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也去看看?”高一清开始心痒痒。?
高一清说著话就听街上的吵嚷声里由远及近传来重重的锣鼓声,一声一声带著节奏,这是官衙里来贴榜了,不知天子下了什麽召,衙役其中的唱诵榜文却在人声交谈嬉闹里听不清楚。?
高一清竖著耳朵偶尔听到“减赋税”、“王爷大婚”这些词,街道上的人越聚越多,随著告示的衙役前行。
高一清没弄清楚怎麽回事,茶肆里的小二拿过铁盆就敲打起来,把看热闹的人注意力又拉了回来:?
“吾皇德厚流光厚德载物,我等皆披恩泽,幸逢盛世。”茶肆的小二说话麻溜,有几分说书人的味道,前面都是套话,下面才入正题:
“今吾皇赐婚荣王爷,天下赋税减半,这是何等大事,更大的事是──皇上赐婚荣王的是一名男妃。”?
小二说的太快,没给高一清反应的时间就在他脑内轰了一个巨雷。
当今皇族只两位王爷,一位是早已成婚立妃的皇帝的弟弟,一直住在京都先皇赐予的王府内;而另一位则是当今天子的皇叔荣王爷,至今未娶,现也是要娶亲的人了,但娶的是个男人。?
之後茶馆里说的都是大街小巷皆知的皇宫里的那点传文,听著也无趣,但刚好应了这个景儿,皇帝家要娶男人了,这都几代没有的事儿了,能不新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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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隔一段时间高一清总会给高游文寄出一封家书,也不知过多久高游文才能收到,每次收到高游文的信时,信中所提的地点也都不一。
在信中高一清将回分开後的事详细的叙述,而高游文所说的只千篇一律,报个平安叮嘱兄长注意身体,没有其它。?
所以高一清从茶肆急匆匆地赶回来,把高游文寄的家信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也没找到要找的信息。
高一清第一反应就是荣王爷娶的男妃是高游文,这个高一清说不上是好是坏,只是高家只剩的两根苗都嫁了出去,著实不太好。
可在从茶肆回来的路上高一清再自己慢慢一捉摸,觉得这事还有些不确定,他高家小门小户,没没落前也只是小城里的一户人家,真要攀上皇家真是比登天还难,若荣王爷娶的不是高游文……
这一想法一出让高一清更担心了,兄弟间的血脉关系就是奇妙,高一清和高游文骨子里的那份傲气倔强是如此相似,高一清怕有个万一。?
面前凌乱放著一封封家信,高一清面色变化无常,外面天暗了下来,大宅子里没住几个人,空落落的一到晚上就有些空寂。已经过了用晚膳的时间了,却没人来催,不知是不想打扰到高一清,还是因为也在为这件是猜测烦恼。
高一清枯坐了许久,才发现这件事不是自己想想就能左右的,高一清觉得自己有些傻,抬头顺口问了一句:?
“这是真的吗?”
风擎淡淡地点点头,不是戏谑开玩笑地说道:“是真的。”?
“啊……”高一清愣住了,他没想到这麽快得到证实,风擎的肯定将几个时辰的苦思打破。?
“我也是前几天得到消息的,挺突然。”也很意外,风擎没想过高游文能名正言顺地现在那位王爷身边,毕竟身份之外,还有皇家的体面。?
“……你怎麽没跟我说。”高一清还是没有反应过来,这个消息还是有些唐突。?
“你现在知道也是一样的,看你这样子哟”,风擎从木椅上站起来,拂拂袍子上的褶皱,“陪你坐在这儿我脚都冻僵了。”
风擎捏了捏高一清的脸颊,也是一片冰凉,拉过高一清同样冰凉的手往外走:?
“你这手也凉得很,走,吃饭去吧,暖和暖和身子。”
再去茶肆都没了兴致,高一清整日窝在屋里等新年到,忙活了那麽多,最终这个春节过得不那麽和料想中的顺遂有些不一样。?
除夕守岁,初一拜年,初二祭祖,高宅里的新年因为缺少亲朋好友而更加清净一些,年里最重要的三天一过,日子过得就有些快了,转眼就快到元宵节了。?
风擎和高一清整日腻在一起,屋里烧著火盆,二人要麽凑在一起下下棋喝喝茶,要麽各自寻一本书来看。?
闲逸的日子轻易让人沈沦了下去,早晨高一清起的越来越迟,但年里无人苛责,风擎早练後更是把早膳送到高一清床前,高一清拒绝无果後就心安理得地在塌上用餐。
因此,在元宵节前一日早晨宫里突然来了人,高一清是衣裳不整屐著鞋子就去了大堂。
“皇宫里来的什麽人?”高一清一手由风擎搀著,在冰雪地上被鞋子绊了几次险些摔倒。
“我也不知道。”小游在前面小跑,一张脸涨得通红喘著气,他一路急跑到高一清屋里连口气没喘又往回赶。
“别慌,没什麽事。”风擎一面跟著高一清,一面安抚地拍著高一清的肩膀,高一清出来的急连件小袄也没穿。
高家寥寥几个人都到齐了,等的就只有高一清这个当家的了。
“接旨吧。”
尖细的有些怪异的腔调让高一清一到堂前,立马就注意到立在堂中央手上拿著明晃晃的物件的人,神气活现吊著眼睛睨著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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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清心中尚还盼著高游文能寄封家书回来,没想到等到的是皇帝的封赏。?
高家一等人跪在堂前,膝盖手掌贴在冰冷坚硬的砖石,听著宫里来的公公怪腔怪调的宣读圣旨。再站起来时,连个功名都没有高一清就有了从三品的封位,荣王侧妃唯一仳离失夫的兄长孝令公子。?
“……好了,孝令公子都起来吧,来接旨。”?
高一清冻得哆哆嗦嗦站起身来恭敬伸手接过圣旨,?带著三山帽著圆领袍服的公公转著右手上的佛珠不怒不喜地垂眸看著新升的公子,只在心里腹议荣王侧妃家里可真的是没什麽人了,一大家子连奴仆在内就都没十个人,当家的还一副木讷懵懂样。
?
公公直在心里摇头,看著接了圣旨惶惶不安的孝令公子,干巴巴地开口说道:“恭喜孝令公子,皇恩浩荡啊。”
跟在高一清身後的风擎在高一清腰上掐了一把,高一清赶紧说了一句:“吾皇明德惟馨。”?
这阵势一屋子里的人都没见过,风擎只能站了出来:
“公公一路劳累了,朔冬寒风里劳烦公公跑著一趟,还请公公不嫌居室简陋喝杯茶歇歇。”
“嗯。”面色红光的公公拉长了调子应了一声,心说终於来了个懂事的了,对风擎不禁多看了几眼,心里开始纳闷了,却也没多放在心上。
转到内堂,宅子里的人都反应了过来,赶紧恭敬伺候,身上多加了一件小袄的高一清坐在了高堂上,後头站著风擎,边上就是公公。?
?上了茶和糕点,再送了银锭子才见到公公脸皮有松动,高一清才敢试探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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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公公,不知我家么弟在京里……”?
“孝令公子要放宽心,王妃有王爷恩泽,啊,瞧我这记性,走时王爷托我给公子捎了封信。”公公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高一清赶紧接过。
“王爷让公子您啊早点回京,别错过了婚宴”,公公抿了一口茶,施施然站起来,“来人啊,给孝令公子把东西搬进来。”
高一清受了封,还有赏赐,人都一直在外站著,公公受了“劳累费”才有退意,这才让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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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啊也得告辞了,年前就从京里往这儿赶,一把骨头都酸了,这差事我也办妥了,还得回去伺候。”?
高一清一路“劳累公公”、“公公路上务必小心”把人送出大门,看著轿子和一众随从远去才回的门内,而门外已经远远聚了不少人。?
堂内堆了几个硕大的箱子,三品的宫服整齐地放在桌上,上面还放著一同送来的印信。走到堂内,顾婶就领著屋里的人给高一清磕头道喜,不管是喜是惊,这是规矩。?
打发了下人让顾婶看著给几个赏钱意思一下,再把箱子都搬回屋内,这宅子是交给顾婶照应的,偶尔小游也能顶上用,高一清身边也没其它什麽人。?
等人都走光了,高一清泄了力一般摊坐在椅子上叹了一口气,看著风擎有些委屈和无奈:“我心里慌得很。”
本来日子可以过得很平静,只是风浪又起,却又抽身不出来,更为高游文忧心,一入侯门深似海呐。?
风擎笼紧高一清身上披的小袄,搓著他冰凉的手指,弯下腰和高一清四目相对:
“你心慌什麽,心慌的是我才对吧,皇帝的圣旨可写的是’感其情重姜肱,怜其仳离无依’,为夫的地位可都被抹杀了,要是哪天皇帝兴起,又给你指了个人再嫁,我可就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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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麽办?”高一清被说的慌张起来,从椅上坐起。
他被风擎休掉也是真的,可是他们现在又在一起了啊,他难道要找皇帝说自己不是仳离失夫的人??
“放心,皇帝没那个嫌功夫。”风擎只逗高一清一逗,高一清总忧愁的样子看著可不大舒服。
“你啊……”高一清也是明白风擎的好意,心里这一紧一松也感受了些,心情平复了不少。?
风擎拿过桌上的印信,打开包裹的稠布,一方摸起来温润光滑的四方块在风擎手中把玩,印信之下刻著“孝令之印”。?
风擎反复看了几遍,便解开印信之上穿锁挂在高一清脖子上。?
“大官人,要鄙人给您见礼吗?”
高一清脖子一沈,一脸无奈地看著风擎:“你要是愿意,行个五体投地的大礼吧。”?
“为夫要真行这个大礼,你个从三品可受不起。”风擎一把抱起高一清,吓得高一清一把勾住风擎的脖子。
“不过在一处,不要说五体投地,你要为夫怎麽为夫就怎样。”?
风擎埋头在高一清耳边,低沈有些沙哑的嗓音让高一清心口一颤,红了耳朵,笑骂道:?
“你是疯了,要是叫人看见了怎麽办!?”?
“看见就看见了,让那些下人都知道了这宅子可还有一位主子。”
风擎一路抱著高一清回了房,房里多了几口大箱子,现在谁也没空在意这个,用脚随意合上门,风擎就把高一清压倒在床塌上,高一清的颈子在路上已经被风擎啃得通红。?
脱去高一清脚上的靴子,高一清的两只脚冰凉得发青,风擎扯过被子盖在二人身上,把高一清的双脚从袍下放到自己腹上,紧贴皮肤,凉意让风擎立马倒吸了一口凉气。?
高一清向上蜷缩著身体,看到风擎皱眉的样子笑出了声,被风擎骂了一句忘恩负义。?
不加悔改的高一清更坏心眼把脚往下挪挪,拿脚趾头戳戳风擎不算柔软的腹部,问道:
“爷,还有兴致没啊?”?
风擎目露凶光:“那咱们来看看啊。”
风擎丝毫没犹豫就扯下了自己的腰带,把里里外外的裤子都脱了个干净,高一清的两只脚也被拉开放在了风擎的腰部两侧。?
高一清看了一眼那胯间还算温顺的物件,失去了温暖的脚趾失落地蜷缩了两下:
“我脚还是冷的。”?
“待会就热了。”风擎摘下那块碍事的印信丢到一遍,吻住了高一清的唇……?
在肢体的纠缠与欲望的宣泄中,烦躁忧虑都被抚平,肆意之後的疲倦,高一清迷糊听到风擎说:?
“把汤喝了,好安眠。”
高一清一夜安眠到天亮,不管夜间多少鞭炮声。第二天元宵节一过,便启程回京,要去参加一场隆重的筵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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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清这个三品的封号得来是有些尴尬的,并非书香门第也非豪门旺族,虽说男子嫁人不算少见,可总会招来非议被人看轻,高一清还是仳离之人,被休的原因还不清楚。
也是因为皇帝对荣王爷信赖敬重,才让皇家娶一个男人,连带著荫蔽了王妃的家人,由此也可猜到荣王对王妃也是伉俪情深冒天下之大不韪,不顾皇家几代没有的先例,迎娶男妃入门,虽名上是个侧妃,但王爷身边再没其它人。
在那位公公捎来的信中高一清又得知了个大消息,高游文有孕了。?
风擎看著信上的内容挑挑眉,心说怪不得这麽快就成婚了,之前一点消息可也没有,之前看高游文不屈的模样,荣王想名正言顺把人绑在身边可是痴心妄想。?
高一清心底生出一股作为兄长的情愫,世上唯一那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么弟要成家开枝散叶,心里感叹和不舍杂陈。?
一路赶往京都,没有游赏玩乐的功夫,身子总些吃不消,可路程还是不能耽搁,路上荣王大婚依然是寻常百姓閒暇的谈资。?
桃红含宿雨,柳绿带春烟,车马劳顿一月有馀,三月初风擎和高一清在紫嫣红春意闹之时到了京都,距离荣王大婚还有一月有馀的时间。?
重新踏入京都高墙之内,高一清心中没有多少起伏,来接高一清的是以前常在高游文身边的那个侍卫,高一清还有些印象,叫锺辛来著。?
锺辛一身暗沉的赭色劲装,眼神锋利,腰间挂著长剑威风凛凛,和之前便装有些不同。
锺辛一见高一清就托手行礼:“大人,王爷和王妃派我来接您。”?
“嗯,舍弟在信上有提过。”高一清说著话却回头看向风擎。
“王爷如此定有他的道理,你先跟著去,我回头回去找你的。”风擎如同安抚孩童般摸摸高一清的头。?
高一清点点头,却无精打采,风擎笑著从袖中掏出一枚小木牌来放到高一清眼前:
“要是想我了,拿著这信物也能找到我。”?
“鬼才会想你。”高一清瞪了风擎一眼,一把扯过小木牌,转身便头也不回上了锺辛的马车。?
一到京都高一清和风擎就要分开,其中顾虑高一清自然明白,他受了封,就算不是仳离之人也成定局了,家产雄厚的风家与官家的关系也向来微妙,在人前,他俩是不能太亲密的。?
捏著手里质朴黝黑的木牌,高一清不禁挑开车帘向後望去,风擎依然现在原地你送著马车离开,远远的,草色青柳色黄里,高一清似乎能望见风擎眼底的温柔和同样的不舍。?
按迎嫁娶亲的规矩,迎亲的队伍是要从江南一路吹拉弹奏到京都的,可高游文身子不便哪能折腾,迎亲的队伍便从高游文跟从的老编修府中出门,这也是高一清这段时日要借住的地方。?
老编修著实年岁大了,一生没有多大业绩,官场纵横一生也只是个正五品的小官,见了高一清都要见礼,高一清却受不起,对老编修很是敬重。
能在天子脚下的京里为官而未曾树敌有一,这点著实让人佩服,这也是荣王把高游文放在他门下的原因,碌碌无为无妨,心如明镜才可贵。
高一清和老编修聊了一会儿,见老人家有些乏了便主动告辞,一直站在门外侯著的锺辛便领著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