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说起这个就气人!”王子琼插着腰,愤愤地看着屡拨不通的手机,“说是要来这边找卷二,这么大的雪就一个人进山了!招呼都不打一声!”
“你说他进山了?!”阿彻瞪大眼。
“也不知道是谁跟他说卷二在南方温泉这边,我昨天陪他一家家温泉旅馆都问遍了,根本没有一个叫任海的登记住宿过,今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有个女游客说看见一条金毛猎犬和主人往山上的方向去了,”王子琼气到没辙,“我说山上不安全,还是等风雪停了以后再找,结果转身他就不见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打手机也没人接听,哎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那铁定是出事了啊!阿彻急得掉头就要去找人,任海忙拉住他:“这么大的雪你怎么找?!”
王子琼也说:“还算你小子有点良心,不过这雪太大了,这会儿进山不安全,我看还是打电话等搜救队吧。”
“没事,我先去找,万一到下午我们还没回来任海哥你就跟子琼哥去联系搜救队。”
王子琼想想也没别的办法,先把车钥匙给了沈彻,和任海一道目视沈彻一气发动车子头也不回地驶进风雪里。
王子琼和任海两个人在旅馆门前的停车场站了一会儿,雪落无声的两分钟后,王先生缓缓转过头:“你就是任海?”
任海恨不能把阿彻的脑袋拧下来。
。
秦修睁开眼的时候身上压了一堆雪,倒是没什么剧痛的感觉,只是手脚麻木,想要撑起来,但是寒冷好像夺走了浑身的力气,全身如灌了铅,根本使不上劲。
到底是谁给他取了个北极熊的外号?他明明最怕冷了。
口中呼出的水气让面前的雪都结了晶,秦修知道在风雪中遇难的人一多半不是死于寒冷,而是死于窒息。雪再厚,毕竟是松散的结构,但是冰就不一样,一旦呼吸让四周的雪连成一片冰,人就如同置身冰棺中,氧气很快就会耗尽。
开什么玩笑?对尹泽北的挑战还没有成功,就要变成个冰雕死在这里吗?
雪越下越大,周围安静得空洞,只有他命悬一线的呼吸声,雪凝结成的冰晶折射出梦幻般的色彩,他心想这大概就是大限将至的预兆吧,便开始认真思考自己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野外摄影师的梦想是肯定泡汤了,其实他一直有个小小的心愿——
想要看一眼红色和绿色到底是什么样子,就一眼就行了。
可是这么想着的时候,却有什么搔在心尖上,一下一下,痒痒的。
秦修痛苦地闭上眼。好吧,你赢了黏人鬼,如果真的是最后一次机会,比起红红绿绿的世界,我更想看到你。想看到你行了吧?!
“小修!”
像是在回应他的思念,耳边传来不真切的呼唤声,太不真切了,秦修有气无力地想,听起来真像两声“汪汪”。
“小修!你听得见我吗?!”
这一次声音透过积雪清晰地传来,秦修才认出那不是幻听,沈彻?
“小修!我知道你就在附近!再坚持一下,我马上就来!”
真是沈彻啊!光晓得耍嘴皮子,你倒是快点啊!我就要死了!
“小修!振作一点!发不出声音也不要紧,我找你那么多年呢,这点小事难不倒我!你要振作啊!”
你不用你那狗鼻子快点找,光嚷嚷着让我振作有什么用啊!敢情病人病危的时候医生只要喊振作就行了啊?
“小修!我来了!你振作!!”
振你妹!
内心咆哮着的北极熊也不晓得哪儿来的力气,生猛地一下抡开手臂,压在身上的积雪因为这个动作呼啦拱起又扑簌簌地塌下。
北极熊实在没力气了,虚脱地扑在雪里,心说这么振作总成了吧。没一会儿头顶的雪就被三两下刨开,秦修感到自己被从雪里拖出来,眼皮重如铅块,他还是努力睁开眼,头顶上方那张阳光灿烂的俊俏面孔上此刻满是焦急,两片狗耳朵因为寒冷和紧张高高地耸着。他才放心地闭上眼。总算找到了,他的卷二……
阿彻将秦修背在背上艰难地踏着积雪朝公路上走,秦修浑身软绵绵的,只有圈在他脖子上的手还还老大的力气。
阿彻觉得脖子上的衣领都快被秦修拽开了,冰凉冰凉的,然后突然一个激灵,什么东西环在他脖子上,咔嚓一响。
阿彻低头看着圈在自己脖子上已经落了锁的粉红项圈,秦修的手这才松开,彻底昏睡了过去。
因为气候恶劣,路况又不好,从这里开车下山也得好一会儿,阿彻一面开车一面注意着时间,因为天气预告有警告旅客此时不宜进山,到现在都还没看见有人或别的车辆。怎么办?再过十多分钟他就要变回去了!看一眼身后昏迷不醒的秦修,卷毛青年心急如焚地加快了车速。
。
“那是什么?怎么有只金毛在路中央?!死狗快让开!”
“我靠!那是谁的金毛?不要命了!”
“去去去!滚远点!”
一个小时过去了,偶尔来往的车辆没有一辆停下,就在阿彻快绝望的时候,一辆黑色奔驰四驱驶了过来,他孤注一掷又冲到马路中央。
“哎哟,这金毛怎么回事?!”司机赶紧打方向盘避过。
“停一下!”坐在副驾驶座的国字脸男人探出头,“那只金毛好像在求助?”
奔驰四驱靠边停下,两人一块下了车,在路中央拦车的金毛猎犬一身卷毛都挂满冰霜,见他们下车急忙掉头往岔路里跑,他们跟随快要冻僵的金毛犬在前方二十米的岔路口旁看到一辆白色征服者,终于发现了后座上昏迷不醒的青年。
奔驰车一路开下山,往医院的方向疾驰,昏迷的年轻人还好带了手机在身上,车子下山后手机信号也回来了,及时联系到了他的朋友。
从这里到最近的大医院也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jason回头看着后排守着主人的金毛犬,大狗正拼命舔着自己身上的冰霜,jason心想他大概是觉得冷吧,可是将毛上的冰霜清理干净,在暖气中重新暖和过来的大狗,又趴在了昏迷的主人身上。
“真懂事啊,”连司机都惊讶了,“是想用体温暖和主人吧。”
jason有些怅然地笑了笑:“天然卷的狗都懂事。”
、67
车子抵达庚林第三医院;阿彻因为是狗;没能跟着秦修一道进去,没多久王子琼和jenny都赶到了,两人一眼就看见守在住院部大门外的金毛大狗,还不等阿彻说什么;jenny就留下一句“别乱跑啊”和王子琼一起奔进住院部。
阿彻就这么一直等在外面,等到夜幕降临;王子琼和jenny才走出住院部,阿彻连忙站起来迎上去,
“汪汪,汪汪汪,”他怎么样,;他没事吧?!
王子琼让jenny把狗先带回去,自己去取钱,说话时脚边的卷二不停地吠叫着打断他,王先生火了,喝道:“吵什么吵?!狗东西!”
大金毛在两人身边急躁地绕着圈,汪汪汪一气叫着:他到底怎么样啊?!
“这狗真是烦死了!不是因为找你会出这些幺蛾子?!”王子琼恶声恶气道。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还吵?!给老子滚远点!”
jenny见上了火的王子琼直接就给了大金毛一脚,忙拉住:“行了!一只狗你跟他计较什么!”
被猝不及防踹在地上的大金毛又一骨碌爬起来,对着王子琼喊:“汪汪!汪汪汪!!”
jenny见大金毛的眼睛都泛了红,外强中干的王先生以为这狗要动真格的了,下意识往后闪了闪,不过到最后狗东西都没有扑上来咬他,就只是叫个不停而已。
“他可能只是担心秦修吧……”jenny蹲下来,揉了揉大金毛凉飕飕的毛,能感到大狗身体激动地颤抖着,眼睛血红血红的,“好了,你主人他没事,你乖乖跟我回去,明天他就回来了。”
阿彻盯着哄着他的jenny,终于放弃了。我只想知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为什么就这么难,这么难呢?
和jenny上了车,阿彻趴在窗户上看着远去的住院部大楼,医院的花园里是三三两两散步的病人和家属,今天是周末,大街上也到处是结伴而行的人。他羡慕极了。
。
秦修做了个梦,梦见夜里自己站在一座小山上,卷二背着一捆柴火蹲坐在他面前,他吓了一跳:“干什么?你想把自己点了来谢罪?”
“嗷呜……嗷呜……”
“不要嗷呜,说人话!”
然后“噗”的一声狗东西就变成小麦卷了,果着身子跪在他面前:“对不起……”
秦修看着那一身好吃的小麦色,还有脑袋上和屁股那儿的马赛克,清清嗓子:“马赛克拿掉。”
小麦卷老老实实把马赛克拿掉了。
秦修又瞥他一眼:“叽叽遮住。”
小麦卷就又把马赛克码在两腿间。
秦修觉得这下顺眼了,点点头:“说吧。”
“对不起,小修。”
“为什么说对不起?”
“说过要向你报恩,却什么也不能帮到你,还把你的生活搞得一团糟,对不起……”卷毛青年嗓子有些哽咽,“那个时候我认错人,还冲着你叫,对不起……明知道你在找我还躲着不出来见你,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一定很快就能达成梦想,对不起……还有,”至此,那一头微风中呼啦啦乱跳的卷毛也像是忐忑不安似地一动不动了,“明知道不可能,还喜欢上你,对不起。”
秦修眨了下眼,心口一跳,好半晌才出声:“……你喜欢我啊?”
“嗯。”卷毛青年吸吸鼻子。
“真的?”
“真的。”
“这是梦,说了不算数,我醒过来你要再跟我说一遍。”
“好。”
秦修自言自语嘟囔了声“行不行啊”,就走过去找了一片平坦的草地躺下,闭上眼睛等着醒过来。
一只卷二,两只卷二,三只卷二……一直数到第一百零八只卷二时,眼皮上灌铅的沉重感才开始一点点褪去。
梦境摇摇晃晃模糊起来,秦修急匆匆朝跪在草地那头已经看不清的果体小麦卷喊了一声:“我醒过来你要再跟我说一遍!”
梦里传来一声忽远忽近的“好”,然后他便被一阵白光晃得睁开了眼。
病房里明亮又安静,他的手上吊着点滴,但是手并不冷,秦修有些费力地侧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头熟悉的亚麻色卷毛。沈彻握着他的手趴在他床边睡着了。
感受着手心传来的热热的温度,心一下就安定下来,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刚刚真是在做梦吧,他居然还在梦里要沈彻醒过来再跟他告白,实在好笑。
不过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不久就又疲惫地睡了过去,再次醒过来时是被一阵狗吠声叫醒的。
秦修挣扎着睁开眼睛,病房里好多影子一团乱,几个护士正往他床下钻。
“妈呀这狗是怎么溜进来的?!”
“拉出去快拉出去!”
“喂……”秦修费力地张开干涩的嘴唇,嗓音跟从破风箱里出来似的自己都吓了一跳,不过大家正忙着捉狗,没人意识到他醒了。
“喂……”他看到输液袋放空,手臂上的管子已经开始回血了,又撑起身子唤了一声。
大金毛在床底下嗷呜嗷呜反抗着,他床下最少钻了五个人,一屋子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喂!!!”
床下的护士军团猛然感到头顶床板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一个个吓得退出来。虚弱的美男子已经坐起来,一把拔掉了手上的针头,血嗖地就飚出来,染红了被子。
护士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病美男回头看了一下二十四小时心电仪,撇撇嘴:“情况还好啊。”然后抬头道,“我没事了,我要出院,把我的狗送到楼下等我。”
阿彻激动地从床下探出头来,坐在被子里一身白色病号服的秦修看上去又美丽又苍白,对护士医生依旧是冷漠不苟言笑,但是却只低头冲他微笑着。
被那个笑容晃得神魂颠倒的痴汉大金毛就这样晾着狗叽叽,被几个护士和护工拖拉下楼了。
王子琼和jenny赶来的时候,秦修已经换回自己的衣服,正在楼下办理出院手续。
“你才醒过来就要出院啊?”王子琼瞠目结舌。
“我不喜欢医院这地方。”秦修悠哉地结清了住院费。
王子琼不敢苟同:“医院这地方我也不喜欢,但是我更不喜欢火葬场,所以如果非让我在这两个地方做个选择,我还是更愿意待在医院的。”
“一个重感冒都要住院的人跟我当然不能相提并论。”秦修双手抄回衣兜里,潇洒地转身就走。
王子琼和jenny拿这人没法,只好跟在后面,忽然见秦修走了两步停下来,身子晕晕乎乎往后一倒。
王先生和简小姐以为他要昏倒,忙要上前扶住,不过一眨眼秦修又自个儿站稳了,好整以暇大步流星继续往外走。
王先生和简小姐看秦修走几步就要晃三晃,一面对视一面在心里叫苦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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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修平安无事地出院了,虽然身子还有点虚,但没有大碍。阿彻心说我就再照顾他几天吧,然后再正式地跟他告别,反正“喜欢你”这样的话,已经在他的病床前说过,没有遗憾了。
秦修第二天早上起床,拉开门就看见在客厅推着拖把跑来跑去划大字的卷毛青年。
“起来啦,”沈彻看见他,尾巴高兴地摇起来,“我做了早……啊!”说到一半倒吸一口气,丢了拖把忙跑去厨房,秦修看卷毛青年对着平底煎锅,耳朵和尾巴瞬间耷拉下来,就知道基本情况是怎样的了。
“不会做就不要做,去买现成的。”秦修走出来坐在餐桌上,一手拿叉子一手拿筷子,一副等着要吃饭的样子。
阿彻没辙地看一眼嗷嗷待哺的北极熊,我给你做饭你好歹给个感动点的表情啊,虽然是做砸了但是心意还在的不是?阿彻听着秦修敲盘子的声音,心说算了算了病人最大,揣了钱塞好尾巴戴好帽子就出门了。
秦修站在倾斜的窗户那儿望着小麦卷一忽儿就跑不见了的背影,郁闷地撇着嘴。明明答应我醒来再说一遍的。
没一会儿阿彻就提着早点回来了,边换鞋边说:“我靠现在卖早餐的也太黑了,一个鸡蛋要两块!”
秦修瞥他一眼,心说我还不值得吃那两块吗?“你怎么不卖个萌啊?”边说边阴阳怪气地学着卖萌的语气,“‘老板娘,你看我长这么可爱,就送我个蛋蛋嘛!蛋蛋多几个也不嫌多!’然后尾巴甩两下,耳朵再抖两下……”
低沉磁性的声音学着卡哇伊的语气,阿彻给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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