宫翎,难得没有再胡言乱语,一顿饭吃得格外的安静,一点声都不敢出。
顾惜朝摸不清叶开是怎么想的,心里烦乱得很,这饭吃也吃不下去,可走……他小心的看了一眼叶开,坐着没动。
“啪”的一声,叶开放下了饭碗,“我吃饱了。”
南宫翎吓得一颤,连忙也放下了碗,冲着周婷使了眼色,“婷姐姐,我也吃饱了。咱们出去溜溜吧。”说完就去拉她。
周婷抱着饭碗哎哎直叫,“怎么了呀,我还没吃完呢!”
“没事啊,我请你吃烧鸡,走吧走吧。”
周挺一听有烧鸡吃,这才放下了饭碗,回头对顾惜朝说道:“傅大哥,我们去去就回来,你要小心啊。”
眼见着两个人走了,顾惜朝也放下了碗筷。
叶开“噌”的站了起来,顾惜朝一惊。叶开瞥了他一眼,将桌上的空盘子空碗摞在了一起,端起来就往厨房去了,一句话也没跟顾惜朝说。
顾惜朝被晾在饭桌旁,目瞪口呆的看着叶开的背影。他沉着脸想了想,既然叶开不愿和他说话,那就只有他去找叶开了。
此时去找叶开谈并不是个好主意。叶开似乎并不想多谈,顾惜朝只需装个傻充个楞,也许这一茬就摺过去了。可朋友恐怕就做不成了。顾惜朝能看得出,叶开与傅红雪渊源颇深。
叶开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一声脚落地,另一声则是嚓嚓的蹭地声,便知道是顾惜朝。叶开蹲在木桶旁洗着碗,忍不住扭过头去看了他一眼。
顾惜朝的毒刚刚清除就又犯了癫痫,此时吃过饭精神虽好了一些,但身体仍然虚弱。他此时走起路来都手脚无力,走路也走不快。一慢下来,腿疾的毛病就格外的明显。他扶着木头廊柱缓缓走了过来,迈一步,拖一步,右脚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