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独鹤,事到如今,我们只想知道真相,也不必等霍休,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吧,你可真的欠了大金鹏国的债?”陆小凤摇摇头,只能劝导,阎铁珊已死,霍休也许比那悲剧的阎老板死的更早,可以说严独鹤大概是唯一能说出真相的人,实在不必在等谁了。
“没错,我的确是大金鹏国的臣子,拿了他们的宝藏,复国的宝藏。但是当年,上官瑾带着小王子只想享乐根本无心复国,是他提出我们四人平分财宝的!但是现在倒好,他们的那一份挥霍完了,我们善于经营,却越来越多,我有了峨眉,阎铁珊成了珠宝商,而霍休成了青衣楼主,所以他嫉妒,现在居然反咬一口,想霸占我们的财产?陆小凤,你说天下有没有这样的道理!”
阎独鹤很生气,一方面为他的“重伤”的脑袋,一方面为这没良心的金鹏国。
陆小凤点点头,严独鹤的话,完全印证了自己的猜想,果然背后一切都是青衣楼操纵,现在的青衣楼主,恐怕正是上官瑾。
“天下的确没有这样的道理,所以,阎掌门,你愿意跟我们合作么?”
这是两张网,一张机关算尽,只想一眼不漏的捞起所有的鱼,一张将计就计,倒要看看谁先露出马脚。
很快就是阎铁珊的头七,也是严独鹤约众人见面的日子,头天晚上,花满楼挽了龙葵的手,悬了灯笼共赏庭花,陆小凤倚在门柱上,看司空摘星用他养的那只轻易不肯使用的神隼传来的急信。
说是信,不过是一张字条,那老猴子的字潦草的紧,只短短几句句话,让陆小凤说不出的失落。原来丹凤公主早死了,而那个金鹏王亦是假货,也去见了阎王。
尤其看到花满楼和龙葵,陆小凤那失落便更深刻一点,毕竟曾几何时,陆小凤真的以为那个对他好的女人是丹凤公主,一个会为他这个浪子关心的女人。
今天的阎府很凝重,是阎铁珊的头七,而霍天青心里却有着说不出的痛快。他已经跟上官飞燕商量计算好,峨眉四秀不足为惧,只要拖住陆小凤和花满楼,让严独鹤孤立无援,西门吹雪一到,他就是必死无疑。
想象中,只要严独鹤一死,这些财富的归属便有了分明。
所以,一面鞠躬的霍天青,一面在心里狂笑!
然而,今日的阎府也很热闹,因为是阎铁珊的头七,很多人前来祭拜,人多的让霍天青郁闷心烦。
门一开,迎面便是陆小凤和花满楼,还有那位的确很美的龙葵姑娘。而后,便是倾巢出动的峨嵋派,什么峨眉四秀、苏少英,再加上那峨眉大掌门,几乎齐集阎府,且一进门,就跟霍天青斗鸡似的瞪了眼。
霍天青想骂人了。
此刻他很想问上官飞燕是怎么拖的人,论打架他只对付一个严独鹤就够受了,这来了一群算怎么回事??
然而,他再想吐血此刻也只能忍,为今只祈求目前藏在暗处的上官飞燕,她的飞凤毒针能准一些,弄死一个是一个。
当然,霍天青是不知道西门吹雪目前在干什么,他要是知道自己那只燕子已经被西门拔毛放血,估计就地自刎的心都有了。
“霍天青,我问你,阎铁珊怎么死的?”严独鹤气势汹汹,
“因为老板很久以前欠了一笔债,他是被讨债的人杀死的。”霍天青很从容,说实话,他要是不生在江湖,会是一个很好的戏子。
“我看是阎府的奴才见死不救!”话不投机三句废,霍天青是戳到严独鹤的痛楚,反正这位峨眉掌门是一听见债字就炸毛。
“峨嵋的都给我操家伙上,对这种败类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宰了这个兔崽子!”
于是,在峨眉群攻之下,霍天青彻底悲剧了。
不过严独鹤那句话,龙葵是怎么听怎么觉得耳熟,却就是想不起在那里听过。
“现在怎么办?哥哥?”龙葵看一眼乱成一团的阎府,花满楼微笑,
“这一切很快结束了,小葵。”
陆小凤点点头,现在的他们要做的,只是等待。
上官瑾望望天,从珠光宝气阁中出来,也许这是最后一次望天了。
他脸上的人皮面具半残破着,迎面是陆小凤和西门吹雪。
他接到消息知道全盘皆输的时候,天色刚幕,一直躲在珠光宝气阁,突然有点想念自己故去的妻子。
财宝,名利,地位,和他孙女的命,一时间,竟分不清孰轻孰重。
只知道霍天青被峨眉群殴了,孙女被一个用剑的疯子杀害,理由居然是她不配用剑!
他呆呆躲了两天,却没有从偏门逃走,而是正大光明的走出珠光宝气阁,亦可称作青衣第一楼,他不知道,前面迎接他的都有谁,却知道一定会有陆小凤。他同这个不羁的男子做了五年朋友,原来以为会恨,然而最后,当发现这世界,又剩下他一个人时,连恨都是一种奢望。
所以,他宁可从那正门走出,去见应该可以说是恨的人,亦不愿踏入那场永无止境的黑暗,仿佛又回到妻子刚刚离世的那一年。
只是,上官瑾直到最后一刻,也不明白自己和孙女天衣无缝的计划,为何只实施了一半便被识破,败的那样彻底,而一向证据充足喜欢喋喋不休的陆小凤,这次也颇多沉默。
倒不是陆小凤愿意沉默,而是不得不沉默,他总不能说,归根结底,破案都是因为那只叫做柳余恨的鬼吧!
、春风玉门关
黄河远上;白云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策马驰骋,遥望塞北;已到玉门关外。花满楼松了松缰绳,他骑的是一匹尚未完全驯服的乌骓马;此刻因为主人骤然停下,不满的昂扬起两个前蹄长嘶一声。他摸摸马儿的鬃毛以示安抚;迎面风声凌厉,不比江南的温山软水让人孺慕,却自有一种肆意风流。
龙葵紧随其后;长发被风吹的有点散乱,她却笑的更明媚,其实比起坐马车的安逸,龙葵更喜欢陪着哥哥骑马驰骋,这是她琢磨了一千年才明白的道理,当真正的生死关头,与其躲在背后担心,还不如并肩而战。
大金鹏国一案结束后,花满楼并没有急于带龙葵回江南,而是自山西一路向北,直至玉门关。此行共有两个目的,一是龙葵答应过,要带柳余恨的骨灰回家乡安葬;再便是寻回龙葵孟河失落的魔剑,因为越靠近北地,龙葵对魔剑的感应便越发强烈。
“哥哥,为何陆公子执意不与我们同行?”龙葵将额前散乱的发顺过耳后,金鹏国一案结束后,陆小凤有要事需去一趟京城,本来三人是有一小段顺路,正好可以结伴同行赏山涧谷景,可陆小凤却凉凉酸酸说了一句什么:还是不打扰有情人的好。竟真的改了官道先行一步。
花满楼跳下马,又轻轻抱下龙葵,面上微微一笑,却不正面回答:
“陆兄也是好意,怎么,小葵不想跟我单独在一起?”此言一出,倒惹得龙葵怪不好意思,脸颊一红,不好再言语。
花满楼心内却叹了口气,其实这一次,陆小凤是不得不改走官道。
别人不知陆小凤此行京城的目的,他花满楼又怎会不知。阎铁珊和霍休,一个是山西首富,一个是天下第一珠宝商,他们一死,这富可敌国的家财,除了收归国库,绝然不可能有第二种处理方法。况且,换做任何一个英明的帝王,也不会让这些多可敌国或者说是可倾国的财富流入旁人之手的。
陆小凤这一次,只怕是接到了圣旨,不得不走官道,护送阎铁珊和霍休的所有财宝回京。
各位看官要问了,那这跟花满楼有什么关系,他为何要叹气?这事还得从萧秋雨说起,照理说青衣楼破了,像萧秋雨这种走狗怎么可能还活着,可他偏偏被朝廷直属吏部直接抽走,此事一眼可看穿萧秋雨来历不小。
上官瑾是只老狐狸,若非龙葵的异能,他已然利用陆小凤和西门吹雪除去阎铁珊和独孤一鹤。
然而萧秋雨背后的那人心机手段更胜,他安插萧秋雨在上官瑾身边,只需在必要的时候除去一个上官瑾,便可得到大金鹏国全部的财宝和青衣楼,好个一石五鸟之计,好个坐山观虎斗,无论是心思之缜密还是手段之毒辣,花满楼都自叹弗如。
花满楼心的自由,注定他只能是江南水墨中的潇洒过客,而那个人,天生就是帝王,管它是否是夺人天下。
所以,花满楼才更加担心有着天下首富之名花家的命运,却不愿让龙葵背负同自己一样的心理负担。
玉门关外,风景已经很不同,正值长河落日之际,黄沙厚土,隐隐大漠中一座孤城,可牵着哥哥的手,龙葵却一点也不觉得此地荒凉。
“哥哥,这里真像姜国,小葵觉得很亲切,也已经感应到魔剑,就是在那座城中罢。”龙葵抬眼看看花满楼,一双眼睛清澈明亮,一双眼眸温柔,却毫无聚焦,她记起那么多曾经,假如可以,她真想摘下自己的眼睛换给花满楼。
“果然是白云城,它是玉门关外一个古老而富庶的城镇,白云城主叶孤城,可是一个能跟西门吹雪相形不绌的剑手,不过脾气古怪,假如魔剑真的在这里,我们恐怕必须去拜会他。”
花满楼拍拍龙葵的脑袋,其实他从来不喜欢踏入杀气剑气这么重的地方,可为了这个女子,他总是都肯的。
花满楼感觉到龙葵正望着自己眼睛,那种担心牵挂的悲戚,花满楼不用看,也能感觉到。所以,他突然一脸正经道,
“不过小葵,拜会叶城主之前,我们得先做一件事。”
龙葵闻言先是疑惑,后来了然试探道,
“哥哥,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先去买礼物?司空哥说,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在这里要想求人,就得先送礼物,你是要先短了白云城主的手?”
花满楼脸色瞬间黑了黑,心道,以后真是要让小葵同那只猴精保持安全距离,否则小葵不被带成个小猴精才怪。
“小葵,叶孤城不会收礼物,而且我的意思是,我们得先找块地,把柳先生葬了,否则,难道带着一坛骨灰去拜访叶孤城么?”
好吧,龙葵承认,哥哥说的很是。
却说龙葵跟花满楼这厢所处的环境虽不甚好,大漠风沙,但斗嘴亦是甜蜜,开始着实给柳余恨找一块好风好水的福地。
而一路回京的陆小凤刚好相反,尽管他不受任何人威胁,但天子召见,他不能不给这个面子,毕竟,他宁可不痛快这一时,也不想以后日日生活在逃窜中。
不过,这宫殿很富丽,笙歌丝竹的繁华,倒也让随遇而安的凤凰不那么无聊,当然,只要不是日日将他困在其中,他还是乐于体会其中滋味。
不过,真正见到那个帝王的时候,且两人还对饮了几坛时,陆小凤倒是切身体会到一个道理,他是凤,随心所欲的凤,因为如此,所以永远成不了龙。
而真龙就是龙,无论是心计才智,还是武功谋略,当之无愧就是当之无愧。
那天,他们看似都醉了,说天下,比武功,饮美酒,像最好的朋友,聊到深更换蜡尽兴处,直到总管太监在内寝燃上助眠的香料,那个还着明黄龙袍的男子依旧拉住陆小凤。看似醉的站不起来,眼底却一片清明,口中却含糊糊道,要同陆小凤像密友一般,同塌抵脚而眠。
灵台其实比不喝酒都清明的陆小凤,知道拒绝也无用,索性也不推脱,毕竟不管实际真相如何,表面看来,不过是寂寞的两个醉汉想有个朋友。
踏进内寝乾清殿的陆小凤,上下打量这皇帝,天下第一人的寝殿,却没想到尽是这样简单,壁上不过几副字画山水,桌上贡着几株花房培植的水仙,榻旁边还堆着如塔般的崭新奏折,为了方便批阅还有备好的朱笔,这些奏折因朱棣有令在先不许收拾而略显繁乱,可见平素这个帝王,连休息前都难得安稳。
不过,陆小凤触动倒不大,他只觉得,人各有命,既然选择了帝王路,孤家寡人便是宿命,所以还是花满楼说的好,愿生生世世莫生于帝王家。然而,这寝殿,最终还是令陆小凤心弦一震。
那是一幅画,挂在最靠近窗楹的地方,并不怎么名贵,也不显眼,不过那位置却让人无论那个角度,一抬头都能看到,那是画的一个女子,且是他陆小凤很熟悉的女子,是龙葵。
、风气云来客
“陆小凤;你在看什么?可是在看画中的那个女子?”年轻的帝王吐着酒气,他有一双眼睛让人不敢直视的眼睛,可巧,陆小凤刚好却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画里的女人?我看还是喝坛中的好酒实在,因为我又不是崂山道士;没有那画纸成人的能耐。”陆小凤实在不确定龙葵的身份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更想不通她的画像又怎么会在这个帝王的寝宫中。
朱棣一笑;
“这幅画是朕画的,只可惜;后来再也没见过她,不过朕相信,始终有一天;这个乾清殿,不会只悬挂这么一幅画,因为天下都是朕的,可况一个女人?”他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曾几何时,他在燕京起义时亦是如此回答他的部下,虽然那个龙椅暂且不是他的,但终有一天,也将会属于他。
陆小凤笑不出来了,他突然在想,若是面前这个帝王知道龙葵已经跟别的男人情深似海,而且,那个男人还是天下首富花家的公子,他会不会更加有理由想杀了花满楼。
“天下当然是皇上的天下,不过,我的眼睛已经开始花了,根本看不清画中人的模样,无缘啊,无缘。”陆小凤只醉醺醺的叹两句无缘,便倒头就睡,他不能说认得龙葵,更不能假装不认的龙葵,只能说看不清,毕竟是在帝王面前,即便陆小凤不为自己着想,亦不能不顾龙葵和花满楼。
而朱棣摇摇头,再看一眼那画中女子,难道此生当真无缘再见吗?说到底,他们仅仅一面之缘。
谈不上倾慕,
更谈不上什么情根深种,
可他就是想要得到那画中的女子,说到底,无非是一个王者,对求不得这三字的深恶痛绝。
再说龙葵和花满楼,两人终于踏入白云城,龙葵满心都是将要找回魔剑修炼的欢喜,而花满楼看龙葵开心,亦是很满足,他还丝毫不知道,那个一心想踏平花家的帝王,除了敲竹杠,又多了个是自己情敌的身份。
可见冥冥中,上天自有定数,龙葵也一直觉的,自从遇上哥哥,一切幸福来的那样快,那样简单,总有一种似幻亦真,仿佛稍不留神就会溜走的感觉。
然而此番横在前方的,就是一个前所未有的考验。
白云城虽是大漠孤城,然而,当你真的踏入其中,便会发现,这里的生活其实并不像它城池表面那般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