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没有证据,再加上现在以他的身份和财力,调查起来这些事实在是太困难了,所以他索性就装做忘了,想问问谢祁的口风。毕竟当时是谢祁把夏云凡给上了的,如果追究来源,应该是知道点蛛丝马迹的吧……
本来心不在焉的以为,谢祁肯定是要带他去什么高大上的地方,吃一顿可以顶他家现在一个礼拜伙食价格的饭菜。就算不是“高贵典雅”的不得了的外餐奇珍,就是连名字都没有的特殊饭馆。那里面的菜名起的都跟诗歌似得,菜做好摆在桌子上,好看的就跟艺术品似得,让人都不舍得下筷。
其实现在这日子虽然只有一个月,但他真的也过得习惯了,都说由奢入俭难,但那得看是为什么,让他一个死了的先心患者又有了一次重新活着的机会,别说只是由奢入俭了,就是悬梁刺骨那也得笑着来啊!
别的倒是没什么,只是,只要一想到小夏夏还从来没吃过什么高档的东西,夏云凡这心里就闷闷的不舒服。边走边在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看来他还是得努力赚钱,然后让小夏夏也过上少爷生活。煎鹅肝焗蜗牛什么的就算了,估计他不会喜欢,但是什么阿拉斯加帝王蟹,什么印尼红虎虾之类的……嘿嘿,那要是给他上午一顿下午一顿,小东西还不得乐的跟什么似得,啧啧……
走到门口的谢祁下意识的回了下头,只见夏云凡眼睛瞅着地面,边走边出着神,而且脸上那笑意是从未有过的幼稚和窃喜,边笑着,嘴巴还发出了可疑的“啧啧”声……
忍俊不禁的笑了一下,谢祁轻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感怀的出声道:“我这才知道,原来请我吃饭,能让你乐成这样。”
听到“请我“二字夏云凡心里才反应过来,刚想暗道糟糕,结果头抬起来一看,面前头顶上的木质招牌陈旧暗淡,与他想的任何一种可能……都不一样……
“进去吧,别傻愣着。”
看着前面毫不犹豫就迈进了这塑钢拉门的身影,夏云凡下意识按了按脸上的墨镜左右看了看,继而想到现在自己的身份,苦笑了一下也就没再矫情,抬脚不远不近的跟着谢祁进了屋内。
褪色的木质桌椅显得非常陈旧,印刷的放大菜单印在屋子两边的墙壁上,还没等夏云凡把这些事情好好消化消化,只听谢祁笑对着坐在正对面玻璃窗后面的男人道:“陈叔,来两碗炸酱面,再加两个荷包蛋啊。”
玻璃窗都被打开了,里面的男人从他一开始来就看到了,本来一直愣着神,听他说要两碗炸酱面,当下立马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夏云凡就听到了从那里面传来的打火声,不大一会儿,特殊的香气就冒了出来。
夏云凡自进来之后,这大脑就一直处于当机状态,看着西装革履的谢祁就那样不紧不慢的坐在椅子上,夏云凡也下意识的跟着坐在了他对面,隔了好几秒才想起来开口道:“你……你,要我,请你吃炸酱面?”
“是啊,怎么,难道你不喜欢吃炸酱面?”见夏云凡刚要辩驳,谢祁笑着继续道:“看你刚才的表情就知道又胡思乱想,或者你想吃法国菜和意菜?不然日本料理也有一家还不错的,这次先吃炸酱面,下次,我带你去其他地方。”
夏云凡刚觉得对方这种问都不问就给定论了的性格实在太强势了,可是想想看,他自己也的确挺喜欢吃老北京炸酱面啊……而且听对方说什么“下次带你去”时的那种口气,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哄孩子一样,整个弄得他都怪别扭的……
“嗯……不是,我其实,我只是觉得,你……”
“这家面馆,以前在我们谢家宅子隔街的铺子里,我小时候常去吃,从小就认识陈叔了。”
夏云凡抬起头茫然的听着谢祁自说自话,那边的中年男人已经端着两大碗看起来翠绿深棕新鲜的要死的炸酱面往他们这边走。
忙活这一上午不可能不饿,夏云凡有点下意识的微微探头看,等两碗落到了桌子上,谢祁抬头对那动作有些拘谨的男人笑着道了声谢,而后扬扬下巴对夏云凡道:“掏钱吧,两碗面三十,两个荷包蛋五块,一共三十五。”
夏云凡麻木的从裤兜里掏出来一些钱,递给了男人四十,男人收了钱后赶紧找了他五块,夏云凡接了回来又放回兜里,然后看着男人嘴唇嗫嚅的看了谢祁好半晌,见谢祁没有抬头看他,这才慢慢转过身,一步一步的往回走,夏云凡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刚想开口,就听谢祁道:“陈叔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耳朵,听咱们说话都是看口型的,如果不面对着他说话,他就听不到。”
暂停了自己的思绪,夏云凡想问那他就一个人住在这里还开着面馆?谁知道紧跟着身后的门口处发出了一阵“哐当哐当”声。他回过头看着门外,只见一个中年男人脖子上挂着个白毛巾,将自行车提在塑钢门后面锁好后,抬脚就进了屋。
可能是被夏云凡的视线吸引,男人转头看向这边,当他打眼看到谢祁时,明显的愣了两秒,而后面上的微笑有些僵硬道:“谢家小子来了啊,跟朋友一起吃面那?”
谢祁笑的自然,对他点点头道:“王叔回来了,正好和我朋友路过,肚子饿了,进来吃碗陈叔做的面。”
被称作王叔的人点了点头,又过了两秒,道:“好,好……你们慢慢吃啊!慢慢吃,我先进去了。”
谢祁边拌着面边对他点点头,夏云凡眼见着这个王叔进去之后对那个陈叔做了几个口型,然后陈叔一脸不大高兴的坐在那不动,只见王叔伸手拉着对方的胳膊往上提,看样子是要把人拽起来。
夏云凡刚要起来问问怎么回事儿,只听对面谢祁压低声音道:“你坐好了,现在王叔,是不是又在那拉着陈叔起来了?”
夏云凡惊异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这家伙背对着他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难道这事以前经常发生?
谢祁低下头笑了笑,见夏云凡的那碗面拌的邋里邋遢的,将自己拌好的这碗换给了对方,不容拒绝的拿过对方那碗就继续拌,也没看对方的脸色,只是垂着眼睛微笑着开口道:“他们在我小时候就这样了,那时候每天中午过后,王叔从外面回来,总要赶着陈叔去睡会儿午觉。可陈叔的觉少,两个人因为这事儿每天都得杠上一杠,这都多少年了,没想到居然还没有争出个高下。”
谢祁话语里的温暖与柔软让夏云凡仿佛察觉到了点什么,他抬起头愣愣地看着玻璃窗框后面,那二个人左右僵持了大概二十多秒,可陈叔到底是没犟过王叔,居然还有点瘪瘪嘴的瞪了他一眼,然后才悻悻往里面走了,王叔回过头感受到夏云凡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朝他这笑笑,然后开始挽袖子,好像是打算收拾下厨房。
夏云凡慢慢收回目光,他低头看着被谢祁拌好的炸酱面,出神了一会儿后,抬头见对面的谢祁正用眼神示意他尝尝。勉强按下心里乱七八糟的感受,夏云凡有些机械的夹了一筷子,缓缓吃进嘴里。
第18章 chapter18
面条温热有嚼头,酱汁香浓咸淡适宜,配着的菜至少有豆芽莴笋黄瓜芹菜,还有几样夏云凡说不出名字。但只就这一碗面里面的黄瓜就分成了几粒丁几小条,几掐丝几小段,更别提那豆芽还分别有黄有绿了,又甜又香的肉酱汁蘸在这些配菜上,实在是视觉欣赏的同时也让人食指大动。
这么讲究配菜的炸酱面他还真是头一次吃到,十五块钱一碗带肉酱的面以现在的物价来说真的不贵了,以往一碗好几十的炸酱面他也吃过不少,可是那些大多是酱汁较多配菜较少,但这里的炸酱面虽然反其道而行之,口感却很令人惊艳,颇有种……越吃越香的味道!
两人吃面的过程里谁都没有说话,夏云凡往嘴里吸的时候尽量不发出声音,看着对面谢祁动作有条不紊,速度却绝对不慢的吃着炸酱面,他心里的复杂感受恐怕谁都无法理解。
对面这个与他只隔了一个桌子的人,在他还是廖云凡的时候,也只能做到远远观望。仰望什么的并不是不需要,而是对廖云凡来说,不是很有必要,但其实就心里的想法来说,对于谢祁,他一直是仰望着的。
其实关于谢祁的事,他知道的真的不多,因为这个人其实很少出现在他们周围,也很少出现在媒体上,有时候甚至赞助了电影也只是派助手过来和制片商谈,说起来,与谢祁接触的次数,其实邵天成比他要多很多。
但他记得邵天成曾经是这样形容谢祁的,“看起来很随和,但我觉的其实是吃人不吐骨头那一型,听说胡总和他私下里关系倒是挺好,但具体好到什么程度也不好说。对了,还有说圣豪其实是他的?但圣豪挂名的老总可是秦威啊……反正这个人挺神秘的,不过人家资产在那摆着,咱们别得罪就是了,也和他有不了多大交集,因为他从来都不玩。前阵子不就是么,有人想上赶子巴结,还被嫌弃了。”
当时听邵天成这么说,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那个被嫌弃的人是谁了,小天王刘天翔。这个名字之前还不觉得怎么,但是自从百度易帝吧火了之后,关于“翔”这个字的含义,也有些让人无法直视了……
“想什么呢,开心成这样。”
夏云凡咽下嘴里的面,看了眼桌面上二人都空了的碗,拿纸巾擦了擦嘴后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这面太好吃了,比我吃过任何一家的炸酱面都好吃。”
谢祁笑了笑没说什么,起身看了眼在里面忙碌的王叔,本来夏云凡以为他会过去打声招呼的,结果就见谢祁回过头对他道:“吃完了,走吧。”,说完了话抬脚就往外走,夏云凡倒是愣了两秒,可转而想想自己和他们又不熟,于是只能别别扭扭的跟着谢祁一起走了出来。
直到坐在的驾驶室里,看着旁边副驾驶的夏云凡那紧紧抿着的嘴唇,或许是因为刚才擦了嘴的缘故,此时显得格外红嫩诱人。谢祁艰难的收回眼神,脖子上的喉结上下动了两下,过了几秒,他边发动车子,边笑着开口道:“怎么了,是不是在心里想,我为什么那么没有礼貌?”
夏云凡被说中心事也没心虚了,只是淡淡的瞥了对方一眼,然后讽刺的勾起嘴角道:“难道你觉得,自己刚才那样抬脚就走,做的很有礼貌?”
谢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嘴上的微笑却是没淡下:“陈叔的太爷爷是当时朝廷里面的御厨,别的不负责,专门负责做面。这炸酱面的酱料还是他们祖上传下来的方子,听说天园的方子还是用他们家方子改编的。只是可惜了,陈叔发生了那么个意外,如果……”
谢祁的话说到一半顿住了,夏云凡却是没忍住的继续往下想,陈叔的失聪应该带给陈家很大的影响,如果他没有发生这档子事,现在京城里是不是该有一家和烤鸭里的全聚德一样出名的拉面馆了?
“可如果他没有发生意外,王叔,他就错过了。”
夏云凡楞了一下,有些意外地看向谢祁。谢祁看了他一眼继续道:“王叔是当时给陈叔看病的那个大夫的儿子,据说两人就是那么认识的,想来如果陈叔没有病倒,他与王叔是遇不到的吧。”
夏云凡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确,有些东西就像是冥冥中注定了的,如果错过一种可能,结果就会产生偏移。就好比如果他不重生,恐怕就算下辈子都不可能会与谢祁有什么交集……
等等……又让他给绕开了!
还没等夏云凡发表想法,谢祁就继续道:“他们是在我小时候搬到谢家老宅旁边那条街的,一直卖着面。小时候我爷爷经常带我去吃,就是这么认识的。后来直等到我长大了,大概是十九岁那年吧,隔街那边的老宅子都拆迁,因为那些年王叔为了给陈叔治病借了不少钱,所以两个人当时搬迁的时候,不少要账的上门。最后债务是清了,可是再没有办法支撑起一个新的面馆。”
夏云凡没有接话,因为他知道这个故事还没讲完。
“当时二人好像做好了放弃面馆的打算,因为京城房租太贵了,打算去南方再图生计,可这边的医疗手段总是好些,王叔不舍得放弃。那时候,我爷爷出钱帮了他们,不用那样看我,老头子可没说过不用还的。后来,两人在这儿重新干起了面馆,我爷爷时不时也会吃上一回,但也少来,因为怕他们心里着急。我上次来的时候也是去年了,陈叔还好,王叔性子要强,我要是表现的热切,怕他因为钱的事上火。”
夏云凡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说出口。
是啊,他能怎么说?难道跟谢祁说,你家那么有钱,怎么还计较这个钱?或者说,你家那么有钱,白送给他们不行吗?
这种强盗式的逻辑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他的脑袋里呢?以前他一向对这种幼稚的想法嗤之以鼻的,难道在他眼里,谢祁就是这样一个,不宰白不宰的凯子吗…………
“咳,那个,刚才说的事,你说吃完饭再说。”纠结了两秒,夏云凡想起了一开始的话题。
“啊……其实当时……”
嗡……嗡……嗡……
进了车里之后被调成震动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在车厢内显得格外突兀,夏云凡看了谢祁一眼,而后拿出手机看了下,屏幕显示居然是韩梅?这个时间打来电话……夏云凡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喂?韩姨?怎么了吗?”
“夏先生,你快来佳禾医院吧,夏夏,夏夏……他得肺炎了……”
“什么?!肺炎?!”刚想问早晨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下午就肺炎了,转而想到小孩子身子弱病来的都快,夏云凡喉咙咽了咽,抿着唇对电话那头道:“韩姨你做的很对,带他去佳禾是对的,你……算了我等会给于婧打个电话。你们现在在几楼哪个门诊呢?夏夏情况怎么样?发烧了吗?烧的严不严重?”
“烧,烧的还行……我……还是于大夫帮了忙!只是,夏先生……”
“于大夫?于婧在你身边吗现在?”
“在……在呢。”
“你让她……”
“喂?夏云凡,你赶紧来医院!夏夏高烧38度5!支气管肺炎!本来没什么大事儿的!可是他们学校那倒霉催的医务室给他用了青霉素!夏夏青霉素过敏啊!她们居然没做皮试就直接挂点滴了!孩子送来的时候都血压下降昏迷了!再加上本身就烧的厉害,现在情况不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