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着时间,现在应该已经是临近午夜了吧,官无秋大概也该来了。正想着,官无秋果然就来了,而九楼也恰好把最后一粒花生扔进嘴里。
官无秋的确是有意让人饿着九楼,也是有意把见面的时间拖到最后,他很想见见在阴暗的刑房中饿了大半日的王爷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可是当他见到九楼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坐在地上吃花生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又失算了,眯了眯眼睛已经出离愤怒了,愤怒到极点却笑了出来:“宁亲王倒是好雅致,身在牢狱之中却还轻松自如,倒教本王好生佩服。”
九楼站起身,将已空的指包团了团,扔到角落中,又扫了扫身上并不见的尘土,笑着对官无秋道:“轻松也好,自如也罢,不管我如何应对,怕也跑不出你的手心免不了一场苦难,与其惶惶不安倒不如好整以暇。”
“好一个好整以暇!”官无秋让人打开牢房门,带着几个人进了牢房,挥了挥手道:“你们给宁亲王宽宽衣。”
随着官无秋一起进入牢房的人,就是平素看守死囚的狱卒,本来他们应该是最会狐假虎威的人,可是在官无秋的手下却没有人敢这么做,听了官无秋的话几人略微躬身算是领兵,面无表情的走到九楼身边就要去脱九楼的衣服,九楼倒退一步道:“我自己来!”
说着,九楼一点都不避讳官无秋如针一样的眼神,先是摘下身上的玉佩放到了桌子上,又宽了腰带整理好也放到桌子上,然后才开始慢慢宽衣,一直脱到只剩下中衣方停手转向官无秋问道:“如此便可以了吧?”
官无秋却没有应答,走上前拿起玉佩仔细的看了看,没发现自己期待的东西却也没把玉佩放回去,又看了看桌子上九楼除下的衣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让人把东西都拿出去之后,官无秋指着那张大桌子道:“夜已深,还清宁亲王就寝吧。”
九楼看了看那张桌子,一下子了然,这桌子在这个刑房中显得十分突兀,原来是张刑台。嗤笑一声,九楼不再言语,知道官无秋的“客气”也只是到此为止了,坦然的躺到了刑台之上闭上眼睛,将全身彻底放松之后居然困意袭来。
最近一段时间九楼一直在劳心劳力,虽然睡眠时间还能保证,但是质量却不好,现在到了退无可退的时刻,干脆就不再去想那些阴谋诡计,虽然知道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九楼也无法抗拒这片刻真正的轻松。等到官无秋来见自己了,九楼也就完全放下了算计。
他算计不过官无秋,干脆就不去算计了,这一年来的日子成天算计着,他实在是太累了。
刘惠娘,商天显,齐连锋,商天旭,红掌,九楼就是一直在和这些人互相算计着,他更在帮商天晨算计着大局,到了现在已经不用再去想那么多了,真想好好睡上一觉,哪怕只有几秒也好。
官无秋见九楼似乎真的是打算睡了,捏着那块皇子玉佩紧皱着眉。他三年来一直没有睡过,可是这个人,居然就在自己的面前露出安然入睡的模样!
挥了挥手,自然有下人为官无秋做准备工作,都是几年来做惯的了。
几人将九楼的四肢缚上镣铐,固定在刑台四角,又将官无秋最喜欢用的几样刑具放到了一张桌子上抬了进来,便告退而出。官无秋“作乐”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场,他自己功夫不低,不怕有意外发生,他更不愿意让人见到他“瘾兴”过后的脆弱。
每次将人虐杀之后,官无秋总是能听到自己的吼叫,仿佛有人就在半空中看着蜷缩在地上抱头嘶吼的自己,又仿佛自己就是半空的人,正在看着一个没有灵魂的野兽在发狂一样。
他很想问问九楼,到底是为什么能在这个时候还那么淡然,想知道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性才能如此沉静?
冰冷的刀锋穿透九楼的中衣,刺入了九楼的手臂,九楼睁开眼,好一会感觉才从冰凉转换到疼痛,微微的皱了下眉由闭上了眼睛。
紧接着,又是几次一样的感觉,身上已经处处是刀伤了。
九楼再次睁开眼,飞快的看了看自己所能看到的地方,雪白的中衣已经有不少地方被血色染红,皱着眉又笑了出来。九楼在商天晨府中的时候,穿的都是商天晨让人准备的衣服,因着他的吩咐所以大半都是红色的,只是到了军中这个红色的中衣却不适合再穿,如今倒让官无秋把中衣都弄成了红色。
仿佛染红中衣的血不是自己的一般,九楼笑的愈发的轻松,自言自语道:“原来红色是这么漂亮,难怪他喜欢呢。”
官无秋听到了九楼的话,心里猜测他口中的“他”,应该就是吴国八王商天晨,放下匕首换上了长针,挑开了九楼的中衣,用针尖在九楼的肚腹上划出长长的血线,冷笑着问道:“你到底是吴国的几王?和那八王是否真的有那种不堪?”
“不堪吗?”针尖划破皮肤的时候,九楼的身体本能的缩了一缩,听到官无秋的话不由的又感好笑,好笑到连身体上的疼痛都轻了不少,反问道:“你说的不堪指的是什么?”
官无秋当然知道九楼不是不明白自己的问话,反问自己为的也只是戏谑。自己居然被一个刀俎上的鱼肉给看轻了,官无秋心中的怒火更甚,面上的表情也就更冷,长针在九楼的身上又是划出一条长线,停留在右胸下方,顺着肋骨的夹缝慢慢的刺了进去。
长针刺入的很缓慢,所带来的疼通和恐惧都是非同一般的。九楼自己也在算着官无秋下针的位置,是肝脏。
九楼从安和的身上就可以看出一些官无秋的手段,外伤虽然恐怖却不足致命,内脏的损伤却很是厉害,原来官无秋就是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别人的。
官无秋的长针并不细,推入肌肉的时候阻力不小,这样带给被刑之人的痛苦也会加大。
等针锋探到肝脏之外的时候,官无秋停了手,看着已经面色泛白咬牙隐忍的九楼冷冷的问道:“你到底是几王,和那吴国八王到底是什么关系?”
官无秋停了手,也让九楼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喘了几喘后,九楼道:“我是几王对你来说不重要吧。。。。。。你只是,不想有人污了八王的名头,对吧。可是。。。。。。你是合国八王,何必那么在意别国的八王是什么人呢?。。。。。。你还能。。。。。。把这天下所有的八王。。。。。。一一管住吗?”
九楼的话只是他自己的猜测并不敢确定,他本就知道官无秋对“王”字看的极重,加之从被质到现在,官无秋又不只一次的提起“吴国八王”,这在九楼看来,这官无秋看重“八王之名”比看重“王者之名”更甚,所以才会说出那些话。
“哼!”官无秋冷冷一哼,将长针又是推进了一分,针锋刺进了九楼的肝脏,让九楼的瞳孔骤然紧缩,本就不是很光亮的光线彻底失去,张大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等九楼适应了疼痛,光线也重新回到了眼中,汗水已经湿透了衣裤,双手紧紧了的拉住铁链,好半天才回过劲来,可是没等九楼再次放松身体,官无秋对着露在九楼体外的针尾轻轻一弹,针尖就瞬时在九楼的肝脏上划出一道伤口。
肝脏上的伤口不长,也不深,就那么一小点而已。可犹是如此,也让九楼如坠地狱。从内脏上直接刺激的疼痛是一般人不能忍,也不能想象的,哪怕是以前经历过应对刑求训练的九楼一时间也难以适应,好在官无秋下手很准,没有伤到肝动脉和大的血管,所以尽管九楼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却也不会毙命。
“你到底是几王!和吴国八王到底是什么关系?”看着九楼严重瞬间消失又瞬间恢复的神智,官无秋再次冷冷的问了出口。
九楼的试探直接道破了他的本心,他是看重王者之名,可是他更在乎八王之名,在没有把所有的八王都杀掉之前,他不允许也不接受有人做出有辱八王之名的事来。
九楼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呼吸之间带来的肌肉上的疼痛已经微不足道了,肝脏上伤口才是真正的刺激源,听的官无秋再次询问,九楼已经确认了他的确是更看重八王之名,勉强的哈哈两声之后,九楼笑道:“你自己去问他不好吗?”
、120。访客(长评加更模范)
慕德被九楼换回,九楼所带的人马立时将她送回了驻地,而官无秋也的确依言退兵,并高高的挂起了面战旗。这让所有的将士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也让齐连锋悲喜参半,迎了慕德之后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依他的本心,他很想立时出兵救回九楼,可是他也明白,如果那么做了九楼好不容易争取的半年之期就没了,说不准也会刺激到官无秋,当场打杀了九楼。
官无秋以公主为挟,逼吴国换质了一个王爷,看上去好象是他名声受损了,可是他又承诺半年内不动刀兵,却挽回了局面,以看重王者骄傲的架势来看,齐连锋可以确认,只要自己不妄起战事,这半年西关边界必然是安全无忧的。可是齐连锋也知道安和之事,知道九楼这一去是必死无疑,接回慕德之后,也不顾将领威严当场就哭了出来。
慕德在回程的路上也是哭了一路,见到大军之后强忍着没有继续流泪,等见到齐连锋大哭之后再也忍不住,扑到齐连锋怀中哭喊道:“齐将军,齐伯伯,都是慕德不好,你打我吧,你骂我吧,你快放兵去救回哥哥好不好。”
齐连锋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强忍了一下结果还是控制不住,抱着慕德再次痛哭。
以前为了保全家族,他不得不舍了儿子,那时候虽然痛苦却也还忍的住,那时候虽然艰难可儿子总是活着的,虽然会吃苦受辱,可总是活着的。这一回,儿子怕是真的回不来了。
领兵大将和一国公主,二人一老一小在营帐之中抱头痛苦,其他的将领看到也只能摇头叹气,作为军人他们并不想自己国家的王爷去换回一个公主,毕竟王爷比公主更有用一些,可是这场换质却也换回了半年之期,相比之下,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是王爷重要还是半年的停战重要了。看着将军和公主二人此时情形,将领们互相使了眼色,悄悄的退出了营帐,而给齐连锋守门的却换成了原本的御林卫和红掌带着的黑衣卫。
哭过之后,齐连锋收拾了心情,抹去了慕德的泪水,柔声道:“公主,战事虽然已定,可这战场瞬息万变,没准还会发生什么变故,你也不要在这里停留了,我这就派人送你回京城。”
“不!”慕德摇头拒绝,道:“齐伯伯,我想等到玉城哥哥的消息,我想等着他回来。”
一声齐伯伯叫的齐连锋心里一酸,让他想起之前听九楼说过,自从慕德公主到了八王府与他很是亲近的话,看待慕德的眼光比之前更是温和了,原本因慕德私自出京而引起这场混乱的不满也减少了许多。
能在那种情形之下还能与自己儿子亲近交好,对他的男妃身份不存半点偏见,现在这种时刻也想着他的安危,这个公主虽然任性了点,对儿子到底一片真诚。幕德回转之前,就有快马飞奔回报告了战场上的一切,慕德在那紧急之下也没有叫破九楼的身份,显然也是有其智慧所在的,这样的公主怎么就会被人挑唆着离开京城远赴边关呢。
看着慕德眼中的坚决,齐连锋知道想把慕德强送回京是不可能的了,现在军中身份最高的人是自己,可是最尊贵的人却是慕德,她要拿定主意不回去,自己强送也送不走,那三百多近卫御林卫在失了主心骨之后,只会对皇家人俯首,自己下命令他们是不会听的。叹息一声,齐连锋拉着慕德坐下,劝说道:“公主,如果你不回去在这军中就会有危险,也会给你玉城哥哥带来麻烦,你在阵前没有叫破他的身份,肯定是知道他现在顶着的十一王的名号很是重要,你若是不回去的话很可能就会让有心人怀疑到你玉城哥哥的身份,到时候若是传到那个官无秋的耳中,说不准就把你玉城哥哥直接杀了。”
慕德不知道自己不走怎么就会让人怀疑到玉城哥哥的身份,但是既然齐将军这么说了她也只好相信,毕竟齐将军是玉城的父亲,他一定会为玉城哥哥打算的,听了齐连锋的话也只好点头,道:“齐伯伯,你一定要把玉城哥哥救回来!不然慕德。。。。。。慕德也只有一死来偿还了。”
齐连锋没料到慕德居然还存了这个心思,忙道:“你可不要多想,不管你玉城哥哥到底会如何,你是他换回来的,你的命就是你玉城哥哥的命,如果。。。。。。如果你玉城哥哥回不来了,你要替他活着,更要。。。。。。替他照顾好你八哥哥。。。。。。”说到最后齐连锋说不下去了,他又怎么不想把齐玉城救回来,只是现在他去无法可为。
安慰好慕德,安排着三百御林卫和两千兵士护送着慕德回转,齐连锋也只能坐在营帐中发呆。
将大军完全集结,驻扎在离边界最近却又不会刺激到官无秋的位置上,坐在营帐之中的齐连锋发了许久的呆,想着儿子从小到大的种种场景,儿子曾经的种种优秀,后来被强嫁为妃的苦难,一直到今天阵前换质,齐连锋突然发觉,自己老了,老到无法再继续想下去,这次不管战事到底胜负,他已经没有心力再去管了,若是当初儿子吊颈没有救回来,也就不会遭这之后的连番苦难了。。。。。。
主营帐中的灯光一直到半夜还没有熄灭,齐连锋颓然的窝在书案之后,神态疲惫不知在想什么,红掌和近卫队长低声求见不见回答,对视了一见悄悄进了营帐,见齐连锋一日而已竟已显老态正在发呆,也知他是伤心过度,却无话可说。
齐连锋很是不悦这个时候还有人来打扰自己,见来人是九楼身边的亲信之后释了怒气,无力的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吗?”红掌虽是商天显赐下的,但是齐连锋从九楼的态度上便看出她的确是自己儿子最信任之人,便也释然了她是黑衣卫之事,而那近卫本该跟着御林卫一起护送慕德回去的,却拒绝了齐连锋的提议,言称自己是赏赐下来的近卫,生死都靠着九楼了,九楼现在虽然质了合国,他也不能离开,就带着七十人留下了,让齐连锋产生了好感。面对着这样二人,齐连锋也不由的客气了几分,为的是给自己儿子的人一些颜面。
红掌听了齐连锋的问话,上前一步小声道:“老身和王队长商议过了,从现有的黑衣卫中和近卫中挑选高手,去把主人救回来。”
齐连锋听了之后大喜,随之又是摇了摇头,道:“安和回来之后是什么情形你比我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