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手唱到副歌第一段末尾的小高音,秦修忽然说:“哦,下雨啦。”
阿彻已经摸清了秦修的路数,一边抬头看天一边抬手去接雨。
“幸好你包里有伞……”
卷毛青年一脸走运的笑,做了个撑伞的动作。
接下来的剧情和BAD DAY的歌词一样,简直是跌宕起伏衰运不断,一会儿伞被风吹走了,只能跑去店铺檐下避雨,一会儿发现漂亮小姐以为有艳遇,结果再一看是个塑料模特……
“你从橱窗里看到自己戴着帽子……”
卫凉全程在一旁看呆,沈彻脸上的表情生动到都能看出“我戴了帽子我干嘛怕下雨啊”,然后一脸快乐地重新走进雨中,秦修又忽然让他在机位前停下:“等等,手机响了……”
卫凉一眨不眨地目视沈彻在秦修微笑的一句“恭喜你沈先生,你被录用了”中绽开一个大大的惊喜笑容,用表情完美地诠释了那句“You had a bad day,倒霉的一天,You had a bad day,但那又怎样呢”。这个沈彻和先前和自己合作时的沈彻完全是两个人,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秦修怎样一点点调动起沈彻的想象力和情绪,他都怀疑沈彻是故意和自己作对。
拍摄至此达到高|潮,秦修却戛然而止,走过去关掉音乐,镜头对面的沈彻一脸“啊,完了”似乎还有点意犹未尽的表情。
秦修把照片传进电脑,两组照片高下立见,一组只是僵硬的摆拍,一组却自然灵动,那种仿佛发尖都在跳跃,笑容都在闪烁的静中有动的画面感令卫凉很是汗颜,自己的照片在秦修的作品前真的只有照相馆的水准。
“沈彻不是专业的模特,又笨,你说什么笑得阳光一点他完全无法GET到,”秦修无视了身后不服气的沈彻,一手按在鼠标上浏览着图片,“但他身上本来就有阳光的气质,你只要给他一点具体的提示,他就能找到感觉。”又看一眼身边沉思状的卫凉,“模特的素质也各有不同,就算是素质很高的模特,也可能刚好那天不在状态,你是摄影师,你要想办法让模特领会你的意思。”
卫凉边看照片边点头。
“还有一点,你拍照时太过要求完美,总是想等万事俱备,可是这样一等,”屏幕上滑过沈彻对着镜头(塑料模特)哭笑不得的表情,非常精彩,就像一个可爱的鬼脸,“很可能最好的部分就过去了。”
卫凉一个字都不敢听漏,秦修以前最多就是跟他说“感觉完全不对”,“重来”,“好好找感觉”,这次讲这么多,真是让他受宠若惊。
“另外你拍照很刻意,我之所以说你拍的是照相馆水平,就是因为摆拍的痕迹太重,就算是模特摆拍,也要力求自然。”
卫凉很感动,鼓起勇气道:“没错,这方面我总是把握不好,以前尤歌姐也常这么说我,说我拍出来的东西都不在点上,这……有什么窍门吗……”
“别的窍门我不知道,但是拍照是有节奏的,但是在你拍摄时我没看到这种节奏,”秦修说,“我拍摄的时候习惯放音乐,营造氛围是一个方面,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为了让自己和模特保持一致的节奏,”秦修说着点开了播放器,“比如我在这一段音乐时告诉模特我要她表现什么状态,”然后在乐段小时弹了个响指,“我就能知道模特大概会在音乐的哪个位置达到。”他关了音乐,看向边听边消化的卫凉,“就算没有音乐,也要自己创造出流畅的节奏感,让模特体会到你的节奏,这样你要什么效果,她就会在你需要的时机达到,说起来很玄妙,但是当你把握了这个节奏,你就会知道模特情绪的高潮点在什么地方,通常就不会错过最精彩的瞬间。”
阿彻在一旁看着秦修冷着一张脸启发提点卫凉,心里笑了笑,秦修抓了抓脖子,朝他侧目,脸上俨然是“这下你高兴了”的表情。
我是挺高兴的,卷毛青年盘腿在椅子上坐下,但是你不知道我为什么高兴。
、84
经此一回卫凉和秦修之间的关系总算有所缓和;卫同学的干劲也出来了。这天阿彻和秦修进摄影棚;看见卫凉正在帮模特拍资料照,客户那边有时没有指定模特;会让他们送一些推荐模特的照片过去再选择合适的人选。
卫凉看见模特提着裙子走出来;似乎觉得不好:“能换件别的吗?”
秦修问有什么问题。
“也没什么,但是我觉得这条裙子红得有点太抢眼了。”
阿彻看向顿时沉默下来的秦修;他什么也没说;让王子琼给模特换一身行头,自己就出去了。卫凉以为自己哪里得罪了秦修;忙拉住沈彻问。
阿彻弱弱地笑了笑:“没事;你想太多了。”
在空着的化妆间里找到秦修时;他正一个人沉默地翻看着笔记本电脑里以前拍摄的模特照片;似乎对走进化妆间的人的气息已经烂熟于心;头也没回地道:“你跟我说说哪些衣服是红色的。”
阿彻就默默地坐在一旁,指给他看,大红色,樱桃红,粉红色,枣红色……
“有绿色的吗?”把一个文件夹里上百张照片过了一遍,秦修又问。
阿彻又给他指了一遍绿色的衣服,没有红色这么多,浅绿,墨绿,和个别一两件黄绿格纹的。
秦修凑近这些图片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打开另一个文件夹,浏览着另一组模特照片,忽然一停:“这件是墨绿色,对吗?”
阿彻惊讶地点点头。
秦修又继续拖动滚动轴:“粉红?”
阿彻激动地直点头:“没错!”
另一张看了有点久:“像是暗红色?”
阿彻备受鼓舞:“枣红暗红都对!”我靠北极熊你真是酷毙了!这样都能记住!
秦修又点开一张,托着下巴:“这个我不是很确定,看起来像是红色……”
阿彻见秦修皱着眉头分辨得很吃力,几次想告诉他答案,但秦修的眼神里有种执拗和不甘心,他就一直忍着,直到意识到——我不主动说,他就不会问我的,才出声道:“这个是樱桃红……”
秦修眨了下眼,这才远离屏幕,靠在椅背上,盯着照片里樱桃红色的大衣:“这个我总认不出来。”
“已经很棒了。”阿彻鼓励地说,心里悄悄道,棒到让我都心疼了。
秦修关掉文件夹,看向身边人:“这个你帮我认就行了。”
那当然,阿彻心说,盯着秦修继续浏览照片的侧脸,成为秦修的眼睛他义不容辞,但是内心深处总还是希望秦修能亲眼看到这些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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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术?”任兄在手机那头提高声音,“你跟老子住在一起这么久,老子要是会幻术,还需要每天辛苦打工去赚钱吗?”
“灵犬族不是擅长幻术吗?”大金毛趴在沙发上,对着手机汪汪汪道,贺兰老师都这么跟我说的。
“你不也是灵犬族,你擅长吗?你还不是只擅长打滚!”任海没好气道,“灵犬族是擅长幻术,但是不代表每个灵犬族人都擅长,这玩意儿是靠天赋也要靠后天修炼的。”
“那我问问,幻术能让人看到原本看不到的东西吗?比如天生的盲人,让他看见天空大海之类的?”
“幻术我是不擅长,但是我听说有一次灵犬山来了一帮人要强拆犬神庙,族长就用幻术让那帮家伙看到犬神在天上现身,一伙人屁滚尿流地逃下山了,所以你说的那个应该不成问题,”任海疑惑,“你问这个干嘛呢?”
大金毛直起背:“汪汪汪汪!”
在阿彻说出那句“我想学幻术”后,任海在电话那头足足嘲笑了他十分钟,大金毛气愤地把手机扫在地上,任海夸张的笑声还是不断传出来:“……你连变个人都是半吊子,还学幻术?学幻术前先去韩国把你的尾巴和耳朵整掉再说吧!老子反正是没见过长着狗耳朵狗尾巴的幻术大师哈哈哈……”笑了十分钟也不见这边有反应,任海猛然笑不出来了,“我靠,你不会是说真的吧?”
笑完了该合计还是得合计,任海无奈地道:“唉,跟你说不行你不信,就算你有那么点天赋吧,没有师傅带你入门那也是痴心妄想。”
阿彻心说这倒是个问题,贺兰老师既然被选成下届族长,倒是有可能会幻术,可是这会儿又在云游……
“我劝你还是算了,这本事不是谁都能觊觎的,听说对精神力也是很大的考验,”任海道,“你要真有什么迫切的需要必须用到幻术,不如找凯墨陇帮忙得了,反正他是九尾狐……”
说到这儿电话两头都惊喜地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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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墨陇驾着白色宝马X5来到研究所,老远就看见研究所大门前朝他热情挥手的狗青年二人组。
“哎哎哎?”任海拿下挥舞的手臂,诧异,“他怎么不停呢?”一看宝马X5居然绕着研究所打了个转又开了出去,任海一拍大腿,“不好,这老狐狸要开溜!”
两人连忙追了上去。
校园毕竟不是大马路,凯墨陇没法提车速,后视镜上两个狗青年跟惦记着肉包子似的根本甩不掉。九尾狐先生领着大金毛和阿拉斯加在商学院文学院外语学院体育学院一二三四五食堂转了一大圈,最终只能放弃。
二十分钟后宝马X5总算停下了,阿彻气喘吁吁地弯腰一手按着膝盖,一手扯着冒热气的衣领:“大手,你怎么见我们就跑啊?这也太不地道了吧!”
宝马X5的车窗降下来,凯墨陇从车窗里冷眼看着两人:“你都没问问自己我为什么见你就跑吗?”
狗青年抬起头,样子显得特别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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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彻追在凯教授身后一心要拜师学艺,任海在一旁添油加醋唯恐天下不乱:“快跪快跪啊!跪下来叫师傅!”
在人来人往的研究所走道里阿彻双手抱拳作势就要给跪,凯墨陇给搞怕了,黑沉着脸回头道:“办公室说。”
“想学幻术是吧?”办公室里,凯教授跷着二郎腿看着坐在病人沙发上的沈彻,“为什么?”
这个阿彻不好说,色盲的秘密秦修连王子琼和JENNY都没有告诉,只告诉过他一个人,他必须守口如瓶,哪怕对方是凯墨陇贺兰霸,所以也只含糊地说要帮一个朋友。
凯墨陇点了一根万宝路道:“即便在灵犬族,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修习幻术的,光有天赋还不行,因为幻术和人化术不同,如果被心术不正的人习得,危害极大。所以修习者都必须经过族长严格的挑选。”
任海意外:“还有这么一说?”
凯墨陇无言地看着这两人:“……到底你们是灵犬族还是我是灵犬族?”
任海看了看身边的狗小子,心里有些不抱希望:“族长挑的时候会介意狗耳朵狗尾巴吗?”
凯墨陇被这个问题难到了。
阿彻抓了抓帽子,实在没辙了:“大手,你偷偷教我吧。”
“我为什么要教你?”
任海立刻苦情戏发作:“你看看这家伙!从小无父无母,饱受欺凌,连做人做狗都由不得自己,好不容易变成人了,还带着这耻辱的耳朵和尾巴,小小年纪就一个人进城找媳妇,多少次死里逃生,结果媳妇还带把,你真的忍心拒绝他吗?!”
阿彻心说我了个去……
凯墨陇深知沈同学死缠烂打的功夫已臻化境,所以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对沈彻道:“看见门外的秘书了吗?你要我教你幻术,我至少要知道你是不是这块料,你要是能让她看见任何不存在的东西,我就教你幻术。”
阿彻心说你这也太坑爹了:“我都还没摸到幻术的边呢,怎么可能做到?”
“其实幻术说穿了靠的就是精神力,人的精神力是可以互相感染的。你要做的就是在靠近她的地方,集中精神幻想一件事物,用你的精神力构思一个东西,如果她能看见,那就说明你有这个天赋。如果不能,”凯墨陇起身耸耸肩,“你还是想想怎么把尾巴和耳朵去掉的事吧。”
然后阿彻就踌躇满志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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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过道的沙发上,正对面就是秘书台,隔了不到两米的距离,狗青年鼓着眼睛努力幻想着,为了让那名秘书小姐看得见,他决定把自己构思的东西放在秘书台上。
为了全神贯注他几乎纹丝不动,有时候他怀疑秘书小姐可能是看见了什么,因为就在他施展精神力的时候,秘书小姐偶尔会投过来一瞥,不过她看见的难道不是自己构思的东西?阿彻见秘书小姐像是有些嫌恶似地转过了头,不由有些着急,就在正前方你仔细看啊!
任海看着在沙发上正襟危坐额头青筋直冒的卷毛小子,在心中叹息着摇摇头,是个人都知道凯墨陇是在诳他,不过这狐狸也老过分了,这都一个多小时了,沈彻再这么瞪下去,保不准人家秘书小姐会叫保安。这么想着,任兄便打算在事情还没发展到那一步时先闪为妙,正要脚底抹油的时候,一个稚嫩的童声在过道响起:
“妈妈,那里怎么有盘红烧肉啊?”
小女孩的母亲愣了一拍:“哪儿来的什么红烧肉?”
“刚刚明明还在那儿的!”
任海猛然意识到是怎么回事,惊愕地转过头,沙发上的阿彻也惊住了。那小女孩和她母亲正好从沈彻和秘书台的中间走过。当然,秘书台上没有红烧肉,什么都没有!
卷毛小子激动地冲上去一把抱住那个小女孩,红着脸的小女孩被白眼连连的母亲牵走了。
任海停在走廊这头,阿彻站在走廊那头,两人遥遥对望,历史的一刻,此时无声胜有声。
一分钟后,秘书小姐看着在秘书台前激动相拥的兄弟二人,心中生出了强烈的辞职的冲动。
、85
7月7日;晴
施展幻术哪才止消耗精神力;每上完一次红烧肉,都跟跑了马拉松似的;这真是纯爷们才干的勾当!而且幻术的成功率也不高,这背后有很多原因;一个是施展幻术时干扰太多,比如任海吃暑片的声音;烤肠的香味,秦修来电话的声音,等等;这些都会不同程度地干扰我;稍有分神就会功亏一溃,再来我发现有的人比较容易受别人精神力的影响,有的人根本是刀枪不入。比如老人小孩就比年轻人更容易接受幻术,而意志力薄弱的人(每次看任海去拿不存在的暑片我都快笑死了)也比意志力强大的人更容易受幻术影响(我幻化出的烟大手好像每次都看不见,是中华,也不差啊)。
另外我发现想要让别人看见红烧肉比较容易,看见红色和绿色就很难,因为颜色是抽象的东西,必须要有载体,但是是什么载体也很重要,如果只是让秦修看见红色的易拉罐绿色的塑料瓶什么的一点意义也没有,我希望能让他看见这个世界完美的模样。怎么说呢,想给他一个惊喜吧。
最近实在太忙,回来都是晚上八点了,日记经常都写不完,今天争